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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一)

  后世有诗云: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讲的正是这庐山之景,但它却并未描绘出它的秀美。绿树掩映中,秀水从山间穿流而过,遇缓坡而成溪水,遇陡崖而成瀑布,庐山之水,姿态各异,移步易景,美得直教人流连忘返。秋日清晨的庐山,云雾缭绕在各个山峰之间,身处其间,让人感觉似是登上九天,与神族仙人们,仅咫尺之遥。林间鸟兽渐渐醒来,间歇发出悦耳的鸟鸣,或低低的兽嚎。

  一位白衣白发少女,乘青色的单腿鸟儿而来,卷起了一阵微风,搅乱了平静流淌的云海。就在这晨光之中,叶翩然落下,毕方化作一只雏鸟大小,扑扇扑扇翅膀,飞到叶的肩头,叶微笑着摸了摸它的头,毕方撒娇的在她手心里拱了拱。一人一兽慢慢往下山的方向走去,边走还边留意寻找,不一会,他们便采摘了好些药材。

  这条不甚宽的小径,越往山下走,便越好走,显然是常走之人,看不上山下的普通药材,专挑山顶上的珍奇药材采摘。叶伴着这林间的鸟语花香,一路行来,也甚是心旷神怡。

  日头慢慢升高,林间雾气渐渐散去,周遭景物变得清晰起来,阳光从高大灌木的枝叶间洒落下来,在林间形成了条条光柱,随树叶晃动而晃动,让人觉得如临圣境。叶很喜欢清晨万物苏醒的景致,不由得站在林间贪婪的多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仿佛这空气能洗净尘世污秽,使她千疮百孔的心能够痊愈。

  不远处,一个背着背篓的小女孩,看到一个身上泛着微微荧光c白衣白发的少女,站在斑驳的树影下,头微微扬起,闭上眼睛,深吸着这林间空气。这画面美得让人窒息,似梦幻一般。小女孩屏息而立,生怕惊走了这一刻的安详与美好。

  白衣少女肩头的毕方看到了不远处的小女孩,轻轻的叫了一声,似是在提醒主人。叶久久不愿从这半晌贪欢中醒来,少顷,她恋恋不舍的睁开眼睛,看向小女孩处,唇角微扬,声音犹如落珠般清脆悦耳:“你来了。”

  小女孩兴奋的跑上前,仔细的看了看面前如画般的美人:“小叶,真的是你!”她掩不住的激动,“方才我还在想,怎会有比你还美的人,居然真的是你!”

  叶来见她,从不愿以幻象示之,若不是怕吓到她,叶恐怕都会变回小狐狸的样子与她相见。她蹲下,与小女孩平视,打量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微笑道:“一别经年,看来你过得依然不错。”

  小女孩开心道:“是呀,前些日子我还交到了新朋友,是我爹爹徒弟的孩子。”

  叶点点头:“洛卿,”叶拿出这一路上采摘的药材,放进小女孩的背篓中,“这些给你。”

  忽然一个白色的头从背篓中冒了出来,大长耳朵晃了晃,原来是只兔精,它惊喜道:“叶!”

  叶敲了敲它的头:“你刚才在干什么?怎么这么半天才出来?”

  兔精不好意思:“我我刚才睡着了,这山中灵气太过旺盛,醒着不利于灵气消化吸收。”

  叶摸了摸它的头:“乖,”又对其洛卿说道,“今天你们放一天假,陪陪我,好不好?”

  其洛卿高兴的跳起来,拍着手:“好啊好啊!小叶你难得来一次,这点小事自然没问题,爹爹娘亲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责罚我的。”

  “你爹爹娘亲知道我了?”

  其洛卿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没有没有,我从来没有同他们说过。你说过,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不能告诉他们的。”

  叶微笑:“洛卿真乖。”

  其实叶心里清楚,就算其洛卿没有与其炙洛茎夫妇提起,以他们的修为,也定然是知道的,只是其洛卿不说,他们也便装作不知道。她来见其洛卿,本就不合六界规矩,可她就是忍不住,尽管父亲业已转世成为了一个全新的人,不再有半点前世的踪影。叶由衷感谢起阎君与其炙夫妇,他们对她委实宽容,阎君不仅为父亲安排了一个好的转世出身,对于叶用神殇镜寻到父亲的转世,也并未过多干涉,而其炙夫妇明知她来,也并未强行制止,想来实是太过宠爱这个孩子,哪怕多一个人的宠爱,也是好的。

  “我们上山吧!这两天帮爹爹搓药丸,害得我浑身上下都是那个味道,我想去洗洗澡。这座山上有个很漂亮的瀑布,水流不大正合适,恰好你可以帮我看着,外人靠近了好通知我。”

  叶笑道:“好啊。”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向着山上走去。

  毕方飞到了其洛卿的背篓上,叽叽喳喳的跟背篓里的沫欢说话,由于其洛卿走路过于颠簸,这青色小鸟不得不不断扑扇那两只小翅膀,努力保持平衡,叶笑道:“洛卿,把沫欢放出来吧,她和毕方也好久没见了,让他们俩好好说说话。”

  其洛卿点点头,两个翘起来的辫子也随着点了点,甚是可爱。她将背篓放下,揪着沫欢的耳朵便扔了出去,疼得沫欢直踢腿:“小白,你去吧,可不许欺负毕方啊。”叶当初将沫欢赠予她时,沫欢还不会人语,她便以为是平常的小白兔,遂给它取名叫做小白。看来这庐山上的灵气着实养人,沫欢竟然能在短短十几年内,便可修炼出人语。

  沫欢趴在地上,委屈的快要掉下泪来:“小其,你也太狠心了,好疼啊。”

  其洛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对不起啊我把你当成小飞了。”

  沫欢气闷:“把我当成那个笨蛋?!它只不过普通的兔子,我可是兔精啊!”

  其洛卿吐了吐舌头:“你们俩不都长得一样嘛?”

  沫欢抗议:“我可是能陪你说话的呀,小飞行吗?再过不久,我便可化成人形,那小飞行吗?”

  叶心中了然,她们言词中所说的小飞,应是最近才收养的,与沫欢长得差不多的一只白兔,只不过沫欢修为比它强。看来这两人在家里可没少欺负那可怜的小家伙。叶不禁莞尔。

  毕方飞到沫欢的背上,哔哔的叫着,约莫是在问沫欢有没有伤到吧。它们两人的对话,叶和其洛卿没有兴趣听,转身走上了山道。晨光中雾霭弥漫的山道上,一大一小两个人在前面走,沫欢驮着毕方一踮一踮的跟在后面。

  一路上,叶听着其洛卿叽叽喳喳,毫无重点的讲她这一年的生活。叶一边听,一边观赏着沿途的风景,偶尔询问一两句。

  其炙得道成仙后,结识了同样初登仙界的洛茎,两人甚是投缘。只是仙界并不提倡得道之人结合,只因多数地位较高的仙人,禁尘缘,从而道法无边,又因他们自诩自己的修炼之法为正道,宣讲道法时,总劝解后来者以他们为榜样,美其名曰心有旁骛将影响修行,实际上却是罔顾人性的限制了后来得道之人的本心。而后,多数寻仙问道之人,同样因禁尘缘而得登仙境。渐渐的,修道之人需禁尘缘,便成了不成文的规定。殊不知,无小爱,何谈大爱?小爱关系切身,而大爱几乎与修道之人本身并无直接关联,修仙者,无论道法何等精深,凡事最先想到的仍是自己,其次方能思及他人,这是万物生灵的本性,故而不爱身边小爱,何以泽济天下?所以叶能与奇相亲近,亦可以帮助邛经,成人之美,只因她坚信,只有这般有情有义的生灵,才能够真正普惠苍生。

  其炙与洛茎与大多修仙者不同,他们放弃了得登高等仙界的捷径,只求能与相爱之人一起另辟蹊径。两人便找到风景壮丽秀美,灵气逼人的庐山隐居,做起了神仙眷侣。这段时间,两人钻研药石之术,惠民万千,为人称道。近些年,其炙夫妇又开始忙于教授凡人学习医术,将来惠民更何止千万?两人功德无量,实是另辟蹊径的仙人典范,叶心中委实佩服。他们的做法,比起那些一心追求自我修行的人,更是不知高尚了多少倍。道行再高深,不用来惠千万生灵,又有何用?

  其炙夫妇就这样鹣鲽情深的过了百余年,就其洛卿这一个女儿,又是怀胎整整十年而诞,两人别提有多怜爱。叶一直怕他们疏于管教,太过纵容,若她将来如叶年少时那般混账,她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届时,她到底是帮六界惩处她,还是帮着她搅和六界?还好的是,其炙夫妇就算再宠爱洛卿,却也并未疏于管教,小丫头懂事又乖巧,叶心中着实欢喜。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一路说说笑笑,绕过了半个山,这座山南面的半山腰处,有一大片杉树林,林边有一稍小的瀑布,这瀑布之水倾泻下来,汇成了一个小水潭,水边有一块一人多高的巨石,源源不断的瀑布之水,经过水潭,最终变为一条小溪,绕了巨石多半圈后,径直向山下流去。这潭水并不深,那瀑布之水也不急,正适合其洛卿沐浴。

  叶走上前去,蹲下来划了两下水,秋天的水虽然不如冬日那般刺骨,却也不甚暖和,其洛卿并未常用这样的水洗浴,恐怕会生病。她站起身,招来毕方鸟托在左掌心,她摸了摸它的头,而后两手平伸出去,手掌向上,右手掌心也似是擎了什么,手指微微用力,掌心凹陷下去。双手掌心红色光芒渐盛,两手中间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桥梁,竟是毕方身上的火灵从少女左掌心逐渐转移到了右掌心,毕方啄了啄自己的羽翼,看起来并无不妥。叶从毕方身上取了少许火灵,稍稍运功,炼化掌心的火灵球,球体不断长大,待变为一个拳头大小时,叶轻轻一推,火球便飞到潭水上方,只见它突然爆裂开来,火星犹如雨点一般散落到水面上,与水面接触后,化作丝丝缕缕红色烟雾逐渐散去。叶蹲下身又试了试水温,这次满意的点了点头。火灵已注入到潭水之中,即使瀑布不断流水下来,这潭水也能维持现在这个温度。她为了不影响潭水中的生物,因而水温仅如夏日水温一般,并不特别暖。

  只听“噗通”一声,叶的脸上被溅上了几滴水珠,小丫头已经迫不及待的早早扒干净了跳到潭水里,嘻嘻哈哈的玩起水来,还欢快的连声向叶道谢。叶微微点了点头,再看毕方,它却直勾勾的盯着其洛卿看,叶恶狠狠的拍了它一下,它方才回转过头看叶,见叶怒瞪它,那眼神简直要将它拔了毛扔进瓮中给炖了,毕方尖叫着往天上飞去。

  蹲坐在大石头上的沫欢笑出了声:“这小子,真是不懂事呢,他好歹也是只公的,不知道不能随便看女孩子身体么?他还当自己是只未开化的灵物呢。”

  叶轻轻一跳,坐到她身边:“净说风凉话。他看别的女孩子,你就不难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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