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司机的话
司机小黄看着盘子里只剩下一小摊了，停下筷子，不好意思地说:“不吃了，给英子留着吧。”贺黑娃说:“小黄，你吃你吃，小孩子家家的，别管她，别把她惯坏了。”司机小黄死活也不吃了，黑娃就掏出一支深鹤烟，递过去，小黄点着，贪婪地吸了一口。
两人天南海北地聊了一会儿，小黄因为今天县委干部都在开会，没人用车，也不急。说着说着说到柳树屯的贺富贵。
羊倌贺富贵偷偷把一只病羊的毛耗下来，拿到县城去卖，谁知却比县里干部当场抓住了。这件事闹得佛佛扬扬，十里八乡都知道了。
县委领导意见分为两种，一种以郭县长为代表，认为这是严重的思想道德问题，不能掉以轻心，要严厉处罚不能姑息。一种意见是以程书记为代表，认为羊倌贺富贵没文化，常年四季在山上放羊，觉悟不够。应该以教育为主，处罚不易过重。
司机小黄说贺富贵被关在武装部院里，不准家里人探望，不过贺富贵倒是很满意，说一日有三顿面糊糊吃饱，都不想回去了。
司机小黄说得有趣，黑娃和兰香都笑了。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黑娃忽然漫不经心地问:“郭县长，最近怎么好像心事重重？”
小黄说:“郭县长啊，他爱人刘巧珍病了。”黑娃哦了一声说:“哦，是吗，怎么没有听说，不要紧吧？”
司机小黄脸上的表情迅速僵了一下，贺黑娃掏出一根深鹤烟，递给他。小黄点上，美美吸了一口。往兰香那边看了一眼，兰香知趣地进厨房收拾碗筷去了。
小黄把身子向黑娃靠近了一点，小声神秘地说:“贺队长，你也不是外人，我告诉你，你可千万要保密。”贺黑娃郑重地点点头。
小黄把声音压得很低说:“我告诉你吧，郭县长的爱人刘巧珍得了怪病，省城的专家都查不出来，听说是撞邪了。”
贺黑娃露出不相信的表情，说:“什么病连省城专家都查不出来？”
小黄脸上的表情显得很紧张，说:“不相信吧，我也不相信，但是确实是事实。现在县委里面都知道了这件事，但谁也不敢说。郭县长死活不信，说是封建迷信作祟，不准别人说。刘巧珍已经病了三个月了，现在省里的医院都不敢接，只好在家里。”
贺黑娃满脸怀疑，说:“有这种怪事，医院都不接，难道让她病情越来越加重吗？”
司机小黄吞吐了一口烟雾说:“听说省医院有个高人叫郭县长找个懂阴阳的看看，郭县长一口回绝。说那些都是骗人的，把那人臭骂一顿。但也找不到办法，只好让刘巧珍在家养病。”
贺黑娃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郭县长这样一个水平觉悟很高的干部肯定是不信那一套的，可问题是究竟刘巧珍是得了什么怪病？
司机小黄说得兴起了，接着说道:“不过这事还真是邪门，听说家属院里自从刘巧珍得病起，一直怪事不断，现在家属院里只剩下几户人，剩下的都搬走了。”
黑娃啊地不由叫了一声，顿时想起中午和周文斌干事去郭县长家，家属院里空荡荡地没有人，原来人都搬走了。
这样一件事即使放在普通人身上，也不能承受，更何况是一县之长。
贺黑娃和司机小黄都不禁替郭县长担忧，小黄临走，黑娃把剩下的半包烟塞进他兜里，又叫妻子兰香摘了些蔬菜，叫小黄带回去分给县里干部。
县委的破吉普车在王庄绕了一圈，轰轰响着向县城奔去。田地里干活的社员群众都直起腰看着吉普车，别说王庄，就是附近十里八乡，吉普车半年也来不了一回。县委干部下乡一般都是徒步，很少坐车来。
吉普车刚从王庄的视线消失，村委会的几个委员就火急火燎地跑来，询问黑娃，是不是县里又有啥新指示了。这些人看见县里的吉普都开来了，一定是有重要精神指示，所以急火火就跑来问了。
贺黑娃费了半天口舌才把那些人打发走，这才顾得上看自己的伤口。他被刘巧珍咬在手臂上，疼痛已经消失了，只是留下一排牙齿咬过的痕迹。黑娃用碘酒反复消了几次毒，兰香一声不吭地从外面拔了几株薄荷叶，捣烂给他敷上。兰香是个贤惠的女人，不声不响，却细心体贴。
下午兰香担心黑娃的伤，就没有再去下地干活。帮黑娃收拾药材。
过了几天，传来消息说柳树屯的羊倌贺富贵终于被处罚了，郭县长要在县里开一次批判大会。
黑娃听到消息，愣了半响。贺富贵是个可怜人，也是远近闻名的老实人，现在各村都有人偷偷摸摸搞投机贩卖，可偏偏把这个老实人抓了起来。要兴师问罪，妻子兰香娘家和贺富贵沾一点关系，兰香一下午都在念叨让黑娃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救救贺富贵。
黑娃知道郭县长雷厉风行，原则性很强，根本不会通融。何况现在各村都在冒投机倒把苗头，县里肯定要杀鸡骇猴，贺富贵是难逃一劫了。
王庄都被这个消息沸腾起来，县里开批判大会，农民都很高兴。因为不但可以一天不用干活，而且每人还能领一天工分。至于批判对象，人们并不愿关心。
批判会三天后在县城北面的小河沿召开，这是入冬来的第一场批判会，所以县上很重视，场面隆重。
小河沿挨着县人民剧院，剧院门口有一块露天场地，当初曾有人提议在哪里建个公园。但武装部的赵作海部长认为那块空地很宽敞，适合开大会。就力排众议，保留了下来，以后每逢县里举行重大活动，都必然在小河沿召开。
武装部长赵作海是邻近的碾庄人，三代贫农，穷得叮当响。后来参加革命，复员回来就在县里当了武装部长。他这人对工作极其认真，是县里公认的强硬派。
天刚麻亮，碾压，王庄，柳树屯，大东村，四个村的社员全体出动，向小河沿进发。学校也专门放了一天假，让小学生参加，接受教育。兰香半夜就摸黑起来，张罗着用借来的一斤白面，掺着玉米榛烙了一个饼。因为今天开会，兰香娘家人也在，她娘家人口多，日子紧巴。每回县上开会，兰香都要烙一个饼子，让娘家人也填填肚子。
等她把饼烙好，黑娃和女儿英子也起来了，英子刚上四年级，嚷着要吃饼。兰香狠心没有答应，惹得英子哭哭啼啼。
黑娃推出那辆崭新的飞鸽自行车，让英子坐上去，英子才破涕为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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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天南海北地聊了一会儿，小黄因为今天县委干部都在开会，没人用车，也不急。说着说着说到柳树屯的贺富贵。
羊倌贺富贵偷偷把一只病羊的毛耗下来，拿到县城去卖，谁知却比县里干部当场抓住了。这件事闹得佛佛扬扬，十里八乡都知道了。
县委领导意见分为两种，一种以郭县长为代表，认为这是严重的思想道德问题，不能掉以轻心，要严厉处罚不能姑息。一种意见是以程书记为代表，认为羊倌贺富贵没文化，常年四季在山上放羊，觉悟不够。应该以教育为主，处罚不易过重。
司机小黄说贺富贵被关在武装部院里，不准家里人探望，不过贺富贵倒是很满意，说一日有三顿面糊糊吃饱，都不想回去了。
司机小黄说得有趣，黑娃和兰香都笑了。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黑娃忽然漫不经心地问:“郭县长，最近怎么好像心事重重？”
小黄说:“郭县长啊，他爱人刘巧珍病了。”黑娃哦了一声说:“哦，是吗，怎么没有听说，不要紧吧？”
司机小黄脸上的表情迅速僵了一下，贺黑娃掏出一根深鹤烟，递给他。小黄点上，美美吸了一口。往兰香那边看了一眼，兰香知趣地进厨房收拾碗筷去了。
小黄把身子向黑娃靠近了一点，小声神秘地说:“贺队长，你也不是外人，我告诉你，你可千万要保密。”贺黑娃郑重地点点头。
小黄把声音压得很低说:“我告诉你吧，郭县长的爱人刘巧珍得了怪病，省城的专家都查不出来，听说是撞邪了。”
贺黑娃露出不相信的表情，说:“什么病连省城专家都查不出来？”
小黄脸上的表情显得很紧张，说:“不相信吧，我也不相信，但是确实是事实。现在县委里面都知道了这件事，但谁也不敢说。郭县长死活不信，说是封建迷信作祟，不准别人说。刘巧珍已经病了三个月了，现在省里的医院都不敢接，只好在家里。”
贺黑娃满脸怀疑，说:“有这种怪事，医院都不接，难道让她病情越来越加重吗？”
司机小黄吞吐了一口烟雾说:“听说省医院有个高人叫郭县长找个懂阴阳的看看，郭县长一口回绝。说那些都是骗人的，把那人臭骂一顿。但也找不到办法，只好让刘巧珍在家养病。”
贺黑娃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郭县长这样一个水平觉悟很高的干部肯定是不信那一套的，可问题是究竟刘巧珍是得了什么怪病？
司机小黄说得兴起了，接着说道:“不过这事还真是邪门，听说家属院里自从刘巧珍得病起，一直怪事不断，现在家属院里只剩下几户人，剩下的都搬走了。”
黑娃啊地不由叫了一声，顿时想起中午和周文斌干事去郭县长家，家属院里空荡荡地没有人，原来人都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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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黑娃和司机小黄都不禁替郭县长担忧，小黄临走，黑娃把剩下的半包烟塞进他兜里，又叫妻子兰香摘了些蔬菜，叫小黄带回去分给县里干部。
县委的破吉普车在王庄绕了一圈，轰轰响着向县城奔去。田地里干活的社员群众都直起腰看着吉普车，别说王庄，就是附近十里八乡，吉普车半年也来不了一回。县委干部下乡一般都是徒步，很少坐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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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黑娃费了半天口舌才把那些人打发走，这才顾得上看自己的伤口。他被刘巧珍咬在手臂上，疼痛已经消失了，只是留下一排牙齿咬过的痕迹。黑娃用碘酒反复消了几次毒，兰香一声不吭地从外面拔了几株薄荷叶，捣烂给他敷上。兰香是个贤惠的女人，不声不响，却细心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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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娃听到消息，愣了半响。贺富贵是个可怜人，也是远近闻名的老实人，现在各村都有人偷偷摸摸搞投机贩卖，可偏偏把这个老实人抓了起来。要兴师问罪，妻子兰香娘家和贺富贵沾一点关系，兰香一下午都在念叨让黑娃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救救贺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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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装部长赵作海是邻近的碾庄人，三代贫农，穷得叮当响。后来参加革命，复员回来就在县里当了武装部长。他这人对工作极其认真，是县里公认的强硬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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