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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01 姜茶,有劳了

  十二年后。

  冰雪消融,春寒料峭。

  自南向北的官道上,绵绵细雨中,行走着一位身形单薄的少年。

  身穿青衣,头戴雨笠,肩上背着个沉甸甸的包袱,走得不紧不慢。

  雨不大,但被风一吹,阴冷潮湿中透着刺骨寒意,少年只穿着单衣,却浑然不觉冷,任雨水淅淅沥沥拍打在身上,走得悠然自得。

  此时天色近晚,路上行人并不多,偶尔有,也是策马疾驰或驾车而过,鲜有如他一般的步行者,毕竟这里离城尚远,走路费时费力,何况还下着雨。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行至少年身旁时,里边的人正好掀开遮帘往外瞧。

  一眼就瞧见风雨中的少年,见他身形挺拔,气质如尘,不急不缓地迈着步子,衣服虽被打湿,却没有溅上一星半点泥泞污迹,仿佛烟雨中独自绽放的青莲,濯而不妖,清雅出尘。

  裴绰让车夫停下来,掀开车帘对少年说道:“这位小兄弟,你也是要赶往无隙城的吧,外面下着雨,你且上车,捎你一段。”

  他的声音温和好听,好似这轻柔的雨水,不急不缓,清润柔和。

  少年未答,一道娇蛮的声线自车厢响起,“二哥,你又要把什么东西捡上车,弄得满车泥水,脏死了!”

  “雪儿,不得无礼!”

  裴绰回头轻叱,转向少年微微笑道:“舍妹年幼不懂事,口无遮拦,在下替她赔个不是,小兄弟不要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少年并未应声,沉默着往前走。

  裴公子以为是妹妹那句话伤了人家自尊,心里更是过意不去,再次开口道:“小兄弟,前面路途遥远,雨中难行,你还是上车吧,喝杯姜茶暖暖身子也好。”

  天寒地冻的时候,一杯冒着热气的暖饮确实让人难以拒绝。

  少年终于顿住,朝他看了过来,“也好,不过我身上湿了,坐在外面即可。”

  说着抬了抬雨笠,朝马车走来。

  裴绰这才瞧清他的模样,当即有些仲怔。

  这少年大约十六七岁,皮肤白皙,容貌周正,五官并不出挑,但组合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清冷味道,尤其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仿佛透着冰蓝色的幽光,深深浅浅如碎冰细雪,潋滟透亮,美到极致。

  打湿的青衣裹着单薄的身子,却不会让人觉得孱弱,反而自有一股凌冽清气,就像冰天雪地中的寒梅,傲然坚毅,清幽淡雅。

  少年来到车边,取下包袱,轻轻跳上车与车夫并排而坐,转头道:“姜茶,有劳了。”

  车身微微晃了下,裴绰回神,闻言一笑,“稍等。”

  车帘放下,片刻后再次掀起,递出杯热气腾腾的姜茶。

  少年接过一口饮尽,递回杯子,“再来一杯。”

  裴绰微微一笑,给他又斟满一杯。

  这次少年没急着喝,而是双手合拢捧着茶杯,温暖有些冰凉的手心。

  外边的细雨被风吹得有些散,落在少年身上,迅速在衣服上洇出一片湿迹。

  裴绰看着他安静的侧脸,缓缓说道:“车内有火。”

  言下之意,冷的话可以进来烤火。

  少年摇头,“不用。”

  他说话很简洁,没有多余的客套,也没有多余的感情,冷冰冰的,好像冰雪初融的溪水,带着浮冰撞击河里的石头,清透澄澈,冰冷易碎。

  车帘后的裴雪见他三番两次拒绝哥哥好意,忍不住冷哼一声,嗤道:“乡巴佬就是乡巴佬,不识抬举!”

  “雪儿。”

  裴绰眉尖微微蹙了一下,语气虽是斥责,却也蕴含着几分宠溺和无可奈何。

  裴雪噘嘴道:“本来就是嘛,二哥你好心相助,他却连个好脸色都没有,活该被冻!”

  “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这次出门”

  话未说完,裴绰就听到一声轻响,只见外面的少年将茶杯放下,对他说道:“多谢公子请我喝茶,日后若有机会,必然回请。”

  说完拿起包袱旋身一跃,跳下车去。

  “二公子?”车夫拉着缰绳,不确定是否需要停车。

  裴绰凝眸,见少年一如先前般缓步前行,笑了笑,道:“罢了,继续走吧。”

  总觉得,他们应该还会再见面的。

  马车渐行渐远,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少年抬起雨笠看了眼黑压压的云,小声嘀咕道:“该死的雨”。

  “咿呀——”

  身后的包袱动了动,从里面钻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小兽,灵活地窜上他的肩膀,“咿呀—咿呀—”的叫着。

  “你问为什么不搭乘马车?”少年道:“车里的另一个人明显不欢迎我们,何必要讨人嫌呢。”

  “咿呀!”

  小兽长得圆乎乎的,尖耳朵大眼睛,腹部雪白,背部为灰褐色,看上去有些像小鼯鼠,不同的是它有两根小尾巴,说话时交叉摇摆着,小爪子还用力握拳挥了两下,特别可爱。

  “揍她?”少年清透的眸子染上几许笑意,“俗话说吃人嘴短,看在她哥哥人好的份上,此事就算了。”

  “咿——”听到“吃”这个字,某兽眼睛瞬间亮了,尾巴摇得飞起,蹦起来摸着肚皮喊饿。

  “我也饿,干粮吃完了——哎!别咬我头发啊,路边有草,吃吗?”

  “咿呀!咿呀!”

  “好好,到客栈便给你吃肉,实在不行,有人路过的话自个儿打劫去吧”

  原来,这少年便是长大的百里音盏,当年误入混沌之森后,历经千辛万苦,几番生死挣扎才活下来。随后离开兽林步入尘世,因为本身容貌太过出挑,容易引人注目,便特意易容成一个相貌普通的少年,方便行事。

  而肩上的小东西,是除银狼之外陪伴她最久的小兽,极是聪明,能听懂人话,名字叫做小一。

  这次一人一兽来无隙城,是为了参加即将举办的春祭大典。

  此乃南乐皇朝的传统,每隔三年举办一次,历史悠久,意义非凡,这届乃是由淮安第一世家江氏牵头,联合神殿三司共同举办,不仅皇朝各大权贵世家会出席,连皇室也会派人前来,规模空前,声势浩大,所以这段时间,官道上行走的都是从各地赶来凑热闹的人士。

  哒哒哒!

  一辆疾驰的马车擦肩而过,车轮碾过水坑溅起无数水花。

  百里音盏灵活地避开泥水,低声咒骂一句,也加快了脚步。

  ------题外话------

  终于把开篇修改好了,从今天开始更新,求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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