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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雪中送炭

  新年刚过,柱子就开始为置办酒席的事情忙碌着,一时间,照顾阿莲c宴请宾客c准备菜肴等等一系列大小事情全落到了柱子的身上。几天下来,累的柱子就连走路都会忍不住眯眼打盹,但每当碰到熟识的人向自己道喜,或是看到襁褓中儿子那可爱的小脸蛋时,柱子就会瞬间变得神情振奋,恍如生龙活虎般精神无比。虽然此时的身体已是极度疲倦,但是心里头却是满载着幸福与甜蜜,因此脸上时刻洋溢着开心幸福的笑容。

  “柱子,你到房间来。”阿莲听见柱子在大厅里搬东西发出的响声,急忙朝大厅喊道。

  “诶,来了。”柱子听见阿莲在叫唤自己,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应声跑进了房间。

  “柱子,把邻居和亲戚们送来的这些物品都给清点一下吧,得用个本子记清楚,日后若是谁家有了喜事,也好拿出来看看,作个参考,不能失了礼节。”阿莲见柱子走进了房间,看着一袋袋被分开摆放在房间墙角处的各种物品对着柱子说道。

  “好。”柱子微笑着对躺在床上正给孩子喂奶的阿莲点头应声道。快步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伸手从衣柜内衣服的最底层摸出一个红皮小账本和一支被削好的铅笔,开始着手清点物品。

  “柱子,在家吗?”正当柱子在热火朝天的忙着清点物品时,屋外传来了花姑的叫喊声,柱子听见屋外传来的叫喊声后,急忙放下手中的事情,应声跑出了房间。

  “呀!花姑你来了,快进屋里坐。”柱子打开大门,见是花姑,急忙将她迎进了屋内。

  “阿莲恢复的怎么样了?”花姑边走进屋边关切的对柱子问道。

  “这次阿莲身体恢复的比生前三个娃时要快,这还得多亏了你当初照料的好,阿莲才能恢复的那么好,她这会正在给孩子喂奶呢。”柱子对花姑满心感激的笑着回答道。

  “呀!是吗?我就爱听这样暖人心窝的话,看你的样子,这段时间为照顾阿莲是费了不少的心思,吃了不少苦头吧?你呀,重男轻女的思想太严重,阿莲为你了个生儿子,你就把她当太上皇一样供着,肯定会比生你那前三个娃时要恢复的快啦!”花姑坏笑着对柱子说道。

  柱子无言以对,感到有些内疚的笑着低下头。

  “哈哈,被我说中你的心思了吧?行了,光顾着跟你瞎扯把正事都给忘了,不跟你瞎扯了,给,赶紧拿着,我得赶紧看看我那宝贝干儿子去,好几天没见,可是经常做梦都在想念啊。”花姑说着将一个盖了红布c沉甸甸的竹篮与一只翅膀和脚上都被绑好了红绳的母鸡塞到柱子的手中,笑容满面的喊着阿莲,直奔房间走去,柱子急忙拿着花姑带来的物品紧跟在了花姑身后。

  “阿莲,花姑来看你啦!”花姑前脚才刚踏进房间,走在她身后,此刻人还在房门外的柱子就兴奋的抢先对着房间内的阿莲大声说道。

  “花姑,你来啦,快请坐。”阿莲对走进房间的花姑热情招呼道。

  “阿莲,感觉怎么样?这月子里头一定要多保重身体,可千万别伤风着凉。”花姑径直走到阿莲的床前,坐在了阿莲的身边,语重心长的对阿莲嘱咐道。

  “花姑,放心吧,已经完全好了,我这次能恢复的这么快,这么好,还真得多谢你经常过来教柱子一些照顾和调理的方法。”阿莲说完想下床活动了一下手脚,证明给花姑看看,却被花姑立刻制止了。

  “刚让你注意在月子里防风,你看你,一开心就把我的话全忘脑后了。”花姑关切中略带责备的微笑着对阿莲提醒道。若论年龄,实际上阿莲比花姑年长几岁,然而,人生的经历和遭遇反而让花姑在阿莲的面前更像是一个细心体贴的姐姐。

  柱子提着花姑带来的物品走到床前,感到极其难为情的对阿莲说道:“阿莲,你看花姑。。。。。。”

  “花姑,你这是干吗?你能三天两头的抽空来看我们,我们就已经感到很开心很知足了,如今你还带那么多贵重的物品来。。。。。。”阿莲看了一眼柱子两手提着的物品后,感动万分的对花姑说道。

  “都说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俩还跟我那么客气干嘛!阿莲,你现在有孩子吃奶,正是需要好好补一补身体的时候,不然哪来的奶水喂养我那宝贝干儿子呢?说直了,东西虽然是进了你的肚子,可最后不还是全补到了我的宝贝干儿子身上了吗?你知道吗?那么多天没见到这胖小子,想念的很啊!”花姑说着从阿莲的怀抱中抱起刚吃饱的小孩,极其开心的在稚嫩的小脸蛋上亲个不停。

  “柱子,还在那傻愣干啥,快去给花姑泡杯糖水呀,花姑提着那么多的东西,走了那么远的路来看咱们,累的慌。”阿莲见柱子提着花姑带来的物品,有些不知所措的傻愣在房门口处,却不知道给花姑端茶水,只好对他提醒道。

  柱子得到了阿莲的提醒后,立刻反应了过来,急忙欢喜的应了一声,迅速将手中物品放在了房门口的地上,满脸笑容的向房间外走去。

  花姑一听阿莲让柱子给自己泡冰糖水,急忙对着刚走出房间的柱子招呼道:“柱子,不用泡糖水,倒杯白开水就行。”

  “花姑,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你带着那么多贵重物品,大老远的来看我们。我和柱子也很想好好招待你,可根本就拿不出点像样的好吃好喝的东西,只不过是给你泡杯糖水,你却还要推辞。花姑,说句心里话,我和柱子也不怕你笑话,若不是一直都把你当成自家人来招待,你今天提来的这些贵重物品,我们还真不敢收啊,怕收了日后还不起这么重的礼呀!”阿莲看着花姑提来的物品,感激万分的如实对花姑道出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阿莲,你看你,尽说些见外的话,我哪有带什么贵重的物品啊,只不过就是一些花生c大豆c土豆再加上二十个鸡蛋,都是些平日里吃不完,积攒下来的日常小菜。没什么本事,也就只能尽带些这样不值钱的东西过来,给孩子们填填肚子。那只鸡是今年孵化的新鸡,炖汤补人。不过有你那三个丫头在,就算炖了,估计你也就只有喝点汤份了,不过新鸡炖出来的汤补奶,只要你奶水足了,我这宝贝干儿子自然就能享福了。”花姑说完后,极其怜爱的用脸贴了贴怀抱中稚嫩的小脸。

  “花姑,这孩子能够有你这样一个比他亲生父母还要疼爱他的干娘,老天爷对他真的是不薄啊!”阿莲极度开心的感慨道。在这个重重税收压的人们吃不饱,穿不暖的年月里,若是将花姑所带来的这些物品折算成口粮,近乎等同于柱子一家六口人一整个月的全部份额,更别说鸡蛋和鸡肉这样一些只有逢年过节时才能吃到一口的珍贵物品。对于柱子这样一个每天两餐口粮当三餐吃的家庭,其所承载的意义更加远远高出了这些珍贵物品本身的价值。

  对于生在那个年月里的人们来说,只要每天的一日三餐都能痛痛快快喝上几碗小米粥,全家人都不挨饿,那就是一种莫大的知足和幸福。

  “行了,阿莲,你就别再夸我了,我怕若是再这样夸奖下去,我会乐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啦。对了,置办酒席的物品准备的怎么样了?”

  “都是柱子在操办,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昨晚听他讲,好像还差了些。”阿莲笑着回答道。

  “花姑,你喝点热水暖暖身子。”柱子端着刚泡好热气腾腾的冰糖水走进房间,递到花姑面前,花姑急忙双手接住,吹吹热气,喝了一小口后,对着柱子问道:“阿莲说置办酒席的物品还差了一些,具体的还差哪些东西呢?”

  “办酒席要用到菜和酒水之类的我已经跟街上菜市场里的东叔谈好了,到时候从他那里拿,另外还需要用到的一些配菜和干菜,我也在这两天准备的差不多了。”柱子如实的回答道。

  “那米呢?你可不能为了办场喜宴,把你这一家人本来就不够吃的口粮全搭了进去,如今你那几个孩子们正处于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让她们三天两头的挨饿。不过酒席还得办好,说的难听点,人家来喝喜酒,就是指望着能痛痛快快喝好吃饱,你可千万别整得客人饿肚子,带着埋怨回去。”

  “花姑,那我想办法去尽量多借些米备着。”柱子苦笑着说道。可他心里明白,在这个几乎家家都吃不饱饭的年月里,又会有谁愿意借米给他这个穷苦到了在村子里排得上名号的困难家庭?

  “行了,你就别跟我说这些响亮的话了。这样吧,我那还存有些去年的余粮,柱子,一会你随我一起去我家一趟,去我那挑一担谷子回来。我也没什么积蓄,就只有这点压箱底的钱,你们拿去置办些糖果炮竹什么的,就当是为了我干儿子尽一点微薄之力。古话说的好‘人穷志不能穷’,人家能把酒席办好,你们也一定要尽最大努力,争取把这场喜宴办的风风光光,有需要我帮忙的,就尽管开口,知道吗?”花姑说话间将怀中摸出的一个小手绢层层打开,把手绢中包裹着的一百多元钱拿出全塞到了柱子的手中。

  “柱子,快把钱还给花姑。花姑,你的心意我们领了,可这些钱咱们真的不能收呀!”阿莲激动的对柱子催促道。柱子应阿莲的话,将手中的钱又欲还给花姑,却被花姑气愤的瞪眼拒绝了。

  “柱子,这次你得听我的劝告,谁都知道这办酒席花费大,需要用大钱。如今正是你们手头紧的时候,我若不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帮你们,还配当这孩子的干娘吗?虽然钱是少了点,可也代表着我这当干娘的一点心意啊,说不定在关键时候这些钱还能起到应急之用呢。为了能给这孩子置办一场风光些的喜宴,你们夫妇俩几乎倾尽了所有,既然都是为了这孩子,我这个干娘难道还有什么理由不出点微薄之力吗?说心里话,我可期望着我干儿子的喜宴也能够办的不比谁家差,也一样能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喜宴。”

  “花姑,我是个只会干粗活的大老粗,嘴笨,又没什么文化,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客套感激的话更是一句也学不会,可我今天向你保证,我一定尽力将这场喜宴办的像你说的那样,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柱子情绪激昂信誓旦旦的对花姑保证道。

  “好吧,花姑,你都说了那么多掏心窝的话,若是我再拒绝你的心意,只怕你又会怪罪我,又说我和柱子把你当外人啦。这些钱我们就先收下了,暂当是你借给我们应急用,等日后家里条件稍好了些,再还给你,这样总可以了吧?”阿莲内心极度感激的对花姑略带玩笑说道。

  “你们能早这样不就对了嘛,都一家人,就应该打开天窗说亮话,有困难就应该心往一处使,共同承担,一起去面对,别再总说些客套话,整的我浑身不自在。对了,怎么今天从我来到现在都没看到那三个丫头呢?”花姑见阿莲和柱子都对自己说出了心里话,此刻心中开心万分,笑着对阿莲问道。

  “柱子这些天太忙,也没空去照看她们三个,我又不能出房门,就更管不住那三个野丫头了,估计这会她们三个是跑到村里的哪户人家玩去了。”

  “这化雪还没两天时间,外面到处都湿滑的厉害,你那三个丫头才那么小的年龄,你们居然也敢在这种天里放任她们去外面玩,唉!”花姑忍不住叹息道。

  “没办法,也想让她们三个在家里待着,可刚有事离开一会,就不见了她们的身影,也只好等到吃饭的时候再去村里找她们回来。”柱子无奈的笑着回答道。

  “阿莲,要不这样吧,反正我在家也没什么事做,办酒席的这段时间里,白天我就带着我那丫头到你这边来,一来可以顺便帮忙照看孩子,二来正好陪你聊聊天,我俩做个伴,就让柱子安心的去外面发帖,置办酒席,你看行不?”

  “不,不,不,花姑,你为了帮我们,已经是既出钱又出力了,已经是让你够操劳啦!怎么还能再让你吃这份苦呢,操这份心呢?”阿莲急忙笑着好意回绝道。她的心里深知,照顾孩子和自己是一件极其劳心费力的事情,花姑已经为自己付出的够多了,绝不能再让她为自己受这份罪。

  “就知道你会满口的‘不’字,行了,我也懒得去理会你会不会讨厌我了,这事就这么说定了,等酒席办完了,你想怎么骂我都行。阿莲,你就安安心心的坐月子,好好保重身体,知道吗?来你这也有好一会了,我得赶回去看看我那丫头啦!”花姑也不给阿莲辩解的机会,说完站起身,对站在一旁的柱子说道:“柱子,走吧,去我那挑担谷子回来。”

  “阿莲,你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再过来陪你。”花姑道别完径直向房间外走去。

  “花姑,你慢点。”阿莲开心的对着花姑道别后,急忙又微笑着对柱子催促道:“柱子,别怠慢了花姑对我们的恩情,听花姑的,赶紧去吧,别让花姑等急了。”

  “诶。”柱子笑着应声道。将花姑塞到自己手中的钱放在了阿莲身前的被子上,快步跑出房间,追上了已经走出家门的花姑。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花姑每天一大早就带着她的孩子来到柱子的家中,细心照料着阿莲和孩子们,有了花姑的分担,柱子顿觉轻松了许多,将所有的精力全心全意的投入到了宴请宾客和置办酒席的事情之中。

  设宴的那天,在阿莲和柱子的强烈要求下,花姑被请坐在上席正中,而这一席位只有家族中最亲敬c威望最高之人才享有的荣耀。在此之前,阿莲从未幻想过能在有生之年里,能够尊享到如此重大的礼遇!看着前来道喜落座的满朋宾客,阿莲的心中充满了无限的自豪和幸福感,酒席之上,阿莲的脸上始终洋溢着无比幸福的笑容,竭尽全力的展现出一幅主人公的姿态,尽最大努力的陪好每一位前来道喜的宾客。

  许多年以后,当有人问起花姑人生中最自豪的一刻是什么时候,花姑总会毫不犹豫c斩钉截铁的告诉他们:那是在1986年干儿子的喜宴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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