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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章 接檐的选择

  今年和颐公主的生辰,座上宾颇有些不同以往。

  往年都只是家宴,可今年却请了外人。不过说是外人却也不是,皇后的亲弟弟,算起来,与和颐公主相称一声表兄妹,也是未尝不可的。

  皇后的亲弟弟,名叫既徂。

  魏王年事已高,魏后比魏王小十多岁,共生了溱c沩c既徂三个孩子,两个女儿都是嫁到别国当皇后的,一个儿子从出生之日起就坐稳了未来国君的位置。

  魏后把魏王的心牢牢攥在自己手里,从魏王第一眼见到魏后时,便是如此。

  也许正是因为母亲的这番影响,作为她的女儿,姬溱自幼便以为,全天下后宫里的皇后都应当是这样过活的。

  然而能赏人耳光的,总是现实。

  姬溱自小便被人称赞聪明,可是她却拒绝去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在她陪伴献王南坼的这数千百日岁月里,献王南坼可有过片刻,真心怜惜她。

  接檐回到光华宫里时,宫里竟然沦陷在一片数月不见的忙碌之中。

  她走时,还是冷冷清清的,冬日里的寒冷宫阙。

  扫雪不知从哪里冒到身边,“你去哪儿了?茭白今早从太子宫里送出来的药方子是不是被你拿去了?”

  自献王明确下令不准庾妃入端本宫,亦不准太子留甘入光华宫后,每次医周在段本宫里开的方子,掌事宫女析蓝都会亲自手抄一份再遣茭白趁晨间人少时送到光华宫,她不懂药材又无人请教,好在光华宫里有个接檐,是个明白的。

  但近日事多,庾妃顾惜接檐劳累,便把这每天清晨早起审验药方的简单事务交给了扫雪去做,但凡看出有丝毫的不寻常处,再转交给接檐去问那宫外的存心人。

  扫雪今早贪睡了片刻,起来时,茭白送来的药方就已经不见了。

  “药方子吗?我c我没见着呀”

  接檐手里也不知在忙什么,答得敷衍。

  好在扫雪并没注意到什么,“那兴许是茭白那丫头偷懒儿,压根没送来吧。”话间又责骂了个从两人身边缓慢走过的小宫女,“你拖拖踏踏地蹭什么时间?宫里人人都忙得脚打后脑勺了,就你清闲!”

  那小宫女一惊,匆忙加快脚步飞也似地逃了。

  接檐也不常见这么严厉的扫雪,显然是宫里真的忙,急得扫雪除了撒急什么也不会的忙,便问扫雪,“今日宫里,是有什么事儿吗?”

  扫雪一愣,才想起接檐是晨间出的宫,故而不明就里,只能避轻就重说于她听,“今早上皇上开了金口,许咱们太子今日来光华宫中探望,晚间和咱们娘娘一同去和颐公主的生辰上呢。”

  “啊?”这是何等的恩赐,这些日子与太子的分离,生生抽了庾妃的几缕魂魄,接檐高兴得不敢相信,接檐的脸上很少做出如此夸张的喜悦表情。

  扫雪本已经过了初听消息时的狂喜。早上析蓝害怕小丫头们说不明白,亲自上光华宫里对娘娘道的喜讯,那时扫雪喜得几乎落下泪来,析蓝说太子早上还在温书,等裴先生考完功课就过来。析蓝匆匆走后,光华宫里也就忙开了,扫雪本就不是个能把大局管理稳妥的,力不从心顿生烦躁。可眼下接檐回来了,一切麻烦事都有着落了,扫雪便和着接檐这番迟到的喜悦一起,又高兴了一次。

  可扫雪想不到,这喜悦在接檐这里,停留的时间竟如此短暂,比天边的流星滑落还短。

  接檐脸上的笑意黯淡下去,皇上怎么会违背自己的旨意,所以她接着会问:“可c可怎么会呢?皇上不是曾说我还以为”

  我还以为直到太子的登基之日,才是母子二人重享天伦之时。

  扫雪知道她那谨慎的性子又在作怪了,忙替她打消一番顾虑,“说起来,和颐公主对咱们太子是真好!今天早上下朝,皇上便去棠丽宫里看了公主,还问公主想要什么,说一定满足。和颐公主想了想,当时跪在地上,磕了头不肯起,说只求一件事。皇上问是什么事。公主说,入冬以来庾妃身子就不大好,求准许让太子去光华宫里瞧瞧。”

  接檐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这种事情,满宫里也找不出第二个敢做的人了。

  扫雪也知有多险,接着说下去,“听公主身边的宫人说,当时皇上的神色就变了。本是欢欢喜喜来的,谁能料到就这么突兀地触上了心里的不痛快处。好在蓉嫔机智,端出莲子粥来,又说了当年也是在冬日里,自己大半夜抱着公主满宫里走的往事,好歹融了些皇上心里的冰疙瘩。”

  接檐暗叹蓉嫔是有完全准备的,“所以后来,皇上便松口准了吗?”

  扫雪畅然地笑,“皇上准得含糊,但宫里的人都明白了。说起来,皇上是真的偏爱和颐公主,若是换了旁人,早不知被罚到哪里去了。”

  接檐看的却与扫雪又不同,她说:“皇上偏爱公主本与咱们无甚干系。但公主肯替咱们太子出头,这一件,咱们要记在心里。咱们娘娘出身低,前朝里没依没靠,这后宫里能对太子殿下如此肝胆相照的,咱们都要感恩戴德。”

  扫雪这次却也不强自驳她,只点头称是,“公主这不仅仅是求个情,简直就是救了咱们娘娘的命。这份恩德,我扫雪死也当报的。”

  接檐明白,扫雪对自己心有芥蒂,可好在只要事情轮到娘娘头上,便也是个足忠心的,自己说的话,只要她认可,多少也都能听进去。就像现下她说出的这些话,绝不是只逞嘴上义气。

  “那,皇后娘娘那里呢?”接檐方才只顾高兴,才想起庾妃在宫里最大的麻烦,“皇上格外开了这个恩德,皇后娘娘难道就没有回应?”

  扫雪倒没想过这个问题,可皇后的情况她是始终关注着的,“皇后那边?真没听说有什么动静。想来,皇后娘娘的宝贝弟弟好不容易来献国一趟,她俩姐弟不得好好闲话家常?恐怕是没闲心再来给咱们娘娘使绊子了。”

  没闲心?

  接檐不再问了,只笑着点头,看着扫雪一拍脑门连着念叨数遍“坏了c坏了”,疾驰向小厨房去了。

  皇后如何肯省下这份闲心呢?

  今日晨间析蓝手抄茭白送来的药方子即是其狠毒用心的明证了。然而,扫雪不察,庾妃不察,太子不察。所有人都在和颐公主甜蜜的生辰里松懈下来,仿佛这深宫里一条条的长廊与普通街巷毫无二致,仿佛这深宫里一个个修成了精的女人就和寻常街道中的街坊邻里一模一样。她们脸上的脂粉和满头的珠翠让毫无机心的人只记得她们是女子,却忘了她们的手腕阴谋即使比前朝里宦海沉浮几十载的大臣也不会弱上三分。

  只不过因为她们也是女人。有些女人便放坦一颗心相信,这些,是和自己一样的女人。

  而这差别,岂是天壤可拟的。

  休宁的手里端着药方子,眼睑一毫一毫抬起来,望向她,“接檐,你觉得c我该回去吗?”

  接檐的心下,早已有了答案。

  午间饭前,太子终于来了。

  接檐虽提前已和庾妃说了成捆的话,只劝她千万不要在太子面前掉眼泪,白白惹得太子伤心,还扰得太子乱了心。可庾妃还是不济,张开嘴忘了话眼泪淹了眼眶子,好在及时背过身来,用手绢拭去了。

  太子懂事,见了只当没见,依旧像往日里一样对庾妃请了安,手脚语词皆是熟稔,仿佛天天都请了一样。

  母子二人也没有什么可客套寒暄的,庾妃只问了析蓝两句太子近来衣食起居可都还稳妥,又问了太子几句裴先生教的书可都懂得,太子认真答了近来跟着裴先生念的书,庾妃只牵着他的手点头,口中道“很好很好”,无奈,这些书,她是一本也不认得的。

  说罢这些,扫雪已将精心准备的数道吃食上了桌。

  太子自幼对油荤便没什么偏好,口味比较清淡。庾妃作为太子的生母,差扫雪准备的都是太子往日在自己身边时最爱的菜色。只是凭空里,不知怎么多出来一道甜食。

  太子吃罢主餐,去尝那计划之外的甜食,惊喜地赞了一声,“好香。”

  转而就问扫雪,“扫雪姐姐,这是什么糕?往日怎么没吃过?”

  扫雪笑着答他,“太子殿下忘性好大,这是桂花糕,往日里小厨房也是做过的,可是您嫌太甜腻,所以后来就没再给您传过了。”

  太子疑惑,又吃一口,“不对,就算往日做过,也绝不是这番滋味的,这是清甜,与你说的甜腻大相径庭的。”

  扫雪只得认了输,“罢了罢了,太子殿下您这舌头还真是出了神了。今儿早上接檐出宫,特地从一位民间做桂花糕的老师傅那里买来的,本不知道您今日来,是买回来给娘娘吃了解闷的,您是好福气的人,这样巧的事,都赶上了。”

  扫雪这番话是打心底里为讨庾妃开心说的,她眼睁睁看着庾妃自皇上禁止母子二人相见之后便一日日消沉,故而今天这样短暂的母子相聚,只要能让庾妃开颜就一次也绝不放过。

  扫雪说的这番话确实逗得庾妃开心,但更让庾妃开心的,是看太子像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一脸满足地进食,这样的太子,才是始终都在她身边的那个留甘的样子。

  太子足足吃了小半碟的桂花糕才罢休,却还是留念,直让身边的析蓝去问接檐这究竟是哪家的桂花糕,得空了,让析蓝也买些来,让端本宫上下的宫人都尝尝,实在是好吃。

  饭毕,庾妃要午睡。

  析蓝随着扫雪去小厨房,仔细瞧了中午太子最爱的几道菜的做法。

  接檐便领着太子去幼时住的地方稍作歇息,晚些时候再与庾妃一同赴宴。

  太子进入这方熟悉的天地,却生出如潮的陌生感。

  所有的摆设都足足小了有两三倍,那小时候两只手才能降伏的猛兽,如今也成了一个单手就可提溜起来的布老虎。

  接檐缓缓放下半扇竹帘,遮挡住这冬日里难得的好日头。

  幼时的住处便瞬间暗了几度,更多些陈年旧事的意味。

  太子忙止住接檐,“接檐姐姐不用再放了,我还不困,就坐在这里温会书吧。”

  接檐会意,又把帘子向上拉了些。

  走到桌前为太子斟一口热茶,然后,立在那里不动了。

  太子已把书拿出来看起,可木雕似的立在那的接檐,终究让他觉察出一丝异样来。

  “接檐姐姐,可是还有什么事情?”

  接檐暗地里咬咬牙,从袖子里拿出个带着内画的水晶瓶子来,端端放在那口热茶边,而后直直跪下,“太子殿下,奴婢接下来要说的,都是些大逆不道的话”

  太子没有看见跪在地上的接檐,他只看见了那个瓶子。

  “相信太子也定是有防备的,那医周本就是皇后派到太子您身边的人,用心不言自明”

  太子没有听清接檐的言语,他在看那瓶子上的画儿,那样精致,那样细小。

  “敢问太子殿下,近日晨起是否都会有鼻腔出血的现象,而每每医周来探平安脉时,都会施针帮您止住?”

  太子听得不很真切,点点头,眼睛依旧在那小瓶子上,这瓶子的内壁里,画的是一只雎鸠,这雎鸠茕茕孑立,在一片荒茫的水面上。

  “太子殿下,那医周早已趁您不备,偷改了宫外神医赠您的药方,为的是彻底废了您的太子之位。而若您真的中了这算计,今夜之后难为太子,那庾妃娘娘,也就从此没有任何倚仗了啊”

  太子一步步向那瓶子走过去,他确信了,这瓶子,就是他搬出那座清凉宅子时,唯一留下的东西。

  他走的那日,收拾了半天的书籍衣物,走时一屋皆空。斜斜的日光穿过窗棂一层一层洒在黑紫色的说面上,一晃一晃。

  桌面上空荡荡,于是那个以精巧为傲的水晶内画雎鸠瓶,便成了巨大之物,占据了一整张桌面。

  “太子殿下,如今也只能出此下策,将计就计,委屈太子吃了这药丸,受些苦头,这局才能反败为胜”

  太子拿起这又复归精巧的瓶子,瓶子里有颗粒之物滚动。

  他送她的瓶子,她趁他不防,偷偷放回他的房里。他不带走,故意赌气般一定要堂堂正正地放在那屋子里,逼她收下。

  可如今,这瓶子还是回到他这里了。

  只是里面多了些东西。

  是她悉心为他调制的。

  既如此,怎么能不吃呢?

  自和颐赠瓶以来,留甘第一次拔开瓶塞。

  留甘拔开瓶塞,将里面的药丸一吞而尽。

  接檐揣度半日的话还没说完,怔在那里。

  她颤着一颗心斟的一口茶还在杯中,热气徐徐袅袅地飘着。

  ------题外话------

  这一章字数有点多,本来应该分两章放比较妥当,但是既然写完了就一口气放上来给大家过瘾,

  今天血槽已空,容我休整一日,然后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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