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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往事随风

  已是夏末,只除了空气中依然残留的一丝酷热之外,这晚的风轻柔而细腻,密密的扫过脸颊,八月十四的月亮周围晕染着淡淡的鹅黄色的光圈,似是少女般羞涩,星星三三两两的散落在柔和的月光中,点缀着夜空。

  柳枝随着微风缓缓的摆动着枝条,四周很静,连白天烦个不停的知了都不忍打乱这种宁静,只是偶尔传来一两声蛙鸣。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柳府。

  突如其来的呼喊打乱了这份平静。

  “老爷夫人,不好了!小少爷又昏倒了!”柳府的管家柳成慌慌张张的闯进柳府主人柳南天的房间。

  “什么?跃然又昏倒了?大夫请了没有?他现在在哪?”柳南天急急的问道。

  这已经不是柳跃然第一次昏倒了,自出娘胎起他的身体就不是很好,周岁后更是经常莫名其妙的昏倒。并且每次都是毫无预兆,柳南天为了这个独苗不知请了多少名医,但是昏倒的原因至今没有眉目。

  不过所幸每次都有惊无险,但是他昏睡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才四岁的孩子而已,身子瘦的皮包骨头,本应淘气的年纪却十之八九的时间躺在病床上,柳南天夫妇为此操碎了心。

  “大夫已经让柳福去请了,小少爷也已经让丫头抱回房了,现在奶娘正在陪着他。”柳成不愧为柳府的管家,虽然慌乱,仍是把事情处理得井井有序。

  柳跃然的房间乱做一团,下人们进进出出忙碌着,柳夫人庞氏受不了爱子昏倒的打击,哭倒在丈夫的怀里。

  “怎么办,老爷?怎么会这样?跃然才四岁,他怎么受得了啊?老天怎么这么捉弄我们,是不是我们作错了什么,那就报应在我身上吧,跃然还小,他--”

  “不要担心,夫人,跃然会没事的,以前他不是也晕倒过吗,之后还不是化险为夷?这一次应该也没事。放心,会没事的。”将妻子搂在怀中轻轻安抚着,柳南天眉头紧锁,担忧的望着床上毫无生气的儿子。

  柳跃然脸色苍白的平躺在床上,气息微弱,明明是重病的征兆,却没有一个大夫能查出病因。

  “柳成,怎么搞的,大夫怎么还没来?你快去看看!”等了好久,大夫还没有到,柳南天不禁更加着急。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不知是谁高喊着这一消息,众人皆心中松了一口气。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在柳福的搀扶下进了柳跃然的房间,他是前朝御医,告老还乡后在扬州开了一家医馆,他也是扬州最有名的大夫。

  在仔细的检查了柳跃然的身体以后,大夫无奈的摇了摇头,“柳老爷,依老夫所见,令郎除了身体虚弱以外,并无大碍。而至于为什么会三番五次地昏倒,恕老夫无能,实在不知是何原因。”

  “什么?并无大碍?大夫,你再仔细看看,我儿子现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你敢说他并无大碍?你是怎么当医生的?你会不会看病?”听了大夫千篇一律的话,庞氏不禁气急,口不择言起来。

  “柳夫人,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令郎昏倒也不是一次了,之前大夫怎么说的你不会忘了吧?请恕老夫愚昧,令郎的病老夫实在无能为力,告辞!”庞氏的话让大夫气愤不已,摔袖准备离去。

  “慢,大夫,刚才是内子一时着急,口不择言了,望你原谅。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已经请了不下数十个大夫,都看不出我儿子是什么病,我儿子还小,才四岁,我怕他受不了折磨,你知道,我就这么一根独苗,他如果有什么不测,我--”说到最后,柳南天已是泣不成声。

  大夫了解他爱子心切的心情,低头考虑了半响,缓缓道:“我看令郎也许不是身体上有什么病痛,你不妨请一位道行高深的法师来看看,也许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着他,你觉得如何?”

  “是啊,老爷,大夫说的对,我也觉得事情不单纯,说不定真的是着了魔。”庞氏也很同意大夫的话,急忙附和道。

  “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柳南天无奈的说。送走了大夫,柳南天马上召集下人。

  “老爷,”管家柳成开口道,“据我所知,城外翠华山上有一位道一法师,法术很高强,城西张员外家前一阵闹鬼,弄得人心惶惶,就是这位道一法师作法驱的鬼。我们何不请他前来看一看?”

  “好,事不宜迟,明天一早你就出发,前往翠华山请道一法师前来作法!”柳南天当机立断。

  第二天一早柳成起程,下午就回来了,随行的还有道一法师和他的徒弟。

  抵达柳宅后,道一法师没有迟疑,先是去柳跃然的房间巡视一遍,然后饶柳府转了一圈,口中念念有辞,朝徒弟道:“起坛!”

  只见他挥着桃木剑左砍右劈,口中不住低喃,时而摇铃,时而撒符,并将柳跃然的房间正门贴上符纸。柳南天等人虔诚的站在一遍,不敢打扰。

  直忙到傍晚时分,他才停下,走到柳老爷面前,道:“小少爷是因为阴人相冲,才会导致昏睡,幸亏发现及时,还有的救,再迟一步,恐怕有性命之忧。”

  一听说会有性命之忧,柳南天夫妇慌了手脚,赶紧问道:“那依法师所见,我该如何是好呢?”

  “依贫道所见,只要将阴人赶出柳府,从此不再踏入家门,再加上贫道的灵符,就万无一失了。”

  “好,好,烦请法师指出阴人是谁,我和老爷一定照做。”一听说可以治好儿子,柳夫人不禁喜上眉梢,慌忙答应下来。

  道一法师听了满意的点点头,掐指一算,道:“请问府上可有一位小姐,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

  “是啊,难道就是她?”柳夫人一惊,想起不受自己喜欢的女儿柳若水,虽说她不讨人喜欢,可怎么说也是她的女儿,柳家的大小姐,若要将她赶出家门,又--

  “不错,柳小姐乃是至阴之人,柳少爷生来体弱,阳气本来就弱,若是有柳小姐相冲,恐怕会--总之,柳少爷和柳小姐是不能共存于一处的。”道一法师坚定的说。

  “这--唉!”柳南天左右为难,“敢问法师,若是将小女送与亲戚抚养,待小儿身体康复后再接回来,会不会对我儿子有什么影响?”若是能这样最好,虽说女儿不被重视,但是柳家怎么说也是一个大户人家,遗弃女儿传出去会有损声誉。

  “请恕贫道直言,最好小少爷和小姐不要再有任何联系,送与亲戚抚养难免会--不过,若是你们很为难的话,最起码不要让他们见面,否则,贫道也难担保会出什么意外。老爷夫人,你们好自为之,贫道言尽于此。”说完道一转身离去,留下面面相觑的柳氏夫妇。柳跃然房间。

  柳夫人流着泪问柳南天:“现在可如何是好?倘若不把若水送走,跃然就会有危险,老爷,难道我们眼睁睁看着儿子送死吗?我们只有这一个儿子啊?如果跃然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

  她其实心里是有些私心的,当初刚进柳家门,婆婆就不是很喜欢她,嫌弃她出身贫寒,再加上头一个孩子是个女儿,更加加深了婆婆的不满,极力怂恿丈夫纳妾,幸亏事情还没有作下决定她又怀孕了,替柳家添了男丁,此事才不了了之。是以她并不喜欢她的女儿,自女儿出生后不久就交由奶娘抚养,母女并不常见面,加之柳若水安静的性格,她们之间感情很淡,庞氏甚至是有些厌恶和恨她的,所以这次她并不反对将女儿送走,心里也没有太多不舍,相反她感到松了一口气。

  柳南天又何尝不是矛盾至及,他知道夫人不喜欢女儿,他也不喜欢,事实上象柳若水那样的个性很难令人讨喜,可是她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虽说这些年来对她很冷淡,可说道要送人,心中仍是不忍。“夫人,我何尝不是担心儿子,可水儿毕竟是我们的亲骨肉啊!”

  “跃然也是啊,他更是我们柳家的继承人,更不能有任何闪失,他是我们家的命根子啊。"

  “可是,水儿已经和秦家有了婚约,如此一来,我们怎么和柳家交代啊?“毕竟骨肉天性,柳南天仍在天人交战着。

  “那不是问题,就说一一水儿失踪了不就行了。”

  “可是--”

  “不要在可是了,大不了我们找一户好人家抚养她。就这么决定了,明天我就叫柳成寻一个人家将她送走,我怕晚了会对跃然不利。”不顾丈夫的反对,柳夫人径自决定,柳南天略一沉吟,又转头看了下昏睡中的儿子,也无可奈何的答应了。

  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门外一个瘦小的身子,一袭素衣的柳若水轻轻的靠在墙上,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本来是来看弟弟的,却无意中听到了父母的对话。

  其实早在三岁时她哭着要母亲抱而庞氏厌恶的推开她起,她就明白自己的存在不受欢迎,她也懂事的开始安静,从不要求太多,也不去刻意的接近父母。

  听到父母因为一个不相干的道士的话就径自决定了自己的命运,她除了接受,不应该有什么异议的,不是吗?毕竟弟弟才是重要的。

  她不会也不该伤心的,默默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点灯,她习惯了在黑夜里静坐。有光的屋子显得空旷而冰冷,有些害怕。也没有仆人来伺候她,母亲认为有奶娘看着她就足够了,所以从她三岁起,就从她身边撤走了所有婢女,将他们派去照顾跃然。

  对此她并没有反抗,也没有理由反抗。她害母亲遭婆婆的白眼,理应是这种待遇,她从来也没有向父母要求过什么,才六岁的她知道自己的本分,安静的性格常常被人遗忘,不止佣人忽视她,母亲更是不记得她的生日,不记得她正在不断长大,需要更换新衣服,她甚至十天半个月见不着母亲。

  这些她都毫不在意,也从不怨天尤人。所幸奶娘待她不错,身上的衣服也是奶娘亲手缝制,虽粗糙,不若弟弟的华丽精致,但很合身。在柳府这个华丽的院落里柳若水明白其实她只有和奶娘相依为命。

  她就要离开了吗?永远离开这里?离开奶娘?从爹娘的话里恐怕是这样,也好,除了奶娘,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舍不得她。她的存在,太没有价值。

  柳家的大小姐?多讽刺的称谓,也许过不了几个月,谁还会记得曾经还有个她!

  伸手环抱着自己赢弱的身子,有点无助,以后的命运会是怎样,她不知道,也猜不出。这个家虽然无情,但是总是自己熟悉的地方,明天之后,她将会在哪个未知的角落?也许该痛哭一场的,可明明眼睛很酸,却硬是挤不出一滴眼泪。

  算了,别再想了,明天--再说吧!又是一个晴天,柳府依然忙碌,所有的人都在为病床上那个毫无生气的孩子奔走,没有人关注这个即将离开的柳家大小姐。只除了奶娘。

  “小姐--”将柳若水瘦弱的身子搂在怀中,奶娘泣不成声。这个从小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的孩子,今日一别,有生之年还会再见吗?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小姐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不幸的命运?

  “小姐,时候不早了,该上路了。”柳成催促着。

  柳若水安静的倚在奶娘的怀中,心里一阵酸涩。

  真是讽刺,女儿要被抛弃了,竟没有人来送行。

  父亲在稍早的时候对她说要把她送到亲戚家一段日子,原因是跃然得了传染病怕她也被传染,等过一阵子跃然好了就接她回来。父亲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闪烁,她知道他心中有一丝不忍,可是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真相呢?她会接受的了的。

  看着父亲闪躲的眼神,她在想,如果父亲知道她无意中听到了真相又会怎样?但是直到父亲起身离开她都没有想到结果。也罢,不想了,太费神,反正自己都要离开了,这些都不重要了。

  可是,母亲,那个她喊了六年"娘"的人,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甩甩头,她迎向流泪的奶娘,嘴角绽开一朵笑靥,“奶娘,我可以叫你一声娘吗?”离开这里,唯一真正舍不得她的,可能就只有奶娘了吧?不过,起码她知道有个人会牵挂她,这就够了。

  “可以,当然可以,若水,我一直把你当亲生女儿啊!”轻轻抚摸着柳若水的脸颊,奶娘哽咽的说。

  这就够了,抹去奶娘脸上的泪水,她向这唯一的亲人挥挥手,

  “娘,我走了,有缘再见。”

  微微挣脱奶娘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强迫自己别过头,不去伤心。是啊,不要伤心,不值得的,这里的人太无情--只是泛红的眼眶稍稍泄露了她的情绪。

  柳成在城门外将她交给一对农村夫妇以后就走了,然后她就跟在这对夫妇身后一直走一直走。不知走了多久,只知道天都黑了,他们还在山路上走着,那对夫妇没有和她说话,也不管她跟上了没有,只是一径在前面走着,柳若水抱着小小的包袱,里面装者几件她的衣服,是奶娘做的,还有奶娘送她的玉镯,奶娘说这玉镯本是一对,是她夫家家传之物她将这对镯子一只送给了她的儿子,一只送给了她。

  她觉得好累啊,双腿打颤,脚底应该磨起水泡了吧?可他们还是没有到目的地,突然,她脚下一滑,滚下山坡。

  下意识的抱紧包袱,紧闭眼睛,不知滚了多久,一棵树挡住了她,浑身疼得厉害,她听见那对夫妇在上面叫了几声,声音越来越小,在她昏迷的前一刻,她听见了一句话,“算了,别找了,反正柳管家也说柳家不要她了,随她去吧,今天中秋,儿子还在家等着回去吃团圆饭呢!走吧!”

  原来,今天是中秋呵,团圆的日子呢--眼睛无力的闭上,一串晶莹的泪珠自她眼角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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