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缺个女仆
天色渐露了鱼肚白，柔软的光色将东方的云朵染成了绯红的渐变色。日头周围的颜色浓得就像早春三月逐鹿山上妖冶的桃花，再远一点，颜色渐淡，就像一层层铺开的牡丹花，极淡，却极高贵淡雅的颜色，一点一点氤氤氲氲地融进一片高远的山色中。
连着下了几天夜雨，看到好不容易放晴的天色，六井街的人们早早就起来了，有的扛着锄头，有的背着装满青菜的背篓，一双双破烂的草鞋将泥泞的水滩踩得噼啪作响。
街角，一个小小的脑袋小心翼翼地从半截土墙外探了出来，那是一个十岁模样的小男孩，瘦黑的脸颊被晒得透着点红，一双眼睛像贼一般滴溜溜地打着转。
“怎么回事，苏淮今天怎么还没起来，他不出门我怎么偷他的破铜子儿？”小男孩摸着下巴嘀咕，一脸的沉重。揉了揉饿扁的肚子，他壮着胆子朝苏淮的破土房上走近，趴在窗头朝里望。
视线落到房内的一瞬间，他的眼睛越睁越大，就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呆呆地又擦了擦眼睛，然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压抑的低呼声。
床上的人轻哼一声，微微挪了挪身子。
小男孩一惊，慌忙捂住自己的嘴，蹑手蹑脚地退后却碰到了墙角的酒瓶。
呯——
他心脏猛地一缩，飞快翻上土墙头，然而，还是晚了。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拎了起来。
“怎么，又来偷我钱是吧？”苏淮的双眼危险地眯起，嘴角微微带起的笑意令人不寒而栗。
黑子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哪儿啊，我是看你院里太脏了，想来帮你打扫一下。”
苏淮将他放了下来。
一得自由，黑子便拔腿要跑，但耳朵却是一痛，“哎哟，哎哟，你轻点儿！”
苏淮揪着他耳朵，朝他屁股踢了一脚，“走，跟我见你娘去。”
“不要啊，苏大哥，我错了不行吗？我下次不敢了。”黑子眼看就要被他揪回家去，突然扯开了嗓子大喊——
“苏淮娶亲啦，苏淮娶亲啦！苏淮带了他娘子回家啦！”
好事的妇人们像闻到了腥味的苍蝇纷纷从窗户里探出头来。
在六井街，因为所有人都不富裕，娶不到媳妇的男人成堆，何况是苏淮这种挥霍无度，又好酒好嫖的无赖男人。他能娶到媳妇儿那真的是件稀罕的事儿。
苏淮猛地捂住了黑子的嘴，阴森森地警告：“臭小子，你再乱说，小心我”
“方婶儿，救命啊。我说的可是真的，他们睡一张床呢，被我不小心看到了，他想杀人灭口呢！”黑子看到救星，苦着脸大喊冤屈。
方婶虽然只是个女人，但却是六井街主事的人之一，邻里有什么事都找她评理。众人服她，却不是因为她长得有多么剽悍，也不是因为她一个寡妇家能在两条街外开起两家食铺，而是因为大饥荒那年，这六井街的大多数人都受了她的救济才得以存活。可以说如今在六井街她放个屁都比县衙发的公文还有用。
黑子的话不禁有点让人联想到某些香艳旖旎的画面，惹得方婶和旁边几个妇人都红了脸。
“死小子，你瞎说什么！我昨天是因为地板上漏雨实在睡不了，才一起挤一张床的。”苏淮脱口而出后却发觉越描越黑，干脆住了口。
“怪不得我给你说赵四那家的姑娘你还不愿意，我倒想看看这姑娘可是比得过那赵家姑娘。”赵四家的姑娘二十八了还没嫁出去，没想到碰巧某次上街看到了苏淮就一只嚷嚷着非苏淮不嫁，闹得赵四没法，找到她帮说媒。方婶虽并不喜欢这个年轻人，但想着能成全一对是一对，便拿着聘礼上门了，结果那次却被苏淮给连推带攘地给赶了出来。
这事儿还一直让她闷闷不乐了很久。
黑子听了方婶的话，突然仰起头来，很不屑地说：“就那又凶又丑的赵家姑娘怎么能跟苏淮的娘子比？”
啪！一记暴栗狠狠扣在他额头。
方婶那天和几个好事的妇人一起去了苏淮家里。然而令人惊异的是，屋里空无一人。
“咦，怎么没人？”几个大婶好奇地在苏淮屋里逡巡一阵，没有半点收获。心想，穷酸就是穷酸，怎么可能娶得起媳妇。嘴巴上却狠狠教训了黑子一通：“死小子，你连几位婶子都敢骗了。看我告诉你娘不掌你几巴掌！”
“刚刚人明明在这里的！”
“还说！”方婶揪着黑子耳朵，领着一帮好事的妇人浩浩荡荡回了各自屋去。
苏淮看着众人离去，暗自松了一口气。昨夜要不是他喝了酒，他根本不会去管这等闲事。先不说那个神神秘秘的黑衣杀手，这边曹雄要是为了洗清自己画出了她的画像，衙门的狗鼻子也很容易找上门来。到时候，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那天，黑子回家被她娘狠狠打了一顿。一整条街都回荡着凄厉的哭声——“我真的见到苏淮他娘子了！”
一个大活人怎么会突然不见了？苏淮当时也微微担心了一下，但只是微微一下，就像平静的湖面被小石激起的波浪一般，微微一荡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是啊，既然是大活人，有手有脚的，不见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于是他照常去了渡口找活儿，照常又去了芙蓉阁，照常又一身酒气地回来。
外面下了点小雨，令外套有些潮湿，他脱了外衣，胡乱用冷水洗了洗脸，掀开被子躺下，一转身，一双侬丽的眸子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冲进视线。
“啊！”他吓了一跳，向后一缩，一时头重脚轻竟从床上摔了下去。
床上的女子显然有些怔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你怎么在这里！”他慌忙捡起外衣披上。
“我我没地方住了。我今天”秋染将头低了下去，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唇。
苏淮不耐烦地打断，“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回来干嘛！我家里可养不起闲人。”
“怎么会不认识我，黑子说我是你娘子啊，不然你昨晚怎么会那样”她脸色一红，臻首微晗，似乎想到了什么令人脸红心跳的事，懦懦不敢出声。
“我昨晚怎样？”苏淮玩耍心起，俊眉一挑，缓缓逼近，“而且，黑子说什么你怎么就”苏淮一怔，然后突然脸色一变，“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是谁？”
“我醒来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但是你昨晚我是记得的。”秋染臻首微蹙，但不知想到什么，又忍不住红了脸颊。
窗外突然传来嘿嘿的低笑。
苏淮听得这声低笑，嘴角的笑突然一僵，猛地站起来，冲出门就要逮住那个淘气的小鬼：“臭小子，我还差点忘了找你算账了，居然还敢来蹲墙角！”
黑子逃得更快，几个箭步便跳上了墙头，做着鬼脸，大吼道：“敢做不敢认哦。”
苏淮只觉面部有些抽搐。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却被白白扣了一顶这样的帽子，早知如此昨日还不如做实了。
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妇人的声音——
“死小子，你又跑苏淮这儿来捣乱了？还不给我下来！”
“坏了！”黑子猛地一回头，脸色剧变，“我娘来了。”
苏淮站在门口，轻启薄唇，“不送！”
“姐姐，我明天又来看你！”
“黑”秋染微微一张口，却被一道凌厉地目光逼得住了声。
直到黑子的脚步声随着他娘的训斥声渐行渐远了，苏淮的表情才略微变得轻松了点。但看着床前的美人，他却感觉就像竖了把铡刀在头侧。
“你怎么还不走？”他有些不耐烦。
秋染看了看窗外漆黑的街道，缩了缩脖子，抱紧了被子：“我不走。”
“不走？”他微微眯眼，像一头狼般站在床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不知道娘子想要怎样服侍为夫我呢？”他俯身，高大的身躯慢慢逼近，炙热的呼吸带着未散的酒味喷薄在秋染耳边。
他滚烫的指尖沿着她光洁的额头滑下，微微勾起她的下颌。
呼吸有侵略性地逼近，喷薄在面颊，火一般将秋染的脸烧得滚烫。
秋染朝后缩了缩，又缩了缩，突然像兔子一般从他腋下钻了出去，飞也似的跑出了门外。
苏淮满意地一笑，弹了弹身上的灰尘，理了理鬓发。心想，她终于走了。
“相公”带着江南口音的软糯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苏淮动作一滞。
一张湿毛巾突然被塞到了他手里。
“干什么？”他眉头一蹙。
“不是让我服侍你吗？”秋染不知他为何又蹙起了眉头，风一般地跑出去将洗脚水也端来了。
“这样行了吧？”她努努嘴。
“这就叫服侍？”他一时哭笑不得。
“嗯？”这难道不是？秋染一愣。
她此刻的表情，就像是混蒙初醒的婴儿般懵懂，又像是迷失荒野的旅人仰望星空时的祈盼，纯洁得像佛寺旁静静盛开的水月莲，令人不忍触碰。
他气结。顺手将床上的被子朝她扔去。
“我不是你相公，我这里也不缺娘子。不过，有个下人倒也不错。”
“相”
他瞪眼：“你若再叫我相公，我一定马上将你扔出去！”
“少c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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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苏淮今天怎么还没起来，他不出门我怎么偷他的破铜子儿？”小男孩摸着下巴嘀咕，一脸的沉重。揉了揉饿扁的肚子，他壮着胆子朝苏淮的破土房上走近，趴在窗头朝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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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淮将他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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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淮猛地捂住了黑子的嘴，阴森森地警告：“臭小子，你再乱说，小心我”
“方婶儿，救命啊。我说的可是真的，他们睡一张床呢，被我不小心看到了，他想杀人灭口呢！”黑子看到救星，苦着脸大喊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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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小子，你瞎说什么！我昨天是因为地板上漏雨实在睡不了，才一起挤一张床的。”苏淮脱口而出后却发觉越描越黑，干脆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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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晚怎样？”苏淮玩耍心起，俊眉一挑，缓缓逼近，“而且，黑子说什么你怎么就”苏淮一怔，然后突然脸色一变，“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是谁？”
“我醒来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但是你昨晚我是记得的。”秋染臻首微蹙，但不知想到什么，又忍不住红了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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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淮听得这声低笑，嘴角的笑突然一僵，猛地站起来，冲出门就要逮住那个淘气的小鬼：“臭小子，我还差点忘了找你算账了，居然还敢来蹲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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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妇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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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滚烫的指尖沿着她光洁的额头滑下，微微勾起她的下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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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染朝后缩了缩，又缩了缩，突然像兔子一般从他腋下钻了出去，飞也似的跑出了门外。
苏淮满意地一笑，弹了弹身上的灰尘，理了理鬓发。心想，她终于走了。
“相公”带着江南口音的软糯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苏淮动作一滞。
一张湿毛巾突然被塞到了他手里。
“干什么？”他眉头一蹙。
“不是让我服侍你吗？”秋染不知他为何又蹙起了眉头，风一般地跑出去将洗脚水也端来了。
“这样行了吧？”她努努嘴。
“这就叫服侍？”他一时哭笑不得。
“嗯？”这难道不是？秋染一愣。
她此刻的表情，就像是混蒙初醒的婴儿般懵懂，又像是迷失荒野的旅人仰望星空时的祈盼，纯洁得像佛寺旁静静盛开的水月莲，令人不忍触碰。
他气结。顺手将床上的被子朝她扔去。
“我不是你相公，我这里也不缺娘子。不过，有个下人倒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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