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章 忆往昔
醒来的时候，天正下着雨，滴滴答答敲打着屋檐。檐角的雨水流成了一条线，流光一般坠地，晶莹碎裂。
呼啸而来的记忆令她一时心间纷乱如碎雨，忆起在观蔚庵无忧无虑的日子，她微微勾起嘴角，想起哥哥孤独萧索的背影，她又微微皱眉落芙呢，落芙不知又是怎样了？脑中有无数疑问，直撕扯得她头痛欲裂。
身下的织锦棉被软和而温暖，床头被一袭柔纱隔断。微微挑起床帘，秋染有些怔仲。面前的房间干净而整洁，紫檀茶几上燃着助眠的云纹香炉，大红色的波斯毛毯铺陈于地，屏风隔出的外间，依稀还能看到一人多高的红梅耀雪细颈花瓶，她明明记得自己命悬一线，现在是死了？还是梦里？
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她疼得五官扭曲，有些惫赖的精神也为之一震。她真的还活着！
不过，这里是哪里？黑子呢？
她正兀自愣神，一声巨响，门被人猛地踹开来！
一袭鹅黄薄衫对襟长裙的女子率先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梳着丫鬟髻的青衣女子，十五六岁模样，似是很为难，侧身挡在她身前。
“表小姐，这人据说是公子让殷丹带回来的，让小的们照顾好，还吩咐过不能随意让人进来。”
“是吗，这么说我也不能进去了？”曹芸毓斜睨着眼看她，拔下头上的玉簪，猛地掷出！
通体晶莹的绿玉，宛若窗外的雨珠般坠地，然后碎裂。只是那声音尖锐而凄烈，带着不依不饶的怒意，让丫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让我进去，我又不会对任何人提起。如若不然”她话锋一转，笑意盈盈，“我会告诉表姑母，这簪子是你摔坏的，这只簪子可是她年轻时的陪嫁品，也不知她听了这消息，会如何哦。”
“奴婢不敢。”青月低头，瑟缩着侧开了身。
走到床前，猛地拉开床帷，曹芸毓却猛地一怔，即使同为女子，那一瞬间，她竟然为她的美丽所震惊。这样的女子她指尖狠狠陷入掌心，剩余的理智却被熊熊燃烧的怒火所俘获。
秋染抬头，露出那张美丽而憔悴的脸，眼神有些警惕地盯着面前貌似并不友善的不速之客。
“狐狸精！”曹芸毓尖叫着扇来一掌。
秋染挡过她挥来的手掌，苍白的脸色里透着不服输的倔强：“狐狸精骂谁呢？”
“你”曹芸毓脸色一僵，正要再出手。
一股大力突然将她从床榻前拖了出去。
蓦然抬头，便看到殷丹面无表情的脸。
“你居然敢拦我！”曹芸毓气急，指着殷丹鼻子骂，“表哥不在你就敢这样欺负我，不要忘了你只是个下人！”
“殷丹一直记得自己只是个下人，所以主子吩咐什么，属下就做什么。主子走之前说，让属下保护好这位姑娘，即使舍命也不能让姑娘有所损伤。”殷丹依旧不慌不忙，处事的风格跟他主子倒是有些相似，“这里是公子的甘棠院，不是表姑娘的曹府。”
曹芸毓脸色气得有些发青，恨恨瞪了秋染一眼，折身离去。
“谢谢，殷侍卫。”身体仿佛抽丝一般软了下去，她倔强的脊背终于撑不住，靠在了背后的软靠上。
“殷侍卫，黑子呢，我怎么不见他？”
“黑子一点外伤，已经命人送他回去了。倒是您怎么样了？”殷丹有些急忙的转身，朝屏风后道：“快将神医带来。”
门外有人得令离开，不多时外面却传来嘈杂的吵闹声。
“你们放开老朽，老朽一个瞎子，看不了病，带来我也没用！说了不看就不看！”
有稚嫩孩童的声音：“你们快放开我爷爷！”
殷丹神色一变，急急出去，朝左右呵斥道：“让你们请人，不是这般请的！神医，对不住了，还请看在大王的面上，进去
帮我们姑娘看看吧。”
“因为大王救了老朽一命，老朽才答应前来为他诊治，谁知却被软禁在这里。莫说别人，就是你们大王来了，我也不会诊治。他的恩我已经报完了，老朽不欠王府任何东西！”
“医者不应该治病救人吗？”殷丹语气里也有隐忍的怒气。
“老朽学医不过爱好，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医者，哼。”
“哼。”小孩记不得前面长长的句子，也似模似样的学着哼了一下。听起来却是可爱。
“既然来了，外面雨大，神医还是先进来再说吧。”
“是啊，爷爷，我都淋湿了。”
隔着屏风，秋染听见细碎的脚步声，还有一个孩子惊喜的声音：“哇，爷爷，这束花好漂亮啊。哦，爷爷对不起，我忘了你看不见。”
寒雪红梅图的屏风后，忽地探出个脑袋，左看看右看看朝内室走来。
隔着薄纱帷帐，秋染见那孩子扎着双髻，约莫三四岁模样，一张脸儿圆圆的，大睁着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四处打量着。
秋染觉得好玩，拿了床头放着的桃子，伸出手去：“快来，请你吃桃子。”
圆圆的小家伙迈开小短腿便跑了过来，因为跑得太快，身子有些不稳，左摇右晃的，秋染生怕他跌倒，连连说了几声小心。
“嘿嘿，谢谢姐姐。”小家伙接了桃子，正要走，突然一个转身，掀开帘子钻了头进来。
突然，小家伙愣住了，呆呆地盯着秋染，嘴边口水便要滴下来。
那模样仿佛看见了世间的珍馐美食。
秋染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孩才突然回过神来，笑着拉了拉秋染的手，“姐姐，你好漂亮啊。”
“小皮猴，你哪里去了？”
小孩一副惊慌的样子，“爷爷喊我了，我要走了，过会儿再来见漂亮姐姐。”
还不待小孩走出屏风，一个灰衣老者杵着拐杖摸索着从屏风后走了来，小猴子飞速地跑了过去，快得似一团滚动的圆球。
“我们走了。”他拉着小孩便要出门。
殷丹挡在他面前，“请您为姑娘看一下，看诊费多少随您说。”
听得外面争执又要起，秋染正要开口说自己身体没什么大碍，估摸只是有些风寒罢了。她自己师从无方师太，开几个药单还是不成问题的。
忽听门外老者道：“曾某说了不诊治就是不诊治，看诊费拿了有什么用，晋王府又不让老夫出门。”
屋外雨声沥沥，秋染却眼睛一亮：“曾神医？莫不是名满江南的曾瑜神医？”
老者循着声音微微抬头，一双毫无焦距的眼仿佛看得见般朝室内望去。
他外号曾瞎子，江湖上人大多称他曾神医，知道他真名的却没有几个。而室内一个女娃却居然知道他的名字，怪哉怪哉
“哪里来的小女娃，居然知道曾某的名字。”
秋染在宫内虽被先皇宠爱至极，但却在五岁那年被人下毒，险些没了性命，即使后来勉强活了过来，体内余毒未清，三天两头就是病，御医都说她活不过十岁。还是瑢王说观蔚庵的尼姑医术了得，建议将她送去休养。父皇母后虽然千万般不舍，还是将她送去了观蔚庵。名义上是为江山社稷祈福，实际上就是让她远离是非地，在观蔚庵休养解毒。
观蔚庵的无方师太，擅长医术，她经常耳濡目染也产生了兴趣，央着无方教她，后来无方便收了她这个“劣徒”。
秋染记得师傅提起这位神医时，神情是颇不屑的，经常道：“不过是个业余游医罢了，偏偏端着天大的架子。”
后来她才知道他们师出同门。按理说，她还该喊眼前这个老者叫曾师伯的，但是师傅对她这个师兄的态度太奇怪了，她也不知该不该说出自己身份。
想了半晌，她答道：“我是观蔚庵无方师太的弟子，叫秋染。”
－－－－－－题外话－－－－－－
昨天不知道心碎了多少芦苇，不过没关系，我只爱胖dear。继续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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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才知道他们师出同门。按理说，她还该喊眼前这个老者叫曾师伯的，但是师傅对她这个师兄的态度太奇怪了，她也不知该不该说出自己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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