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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起死回生的新郎(三)

  “火英,你把话给妈妈讲个明白。”

  火英却不理会,从帆布袋里拿出小笔记本和电子计算机,凑到媒油灯下,只管算帐。母亲不住地唠唠叨叨,她只当风吹过耳。黄二婶看女儿心那样硬,十分伤心。她有话没处说,竟然“扑”地跪伏在神龛前放声哭了起来,向死去的公婆和丈夫诉说家门“不幸”,一时哀哀切切。这一招,使火英方寸全乱了

  现在,她不知道怎么样向亚发说这些事情。两人低头相对,默默无言。过了一阵子,火英蓦然把头一甩,仰起脸来说道:

  “亚发,你看着我。”

  亚发抬起头来,莫名其妙地看着火英。

  “你是不是真心爱我?”

  千嘛现在来提这个问题呢?亚发愣着头。

  “说呀!”火英焦急地说:“不说我就走了。”

  “真心爱你呀!”亚发眼睁睁望着火英,问道:“怎么样?”

  “真心相爱来勾手指。连勾三次,勾一次跟我说一句。”火英严肃认真地说着,并伸出了手指。

  亚发不知她搞什么名堂,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手指伸出来了,听由火英导演。

  第一次勾手:“真心相爱。”

  第二次勾手:“永不变心。”

  第三次勾手:“相偕百年。”

  象演戏一样做完了,火英才把村人的议论及母亲的态度说了一遍。人心换人心,亚发也把自己父亲的意见告诉了火英,并说:“火英,在物质上你比我富,你不嫌弃我,我永说感激你。但我也不是一穷二自,在精神上我是比你富的,我也一定不会亏待你。”

  火英眼子一酸,两颗热泪夺眶而出,蓦地扑在亚发的怀里,两个年青人紧紧地拥抱着,两颗火热的心贴在一起燃烧。

  然而,要越逾上_辈筑起的高墙,却不是那么容易啊!

  几天后的中午,亚发正在休息,表哥振雄来了,说“姨丈叫我关照你一下;农历七月初五是姨母的忌日,是否还记得?”

  “这我记得。”亚发答道,并问道:“我爸现在怎么样?”

  “跟你闹了意见,几天精神都不爽快,我看他好象是消瘦了。亚发!父母恩情深过海,你不能叫他伤心啊!”

  听说父亲身体不好,亚发心里隐隐作痛。父亲从小就疼爱他,恩情是说不完的。他小的时候,夏天在门前纳凉,蚊子多,父亲便点草带驱蚊。亚发嫌烟呛入,父亲把草带的火灭了,手摇蒲扇给他驱蚊。有一次,亚发看见邻居的小朋友养有斑鸩挺好玩,也向父亲嚷着要一只斑鸠,父亲也答应了。他跑到邻村借了一只斑鸠媒子,编好马尾结,爬到高高的扁桃树上装机关,为了逮住一只乌,父亲差点从树上跌下果。总之,父亲能给予他的都给予了。亚发想:这样对待父亲,是不是太残酷了?

  振雄表哥香亚发默不作声,忍不住把吴木匠和黄二婶过去的关系全兜了出来。亚发终于明白了,父亲这样固执,。原来是过去有积怨!

  却说火英那一头,她娘还在恼火之中,一些爱管闲事的人又来火上加油了。那天,邻居一位绰号为“乌鸦嘴”的大娘火烫火燎地跑来,说“二婶呀,你知道那个教书的亚发是谁的儿子吗?那是吴木匠家的。”

  “吴木匠的儿子!?”黄二婶心里格登一卞。

  “是呀!你以前跟吴木匠儿女结了婚,你们亲家怎好见面,怎么来往啊!”

  黄二婶象中了邪似的,傻愣愣地‘瞪着眼睛,心里思绪万千。那晚,吴木匠离开她家一个时辰,她的未婚夫得意洋洋跑来向她的父母报功了:“我在村边砸了几块石头,让这小子知道点厉害,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来找麻烦!”黄二婶脸色很不好看,黄二婶心里象挨砸了石头。过了几天,听说吴木匠跌倒,砸掉了两颗门牙,满嘴是血,她那颗善良的心就象挨刀割一样,背地偷偷抹了眼泪。1960年她得了一场大病,濒于死亡。后来虽然得救,耳朵却聋了,听觉能力很低。她感到痛苦,在痛苦中思索,这是做了亏心事遭到神明的惩罚,“人容天不容”啊!如果今世再不修,来世更加受苦。特别是她的丈夫在马草镇被汽车辗死,更加重了她的恐怖感。对吴木匠的负债感一直压迫着她的心灵,但她没办法还债,只能暗地里乞求神明恕罪。听了“乌鸦嘴”报信,她开始是震惊,经脑子一转,反而感到高兴:这不是“还债”的好机会吗?

  晚上,火英从煤窑回来刚进门,母亲便笑吟吟地迎了上去,接过她手上的东西,给打掸衣服上的泥尘,态度格外好。火英迷惑不解,是不是母亲又改换什么新花招来干涉自己的婚事?她想了想,问道:

  “妈!今天有什么高兴的事呢?”

  “”黄二婶拉着女儿的手,一想不知怎么开口,欲言又止。

  “妈,你是干什么的呀!”火英挣脱母亲手,想转身走开。

  黄二婶连忙捉住女儿的手臂,说:“火英,你要跟亚发结婚,妈高兴!”

  “真的?”火英半信半疑。睁大眼睛看母亲。

  “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黄二婶含嗔反问女儿道。

  “妈”火英倏地扑到妈妈身上,激动得要流出眼泪来。一会儿,火英抬起头来,凝视着母亲,问道:“妈,你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好?”

  “越大越不懂理。女儿管起妈妈来了?”黄二婶亲昵地用手指戳了戳女儿的额头。

  两道央墙有一道已经倒塌,亚发和火英感到莫大的快慰。亚发对未来的丈母娘颇为关心,托人到省里买了个助听器。黄二婶戴上了这宝贝,神极了,逢人便夸,“我们家亚发肴文化,耳聋了也会补救!以后你们别再叫我‘聋婆’了,我可不聋了!”她把亚发当成自己的儿子一样。亚发原来是在韦老师家搭伙吃饭的,黄二婶也叫他来自己家吃饭了。

  臭木匠那头是个榆木疙瘩。尽管亚发做了许多工作,始终解不开。他甚至说“你要跟黄火英结婚,从此就不是我的儿子了,今后就别再回雷沙村来了。”

  爱情的果实熟了,是收获的时候了。亚发想:迁就父亲不正确的思想并不是真正的孝敬。父亲在一段时间内思想不通,以后日子长了自然会想通的。

  农历12月27日,是亚发和火英的大喜日子。

  结婚的新房就在火英家。她家是三开间的房屋,中间为厅堂,左边是母亲的卧室,右边是火英的卧室。房子低矮,只有一道门与厅堂相通,还开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窗,光线不足,空气也不太流通。然而,目前的条件只能因陋就简了。前几天,亚发和火英把卧室认真打扫了一番,墙壁还用石灰水粉刷过,同时贴了几幅新买来的年画,这便成为新房了。

  本地习俗,男婚女嫁,婚礼是搞得蛮隆重的,以前一般是活动三天。第一天是集礼,不管男方女方,主要亲戚这一天就来庆贺了,还有新郎新娘的友好同伴,这一天也陆续来了,叙旧情,诉衷肠,鸣鞭炮,对山歌,屋里弥漫着喜庆的气氛。第二天为正夕,新娘过门。男方鼓乐迎娶新娘回来,一名妇女用剪刀把新娘的鬓发剪一撮,塞到新郎的脚板下。之后,新娘进入洞房休息。第三天,凌晨,新郎与朋友在厅堂围坐,由新娘逐个献烟茶,闹腾将至天亮。上午,新娘姐妹朋友来接新娘回门。又是一场热热烈烈的对歌,新娘回家。婚礼活动乃告结束。

  这种礼制,此地五十年代中期开始简化,最近几年又渐渐恢复原状。亚发跟火英不打算随从乡俗,但也不愿弄得太简单,把亲戚朋友都请来喝一顿,雷何村没有亲戚关系的人家,每户请一名,拢共也十七,八桌。

  亚发和火英的吉日,正是寒潮刚来的第三天,气温蛮瓶,人人口吐白雾。上午,专门组成的炊事班子便忙开了,杀猪c杀鸡c杀鸭,春米c磨豆腐;那班接待客人的人马则去学校搬桌子,凳子,以及搞其它杂务;进进出,出,你呼我叫,一派繁忙。过午,客人陆续来了,雷沙村那边的振雄表哥及亲友十多二十人也较早地来了,燃放的鞭炮一阵接一阵,落红遍地。五时左右,喜筵开席,吆五喝六,猜拳行令,闹哄哄一片。黄二婶看着这些情景,总是咧嘴含笑。

  夜深时,客人陆续走完了,主人也要休息了。黄二婶为了让新房暖和些,把两个火盆添满了煤球,弄到新房里。看着该收拾的都收拾完了。她又到屋外再看看有没有悄悄来听窗的人,然后把新房的小窗户关好,免得那些俏皮鬼来窃听洞房动态,传播笑话。

  一天的辛苦,黄二婶累了,但是办完了这件大喜事,感到十分兴奋,躺在床上没有一点睡意。鸡啼两遍了,她才迷迷糊糊睡去,在艨朦胧胧中,她看见一个胖娃娃在厅堂中蹦跳几下,手舞足蹈地向她扑来,口里不停地叫着:“婆婆,婆婆!”她张开臂膀来要抱起胖娃娃。“笃”地一下子,她的手打在墙壁上,竟然被震醒了。她再也睡不着了,索性爬起来,打开后门看看。

  天已麻麻亮,近处树影,轮廓分明。黄三婶便开始新的一天的劳动,放鸡出笼,热猪食喂猪,接着把昨天的剩饭剩菜热过一遍,等女儿女婿起来吃早餐。天大亮了,看新房还没有什么动静,便操起扫把,轻轻地清扫垃圾。之后,便又挑箩筐下地割红薯藤。回到家里,阳光已射到屋檐了。她不得不靠近房门,轻轻喊道:

  “火英,火英!该起来啦!”

  洞房中没有任何反应。黄二婶不高兴了,农村的新婚夫妇,一般是早早起来的,女的去挑水做厨房活,男人就做男人的活。谁个贪睡觉,是会给人们拿来做笑话讲的。

  黄三婶举手轻轻叩门:“笃笃笃!”

  停了一会儿,她加重力气拍门:“蓬蓬蓬!”

  洞房里依然静悄悄的。

  “怎么会睡得那么沉?”黄二婶自言自语地说。别人她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她是很了解的。往常火英做工再累,睡得再晚,第二天也会醒得早的,挺多是让妈妈喊两声,她就一骨碌翻身起床了。今天是怎么搞的?黄二婶越想越觉得不安。

  太阳升高了,黄二婶不得不去找邻居的“乌鸦嘴”来,如此这般说了一番,然后问道:“大娘!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会的。”“乌鸦嘴”有意安慰对方,信口说道。其实,她的心也是七上八落了,并亲自拍门叫喊,反复几次,也没有什么反应。

  “乌鸦嘴”老于世故,果断地说:“不要出事才好。叫几个男人来,把门撬开。”

  黄二婶已是吓得没了主意,忙不迭地点头。不用十分钟时间,两个壮实的农民来了,三下五除二,利利索索地起了门板。先由黄二婶进去看看。她蹑手蹑脚地去到新婚夫妇的床前,轻轻撩开蚊帐,只见他们分两侧仰睡,锦衾覆身,露出两颗头颅。黄二婶伸手推推女儿的头,又推推女婿的头,都象是没知觉的木头一样;紧接着用手掌轻捂他们的鼻孔,没感到一丝气息,禁不住惊喊一声:“都断了气啦!”她“哇”地哭滚在地。

  吴木匠惊闻噩耗,捶胸顿足,又气恼,又伤心,伤心的是,唯一的儿子竞走在自己的前头,气恼的是火英的家,坑害了他的儿子。他咬牙格格,从牙缝里恨恨地咬出几个字:“前世冤孽!”

  吴木匠带了振雄等几个人,一起直奔雷何村。他一头扑进火英家,揭开覆盖着儿子的棉被,凝视着遗容,眼泪扑簌簌地直滚下来,放声女哭:

  “亚发啊!你走得那么快,爸爸来迟了,想跟你说一句话也不行了。爸爸对不起你,不该推你出门。如果在我们家哪会弄到这么惨。如今白头人来给黑头人送终,多么凄凉啊!亚发啊,爸爸跟你去好了,跟你一起去找你妈妈好了”

  声声哀切,十分伤心。振雄和其他人把他架起来,劝慰说:“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过分伤心也不好,还是商量一下,如何料理后事吧!”

  吴木匠这才止了泪。“乌鸦嘴”走过来说:“亲家爷,亚发是你的儿子,火英是你的儿媳妇,都是你们吴家的。现在理应把他们都送回雷沙村。让他们跟祖宗在一起住。”

  “什么?”吴木匠暴跳起来说:“我只知道我的儿子,还有什么猪呀狗呀,与我无关。”

  尽管对方苦口婆心劝说,吴木匠就是不答应。他叫人扎了一副担架,由振雄等把亚发遗体抬回家里。

  雷何村这边的人看着吴木匠这副态度,也没有办法,只是指着他的背脊梁骂个不停。“别骂了!这都是前世造的孽。”黄二婶在痛苦中挣扎着说。

  人们不骂吴木匠了,眼下只好赶快把火英收殓入葬。

  亚发被抬到了雷沙村后,家里也挤满了人。大家对亚发的死,大惑不解,议论纷纷。

  当吴木匠交代振雄准备棺木的时间,掺雄却说:“姨丈!亚发表弟这样死得不明不白,太冤枉了。我意见是先不急着入殓,去请公安局的人来检查过,弄个明白再办理其他事。”

  “是呀,应该这样。”

  “公安局能查得出,去叫他们来看看才对。”

  场上的入都赞成振雄的意见,吴木匠也默默点头了,于是便有两三位青年自告奋勇去报案。

  报案的人走了一阵子,屋里突然有入狂叫起来:“亚发动了!”

  “哇,真的动了。”一片骚动过后,又是一阵狂喜声。

  所有的目光都注视着卧躺在草席土的人。亚发蓦地挺腰坐起,甩掉被子,瞪着两眼看着周围的入,莫名其妙地问道:

  “你们是干什么的?”

  人们只是笑。吴木匠怕儿好冷,拿来件棉衣给他披上,然后哆嗦着嘴唇说道:“亚发,你活过来就一切都好了。”说着,热泪夺眶而出。

  “什么‘活过来’,我不是一直活得好好的吗?”

  “嘴!”厅堂里哄然大笑。

  亚发更是惶惑不已,怎么也想不透何以会发生这场变故。振雄表哥一五一十地跟他讲了事情的经过。

  人们又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屋里嘈得很。在附近听来,一片翁翁营营,象个蜜蜂窝。

  “火英呢?她现在怎么样?”亚发蓦然想起自己的新婚妻子。

  有人告诉他,雷何村那边正在料理火英的丧事。

  “糟糕!”亚发腾地跳起来,连鞋子也没有穿就往屋外跑,跑了几丈路却又气喘吁吁地回转身来,冲着人们喊道:“单车!有单车的给我。”

  人们还没有回答,亚发看见篱笆旁边置放着一部单车,一跨腿上车便朝雷何村冲去。

  吴木匠一看焦急了,连声喊道:“亚发,亚发!”

  振雄劝道:“姨丈,亚发总算平安无事,这是吴家的大幸。他如今惦念着火英,也是情理之中,就让他去吧。为了避免发生别的问题,让我去陪他吧!”

  入黑时分,去报案的青年回来了,还带来一位全副武装的公安人员。这位同志听说死人又活了,不禁勃然大怒,一拍屁股便打转回去了。

  晚上十点多钟,振雄才从雷何村回来。吴木匠劈头便问:

  “亚发呢?”

  “火英过世了,他有很多事要做。”

  “怎么会?亚发活过来了,她”

  “唉!”振雄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们是煤气中毒假死的,但火英被过早地入殓,当亚发赶到叫打开棺材时,见火英上身衣服撕得粉碎。那是她假死醒来缺氧闷躁而挣扎的结果,然而,她已真正断气了。”

  振雄最后沉痛地说:“假如大家都有点知识,是不会闹出人命案来的,假如姨丈不怀成见,把火英也抬到雷沙村来,她也会安全脱险的。”

  吴木匠象被人当胸砸了一锤。正如姨甥所说的,自己不怀成见,火英是可以挽救的。他负疚很重,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来。

  振雄还有话,嘴巴嗫嚅一下,露出几分神秘的神色,又说:“姨丈,我这次去雷何村才知道,火英娘原先是反对火英跟亚发结婚的,后来知道亚发是你的儿子,变得满心高兴,就同意了。”

  “为什么?”

  “她认为你好,愿意跟你做亲家呗!”

  振雄接着把听到有关黄二婶的思想活动情况,一一说给吴木匠听。

  吴木匠听了,默默地想着,只是巴达巴达地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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