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三儿
2009年，我在宛城新区的一所私立学校读高二。
我爸早些年托朋友在赵家村买了一块宅基地，一直拖到最近才动工。
房子建成，我们也算是在赵家村落了户。
这些年宛城的发展很快，华宇中学办的风生水起，加之市中心的转移，新区已经逐渐成为宛城的核心。
赵宝成大叔之所以急切地催促我爸盖房子，除了考虑我在华宇中学读书，更主要的原因在于赵家村，即将面临拆迁！
消息是放出来了，具体到什么时候拆，就不得而之。
我们家从乡下搬过来，总要有个吃饭的活计。
在赵宝成的帮助下，我爸在村头开了家小卖铺，又把路面平整了，摆了两张台球桌，供附近租房的学生c外来打工族，还有本村即将成为拆迁户的老少爷们娱乐。
三儿大名叫什么，对所有人来说都不重要。上头有一哥一姐，给面儿的叫一声“赵三儿”，村里头男女老少，逢着就叫“三儿”。
我们家盖房子那会儿，三儿讨了个媳妇。
这在赵家村是件大事，大家都议论着谁家姑娘上辈子缺了德，这辈子要嫁给这么一个缺根筋的浑蛋玩意儿。
三儿媳妇模样倒还端正，脾气也不差，见着谁都是一团和气。她比三儿大三岁，说的是“女大三，抱金砖”，实际上在小地方，二十三四岁的姑娘，已经是被挑剩下的老姑娘了。
这也解释了，三儿媳妇为什么会嫁给三儿。
我跟三儿认识，是因为我爸。
三儿时常犯浑，没喝酒之前，天老大，他老一二；两杯下肚，天老一二，他老大。
我们家盖房子那会儿，不知道是谁得罪了他，他拖着一把铁锹，光着膀子，从村东头一路骂到村西头，一句重复的脏话都没有。
绕着村子骂了一圈之后，见我爸在外头吃饭，张嘴喊道：“狗哥，弟们我跟你喝两口？”
我爸张口骂道：“你个三鸡不日的，喊谁哥呢？你爹过来跟我弟们长短，你个鸡不日的比我儿子大几岁？”
三儿被我爸当头骂了一顿，连忙改口叫“叔”，嬉皮笑脸地讨了酒喝。
两杯下肚，脏话不自觉地就出来了，对我爸的称呼，一会儿是“哥”，一会儿是“叔”，我爸骂了他几回，他也全不放在心上。
我头一次见着三儿，是他在骂人，场面比泼妇骂街还要犀利。
当时我问我爸，这货在骂谁？
我爸说，管他个孬种在骂谁？兴许就是喝多了。
三儿经过我们家的时候，我爸冲着他喊道：“我三儿，瞎骂什么呢？”
三儿看了我爸一眼，道：“苟叔，我没骂你。我骂那些孬鸡不日的，这些狗币养的，真拿我当憨子对待——我就看你们这些孬种能比我强哪去！”
“谁又把你咋地了？”我爸问道。
三儿脸上闪过一丝羞愤，骂道:“你个老狗也想看我笑话？操你祖奶奶，拿砖头拍死你个狗日的！”
我爸听这话就怒了，抄起一旁的铁锹就朝三儿砸了过去:“我拍死你个孬儿！”
三儿见我爸动怒，吓得一溜小跑躲开，口道:“苟叔，我是让那些孬种气的，我没存心骂你！”
“滚你娘的！”我爸见他服软，也不再追赶。
见状，我劝我爸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犯不着。
我爸冷笑一声，道:“他憨？哼哼！”
这件事过了之后，我时常听着有人在说三儿骂人的缘由，只是觉得跟他不熟，也懒得理会。村子里的妇女，都喜欢说三道四，谁知道她们说的是真是假？
即便是真的，谁又敢去跟三儿说？那不是找霉头嘛！
商店营业之后，每到周末，我都过来帮忙，我爸则去补货。
三儿和村里一些年纪相差没几岁的青年，有事没事都喜欢过来打球，或者跟我爸组局玩扑克c打麻将，时间长了，也就混得熟络。
这天下午，店里来了两个黑人，三儿笑呵呵跟他们聊天。至于他们聊了什么，恐怕连三儿自己都说不清楚。
“你个三鸡不日的，别耽误我做生意！”我爸知道三儿纯心打趣那两个黑人，没好气地赶他到一旁，让我去用英语和那两个黑人交流，询问他们买什么。
“六儿，‘我喜欢中国’，用英语怎么说？”三儿凑到我身旁，嬉皮笑脸地问道。
三儿叫我“六儿”，倒不是我在家排行老六，我爸叫他三儿子，他把我按照他家的排行来算。
我当时就问他，你们家兄妹三个，我到你们家排老四也就罢了，怎么能排老六？
各位猜一下三儿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他爹在他们家排老四，养的杂毛狗排老五，我就只能排老六。
我听了之后张嘴就骂他娘，他接过去说他娘在他们家现在只能排老七。
碰着这么个主儿，我就算不认，他也是这么叫的。
“i l一ve cha!”
三儿得了我的回答，冲着那两黑人叫道:“哈喽，黑鬼,l一一k我，阿拉拆哪！阿拉拆哪！”
高一点的那个黑人讶异地看着他，道:“i l一ve cha”
三儿手舞足蹈地回道:“耶，阿拉拆哪！乖乖，跟我说阿拉拆哪！阿拉拆哪！”
两个黑人被他逗笑了，跟着说道:“i l一ve cha,i l一ve cha”
三儿冲着我道:“翻译一下，‘说十遍，阿拉拆哪，不要钱’！”
我一愣，冲着他道:“滚蛋！”
三儿见我不帮他，冲着那两个黑人连比带划，竟然让那两个黑人明白了他的意思。
见那两个黑人兴高采烈地取东西，我对三儿道:“他俩的账你结！”
三儿理直气壮地回道:“我又没吃你家东西，凭什么要我结账？”
“这账你要是不结，把你狗日的腿打断！”我爸在旁威胁道。
三儿脑袋一缩，嘟囔一句，朝着那两个黑人比划一阵，嘴上连叫带骂，仗着黑人听不懂汉语，占足了口头便宜。
“这个孬种，还真能让那两个黑鬼明白他的意思，也是个能人！”打牌的陈四笑着打趣道。
王麻子冷笑着说道:“这个黑鸡不日的，上辈子可能就是个黑鬼。一家子不说两家话，当然能听得懂！”
“小利，结账了吗？”我爸问我。
“结了！”我回道。
我爸“嗯”了一声，继续和陈四c王麻子斗地主。
三儿跟着那两个黑人出来，指着球桌，比划道:“黑儿子，爹带你俩玩？”
黑人感受到他的热情，高兴地跟他打球。
“输的，请吃冰棍儿！”三儿指了指冰箱，用小指代替输家。
“一k!”高个黑人爽快地回道。
三儿得意地冲着我道:“六儿，看你三哥怎么帮你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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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早些年托朋友在赵家村买了一块宅基地，一直拖到最近才动工。
房子建成，我们也算是在赵家村落了户。
这些年宛城的发展很快，华宇中学办的风生水起，加之市中心的转移，新区已经逐渐成为宛城的核心。
赵宝成大叔之所以急切地催促我爸盖房子，除了考虑我在华宇中学读书，更主要的原因在于赵家村，即将面临拆迁！
消息是放出来了，具体到什么时候拆，就不得而之。
我们家从乡下搬过来，总要有个吃饭的活计。
在赵宝成的帮助下，我爸在村头开了家小卖铺，又把路面平整了，摆了两张台球桌，供附近租房的学生c外来打工族，还有本村即将成为拆迁户的老少爷们娱乐。
三儿大名叫什么，对所有人来说都不重要。上头有一哥一姐，给面儿的叫一声“赵三儿”，村里头男女老少，逢着就叫“三儿”。
我们家盖房子那会儿，三儿讨了个媳妇。
这在赵家村是件大事，大家都议论着谁家姑娘上辈子缺了德，这辈子要嫁给这么一个缺根筋的浑蛋玩意儿。
三儿媳妇模样倒还端正，脾气也不差，见着谁都是一团和气。她比三儿大三岁，说的是“女大三，抱金砖”，实际上在小地方，二十三四岁的姑娘，已经是被挑剩下的老姑娘了。
这也解释了，三儿媳妇为什么会嫁给三儿。
我跟三儿认识，是因为我爸。
三儿时常犯浑，没喝酒之前，天老大，他老一二；两杯下肚，天老一二，他老大。
我们家盖房子那会儿，不知道是谁得罪了他，他拖着一把铁锹，光着膀子，从村东头一路骂到村西头，一句重复的脏话都没有。
绕着村子骂了一圈之后，见我爸在外头吃饭，张嘴喊道：“狗哥，弟们我跟你喝两口？”
我爸张口骂道：“你个三鸡不日的，喊谁哥呢？你爹过来跟我弟们长短，你个鸡不日的比我儿子大几岁？”
三儿被我爸当头骂了一顿，连忙改口叫“叔”，嬉皮笑脸地讨了酒喝。
两杯下肚，脏话不自觉地就出来了，对我爸的称呼，一会儿是“哥”，一会儿是“叔”，我爸骂了他几回，他也全不放在心上。
我头一次见着三儿，是他在骂人，场面比泼妇骂街还要犀利。
当时我问我爸，这货在骂谁？
我爸说，管他个孬种在骂谁？兴许就是喝多了。
三儿经过我们家的时候，我爸冲着他喊道：“我三儿，瞎骂什么呢？”
三儿看了我爸一眼，道：“苟叔，我没骂你。我骂那些孬鸡不日的，这些狗币养的，真拿我当憨子对待——我就看你们这些孬种能比我强哪去！”
“谁又把你咋地了？”我爸问道。
三儿脸上闪过一丝羞愤，骂道:“你个老狗也想看我笑话？操你祖奶奶，拿砖头拍死你个狗日的！”
我爸听这话就怒了，抄起一旁的铁锹就朝三儿砸了过去:“我拍死你个孬儿！”
三儿见我爸动怒，吓得一溜小跑躲开，口道:“苟叔，我是让那些孬种气的，我没存心骂你！”
“滚你娘的！”我爸见他服软，也不再追赶。
见状，我劝我爸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犯不着。
我爸冷笑一声，道:“他憨？哼哼！”
这件事过了之后，我时常听着有人在说三儿骂人的缘由，只是觉得跟他不熟，也懒得理会。村子里的妇女，都喜欢说三道四，谁知道她们说的是真是假？
即便是真的，谁又敢去跟三儿说？那不是找霉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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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儿和村里一些年纪相差没几岁的青年，有事没事都喜欢过来打球，或者跟我爸组局玩扑克c打麻将，时间长了，也就混得熟络。
这天下午，店里来了两个黑人，三儿笑呵呵跟他们聊天。至于他们聊了什么，恐怕连三儿自己都说不清楚。
“你个三鸡不日的，别耽误我做生意！”我爸知道三儿纯心打趣那两个黑人，没好气地赶他到一旁，让我去用英语和那两个黑人交流，询问他们买什么。
“六儿，‘我喜欢中国’，用英语怎么说？”三儿凑到我身旁，嬉皮笑脸地问道。
三儿叫我“六儿”，倒不是我在家排行老六，我爸叫他三儿子，他把我按照他家的排行来算。
我当时就问他，你们家兄妹三个，我到你们家排老四也就罢了，怎么能排老六？
各位猜一下三儿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他爹在他们家排老四，养的杂毛狗排老五，我就只能排老六。
我听了之后张嘴就骂他娘，他接过去说他娘在他们家现在只能排老七。
碰着这么个主儿，我就算不认，他也是这么叫的。
“i l一ve cha!”
三儿得了我的回答，冲着那两黑人叫道:“哈喽，黑鬼,l一一k我，阿拉拆哪！阿拉拆哪！”
高一点的那个黑人讶异地看着他，道:“i l一ve cha”
三儿手舞足蹈地回道:“耶，阿拉拆哪！乖乖，跟我说阿拉拆哪！阿拉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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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儿冲着我道:“翻译一下，‘说十遍，阿拉拆哪，不要钱’！”
我一愣，冲着他道:“滚蛋！”
三儿见我不帮他，冲着那两个黑人连比带划，竟然让那两个黑人明白了他的意思。
见那两个黑人兴高采烈地取东西，我对三儿道:“他俩的账你结！”
三儿理直气壮地回道:“我又没吃你家东西，凭什么要我结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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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儿脑袋一缩，嘟囔一句，朝着那两个黑人比划一阵，嘴上连叫带骂，仗着黑人听不懂汉语，占足了口头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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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麻子冷笑着说道:“这个黑鸡不日的，上辈子可能就是个黑鬼。一家子不说两家话，当然能听得懂！”
“小利，结账了吗？”我爸问我。
“结了！”我回道。
我爸“嗯”了一声，继续和陈四c王麻子斗地主。
三儿跟着那两个黑人出来，指着球桌，比划道:“黑儿子，爹带你俩玩？”
黑人感受到他的热情，高兴地跟他打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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