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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家训6

  第1章 第一卷

  第29节 第六章c家训6

  前房楼上西首的那一间是二太太的卧室,吕玉香此刻正在对镜卸妆。

  今天,对吕玉香来说也许是最倒霉的日子,碰上的几乎都是不顺心的事。过溪去打麻将,才开局就从姐妹的谈吐中获得了一个恼人的消息:那个镇长徐振山独身了多年现在居然就要娶新太太了。这个花心的老家伙吃着她碗里的却还盯着外面锅里的,如今竟然要公开另觅新欢了。事先又不跟她商量打招呼,让她蒙在鼓里,这还不够让她义愤填膺恨之入骨么?因为这一恨,她就再不能有平常的心把麻将打下去,许多好牌本都是有机会和而却终于和不了,结果把钱输得一塌糊涂。一到家,自己的儿子又正好在挨老头子的训,训得好狠毒呀,训得地动山摇日月无光。而另方面,看东楼大房的陈秋蓉那一边,则是越来越人多势众兵强马壮了,你看那老头子看着这三小子带了这么个有钱有势的洋小姐衣锦回乡来的那一份兴奋劲,就已经使她不堪忍受了。

  吕玉香一边擦脂卸妆,一边追前思后,看着这大衣镜里的自己,一经擦抹,这脸上这额头越来越明显的冒出来的沟沟纹纹,她正想把这个也会捉弄人的大镜台砸个粉碎。

  儿子姜世孝却悄悄地上楼来迈进了她的房间,脸上还挂着笑。

  吕玉香从镜子里就看到他了,她一看到他就问:“你不在下面与他们应酬到这儿又来干什么?”

  “下面没啥意思,哪儿都没有意思,心里堵得慌。一一一一妈,你看,我给你捎来了什么?”

  姜世孝说着就变戏法似地从身后拿出了一条大红羊绒围巾来。

  吕玉香却只乜了一眼,并没有露出像以往几次送她东西时的那样惊喜。她瞅住他只是说:“我不要你捎这买那的献小殷勤,我只要你争气,争气,你懂不懂?一一一一你这次从宁波刚一回来怎么就又挨你老子的骂了?又做了什么让那老头子不高兴的事!”

  “没有呀,什么事也没有做。老头子对我有成见,我做什么事他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又猜这疑那的,真是气死我了。这次去宁波请戏班子,我说请‘小聚星’挺不错,老头子非要那个‘大聚星’不可。‘大聚星’ 早被人家请定了,他却还要我再去宁波与人家争一个你高我低,这不是成心给我作难么?一一一一妈,你猜,这么漂亮的大红围巾是怎么来的?”

  “不就是宁波街上买的还能从哪儿来?” 吕玉香抓过那围巾来看,一看就吃惊地说:“哟,这不是一般货,这挺贵重得花很多钱呢。一一一一你呀你,你看看,这么招眼的围巾我还怎么能围得出去?你妈早已老了,你当你妈还是黄花闺女呀?”

  “不是不是的。不是买的,是是‘小聚星’那个老班主送的。”

  吕玉香一听就愣住了,似乎很意外,也很恼恨。她目光悠悠地沉闷了好一阵子就突然骂起来:“这个老东西,我还以为是早死了呢。都多少年了,什么问侯也没有,什么消息也不给,这会儿倒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对了,他这并不是因为想着我,他这是招徕买卖,他是好让我撺掇你请他的戏班子,上我们姜村来演出。”

  “可不?也许真的是为了这个演出才拉的关系套的近乎。” 姜世孝说到这儿想了想却又摇起了头,“好像也不对呀,也不全是这个意思。我这次找他去,他正病着,这身子皮包骨头的还病得挺吓人的。他躺在床上见了我竟然拉着我的手不放,问这问那没完没了。这神情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好像心里还压着什么话想说又不敢说。他把这围巾交给我时才说”

  “他说什么?”

  “他说要最后见上你一面,而且最好还能带上我也一同去见他。”

  吕玉香震惊了,震惊得连脸皮也有些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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