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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诉苦3

  第33节 第六章诉苦3

  一提到赵先生,姜阿康的心里可就翻腾开了。他的脑子里立刻就浮现出那个可亲可敬的高大形象来。他想到了赵先生过去对他们一家种种帮助和关爱,想到那天深夜因为自己胆小怕事未能阻住,而让他只身上山去扑救姜万石的纵火焚林而酿成的大祸,心里就又涌上了一阵阵的崇敬和悔恨,那眼眶不觉就模糊湿热起来

  此时,前面大会会台上就有人下来传话,那人告诉张队长说现在就要轮上斗争姜万石了,他要张队长让那个姜村的代表作好诉苦揭发的准备赶快上台去。

  “老叔,您就是看在赵指导员的情分上也得上台去。再说,事情到了眼下临时也换不上什么人;没有您,我们斗争姜万石就没有必要的群众代表了,没有群众代表这大会还怎么进行下去呀?”

  在张志田和冯雪洁的一再鼓动和催促下,姜阿康才完全明白了他发言的重要性,才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干咳一声,终于下下了最大的决心,就很沉着似的走出了小棚屋。

  姜阿康老汉咋出小棚屋,一下子跳入他眼帘的就是这么个轰轰烈烈波澜壮阔的批斗场面,只见台下是成千上万黑压压的人头,成千上万闪闪发亮的眼睛,这人头这眼睛现在几乎是全转向了他,全对准他老汉一个人了,而这伸着拳头彼起此伏的口号声,又一浪高过一浪地敲击着他的耳膜。

  老汉年满花甲,活了整六十年了,那可是他从来也没有见到过的大场面呀,这太让他惊心动魄或者说心惊肉跳了。老汉的这脑袋这双眼突然觉得有点晕眩,这本来迈动得十分稳健的步子也不由得滞缓蹒跚起来。

  老汉掉过头来往后看,他就看见了张队长冯文书,还有他的儿子姜庚土,他们都站在小棚屋的出口处眼巴巴地盯着他,那眼光有鼓励有期待,也许还有催促。老汉回过头去又往台上望,台上后排一字儿端然安坐的是各位领导或者首长,这些领导首长老汉是一个也不认得的,他们见老汉走上来了就都向他颔首向他微笑,那目光又仿佛是信任是欢迎。不是吗?有的几乎还在向他微微招手呢。

  老汉似乎也没有再别的选择了,他决定不再犹豫,他定定神壮壮胆又干咳一声就继续挪步朝台上迈。

  可是才迈上会台,这情形又起了变化,老汉又怯步不前了。他看到台前跪着的姜万石了。那大东家跪在台前,头上裹满了白纱布,形体畏缩,摇摇晃晃又哆哆嗦嗦,老汉拿眼望他时姜万石也正好扭过头来看他,那嵌陷在白纱布缝隙里的眼珠子就向他鼓了出来。姜阿康心里突然像是遭了芒刺一般,浑身由不得打了一个寒颤。

  姜万石这个狗地主也是太狂妄太不老实了,人家上台来就要对你进行揭发控诉,你却竟然胆敢拿眼来看人家,你是想吓唬人家想以后揪机会报复呀?站在后面全神贯注监督着的姜阿亮很警觉,他绝不允许他这么张狂,他发觉了就立即一声断喝,就又一次上去抓住他的头发将他那个不老实的脑袋重重按了按,又狠狠蹬上了一脚。后面站着的武装干警和安坐在桌子后面的诸位领导看着都微微一笑,报以赞许的目光。几乎与此同时,下面台下立即就举起了成千成万个拳头,喊起了震耳欲聋的口号。

  “打倒恶霸地主姜万石!”

  “打倒逼死人命的姜万石!”

  “打倒残害革命干部的姜万石!

  “血债要用血来偿,姜万石死有余辜!”

  “姜万石不老实,我们坚决跟他斗!”

  姜阿康双眼直直地看着,浑身不由得又一阵哆嗦。他站在那里就犹豫起来,是进是退,他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了。

  结果,一掉头,他还是像逃贼似的溜了回去,溜进了后面的小棚屋。

  小棚屋里紧紧瞅望着他的张队长冯文书等人一下子全泄了气。

  台上排坐着的领导看了都皱起了眉头,似乎很失望很不高兴。台下面的张志田不得不忙跑上去向他们悄悄地进行解释,致歉意。

  几位领导听了互相商量嘀咕了一阵,就只得让大会主持人向台下宣布,把对姜万石的斗争往后挪,把后面的先提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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