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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诉苦6

  第36节 第六章诉苦6

  只一会儿,这许多人都一阵风似的在他们眼前一晃而过,又跑远了,跑向已经只离他们不过百米之遥的刑场。在那儿,外三层里三层地围拥着的都是人,又嚷嚷成一片。又一会儿,这些嚷嚷成一片的人群忽然全都戛然噤声不说不动了,接着,突然就响起了一阵枪声,之后又是几声零星的枪声。随着枪声的响起,那一边围拥着的千万男女立即轰然一声纷纷往后倒退,他们一边往后倒退一边就大呼小叫,其中似乎也有拍手吹哨的,有哭爹喊娘的。

  这里溪水边的阿康父子俩双眼怔怔的望着望着。一阵枪声传来,他们立即知道已经是怎么一回事了,老汉的身子就突然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儿子姜庚土的身子似乎也哆嗦了一下。老汉的脑袋又觉得一阵晕眩,他站立不住,他赶快攥住了一旁的儿子,他攥着儿子这身子就渐渐地蹲下去了。

  过了好一阵,那争着跑去前面观看的众多男女才开始三三两两地退回来,他们都从父子俩的前面走过。这些人一边走一边议论纷纷,就像是观看了一场颇为壮观c颇受刺激的演出,既惊险又新奇。当然,也有不少人也像他们父子一样,可是被吓坏了,他们目光滞滞面无表情,又默不作声,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父子俩就愣愣地呆在溪水边,当这许多人嚷嚷着回来又从他们前面走过时,蹲在地上的老汉就只把头扭向一边,尽力不去看他们。不知为什么,他现在很害怕看这些人,也很怕这些人看他注意他,尤其是姜村的或者他们认识的人。他缩着身子不仅不去看他们,还把头压得低了又低。

  幸亏没有什么人顾及理睬他们,他们只顾说他们的话走他们的路,也没有熟人停下来向他们打招呼,问这问那。

  大沙滩上,来来往往的人流就渐渐地稀落起来,那一边,临时搭凑起来的大会会台以及会台后面的小棚屋,已经有人开始在拆卸在装运了。一会儿,这个曾大大热闹了一番的大沙滩几乎重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和空旷。

  “爸,你看,人都走完了,我们还呆着干什么?我们也回去。”

  儿子姜庚土在催他了。

  “对,我们还呆着干什么,我们回去。”

  老汉木木地应诺着,似乎舒了一口气,又如梦初醒。

  他站了起来,就攥着儿子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可是,他们绕过街道下了溪正要迈步过碇步格时,抬起头,就看见了对面刚好有一拨子人往这边走来,其中有两个人还扛了一口很沉很扎眼的棺材。

  原来是少东家姜世忠雇了几个汉子,过溪去大沙滩收敛他父亲被毙了的尸体了,一同跟随着的还有大太太陈秋蓉,有大少奶奶何梦霞,何梦霞还抱着她的儿子小星星。这几个家人一律麻衣丧服,低着头都显出很沉寂很畏葸的样子。

  姜阿康老汉猛然望见了浑身又一阵哆嗦,匆忙中,他拽住了儿子赶快往后退。

  他拽着姜庚土退得很快很急,直退到溪边一丛芦苇后面,他估计在这儿是再也不会被那一拨子人发现了才停下来。

  然而躲进这芦苇里老汉还很想看一看少东家这拨子人,他探出了身子,他探出身子一看见了这拨子人却又吓得大惊失色低下了头,立刻把身子缩回来。

  随着一阵杂踏的脚步声,这一行人踩着碇步格过了溪,他们终于朝锦口大街拐去了。

  儿子姜庚土只是由着老子的性子摆布来摆布去,他心里对老汉其实早就不满了。老爸今天在工作队面前的表现也许自有他的道理,但是在他看来是太差劲c太让他失望了,而接下来的行为举止又是变得这么离奇古怪,总像是作了什么亏心事躲这个避那个的,古怪得不近人情不像一个正常人。他看了看眼前这个几乎已经失了常态的老爸就问:“爸,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啦,像小老鼠似的,你这也怕人那也怕人的,躲什么躲?──你真的是病了呀?”

  姜阿康说:“对对,你说得对。这阵子我感到浑身发热又发冷,是有些不舒服,很不舒服”

  “不会吧,出来时候好端端的,现在怎么就变得不舒服了?”

  儿子不信,不信老子说的话。他伸出手去,伸手摸老汉的额头,一摸才吃了一惊,原来他爸额头上还真的是像火一般的烫呢。

  “爸,你为什么不早说?你的身子正发烧呢。──现在什么人也没有,都早已过去了,我们快回去回家去。”

  “对对,回家去。” 老汉点点头,又说:“你别担心,不会有什么大病的。我看八成是被被刚才的事吓的。回家去好好躺躺,好好躺上一觉就会没事了”

  老汉说着这才让儿子搀扶着,一步一步踩着碇步石过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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