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寻花3
第64节第十一章寻花3
郑祥年出了东耳房便迈着方步过小天井来到了西耳房。
这西耳房的门虽然敞开着，但他探头望进去，里面却很有些阴沉沉。屋子里的外间没有人，里间的小房里却传响着低低的呻吟声。那呻吟声显然是这个小丫头竺志莲的声音。
“嘿，这丫头怎么现在还躺在床上？哼哼什么呢，该不是有些什么不舒服了吧？”
郑祥年听了不觉一阵窃喜，他放轻了脚步，“志莲志莲” 挺亲切地呼唤着，一面就跨进屋子又探头探脑地往她躺着的里房迈。
不想才抬起腿，只听得后面有人一声断喝，把他吓唬住了：“──谁？偷偷摸进我家里来的是谁！”
郑祥年回过头来看，却是志莲的妈柳二婶。
原来，这个警惕性极高的柳二婶，才出去打了点酱油回来就见有人鬼鬼祟祟地想溜进她女儿的房间，就急冲冲赶来大喊起来。
郑祥年停住了挪步，忙向她打招呼：“──啊啊，是柳二婶呀？是你回来了。你大喊大叫干什么？吓了我一跳。”
“哦哦原来是郑主任你呀？你也吓了我一跳呢。我没看清楚是你，我还以为是哪方无赖小子。对不起了，不好意思”
柳二婶一见是他很有些意外，也很高兴，就又说：“啊哟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可是稀客呀。平时，虽说住在同一个阊门里，你这个大主任却是从来没把我们这些个人放在眼里，从没有到这后院子来转悠的呢。”
“柳二婶说哪儿的话，我是农会主任，管着全村这千家万户的事。凡我们村里的各家各户我都得关心关心，上段时间还不是因为工作忙腾不出时间来，我早想过来看看你们了。”
大主任今天对柳二婶的话说得很亲切，很有人情味。这让柳二婶好感动也有些奇怪。她说：“ 真的么？要真的是这个关心，那就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说谢谢不敢当，这是我应该做的嘛，我只不过是过来看望看望，看看你们母女俩生活得怎么样。” 郑祥年说，“怎么，你女儿志莲姑娘身子不舒服么？你怎么只让她一个人躺在小房间里哼哼唧唧地难受呢？”
郑祥年不无关切地责怪着，一面耸耸肩就又想往房间里挪步。
柳二婶一见却慌忙又喊住了他。
“啊哟郑主任，进去不得。”
“进去不得？”
“对，进去不得。” 柳二婶说，“郑主任，我这可也是为你好哩。你是汉子不是？是汉子就不能进去。进去不干净。”
“进去不干净？”
“是不干净。” 柳二婶解释起来。“不瞒你说，我志莲肚子已经这么大了，这些天老是哼哼唧唧的总说肚子痛肚子痛，说不定就快要生产了。这样的房间男汉子能进去么？何况是像你这样有头有面的大主任。”
“扯蛋！简直是扯蛋！什么话？都解放了，你却还讲究这个。──柳二婶，这是封建迷信，我们干部不吃这一套。” 郑祥年很恼火，也有些扫兴。不过，嘴上虽然这么说，他也不好意思再迈进去了。
他只得在外间坐下来，柳二婶忙给他泡茶水。
柳二婶说：“大主任，今天你来得正好，我正想瞅机会同你说说话呢，这一直来我心里有多烦呀。谅你也知道的，我家的成分不明不白，我女儿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明不白，你说说，咋办咋办呀？虽说解放了，可我们母女俩究竟到什么时候才能过上青天白日的舒坦日子？”
“怎么不是呢？这也是个问题嘛。” 郑祥年沉吟起来。“依我看，要解决你家的成分问题，志莲姑娘这肚子里的东西是个关键。──二婶，你想想，要是你家志莲肚子里没有这个该死的东西，你家虽说与东家沾点亲带点故，这成分说不定还可以往好一点上争取争取，现在有了这孩子，那志莲不就成了大地主家的媳妇了？定你家个地主分子理由不是很足么？我们农协和人民政府之所以还没有最后确定下来，是因为这孩子还没有生下来。柳二婶，依我看，你要想过舒坦日子就得快刀斩乱麻。”
“快刀斩乱麻，怎么个斩法？”
“干脆将那孩子打下来。”
“把孩子打下来？”柳二婶瞪起眼睛又连连摇头。“那咋行？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这么大了，这不就是活生生把一个人宰杀了？”
“这怎么能说是宰杀呢？二婶，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嘛。打胎是打胎活杀是活杀，二者不一样的。”
“怎么是不一样呢？不打胎，生下来的是个大活人，打了胎，拉下来的是个死尸，大活人和死尸一样么？──大主任，这太残忍了，我做不到，我家的志莲也决不会同意。”
“我可只是好心劝劝你，我没有说一定要你们把那孩子打下来。” 郑祥年说着不觉就叹了口气。“人哪，就是这样，当断不断，到头来就没有后悔药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郑祥年不想再呆下去，呆下去其实也没多大意思了。他喝了几口茶水就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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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祥年出了东耳房便迈着方步过小天井来到了西耳房。
这西耳房的门虽然敞开着，但他探头望进去，里面却很有些阴沉沉。屋子里的外间没有人，里间的小房里却传响着低低的呻吟声。那呻吟声显然是这个小丫头竺志莲的声音。
“嘿，这丫头怎么现在还躺在床上？哼哼什么呢，该不是有些什么不舒服了吧？”
郑祥年听了不觉一阵窃喜，他放轻了脚步，“志莲志莲” 挺亲切地呼唤着，一面就跨进屋子又探头探脑地往她躺着的里房迈。
不想才抬起腿，只听得后面有人一声断喝，把他吓唬住了：“──谁？偷偷摸进我家里来的是谁！”
郑祥年回过头来看，却是志莲的妈柳二婶。
原来，这个警惕性极高的柳二婶，才出去打了点酱油回来就见有人鬼鬼祟祟地想溜进她女儿的房间，就急冲冲赶来大喊起来。
郑祥年停住了挪步，忙向她打招呼：“──啊啊，是柳二婶呀？是你回来了。你大喊大叫干什么？吓了我一跳。”
“哦哦原来是郑主任你呀？你也吓了我一跳呢。我没看清楚是你，我还以为是哪方无赖小子。对不起了，不好意思”
柳二婶一见是他很有些意外，也很高兴，就又说：“啊哟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可是稀客呀。平时，虽说住在同一个阊门里，你这个大主任却是从来没把我们这些个人放在眼里，从没有到这后院子来转悠的呢。”
“柳二婶说哪儿的话，我是农会主任，管着全村这千家万户的事。凡我们村里的各家各户我都得关心关心，上段时间还不是因为工作忙腾不出时间来，我早想过来看看你们了。”
大主任今天对柳二婶的话说得很亲切，很有人情味。这让柳二婶好感动也有些奇怪。她说：“ 真的么？要真的是这个关心，那就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说谢谢不敢当，这是我应该做的嘛，我只不过是过来看望看望，看看你们母女俩生活得怎么样。” 郑祥年说，“怎么，你女儿志莲姑娘身子不舒服么？你怎么只让她一个人躺在小房间里哼哼唧唧地难受呢？”
郑祥年不无关切地责怪着，一面耸耸肩就又想往房间里挪步。
柳二婶一见却慌忙又喊住了他。
“啊哟郑主任，进去不得。”
“进去不得？”
“对，进去不得。” 柳二婶说，“郑主任，我这可也是为你好哩。你是汉子不是？是汉子就不能进去。进去不干净。”
“进去不干净？”
“是不干净。” 柳二婶解释起来。“不瞒你说，我志莲肚子已经这么大了，这些天老是哼哼唧唧的总说肚子痛肚子痛，说不定就快要生产了。这样的房间男汉子能进去么？何况是像你这样有头有面的大主任。”
“扯蛋！简直是扯蛋！什么话？都解放了，你却还讲究这个。──柳二婶，这是封建迷信，我们干部不吃这一套。” 郑祥年很恼火，也有些扫兴。不过，嘴上虽然这么说，他也不好意思再迈进去了。
他只得在外间坐下来，柳二婶忙给他泡茶水。
柳二婶说：“大主任，今天你来得正好，我正想瞅机会同你说说话呢，这一直来我心里有多烦呀。谅你也知道的，我家的成分不明不白，我女儿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明不白，你说说，咋办咋办呀？虽说解放了，可我们母女俩究竟到什么时候才能过上青天白日的舒坦日子？”
“怎么不是呢？这也是个问题嘛。” 郑祥年沉吟起来。“依我看，要解决你家的成分问题，志莲姑娘这肚子里的东西是个关键。──二婶，你想想，要是你家志莲肚子里没有这个该死的东西，你家虽说与东家沾点亲带点故，这成分说不定还可以往好一点上争取争取，现在有了这孩子，那志莲不就成了大地主家的媳妇了？定你家个地主分子理由不是很足么？我们农协和人民政府之所以还没有最后确定下来，是因为这孩子还没有生下来。柳二婶，依我看，你要想过舒坦日子就得快刀斩乱麻。”
“快刀斩乱麻，怎么个斩法？”
“干脆将那孩子打下来。”
“把孩子打下来？”柳二婶瞪起眼睛又连连摇头。“那咋行？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这么大了，这不就是活生生把一个人宰杀了？”
“这怎么能说是宰杀呢？二婶，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嘛。打胎是打胎活杀是活杀，二者不一样的。”
“怎么是不一样呢？不打胎，生下来的是个大活人，打了胎，拉下来的是个死尸，大活人和死尸一样么？──大主任，这太残忍了，我做不到，我家的志莲也决不会同意。”
“我可只是好心劝劝你，我没有说一定要你们把那孩子打下来。” 郑祥年说着不觉就叹了口气。“人哪，就是这样，当断不断，到头来就没有后悔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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