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大批斗6
第165节第二十四章大批斗6
一场激烈的暴风骤雨就算是这么过去了,大会结束,这些活靶子们有的判刑有的劳教。比较起来姜村的这两个还算是最幸运最轻微的。会罢,姜庚土还被喊了去,喊到指挥部去,那儿的高书记还要找他谈话。
大会一结束,与会的千万群众都纷纷嚷嚷地向各处散去,姜世义却还是懵懵地跪在那儿不说不动。就这么跪了大半天又饱尝了皮肉之苦,他这身子一时也许就不能动弹了,也也许是因为没有接到明确的指令他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有人喊他,喊他说:“姜世义,你现可以回家去了,你还跪着干吗?跪了这半天你还没有跪够呀?”他听了这话才突然像从梦中惊醒,才说了声谢谢支撑着肢体慢慢地站起来。他站起来后这浑身麻麻辣辣的几乎是挪不开步了,他迈腿往台下走时,双腿一软,差点儿就摔了一跤。他来到台下也顾不得还有那么多的男女满有兴趣地看着他,就找了个没人的空处坐下来。他得先好好歇息,歇息一会儿再走。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这早就发涩的眼皮子,掏出手帕来擦拭着这满头满脸被吓出来或者被打出来的汗水,也擦了擦早已是一片模糊的眼镜片子将眼镜重新戴上。这知觉就清醒多了,眼前看到的一切也明亮得多清晰得多。他抬头看看这天空,这周围。天上,白云悠悠骄阳艳艳,周围,溪水潺潺山岳依然;回头再看看自己这身子,这身子虽然是遍体疼痛,但肢体还全还完好无损,他特地用手在自己身上拧了一把,感觉到与平时一样,一样的有疼痛感他这才意识到这一场突然而至的关劫总算是这么过去了,他姜世义总算是又回到了这个人世间,他姜世义还是姜世义。他伸臂展腿,不觉就长长地吁了口气。
这样歇息了一会,姜世义就重新站起来,站起来迈动着僵硬的双腿跟在人群后面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挪步。
姜玉珠拔开滚滚人流发疯似的大喊着向他跑来了,她因为被姑娘们强拽着身不由己,她现在还是不顾一切挣脱了她们跑到他跟前来了,她一到他跟前就紧紧地扶住了他。
在这众目睽睽之中,姜世义本来是不想让她这么亲近这么搀扶的,他是个双料分子,五类中占了两类,又刚被批倒批臭,他不想连累她影响她,无奈姜玉珠将她搀扶得那么紧,他怎么劝阻拒绝都无济于事,他还是被她紧紧搀扶着不放。她一面搀扶着他一面就连连问他那儿最痛,这腿还迈不迈得动,要不,就先歇会儿,或者就由她背着回去。姜玉珠问着说着,这泪珠儿早就簌簌地掉下来了。
姜世义摇着头,他不想让她扶,当然更不想让她背。他一瘸一拐地走了一阵,他们就在溪边暂歇下来。他等那么多的人全走去全走完了,才站起来在姜玉珠搀扶下蹒跚地过碇步格迈上了大堤。
其时,艳艳的太阳正挂在头顶上,学校里正是放午学的时候。在他们进村时,村巷里就有许多小朋友背着书包成群结队地放学回家去。这些天真烂漫的孩子还不知道今天出了什么事,他们见了这位他们已经相当喜爱又充满着崇敬的姜老师,都纷纷很有礼貌地向他行礼,又很亲切地呼喊着向他问好。
姜世义堆着笑一一应答着,等这些学生一阵风过去后,他的思绪才重又回到了更真切的现实中来。
是呀,批斗会不过是片刻瞬间的事,说过去就过去了,而接下来的漫长日子又该怎么过呢?老师不能再当了,还得回队里去。他一想到生产队里这没日没夜的繁重劳作和一些社员不冷不热的目光,这心里就不寒而栗,就禁不住深深地摇头叹息,颓唐沮丧之情溢于满脸。他的眼圈是黑黑的,眼眶里布满了猩红的血丝,姜世义他太疲惫了,他走着走着就疲惫得再没有力气往前挪步。他们不得不在离学校不远的一棵大树下再次停下,一屁股坐在大树树根上。
姜玉珠看着这一切,实在是心疼难受死了,思前想后,她才明白她原来的想法是多么愚蠢多么天真。她自以为精明过人,将计就计将那个混蛋郑祥年大大捉弄打骂了一番,又赚到了那份任教通知书,谁想得到最后还是遭到了他的报复,而且还是不显山不显水的这么凄惨的报复。她蹲下去紧紧地攥着姜世义的手说:“世义哥,这一切都是我惹的害的,我好悔好悔呀,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c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玉珠,你别这么说,你没有错,你全是为了我,为我好。是我不好。我成分不好,又是地主又是右派,即便没有这事也会有别的事的,我折腾到哪儿都是在劫难逃呀!”
姜世义说着叹了口气,他抬眼望了望这条已经走得很熟悉的通往小学校的路,说:“可是这往后的日子我该怎么办呢?我不能再去学校当教师了,我还能干什么呢?──玉珠,我还只是个三十几岁的人,还有很长的一段人生之路要走,我一想到往后这漫长的日子,心里还真有点怕呀”
姜世义拉着她苦丧着脸说不下去,姜玉珠却突然揪住了他的肩膀,说:“世义哥,你别这样想千万别这样想,不怕的我们不怕,噢,你没劳力我有劳力,你养不活自己我能养你。世义哥,要是要是你不嫌弃,这日子我们就一块儿过。──世义哥,我们结婚吧,我们立即结婚!”
姜玉珠颤巍巍地说着,她也管不得路上有没有人在注视他们,就突然把他拉在自己怀里,拉在怀里紧紧搂着他嚎啕大哭。
宽阔的大溪滩那边,不知从哪个方向忽然就飘来了悠悠扬扬的歌声,听这嗓门就知道那一定又是牧鸭瘸腿汉子姜传宝唱的:
妹妹的行为好感人,
妹妹的精神惊鬼神;
但愿好心有好报,
天地山水共作中。
啊呀,啊呀呀──
但愿好心有好报,
天地山水共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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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激烈的暴风骤雨就算是这么过去了,大会结束,这些活靶子们有的判刑有的劳教。比较起来姜村的这两个还算是最幸运最轻微的。会罢,姜庚土还被喊了去,喊到指挥部去,那儿的高书记还要找他谈话。
大会一结束,与会的千万群众都纷纷嚷嚷地向各处散去,姜世义却还是懵懵地跪在那儿不说不动。就这么跪了大半天又饱尝了皮肉之苦,他这身子一时也许就不能动弹了,也也许是因为没有接到明确的指令他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有人喊他,喊他说:“姜世义,你现可以回家去了,你还跪着干吗?跪了这半天你还没有跪够呀?”他听了这话才突然像从梦中惊醒,才说了声谢谢支撑着肢体慢慢地站起来。他站起来后这浑身麻麻辣辣的几乎是挪不开步了,他迈腿往台下走时,双腿一软,差点儿就摔了一跤。他来到台下也顾不得还有那么多的男女满有兴趣地看着他,就找了个没人的空处坐下来。他得先好好歇息,歇息一会儿再走。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这早就发涩的眼皮子,掏出手帕来擦拭着这满头满脸被吓出来或者被打出来的汗水,也擦了擦早已是一片模糊的眼镜片子将眼镜重新戴上。这知觉就清醒多了,眼前看到的一切也明亮得多清晰得多。他抬头看看这天空,这周围。天上,白云悠悠骄阳艳艳,周围,溪水潺潺山岳依然;回头再看看自己这身子,这身子虽然是遍体疼痛,但肢体还全还完好无损,他特地用手在自己身上拧了一把,感觉到与平时一样,一样的有疼痛感他这才意识到这一场突然而至的关劫总算是这么过去了,他姜世义总算是又回到了这个人世间,他姜世义还是姜世义。他伸臂展腿,不觉就长长地吁了口气。
这样歇息了一会,姜世义就重新站起来,站起来迈动着僵硬的双腿跟在人群后面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挪步。
姜玉珠拔开滚滚人流发疯似的大喊着向他跑来了,她因为被姑娘们强拽着身不由己,她现在还是不顾一切挣脱了她们跑到他跟前来了,她一到他跟前就紧紧地扶住了他。
在这众目睽睽之中,姜世义本来是不想让她这么亲近这么搀扶的,他是个双料分子,五类中占了两类,又刚被批倒批臭,他不想连累她影响她,无奈姜玉珠将她搀扶得那么紧,他怎么劝阻拒绝都无济于事,他还是被她紧紧搀扶着不放。她一面搀扶着他一面就连连问他那儿最痛,这腿还迈不迈得动,要不,就先歇会儿,或者就由她背着回去。姜玉珠问着说着,这泪珠儿早就簌簌地掉下来了。
姜世义摇着头,他不想让她扶,当然更不想让她背。他一瘸一拐地走了一阵,他们就在溪边暂歇下来。他等那么多的人全走去全走完了,才站起来在姜玉珠搀扶下蹒跚地过碇步格迈上了大堤。
其时,艳艳的太阳正挂在头顶上,学校里正是放午学的时候。在他们进村时,村巷里就有许多小朋友背着书包成群结队地放学回家去。这些天真烂漫的孩子还不知道今天出了什么事,他们见了这位他们已经相当喜爱又充满着崇敬的姜老师,都纷纷很有礼貌地向他行礼,又很亲切地呼喊着向他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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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珠,你别这么说,你没有错,你全是为了我,为我好。是我不好。我成分不好,又是地主又是右派,即便没有这事也会有别的事的,我折腾到哪儿都是在劫难逃呀!”
姜世义说着叹了口气,他抬眼望了望这条已经走得很熟悉的通往小学校的路,说:“可是这往后的日子我该怎么办呢?我不能再去学校当教师了,我还能干什么呢?──玉珠,我还只是个三十几岁的人,还有很长的一段人生之路要走,我一想到往后这漫长的日子,心里还真有点怕呀”
姜世义拉着她苦丧着脸说不下去,姜玉珠却突然揪住了他的肩膀,说:“世义哥,你别这样想千万别这样想,不怕的我们不怕,噢,你没劳力我有劳力,你养不活自己我能养你。世义哥,要是要是你不嫌弃,这日子我们就一块儿过。──世义哥,我们结婚吧,我们立即结婚!”
姜玉珠颤巍巍地说着,她也管不得路上有没有人在注视他们,就突然把他拉在自己怀里,拉在怀里紧紧搂着他嚎啕大哭。
宽阔的大溪滩那边,不知从哪个方向忽然就飘来了悠悠扬扬的歌声,听这嗓门就知道那一定又是牧鸭瘸腿汉子姜传宝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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