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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章

  汉中的时令比吴韵琛的家乡杭嘉湖一带要早二十好几天,刚交五月中旬,本地开始夏收c割麦子了。今天他们要把脱离机运往公社试用。依照汉中农事方式制作的机器比样机多了个集存脱粒的方斗,机器安装在方斗左右面的斗壁上。解放牌卡车的后栏板打开后,可以装运四台机器。他们运了机器早早地上路了。

  公社机关大院里,人们一早就忙开了。木牌楼正在搭建,已经派出采集青树枝的人员。彩旗c大字c标语各样必需品都已备齐,只等现场布置。两位书记去了汉中,迎接地区c县的人员;陈主任在家具体指挥。新农机的试用工作容不得一丝差错。领导们周密的计划里,今天是“自己人”先进行小范围试用c验证。如果小范围试用顺利,明天正式由上级一起进行试用c验证。尽管人力脱离机在有些地方是司空见怪的了,但在这儿它还是“新农机”,就是在公社职工——他们是本地见多识广的一族——里还有许多人持怀疑态度。

  装载脱离机的卡车轻车熟路,吴韵琛c徐毓蓉与驾驶员注视着前方,互相在说着车上的机器。国家的发展带动了方方面面。尽管程度上有差别,三人都为这种偏僻的地方能用上机器而高兴。在他们二位,或许多了一份感慨,毕竟从去汉中取样机c图纸到今天,他们参与了全部的工作。徐毓蓉还想好了自己在试验工作中的角色内容和态度。

  脱粒机在人们的翘首企盼中到达,按陈主任指挥,车辆直接开到地头。几乎全机关的人员,加上车上下来的二位c大队里选派的十来个精壮劳力,一伙人跟着陈主任朝镇外走去,他们摩拳擦掌,热情高涨。

  正式试用脱粒机的田块是经过实地踏看的,选中公社机关所在地镇外文市大队的一块麦地。麦地紧挨着主干道,有两亩地。主事者的意图是在半个小时内一鼓作气完成作业,来显示新农机的威力。今天的“小试”安排在附近另外找的一块地上进行。

  他们来到小试的地里。生产队派工的几位妇女正在做准备工作——割麦子。她们见大伙来了,就放下手里的活,打起了招呼。很多人就一涌而上,割的割,捆的捆,替代了她们。因为人太多,看起来像是在做游戏。机器被搬到合适的位置,安排妥当;有人在附近插下一些彩旗——计划里今天不用彩旗。

  脱粒机的操作并不复杂,唯一的技巧是启动时要盘动滚轮,带动踏脚板上升到一定的高度。很快,有意愿的人都学会了。看着捆成捆的麦子有一些了,在陈主任许可后,大家七手八脚就试着操作起来。机器的功效使在场所有的人——吴韵琛也只是在家乡看到过,自己并没有使用过——大感意外。这么多人割,这么多人捆,竟然供不足一台机器的使用量。大伙儿更起劲了,割的拼命割,捆的拼命捆,踩机器的尽力踩(这是不需要的),半个小时不到,一亩大小的一块地竟收了个精光,而且麦秸都堆放妥了。刚才还有一个有趣的镜头,徐毓蓉站在中间,两边两个男性同事,一起奋力地踩脱粒器,乐得像孩子一般。

  大伙分散在附近纷纷议论。陈主任十分高兴,他思考了一阵,召集了吴韵琛和几个干部进行分析。他们总结了几条出现的问题。一是明天正式试用的重点要转移到割和捆上面,机器的能力是足够的;二是麦粒飞洒比较严重,要用布进行遮挡;还有要由生产队社员来进行操作,现场秩序要控制好,今天下午对社员进行培训。陈主任指派吴韵琛c徐毓蓉协助大队领导工作,遮挡用的布由公社准备。陈主任的事理很明析,从体制上看技术由吴韵琛负责,而指派徐毓蓉是便于组织妇女收割和捆捆。计划要求他们今天晚上回到厂里,准备明天发运所有的脱离机。

  午后,他们来到明日试用机器作业的地块,生产队社员正在收割,四台机器已经转移到了这儿。生产队出动了几乎所有的劳力,大队派有现场调度人员,对公社下达的任务下面都不敢轻慢。

  社员里面有徐毓蓉的初中同学,有些人知道她是小学老师,在公社里工作,对她都比较亲热。她操起地头的镰刀,与他们一起干起来。吴韵琛杂在捆麦子的之间,认真地贡献他的力量。这种大呼隆的作业方式当时实行了二十年还不到,作业的人们倒是很坦然,大家一边做活,一边说着荤的c素的段子,一付愉愉快快的情景。徐毓蓉看着没割的麦子剩下不多了,她和大队的调度员商量了一下,于是就决定剩下的地块留着明天机器试用时割。

  对社员们的培训跟着进行。一部分人七手八脚盘动机器,社员排了队踩踏板。脚的上下踏动能使滚轮转动,很多人都兴奋极了。他们一高兴,就狠劲踩,滚轮飞速旋转,发出轰c轰的谐音。培训工作的重点是说服他们明天保持有组织的作业秩序。大队调度员刚试着开始讲话就进行不下去了,他一说话他们就笑,你越一本正经的样子,他们越是哄得起劲,特别是年轻的“媳妇”和姑娘。还是徐毓蓉把他们召集拢来,站在他们中间好好跟他们说话,说明明天是地区和县的人来现场,还有外公社的许多参观者,说明了保持秩序的重要性。尽管看起来“说教”的效果是有限的,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按以往的经验,临到阵上了,社员是比较听话的。村里的人生活安排和公社员工是不同的。他们上午八c九点钟到现在已经比较久了,多少显出疲惫的摸样。徐毓蓉看在眼里。她让他们休息了一阵,与大队调度员统一了看法,就招呼社员们收工。

  大队调度员和社员的离开,倒显得公社员工的生活安排与村里人不同了。徐毓蓉与吴韵琛不着急回公社。

  太阳虽然偏了西,威力还是不小,天比较热。他们带着草帽,她引路,在成熟待割的田间走着。周围在总体上是丘陵地貌,但从小范围看,呈现出多样的景观。四野里,田亩高高低低c沟叉交错其间。几乎每一个角落社员都洒下他们的汗水,现在终于要收获了。然而,收获是一年两次最辛劳的过程,人们需要把捆头高高举起,重重地砸在禾桶的侧壁上,麦粒掉下来了,才能实现他们的期盼;现在辛劳终于可以部分得到减轻。他们体会到了最近一段日子工作的价值,心里同样漾满收获的情感。

  前面稀稀落落的一行树逐渐清晰起来,树干之间衬着树梢,只看到树梢的树长在低些的位置,那是凤家水库的所在了。他们冲着它们而去,水库边树阴下应当阴凉些;而在徐毓蓉的心里是另有她的想法的。

  他们在树阴下,手把草帽扇凉,一边说着她们的话。他在他的右手边的水坝上看到“凤家水库”四个大大的红字。清澈的库水有八分满,人们作了准备。夏收一旦结束,村民要栽下一年中的主要期盼,水是必不可少的。

  “那一面的背后是什么。”徐毓蓉指着对岸说。吴韵琛一时没顾上说。

  “怎么这么快就记不住了,好狠心喔。”“嘻c嘻。”她也感到说的话与自己心里的情感不符,笑出来了。吴韵琛记得十分清楚,何况时间相隔并不远。隔着对岸的,是她骑了车载着他高速冲下去的长坡;从右手边的大坝上下去,是虬曲在林地中的小道,他们在回公社;戴胜鸟舞一样的飞动,好象在你等我c我等你的自然意境。他回答了她的考题,她高兴地打了九十五分。

  盘桓了一阵后,他们回公社,向领导汇报下午的工作。他们在公社食堂里用罢晚餐,天光犹在,他们知道徐家岭村里的爸爸和位于工地上的小巢在召唤了。

  徐家岭村和工地基本是顺道,自从第一次走过后不知道又走过了多少遍。今天他们又共享起“走着”的快乐。“弟弟去了阳安铁路工地,爸爸应该是更孤单了。空着手不要紧,和爸爸在一起,说说话,让爸爸看到我们双双对对的,比什么都强。”徐毓蓉这样想着,似乎冷落了他一小会儿。她即刻感觉到他有些“安静”。

  “韵琛,是身体有些不舒服?”他被她的话拨弄了一下,回复到状态。

  “那在想什么呢?”

  “我想,要不了几天,我要回厂了。”她明白了。

  “不成在公社里一直工作下去?‘此地乐,不思蜀’了?那哪能行?”

  “倒也不是。主要是我们不能时时处处在一起了,另外,该想个什么办法才好。”

  “傻的哥,我可以早出晚归的,不要为这事担心。这种时候,能走路的乡下姑娘就有优势了,我还高兴呢。”徐毓蓉认为他真有些忧郁,故而尽力使气氛轻松起来。

  徐毓蓉说的“早出晚归”拨动了机窍。他想,汽车是天方夜谭;摩托车最好,但不能实现;买一辆自行车吧,她车技又好。他想好了,没说。徐毓蓉问他又在想啥,他就搪塞了几句。

  他们到家时爸爸在整理农具,这么多年了,他习惯了。爸爸看到他们来了很是高兴。可末了,还是爸爸让他们快回厂里,别耽误了工作。他们重又上路,星斗满天。天河高挂在中天,似乎拐了个弯。农谚说,“河来掼(天河打弯之意),吃麦饭”,是收麦子的时节了。

  第二天早上,吴韵琛押运第二车到达公社,徐毓蓉已经在镇的主街上迎着,她是随第一车先到达的。她上了车,引导他们来到试用和向各大队授于脱离机仪式的会场。会场设在镇外,大部分机关员工都在现场忙着。他们参加到现场工作中去,车辆继续回厂装运机器。

  主席台是原有的,它是一个四面砖垛中间填土的土坛,今天它的两侧面c后面插了密集的彩旗作为围护和背景。台上供贵宾使用的台凳利用办公桌椅,正往现场搬运。随后他们来到机关大院,汇合陈主任,听从他的工作安排。此刻陈主任不需要他们做任何其它事情,他只要他们关心好继续运到的机器,余下的时间让他们好好休息。公社机关的大门外,木制牌楼上已经插满青青的柏树枝,柏枝间装饰了五颜六色的纸花。他们看了牌楼横幅上的大字,发现是镇外会场的会标。会场和会标分在两处,是一种变通的办法,也说得过去,对于会场和会议,主办者正是公社。

  会议的出席方由三部分组成。地区c县c周围公社的人员;另外是各大队的代表;还有就是执行今天试用操作的生产队社员。大队的代表还负有把授于的脱粒机扛回村庄的任务,所以大队派出了拿得出手的好劳力。

  会议的气氛浓烈起来,有大队派出的代表到达公社报到了。陈主任和员工们都有经验,知道很快就会有不少代表到达;再过一会儿,其它代表就会蜂涌而至了。陈主任坐镇机关,由员工分别带领大队的人进入会场。徐毓蓉和吴韵琛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他们受命参加到引导的任务里,因而格外兴高采烈。不断有大队代表到达,代表不断地被引导至会场,镇上人来人往,好象是重要的节庆日子一般。

  一会儿,会场那边高音喇叭开始试音,气氛高涨了一段。锣鼓队操演的铿锵声波也加入进来。陈主任抬腕看了时间,是时候了。他给徐毓蓉指定新任务,让她从现在起安排好主席台上就座贵宾的茶水事项,并且为他们献茶和续水。接着,他拉上吴韵琛,留下部分员工,与其余员工一起进驻会场。

  所有的脱粒机被整齐地排列在主席台前,每台机器都贴上红纸,规定了它所配属的大队。进行今天试用操作的生产队社员也早早来了。会议参加者聚集在现场,很多人围着机器在看,一些人在发表他们的重要的观点。吴韵琛随陈主任在主席台上。他观察到,似乎比较简单的一件事,组织起来竟这么头绪纷繁,而今已被组织得井井有条,一直到此刻只等上级贵宾的到达。他对陈主任他们不由得心生敬意。

  文市镇西边,从汉中过来的公路尽头,公社也派了迎接的员工。一辆公交车停下。车门甫一打开,公社人员迎上前去。两位书记带着地区c县c临近公社一行二十来人到了。今天来宾中都是业务部门的有关人员,没有重要官员,所以公社包了公交车;附近公社的参观人员也按体制先到县里报到,再一起前来的。一个员工让驾驶员摁了一阵高音喇叭,把这里的信息通知会场。汪书记他们刚进镇,会场上的锣鼓响起来了,高音喇叭里也送出高分贝的革命歌曲。

  会场上站着参加会议的人已经集合在一起,他们保持了一种最低限度的整齐,这对他们来说已是不容易了。

  “参加会议的全体同志,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热烈欢迎地区c县领导,各公社的领导!”陈主任对着话筒大声喊话。会议开始了。陈主任主持今天的仪式。

  汪书记一行鱼贯上台。二位书记c陈主任c吴韵琛c地区c县的人员在第一排就坐,本公社c附近公社和大队干部坐后面几排。

  汪书记首先讲话。依着是地区c县的讲话,附近公社的代表表达学习决心。接着,陈主任请吴韵琛站了起来,吴韵琛还没有理会怎么回事,全会场爆发出暴风雨般的掌声。在陈主任的发动下,所有的人都在狠劲鼓掌。吴韵琛被弄了个大红脸。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盛情,他认真地向大家鞠躬行礼。幸亏陈主任即刻让他坐了,否则他真不会行下面的事了。不在意识里,他朝旁边寻去。在两面彩旗之间,徐毓蓉一手捂着嘴,正在偷着乐呢。徐毓蓉“过意不去”,上前为他冲了茶。她在盖上盖子时,用杯盖在杯口上轻磕了两下。他轻轻地点c点头,表示领会了她的劝慰。

  仪式进入今天的主程序。陈主任代表公社向各大队分配脱粒机。陈主任朝台下一位员工看了一眼,那位员工立即指挥锣鼓队行动,铿锵热闹的锣鼓声即时响彻整个会场。在一片热闹中,陈主任开始报出一个一个大队的名称。他每报出一个大队的名称,会场上就会走出多位壮实高大的小伙子,站到获得的机器四周。他们个个都是喜气c自豪的神情。在陈主任说到后边一些的大队名称时,在没有人指挥的情况下,锣鼓队翻出了点新花样。他们在报名称时保持肃静,而在小伙子们行动时,则急速奏响手中的“乐器”。他们这种非故意的助推方式,把仪式带到了近乎沸腾的状态。

  脱粒机被不断地交到它的所有者手中。机器是无偿提供,获得者不需要支付什么东西。这种获得方式是受惠于地区的项目资金(公社没有动用下拨资金,工厂支援了全部物料c人工)。在往后的推广计划里,就要由生产队提供资金了。

  陈主任把全部机器分配完毕。他示意主席台上所有的人起立。他宣布接着进行现场试用演示。仪式结束了。今天被安排进行试用操作的生产队社员明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是主角。他们跑在最前面,其他的与会鉴定人员和参观者在后面随着。工作的重心转移到选定的田块。

  和周密计划的结果一模一样,试用圆满成功。尽管参加了昨天“小试”的人员和地区c县的业务人员都有精神准备,他们还是对今天的脱粒效率感到震惊。由于麦棵早先已经捆妥,参与搬运的劳力又多(很多参观者都参加了进去),四台机器一齐开动,二十分钟不到,就满足了两亩多地的脱粒需要。

  吴韵琛和徐毓蓉溶在田块上的人群里,分享着美满的结果和公共的喜悦。人们的个人崇拜出现了。尽管在吴韵琛自己看来,他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然而地区c县的一帮人纷纷围拢到他身边(徐毓蓉在他旁边),一边握手,一边向他表示感谢,有些甚至表示了感激。既然有人带了头,聚集到他们身边的人就越来越多。徐毓蓉看着势头不妙,准备逃离出去,可是已经迟了。到后来人群把他俩围得水泄不通,站在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他们的人,因而也就不可能知道他们在里面经历了些什么。在这种情势下,谁也没有也不能解救他们,只能等待人们的热情自然地慢慢降温。

  终于公社几位领导走上田边的主干道。陈主任召集锣鼓队来到道上,接着他宣布了今天最后的安排:用锣鼓欢送“各路英豪”(他的原话)回村。锣鼓重又被敲打起来,人们跟随在后,回到会场。锣鼓声中,各大队的小伙子们扛起他们的脱粒机,一边与领导道别,一边上路,回他们的村庄。

  也许是刚才被人们透支了他们的感情或者别的什么,吴韵琛和徐毓蓉在回公社机关的道上似乎有些提不起精神,甚至是有些无精打采的。进镇道上,吴韵琛拉住她停留了一阵,他往就近的农田扫描了个大半,又把目光推到远处。他把它们定格在心里。到了这种时候,他知道以后不可能常来这些地方了,尽管那里是他和徐毓蓉起步的地方,是培育了她们的爱恋的地方。不容他多想,陈主任在招呼她们了。

  机关食堂和镇上供销社饭店的能力都被动员起来。公社排出的午餐是一种介于份饭和宴席之间的规格。尽管仅仅如此,地区c县方面已经非常满意,附近公社的同行们更是大大地钦佩。大家分桌而坐,畅谈工作,畅叙友谊;尽劲而来,尽兴而归。席上陈主任认真要吴韵琛在公社里好好休息几天,到时再回厂。

  午后休息过后,吴韵琛和徐毓蓉悄悄地离开机关,去执行他们的私人计划。徐毓蓉手里替他拿着个小包。他们飘飘渺渺行去,故意绕来转去,但目标是明确的。说了也没什么,在他的几次三番提出后,徐毓蓉眼下陪伴他去凤家水库还游泳的愿。

  凤家水库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按最宽的方向游一个来回有两公里。凤家水库在他们溶合过程的最初日子里也担当过一般的角色。他们曾经站在它的坝上,感悟到它与附近的山岭是天地专为他们而设造的。如今,天物仍然而人事已非,他们已经从初识的蠢蛹羽化为恩爱的仙蝶。

  关于脱粒机的工作和喧闹已经结束。这段日子在办公事的人的计划里可能只是一部分“日程”,但是在他们的“这辈子”中,是一个“时代”。从明天算起,应该是他们的另一个时代了。他们来游泳是一种放松自己的方式,毕竟无论从工作或者“努力”方面来说是需要调节一下了。

  他们席地坐着。这儿位于水库西岸,离大坝很远,比较冷僻。他们不需要故意选择僻远的地点,但既然到了这儿,也没什么坏处。吴韵琛脱了游泳不需要的衣服,在做扩胸c扭腰一类下水前的准备动作。徐毓蓉心头一阵激动,毕竟她还从没有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近距离地注视过一位青年异性的侗体。但现在不是羞涩的时候,她走上前去,拉住他,

  “韵琛,行吗?水很冷,水库很深的。”吴韵琛没有把这点水面看得很严重,他安慰了她,踩入水中。水确实有些冷,他捧起水湿润一下身体的正面,纵身一蹦,到了水里。

  “小心!不行马上回来!”他身后传来她的高音。他在水里回过身,向她挥手,让她宽心。他做准了蛙泳的姿式,平缓地往水库中间游去。他在蛙泳和一种游泳的人各有千秋的侧泳之间变换泳姿,运动在水里。他经常招手和她沟通,他看到她站起来向他示意,他知道她放心了。水确实有些冷,但游了起来就是一种有些冷又有些不冷的感觉了。他并不熟悉这种感觉,但好象又是体验过的。

  如果从离开北京那一年的大夏天算起,大约在两年多前。一天,一位北京本地的同学约吴韵琛与他一起去游泳,当时他略微带着一丝神秘兮兮的样子,这一点吴韵琛是事后回想到的。那次的时间,比北京适宜游泳的日子要早不少日子,碍于同学友谊就一同去了。

  他们就读的学校在北京东郊,离现在已经有了些名气的朝阳公园很近。那时的朝阳公园只是一个被“称为”公园的公园。它的水面倒是很大,处数也很多,但它的水体是附近一个热电厂的循环水,水面上漂浮有许多黑色的聚集物,水质也不适宜人下水,所以人们一般不选择它作游泳的去处。

  朝阳公园的北面,紧挨着它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水塘。这些水塘据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说法,是城里皇家和王公贵戚造房取土而自然形成的。水塘水质很好,离城区又比较近,因而,到了季节,是附近人们的天然泳场。这些水塘有一个总的名称叫作王八坑,至于为什么是“王八”坑就不知道了。

  吴韵琛与同学一起到王八坑游泳。水塘边上断断续续地滋生着一块一块的芦苇,这些芦苇与通常见到的不一样,特别的粗壮。一看到清粼粼的水面吴韵琛十分兴奋。那位同学并不着急,吴韵琛只能跟着他在附近转悠。他们在一旁看到几个工人在往一辆小卡车上装冰块。同学告诉他,冰块是冬天里在水坑的冰面上凿取的,用稻草保护到夏天供使用,正装的冰块是人民大会堂用的。

  “表哥!”他们正看着,同学被一位姑娘甜美地叫了他。他们一齐回头。两位姑娘已经在那边的芦苇丛外面了,正袅袅娜娜地往他们这边走来。一位姑娘个子一般,另一位高高挑挑的,正在向他们挥手,显然这位是同学的表妹。吴韵琛在同学的后背上拧了一下,轻轻说了一个字,“坏!”同学迎上去,他们会合在一块儿。吴韵琛明白了,今天的主题——游泳此刻算是真正开始。

  姑娘们是有备而来,除下外衣,已经是泳装了。时令尚未到,水确实有些冷,但游了起来就是一种有些冷又有些不冷的感觉了。同学和另外那位姑娘有说有笑地往一边游去了,把吴韵琛撂给了高挑个姑娘。他们漫无目的地在水塘的各处荡游,游得累了,就在水里站立一会儿(塘的很多地方水并不深)。姑娘大大方方的,又比较热情。姑娘是京棉一厂的挡车工,住在工厂家属区。她到表哥学校玩过许多次了,今天的游泳项目是她让安排的。姑娘约他去她家玩,要他考虑一下。总之,姑娘只是没说“我看上你了”,意思表达得十分明确。吴韵琛当时的摸样,用那个时代的词语还不容易找到合宜的字眼来演绎;当今的用语里,当时的吴韵琛还是很“青涩”的。他接着她的话,呃c呃地应着;水确实有些冷,有时候他还在微微地抖着。后来相处得熟了,姑娘告诉他,也许在他自己看来他很狼狈,但他当时的一付摸样她越看越喜欢他。上岸时,姑娘伸出手,他拉了她一把。吴韵琛完全不行了,干毛巾也掉到水里去了。姑娘把她的毛巾给他用;冷风一吹,他抖得更厉害了,姑娘把她的浴巾替他披上。他们送她们回家,走了好一会儿,过了红庙了他才缓和下来。

  后来他们就谈上了。虽然最后并没有结果,但其间有些际遇还是幸福过的。有一次他们到天津游玩,在海河铁桥上,人们摩肩接踵,他不小心踩掉了前面一位姑娘的后跟,姑娘并没有怎么样,回过头来突然笑了一下,随口说了一句当地话,“彀了”,她却不依起来,

  “什么‘彀了’,卫嘴子!”

  “京油子!”对方也不好惹。

  “好了,好了,我做‘狗腿子’,结了,结了。”说得两位姑娘都扑刺一声笑了。另外,有很多次,八达岭c颐和园c香山c八大处c潭柘寺c戒台寺轮着游,香山那个红叶,真美(香山赏红叶当时已经时行了);八达岭长城北边,苍茫的塞外风光;潭柘寺三门前高大的银杏树,巍巍乎当盛年。喜欢游玩的都憧憬过,游玩要尽兴,红颜知己是必不可少的。当时正具备了这样的要素。

  吴韵琛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姑娘突然就改主意了,托同学带了个口信,从此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点也不顾及他的感受。他们要离别北京了,他才听同学说起,她与一个高校教师结合了

  吴韵琛徜徉在凤家水库里,他有些在笑。是的,应该是“曾经沧海能为水”的,特别是得到徐毓蓉的爱后,每当触动这些“往事”时,心中就只剩下一点点淡淡的惆怅了。纵然如此,他还是不明白,姑娘为什么说变就变了呢?她凭的是什么?

  回机关的路上,徐毓蓉几次说,以后不可以再在水库里游泳了,看着他在这么大c这么深的危险中,她实在受不了。吴韵琛一边安慰她,一边答应她,不会再游了,同时他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待她。

  第二天早上,陈主任就对吴韵琛说了,晚上,在供销社的饭店里,公社领导和一些同事为他饯行。陈主任特别说明,是凑份子的私人行为,要他带上徐毓蓉一起参加。

  晚上到了时间,说不上主人和客人,大家在同一个机关大院里,就一起赴宴了。公社的所有领导c几个部门干部c供销社几位领导,设了两席八仙桌。供销社特别提供了加班服务,菜水非常丰盛。真是私人宴会,大家放开了真情,有什么,说什么。在这个盛会上,公社领导着重要吴韵琛回厂后多为公社提供信息,特别是寻找双方合作进行工业项目的机会。公社几位领导特别要徐毓蓉不必拘泥于上下班制度,继续配合吴韵琛,完成好公社发展小工业的任务。公社领导都说了真心话,他们知道,没有工业,农村是永远富裕不起来的。陈主任还为所有在场的人代了言,希望吴韵琛为他们留心着工厂招工的事,他们都想让自己的亲属进入工厂工作。这些都是单位和私人的大事,马虎不得。宴会进行到深更半夜,难得有这样的心情和机会,大家真是一醉方休。

  吴韵琛是个小人物,主要是靠公社和厂方的联络。但有时成败就在一个小子上。吴韵琛出了很多力,协助公社建立了几个小工厂。机加工产生的铁屑打结实后作为化铁原料项目,生活用蜂窝煤项目,铸造用的钉子等小五金项目,都是很成功的。公社积累了资金,改善了村民的生活。在后来的改革开放的大潮中,文市公社凭借资金的实力占得了先机。陈主任他们都升任县里的职务。当然,这是后话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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