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大结局:那一眼的温柔
容睡鹤希望有个孙女报仇雪恨的目的，实现的比预料的还要快：/p>
承泰五年，承泰帝与徐皇后的第三个孩子落地，正是一位小公主。/p>
正在蜀中游玩的太上皇闻言，想起前事，就吩咐等小公主满周之后，送到自己跟盛惟乔的身边抚养。/p>
承泰帝夫妇都不知道太上皇的心思，以为只是太上皇夫妇这些年来一直没回长安，膝下空虚，思念晚辈。/p>
徐皇后还进言，让灵丘王过去陪伴一段时间，好安慰一下太上皇跟太后。/p>
谁知道灵丘王兴冲冲的跑到蜀中，还没见到太上皇的面就被打了，说是让他别来打扰自己夫妇的清净。/p>
灵丘王几次求见，太上皇都没怎么理会，还是太后盛惟乔更心疼孩子点，抽空见了他，然而说来说去也是没什么寂寞的意思，就是问了几句近况，表示自己跟容睡鹤什么都好，叫灵丘王回去转告承泰帝夫妇，不必为父母担忧。/p>
灵丘王哭笑不得的回去长安，一五一十说了，承泰帝就很是感动，对兄弟也有点内疚，却是以为太上皇跟太后不愿意跟灵丘王有太多接触，乃是因为灵丘王也是嫡子，而五年的时间，根本不足以冲淡容睡鹤这位太上皇对于朝堂、对于天下的影响。/p>
假如灵丘王时常陪伴太上皇左右还深得宠爱的话，哪怕没人挑拨，承泰帝自己也难免有些七上八下……毕竟他之所以恣意这么多年，少年登基也浑然无惧，不就是仗着有这么个亲爹在么？/p>
承泰帝夫妇由此越的孝顺，差不多隔上三五日都会给太上皇夫妇送点什么。/p>
小公主满周之后，正拟送去蜀中，盛惟乔却反对了。/p>
倒不是盛惟乔不喜欢孙女，而是考虑到自己夫妇这会儿到处游山玩水的，带着个才满周的孩子既不方便，小公主也是徐皇后跟承泰帝迄今唯一的女儿，弄到身边来，承泰帝夫妇嘴上不说，心里岂能不想念？/p>
所以太后出马，说服容睡鹤放弃了亲自养孙女、将自己从前受过的苦楚报复孙女婿的念头。/p>
不过容睡鹤还是亲自给孙女择了封号，是安慧公主。/p>
安慧公主的得宠在朝野看来带着些许皇家温情的意思，不过这个温情不是说她跟太上皇夫妇的祖孙情，而是太上皇夫妇对于整个孙辈们的爱护：以太上皇跟太后的分量，如果偏爱某个男孙的话，很难不影响到储君的选择。/p>
哪怕偏爱的是原本就会继承东宫的长孙，也难免让承泰帝产生一种“虽然老子已经是皇帝了但大权还在亲爹亲娘手里老子就是个傀儡”的感觉。/p>
这跟承泰帝是否真心孝顺没什么关系，是个正常人，坐上那个位子，谁愿意受到牵掣？哪怕是生身父母的牵掣？/p>
尤其这位年轻的皇帝差不多是在无忧无虑的环境里长大的，性情一向就有点骄横，几乎是目中无人。/p>
也就是太上皇跟太后盛宠的是位没有继承权的公主，大家都能放心。/p>
安慧公主作为帝后嫡长女，本来就是衔着金汤匙落地，又有皇祖父皇祖母的远程疼爱，本该养成骄行众人的习性……然而并没有。/p>
这倒不是公主天性仁善，而是徐皇后传自徐家的教养策略，真的不是一般人可以吃得消的。/p>
安慧公主小时候恃宠生娇折腾过几回，皇后差不多是想都没想就几巴掌抽上去了……/p>
打的不止安慧公主懵了，承泰帝都是目瞪口呆，质问皇后：“怎么能对亲生女儿下这样的毒手？”/p>
徐皇后眼皮都不抬一下：“妾身这是跟外祖父学的！外祖父管教惟元小舅舅的时候，就是非打即骂！倘若陛下觉得外祖父做的不对，妾身马上就改！”/p>
承泰帝顿时语塞了，盛兰辞夫妇对盛惟乔宠爱无比，甚至为了这个女儿举家搬到长安，图的就是方便跟女儿、外孙见面。/p>
由于祖父祖母早逝，承泰帝接触过的祖辈只有盛兰辞夫妇，这外祖父跟外祖母自来对他心肝宝贝一样，多年相处下来，彼此之间的感情自是深厚。/p>
叫承泰帝说盛兰辞的不是，虽然地位上是可以的，他可是说不出来。/p>
何况容睡鹤跟盛惟乔还在呢，自己母后的脾气，承泰帝可是心里有数：别看盛惟乔素来宠溺儿子，很多时候，被容睡鹤打的满宫乱蹿的兄弟俩，只能跑去望春宫求助，要是知道儿子敢对自己亲爹摆皇帝架子……承泰帝一点都不想重温父母一起上阵暴揍自己的景象。/p>
沉默片刻，皇帝幽幽的说：“小舅舅有时候确实太不像话了，可是安慧一来年纪还小，二来一点小孩子淘气有什么关系？”/p>
徐皇后就说：“小舅舅小时候据说也是经常挨打的。”/p>
承泰帝为了女儿也算尽心，还劝说过南氏等人进宫跟皇后说对安慧公主宽容点，别动不动就打的公主鬼哭狼嚎。/p>
然而徐家两代主母在这个问题上都是一般的暴烈，反而很惊奇的问皇帝：“公主殿下不听话，皇后娘娘不打她怎么行？”/p>
而南氏跟公孙应姜跟承泰帝的感情，虽然没有盛兰辞夫妇那么深厚，但也是照顾过承泰帝幼时的长辈，承泰帝也不好意思为了这么点事儿跟她们计较的，只能对女儿爱莫能助了。/p>
安慧公主没了靠山，被徐皇后连打带骂的，哭哭啼啼了几次，到底不敢太张扬了。/p>
这么着长到了十二三岁上，该议亲了，重新回到南风郡行宫的太上皇，送了口谕到长安，要安慧公主过去伴驾。/p>
安慧公主从记事起就被灌输祖父祖母的厉害，以及对她的宠爱，闻言很是高兴的踏上了路途。/p>
到了行宫之后，起初倒也确实得到了容睡鹤夫妇的宠爱。/p>
只是没多久，她尝试着无理取闹后，盛惟乔就默默走开，留下容睡鹤笑眯眯的管教孙女了。/p>
这人虽然遗憾过没女儿，甚至想用孙女来弥补这种遗憾，但真正碰见犯浑的孙女时，下手也是一点都不客气！/p>
安慧公主就领教了这祖父的手段一次，就绝了不乖的念头，自此都是安分守己的做个听话懂事好孙女，让两位长辈尽情享受天伦之乐。/p>
当然心里说不得是有委屈的，她接触到的同龄女孩儿大抵都是贵女，在家里备受宠爱，可以说是无原则的溺爱的那种。/p>
唯独自己贵为公主，因为长辈们压着，似乎还不如臣女那么自在了。/p>
不过盛惟乔跟容睡鹤都没理会这点儿小孩子心思，看她乖了，就若无其事的继续喊在跟前。/p>
如此过了半年功夫，期间容睡鹤下令将有资格尚安慧公主的人选都送到行宫，跟盛惟乔一块儿亲自挑选。/p>
这时候盛兰辞夫妇也回来了南风郡……应该说是暂时回来，主要是盛兰辞年纪大了，有点吃不消政务繁忙，所以告了老。/p>
盛兰辞夫妇是南风郡土生土长的，但因为盛惟乔的缘故，等于是从南风盛家分出去，打算落户扎根长安了。/p>
如今之所以会回来南风郡，一来是跟盛惟乔夫妇团聚，二来却是看望盛老太爷等人。/p>
盛老太爷这个时候还算硬朗，只是跟最宠爱的长子久别重逢之后，情绪十分激动，跟脚就病了一场。/p>
这一病就躺了好久没起来，盛惟乔夫妇因为身份使然，不好去南风郡城里看望他，于是就打了安慧公主代为前往。/p>
安慧公主去看了几回，起初是规规矩矩的，行了家礼，细声细气的问候，询问大夫，完了回到行宫跟盛惟乔仔细描述。/p>
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盛惟乔也没什么提点。/p>
如此几次之后，有一回，徐皇后的姑姑徐采葵，因故返回桑梓苍梧郡，专门到邻郡来看盛老太爷，顺便跟侄女的女儿照个面。/p>
知道此事后，就叫安慧公主再机灵再勤快点：“你也这么大了，看望长辈，怎么能就叫身边女官给你准备东西呢？就没有拿手的糕点吃食女红什么，带上一点，显得更有诚意点？”/p>
安慧公主一开始不当回事：“我这么做了好几次了，也没见皇祖母说什么。”/p>
“你皇祖母自来千宠万爱于一身，这种人情世故她哪里想的周全？”徐采葵说道，“何况正因为她没提，你自己想了出来，岂非越讨他们喜欢？”/p>
安慧公主虽然偶尔会犯浑，还是很希望得到长辈的夸奖的，闻言倒是听了进去，于是让底下人找了个会做饭的宫人，教自己下厨。/p>
容睡鹤知道这消息后简直如获至宝，当下就吩咐将做饭最难吃的宫人派给她！/p>
末了又指点安慧公主：“盛家老太爷年纪大了，吃食自有讲究，你还是别给他预备什么吃食，免得初学乍练，手艺不佳，叫他吃出个什么不好来。不如还是给你曾外祖父吧！”/p>
可怜偌大年纪的盛兰辞就这么被睚眦必报的女婿摆了一道，面对曾外孙女儿满怀期待递上来的吃食，来者不拒外加赞不绝口……到底上了年纪了，没撑三天就请了大夫！/p>
事情传到行宫，盛惟乔稍微一琢磨就知道了真相，亲自抄起拂尘，追着容睡鹤打了大半个行宫，看的一直认为自己皇祖母优雅娴静的安慧公主简直是目瞪口呆！/p>
出完了气，盛惟乔整理衣裙，重新恢复优雅娴静的模样，就要亲自去看盛兰辞。/p>
“岳父如今人在城里，咱们进去实在打扰，你要是不放心，不如接岳父来行宫住些日子？反正行宫屋子多，如今就咱们跟安慧住着，也是空旷的很。”容睡鹤将功补过的建议，“而且事关岳父身体，我怎么可能全没分寸呢？安慧做的饭菜也就是难吃了点儿，却也不至于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在里面，归根到底还是岳父自来养尊处优……”/p>
“怎么你还怪我爹他太娇气了？！”盛惟乔本来已经冷静了点，闻言转过头来，眼底就有了杀气！/p>
容睡鹤赶紧说：“没有的事情！我只是怕乖囡囡你担心岳父！”/p>
他好说歹说的，总算让盛惟乔再次消了点气，派心腹宫人去接盛兰辞夫妇来行宫小住。/p>
盛兰辞夫妇之前才抵达南风郡的时候，就到行宫跟女儿女婿照过面，吃过饭的。/p>
如今才那么几天不见，盛兰辞整个人似乎都因为生病黑瘦了一圈，叫盛惟乔看的心疼万分，嘘寒问暖之余，不免埋怨：“爹爹您也真是的！安慧是自家晚辈，也不是那种禁不得说的人，她才学庖厨之道，做的不好，您尽管说出来，叫她改进，又或者让专门的厨子拿下去收拾好了再用，又不是不可以！何必非要吃下去？弄的这个样子，您自己难受，我跟娘看着心疼！”/p>
盛兰辞宽容的笑：“孩子兴兴头头的给我下厨，我还挑剔什么？再说这事儿跟安慧也没什么关系，乃是我长途跋涉之后劳累过度，故而有些不适。”/p>
“您就给她说话吧！”盛惟乔白了一眼，起身朝外走，“真是怎么回事我还不知道？我去说她去！”/p>
盛兰辞叫她不住，只能让冯氏追上去帮安慧公主说情，免得曾外孙女儿受委屈。/p>
老夫妇一心一意不肯承认盛兰辞是被安慧公主的手艺放倒的，盛惟乔对这个孙女也是喜爱，板着脸教训几句，也就作罢。/p>
只是见到容睡鹤，还是有点余怒未消，上去掐他肋下的肉：“你做的好事！都几十年过去了，你还念念不忘的要报复爹爹呢？你记仇这么深刻，我之前打你骂你的事儿，你是不是还要跟我算账？！”/p>
容睡鹤就是笑，任凭她在自己身上掐掐捏捏的出气，只柔声说道：“爹爹明知道安慧手艺不佳却还是将安慧给他的吃食都用了，且赞不绝口，无非是因为爱屋及乌，因为安慧是你的血脉！”/p>
盛惟乔更生气了，冷笑道：“怎么？这事儿还是我的错了？”/p>
“当然不是乖囡囡的错。”容睡鹤看着她笑，笑容愈加温柔，“我只是想说，如果安慧是端给我的，我一样会吃下去，原因同样是因为，安慧是乖囡囡你的血脉！”/p>
“安慧难道就不是你的血脉了？”这解释不能打动盛惟乔，到底还是揍了他一顿，才气哼哼的走了。/p>
这些年来，他们夫妇到处游览，也不是完全和睦，也有争执，只不过从来不隔夜。/p>
所以盛惟乔也没当回事。/p>
倒是盛兰辞夫妇闻讯之后很是担心，专门找她旁敲侧击的询问了一番。/p>
弄的盛惟乔再三保证，才让他们安心。/p>
由于顾忌父母，她接下来跟容睡鹤纵然有些意见相左的地方，也不敢公然闹腾了。/p>
之后不久，盛老太爷去世，容睡鹤夫妇亲自到场吊唁，到底给这位老太爷的身后事狠狠添了一把风光。/p>
老太爷没了之后，盛兰辞结庐守孝，过了大祥，也就带着冯氏去长安了。/p>
盛惟乔嫁给容睡鹤已经几十年，仍旧盛宠无衰，夫妇俩尽管最疼爱的孩子还是这个女儿，到底不似从前那样，时时刻刻担忧她过不好。/p>
倒是盛惟元这个不省心的儿子，真是离开片刻就忍不住心惊肉跳。/p>
他们走后，南风盛家就明显的进一步衰败了。/p>
因为盛家当年的崛起主要就是大房，而大房跟盛家最深刻的牵绊，就是盛老太爷。/p>
老太爷在，不管双方怎么个来往淡薄法，到底有着一丝斩不断的牵挂的。/p>
老太爷没了，这份牵挂，也就彻底的没了。/p>
盛惟乔很轻易的察觉到，堂妹盛惟娆送东西的频率，更密集了点。/p>
之前只是做点小东西，逢年过节递一下。/p>
现在则是非年非节的也会找人送上门来。/p>
而且从针线的细致程度看，盛惟娆明显有点心浮气躁了。/p>
盛惟乔对此暗自一叹，其实按照她的想法，是很愿意照顾同辈的堂兄弟姐妹的。/p>
毕竟她那两个叔叔什么的虽然不是很靠谱，同辈的这些兄弟姐妹，大抵都还是不错的人。/p>
只是考虑到盛兰辞夫妇以及宣于冯氏等长辈的心情，她只能跟盛惟娆保持距离，给予微薄的关照。/p>
命人给盛惟娆多送了几件小饰，盛惟乔就没再管这事儿了。/p>
到底人有远近亲疏，盛惟娆在她心目中的感情，怎么也是比不上盛兰辞夫妇还有宣于冯氏他们的。/p>
盛兰辞夫妇离开后半年，行宫接到消息，是高密王容清酌想来南风郡。/p>
准确的说，是想去玳瑁岛。/p>
这个要求让负责传话的宫人都是一脑门的汗，因为宫里都知道，太上皇容睡鹤幼年从王府流落出去，就是在玳瑁岛长大的，而那个时候太上皇的身份根本无人知晓，在那个岛上他过的并不愉快。/p>
太上皇也未必喜欢那个岛，最直接的证据就是太上皇禅位之后，带着太后前来南风郡，行宫都建了很有些年了，却从来没提过去玳瑁岛缅怀一下的话。/p>
如今容清酌提出这个要求，就算他是太上皇的同胞兄弟，也足以使人感到无所适从。/p>
实际上太上皇闻讯当场就皱了眉头，说道：“大哥年事已长，不在长安好生静养，千里迢迢跑来南风郡也还罢了，还要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岛……他是怎么想的？”/p>
宫人不敢回答。/p>
僵持片刻，还是太后盛惟乔出言圆场：“你要是不想他来，就说一声！想来大哥也会理解的。”/p>
“他要来就来！”只是容睡鹤思忖片刻，却摇头，“我倒是想知道他玩这一出，是何用意？”/p>
“其实也没什么用意，就是想看看你流落在外的那些年，是在什么地方熬过来的？”两个多月后，风尘仆仆的容清酌见着容睡鹤，开口就说，“这个念头其实不是我的，是母后的。只是你回去王府的时候，母后的身体就不行了。之后她临终前，将这愿望告诉了我，要我无论如何，也要去一次玳瑁岛。当时你正领兵在外，我怕给你添麻烦，就没说。后来去了封地，你嫂子身体一直不好，我也脱不开身。”/p>
“重回长安后，因为灵瞻他们还稚嫩，很多事情，不在旁边看着点，我实在不放心！”/p>
“现在孩子们都大了，不再需要我在旁时时刻刻的关照，我想着不好再拖了。”/p>
他沉默了一下，自嘲的笑了笑，“我觉得我也未必还有几年好活了。”/p>
容睡鹤没什么表情的听着，最终说道：“你想去看就去吧，我让人给你带路。”/p>
容清酌说道：“多谢。”/p>
末了这对同胞兄弟似乎就没其他话说了。/p>
殿中气氛僵持片刻，容清酌抬眼看了眼这个禅位之后仍旧气势不减丝毫的胞弟，起身告退。/p>
出殿前，他还是没忍住，回头问：“我这些年来，时常梦见母后，你呢？”/p>
容睡鹤淡淡的说道：“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我梦见的都是太后。”/p>
容清酌看着他，似乎要确认他这话的真假，片刻，悄没声息的走了。/p>
等他离开行宫了，盛惟乔才回去殿中，见丈夫单手托腮，斜靠御榻之上，眼神变幻不定，暗自一叹，上前道：“你若是想陪他一块去，玳瑁岛也没几步路？”/p>
容睡鹤只是笑：“不，乖囡囡，我不想去。”/p>
见妻子目光忧虑的看着自己，他笑容愈盛，柔声说道，“乖囡囡，也许在母后心目中，我始终都是五岁时候的柔弱无助，然而对我来说，那些都是过去的往事了。如今我身为太上皇，这个天下都匍匐足前，若是连这么点经历都还要耿耿于怀，却怎么承担得起这大穆江山？”/p>
他说的慨然，盛惟乔却并不相信：“事情可以过去，但吃过的苦都是真的。”/p>
又说，“而你原本不需要受那些委屈冒那些危险吃那些苦头……那些都是你原本不该承受的。”/p>
“但是。”双鬓已经有了些许霜色的太上皇闻言，转过头来，目光如春水，温柔的看着她，“那样我也许就不会认识你。”/p>
（全书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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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泰五年，承泰帝与徐皇后的第三个孩子落地，正是一位小公主。/p>
正在蜀中游玩的太上皇闻言，想起前事，就吩咐等小公主满周之后，送到自己跟盛惟乔的身边抚养。/p>
承泰帝夫妇都不知道太上皇的心思，以为只是太上皇夫妇这些年来一直没回长安，膝下空虚，思念晚辈。/p>
徐皇后还进言，让灵丘王过去陪伴一段时间，好安慰一下太上皇跟太后。/p>
谁知道灵丘王兴冲冲的跑到蜀中，还没见到太上皇的面就被打了，说是让他别来打扰自己夫妇的清净。/p>
灵丘王几次求见，太上皇都没怎么理会，还是太后盛惟乔更心疼孩子点，抽空见了他，然而说来说去也是没什么寂寞的意思，就是问了几句近况，表示自己跟容睡鹤什么都好，叫灵丘王回去转告承泰帝夫妇，不必为父母担忧。/p>
灵丘王哭笑不得的回去长安，一五一十说了，承泰帝就很是感动，对兄弟也有点内疚，却是以为太上皇跟太后不愿意跟灵丘王有太多接触，乃是因为灵丘王也是嫡子，而五年的时间，根本不足以冲淡容睡鹤这位太上皇对于朝堂、对于天下的影响。/p>
假如灵丘王时常陪伴太上皇左右还深得宠爱的话，哪怕没人挑拨，承泰帝自己也难免有些七上八下……毕竟他之所以恣意这么多年，少年登基也浑然无惧，不就是仗着有这么个亲爹在么？/p>
承泰帝夫妇由此越的孝顺，差不多隔上三五日都会给太上皇夫妇送点什么。/p>
小公主满周之后，正拟送去蜀中，盛惟乔却反对了。/p>
倒不是盛惟乔不喜欢孙女，而是考虑到自己夫妇这会儿到处游山玩水的，带着个才满周的孩子既不方便，小公主也是徐皇后跟承泰帝迄今唯一的女儿，弄到身边来，承泰帝夫妇嘴上不说，心里岂能不想念？/p>
所以太后出马，说服容睡鹤放弃了亲自养孙女、将自己从前受过的苦楚报复孙女婿的念头。/p>
不过容睡鹤还是亲自给孙女择了封号，是安慧公主。/p>
安慧公主的得宠在朝野看来带着些许皇家温情的意思，不过这个温情不是说她跟太上皇夫妇的祖孙情，而是太上皇夫妇对于整个孙辈们的爱护：以太上皇跟太后的分量，如果偏爱某个男孙的话，很难不影响到储君的选择。/p>
哪怕偏爱的是原本就会继承东宫的长孙，也难免让承泰帝产生一种“虽然老子已经是皇帝了但大权还在亲爹亲娘手里老子就是个傀儡”的感觉。/p>
这跟承泰帝是否真心孝顺没什么关系，是个正常人，坐上那个位子，谁愿意受到牵掣？哪怕是生身父母的牵掣？/p>
尤其这位年轻的皇帝差不多是在无忧无虑的环境里长大的，性情一向就有点骄横，几乎是目中无人。/p>
也就是太上皇跟太后盛宠的是位没有继承权的公主，大家都能放心。/p>
安慧公主作为帝后嫡长女，本来就是衔着金汤匙落地，又有皇祖父皇祖母的远程疼爱，本该养成骄行众人的习性……然而并没有。/p>
这倒不是公主天性仁善，而是徐皇后传自徐家的教养策略，真的不是一般人可以吃得消的。/p>
安慧公主小时候恃宠生娇折腾过几回，皇后差不多是想都没想就几巴掌抽上去了……/p>
打的不止安慧公主懵了，承泰帝都是目瞪口呆，质问皇后：“怎么能对亲生女儿下这样的毒手？”/p>
徐皇后眼皮都不抬一下：“妾身这是跟外祖父学的！外祖父管教惟元小舅舅的时候，就是非打即骂！倘若陛下觉得外祖父做的不对，妾身马上就改！”/p>
承泰帝顿时语塞了，盛兰辞夫妇对盛惟乔宠爱无比，甚至为了这个女儿举家搬到长安，图的就是方便跟女儿、外孙见面。/p>
由于祖父祖母早逝，承泰帝接触过的祖辈只有盛兰辞夫妇，这外祖父跟外祖母自来对他心肝宝贝一样，多年相处下来，彼此之间的感情自是深厚。/p>
叫承泰帝说盛兰辞的不是，虽然地位上是可以的，他可是说不出来。/p>
何况容睡鹤跟盛惟乔还在呢，自己母后的脾气，承泰帝可是心里有数：别看盛惟乔素来宠溺儿子，很多时候，被容睡鹤打的满宫乱蹿的兄弟俩，只能跑去望春宫求助，要是知道儿子敢对自己亲爹摆皇帝架子……承泰帝一点都不想重温父母一起上阵暴揍自己的景象。/p>
沉默片刻，皇帝幽幽的说：“小舅舅有时候确实太不像话了，可是安慧一来年纪还小，二来一点小孩子淘气有什么关系？”/p>
徐皇后就说：“小舅舅小时候据说也是经常挨打的。”/p>
承泰帝为了女儿也算尽心，还劝说过南氏等人进宫跟皇后说对安慧公主宽容点，别动不动就打的公主鬼哭狼嚎。/p>
然而徐家两代主母在这个问题上都是一般的暴烈，反而很惊奇的问皇帝：“公主殿下不听话，皇后娘娘不打她怎么行？”/p>
而南氏跟公孙应姜跟承泰帝的感情，虽然没有盛兰辞夫妇那么深厚，但也是照顾过承泰帝幼时的长辈，承泰帝也不好意思为了这么点事儿跟她们计较的，只能对女儿爱莫能助了。/p>
安慧公主没了靠山，被徐皇后连打带骂的，哭哭啼啼了几次，到底不敢太张扬了。/p>
这么着长到了十二三岁上，该议亲了，重新回到南风郡行宫的太上皇，送了口谕到长安，要安慧公主过去伴驾。/p>
安慧公主从记事起就被灌输祖父祖母的厉害，以及对她的宠爱，闻言很是高兴的踏上了路途。/p>
到了行宫之后，起初倒也确实得到了容睡鹤夫妇的宠爱。/p>
只是没多久，她尝试着无理取闹后，盛惟乔就默默走开，留下容睡鹤笑眯眯的管教孙女了。/p>
这人虽然遗憾过没女儿，甚至想用孙女来弥补这种遗憾，但真正碰见犯浑的孙女时，下手也是一点都不客气！/p>
安慧公主就领教了这祖父的手段一次，就绝了不乖的念头，自此都是安分守己的做个听话懂事好孙女，让两位长辈尽情享受天伦之乐。/p>
当然心里说不得是有委屈的，她接触到的同龄女孩儿大抵都是贵女，在家里备受宠爱，可以说是无原则的溺爱的那种。/p>
唯独自己贵为公主，因为长辈们压着，似乎还不如臣女那么自在了。/p>
不过盛惟乔跟容睡鹤都没理会这点儿小孩子心思，看她乖了，就若无其事的继续喊在跟前。/p>
如此过了半年功夫，期间容睡鹤下令将有资格尚安慧公主的人选都送到行宫，跟盛惟乔一块儿亲自挑选。/p>
这时候盛兰辞夫妇也回来了南风郡……应该说是暂时回来，主要是盛兰辞年纪大了，有点吃不消政务繁忙，所以告了老。/p>
盛兰辞夫妇是南风郡土生土长的，但因为盛惟乔的缘故，等于是从南风盛家分出去，打算落户扎根长安了。/p>
如今之所以会回来南风郡，一来是跟盛惟乔夫妇团聚，二来却是看望盛老太爷等人。/p>
盛老太爷这个时候还算硬朗，只是跟最宠爱的长子久别重逢之后，情绪十分激动，跟脚就病了一场。/p>
这一病就躺了好久没起来，盛惟乔夫妇因为身份使然，不好去南风郡城里看望他，于是就打了安慧公主代为前往。/p>
安慧公主去看了几回，起初是规规矩矩的，行了家礼，细声细气的问候，询问大夫，完了回到行宫跟盛惟乔仔细描述。/p>
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盛惟乔也没什么提点。/p>
如此几次之后，有一回，徐皇后的姑姑徐采葵，因故返回桑梓苍梧郡，专门到邻郡来看盛老太爷，顺便跟侄女的女儿照个面。/p>
知道此事后，就叫安慧公主再机灵再勤快点：“你也这么大了，看望长辈，怎么能就叫身边女官给你准备东西呢？就没有拿手的糕点吃食女红什么，带上一点，显得更有诚意点？”/p>
安慧公主一开始不当回事：“我这么做了好几次了，也没见皇祖母说什么。”/p>
“你皇祖母自来千宠万爱于一身，这种人情世故她哪里想的周全？”徐采葵说道，“何况正因为她没提，你自己想了出来，岂非越讨他们喜欢？”/p>
安慧公主虽然偶尔会犯浑，还是很希望得到长辈的夸奖的，闻言倒是听了进去，于是让底下人找了个会做饭的宫人，教自己下厨。/p>
容睡鹤知道这消息后简直如获至宝，当下就吩咐将做饭最难吃的宫人派给她！/p>
末了又指点安慧公主：“盛家老太爷年纪大了，吃食自有讲究，你还是别给他预备什么吃食，免得初学乍练，手艺不佳，叫他吃出个什么不好来。不如还是给你曾外祖父吧！”/p>
可怜偌大年纪的盛兰辞就这么被睚眦必报的女婿摆了一道，面对曾外孙女儿满怀期待递上来的吃食，来者不拒外加赞不绝口……到底上了年纪了，没撑三天就请了大夫！/p>
事情传到行宫，盛惟乔稍微一琢磨就知道了真相，亲自抄起拂尘，追着容睡鹤打了大半个行宫，看的一直认为自己皇祖母优雅娴静的安慧公主简直是目瞪口呆！/p>
出完了气，盛惟乔整理衣裙，重新恢复优雅娴静的模样，就要亲自去看盛兰辞。/p>
“岳父如今人在城里，咱们进去实在打扰，你要是不放心，不如接岳父来行宫住些日子？反正行宫屋子多，如今就咱们跟安慧住着，也是空旷的很。”容睡鹤将功补过的建议，“而且事关岳父身体，我怎么可能全没分寸呢？安慧做的饭菜也就是难吃了点儿，却也不至于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在里面，归根到底还是岳父自来养尊处优……”/p>
“怎么你还怪我爹他太娇气了？！”盛惟乔本来已经冷静了点，闻言转过头来，眼底就有了杀气！/p>
容睡鹤赶紧说：“没有的事情！我只是怕乖囡囡你担心岳父！”/p>
他好说歹说的，总算让盛惟乔再次消了点气，派心腹宫人去接盛兰辞夫妇来行宫小住。/p>
盛兰辞夫妇之前才抵达南风郡的时候，就到行宫跟女儿女婿照过面，吃过饭的。/p>
如今才那么几天不见，盛兰辞整个人似乎都因为生病黑瘦了一圈，叫盛惟乔看的心疼万分，嘘寒问暖之余，不免埋怨：“爹爹您也真是的！安慧是自家晚辈，也不是那种禁不得说的人，她才学庖厨之道，做的不好，您尽管说出来，叫她改进，又或者让专门的厨子拿下去收拾好了再用，又不是不可以！何必非要吃下去？弄的这个样子，您自己难受，我跟娘看着心疼！”/p>
盛兰辞宽容的笑：“孩子兴兴头头的给我下厨，我还挑剔什么？再说这事儿跟安慧也没什么关系，乃是我长途跋涉之后劳累过度，故而有些不适。”/p>
“您就给她说话吧！”盛惟乔白了一眼，起身朝外走，“真是怎么回事我还不知道？我去说她去！”/p>
盛兰辞叫她不住，只能让冯氏追上去帮安慧公主说情，免得曾外孙女儿受委屈。/p>
老夫妇一心一意不肯承认盛兰辞是被安慧公主的手艺放倒的，盛惟乔对这个孙女也是喜爱，板着脸教训几句，也就作罢。/p>
只是见到容睡鹤，还是有点余怒未消，上去掐他肋下的肉：“你做的好事！都几十年过去了，你还念念不忘的要报复爹爹呢？你记仇这么深刻，我之前打你骂你的事儿，你是不是还要跟我算账？！”/p>
容睡鹤就是笑，任凭她在自己身上掐掐捏捏的出气，只柔声说道：“爹爹明知道安慧手艺不佳却还是将安慧给他的吃食都用了，且赞不绝口，无非是因为爱屋及乌，因为安慧是你的血脉！”/p>
盛惟乔更生气了，冷笑道：“怎么？这事儿还是我的错了？”/p>
“当然不是乖囡囡的错。”容睡鹤看着她笑，笑容愈加温柔，“我只是想说，如果安慧是端给我的，我一样会吃下去，原因同样是因为，安慧是乖囡囡你的血脉！”/p>
“安慧难道就不是你的血脉了？”这解释不能打动盛惟乔，到底还是揍了他一顿，才气哼哼的走了。/p>
这些年来，他们夫妇到处游览，也不是完全和睦，也有争执，只不过从来不隔夜。/p>
所以盛惟乔也没当回事。/p>
倒是盛兰辞夫妇闻讯之后很是担心，专门找她旁敲侧击的询问了一番。/p>
弄的盛惟乔再三保证，才让他们安心。/p>
由于顾忌父母，她接下来跟容睡鹤纵然有些意见相左的地方，也不敢公然闹腾了。/p>
之后不久，盛老太爷去世，容睡鹤夫妇亲自到场吊唁，到底给这位老太爷的身后事狠狠添了一把风光。/p>
老太爷没了之后，盛兰辞结庐守孝，过了大祥，也就带着冯氏去长安了。/p>
盛惟乔嫁给容睡鹤已经几十年，仍旧盛宠无衰，夫妇俩尽管最疼爱的孩子还是这个女儿，到底不似从前那样，时时刻刻担忧她过不好。/p>
倒是盛惟元这个不省心的儿子，真是离开片刻就忍不住心惊肉跳。/p>
他们走后，南风盛家就明显的进一步衰败了。/p>
因为盛家当年的崛起主要就是大房，而大房跟盛家最深刻的牵绊，就是盛老太爷。/p>
老太爷在，不管双方怎么个来往淡薄法，到底有着一丝斩不断的牵挂的。/p>
老太爷没了，这份牵挂，也就彻底的没了。/p>
盛惟乔很轻易的察觉到，堂妹盛惟娆送东西的频率，更密集了点。/p>
之前只是做点小东西，逢年过节递一下。/p>
现在则是非年非节的也会找人送上门来。/p>
而且从针线的细致程度看，盛惟娆明显有点心浮气躁了。/p>
盛惟乔对此暗自一叹，其实按照她的想法，是很愿意照顾同辈的堂兄弟姐妹的。/p>
毕竟她那两个叔叔什么的虽然不是很靠谱，同辈的这些兄弟姐妹，大抵都还是不错的人。/p>
只是考虑到盛兰辞夫妇以及宣于冯氏等长辈的心情，她只能跟盛惟娆保持距离，给予微薄的关照。/p>
命人给盛惟娆多送了几件小饰，盛惟乔就没再管这事儿了。/p>
到底人有远近亲疏，盛惟娆在她心目中的感情，怎么也是比不上盛兰辞夫妇还有宣于冯氏他们的。/p>
盛兰辞夫妇离开后半年，行宫接到消息，是高密王容清酌想来南风郡。/p>
准确的说，是想去玳瑁岛。/p>
这个要求让负责传话的宫人都是一脑门的汗，因为宫里都知道，太上皇容睡鹤幼年从王府流落出去，就是在玳瑁岛长大的，而那个时候太上皇的身份根本无人知晓，在那个岛上他过的并不愉快。/p>
太上皇也未必喜欢那个岛，最直接的证据就是太上皇禅位之后，带着太后前来南风郡，行宫都建了很有些年了，却从来没提过去玳瑁岛缅怀一下的话。/p>
如今容清酌提出这个要求，就算他是太上皇的同胞兄弟，也足以使人感到无所适从。/p>
实际上太上皇闻讯当场就皱了眉头，说道：“大哥年事已长，不在长安好生静养，千里迢迢跑来南风郡也还罢了，还要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岛……他是怎么想的？”/p>
宫人不敢回答。/p>
僵持片刻，还是太后盛惟乔出言圆场：“你要是不想他来，就说一声！想来大哥也会理解的。”/p>
“他要来就来！”只是容睡鹤思忖片刻，却摇头，“我倒是想知道他玩这一出，是何用意？”/p>
“其实也没什么用意，就是想看看你流落在外的那些年，是在什么地方熬过来的？”两个多月后，风尘仆仆的容清酌见着容睡鹤，开口就说，“这个念头其实不是我的，是母后的。只是你回去王府的时候，母后的身体就不行了。之后她临终前，将这愿望告诉了我，要我无论如何，也要去一次玳瑁岛。当时你正领兵在外，我怕给你添麻烦，就没说。后来去了封地，你嫂子身体一直不好，我也脱不开身。”/p>
“重回长安后，因为灵瞻他们还稚嫩，很多事情，不在旁边看着点，我实在不放心！”/p>
“现在孩子们都大了，不再需要我在旁时时刻刻的关照，我想着不好再拖了。”/p>
他沉默了一下，自嘲的笑了笑，“我觉得我也未必还有几年好活了。”/p>
容睡鹤没什么表情的听着，最终说道：“你想去看就去吧，我让人给你带路。”/p>
容清酌说道：“多谢。”/p>
末了这对同胞兄弟似乎就没其他话说了。/p>
殿中气氛僵持片刻，容清酌抬眼看了眼这个禅位之后仍旧气势不减丝毫的胞弟，起身告退。/p>
出殿前，他还是没忍住，回头问：“我这些年来，时常梦见母后，你呢？”/p>
容睡鹤淡淡的说道：“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我梦见的都是太后。”/p>
容清酌看着他，似乎要确认他这话的真假，片刻，悄没声息的走了。/p>
等他离开行宫了，盛惟乔才回去殿中，见丈夫单手托腮，斜靠御榻之上，眼神变幻不定，暗自一叹，上前道：“你若是想陪他一块去，玳瑁岛也没几步路？”/p>
容睡鹤只是笑：“不，乖囡囡，我不想去。”/p>
见妻子目光忧虑的看着自己，他笑容愈盛，柔声说道，“乖囡囡，也许在母后心目中，我始终都是五岁时候的柔弱无助，然而对我来说，那些都是过去的往事了。如今我身为太上皇，这个天下都匍匐足前，若是连这么点经历都还要耿耿于怀，却怎么承担得起这大穆江山？”/p>
他说的慨然，盛惟乔却并不相信：“事情可以过去，但吃过的苦都是真的。”/p>
又说，“而你原本不需要受那些委屈冒那些危险吃那些苦头……那些都是你原本不该承受的。”/p>
“但是。”双鬓已经有了些许霜色的太上皇闻言，转过头来，目光如春水，温柔的看着她，“那样我也许就不会认识你。”/p>
（全书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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