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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百零五章 宴前夕 山雨风满楼(二)

  南帝忘了当年是如何回答他的,只觉他那样暴戾的人留下必为大患,故而立他至今一直都在打压他。

  有些人就是墙角蔷薇,不论你如何折其羽翼,他总能用另一种方式在你面前大放光彩,譬如即墨初阳此类。

  这样的坚韧与无谓与他何其相像啊,可惜……可惜啊,现世安稳,不需这样一个乱世枭雄,他若有所建树必然会打破南国多年维系的和平安稳,也必然会与阿顼对立……

  “那,孤此刻若说我要你当此任呢”南帝望着他,用那波澜不惊的眸光回视着他。

  也许南帝仅是因家而发问未曾考虑国,但文武百官却不作此想,观其脸色,无不精彩,甚至都有蠢蠢欲动急着谏言之辈已经摁抐不住了。

  “你不会。”即墨初阳摇头。

  南帝轻轻一笑,不置可否,“您虽不会让我接手,未必不会让裕王,墨王接手。”说着他递给即墨顼一个眼神,像是示意他争取此事。

  即墨望闻言淡笑,“陈王此言差矣,谁人不知我惯是无能的,又如何当此任呢倒是五弟倒可以一试,能者居之嘛!”

  他一言可让即墨轸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四弟说的是,几位皇弟能力皆盛,都可以一试。”

  南帝以为即墨初阳邀着即墨望这样一闹,看似要将机会拱手让人未必不是掩人耳目,华帝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是要提上即墨华休婚事真正的意思不过是不想华休卷入这场纷争罢了。

  “太子继位以来,政绩尚可,正如陈王所言春日宴无疑是一个得天下之人认可的机会,太子之意呢”

  即墨轸接了口谕,即墨顼眼观即墨初阳,见他一闪而过的可惜恼怒之色旋即又恢复了一贯的傲然不由有些狐疑。

  朝堂仍旧一片肃然,并未因为尘埃落定而松一口气,即墨初阳对守城戒备一职据理力争,南帝偏似在打压他未曾如他所愿,反倒将接待布宴此等腌臜闲职丢给了他,惹得他好大一阵不痛快。

  故而下了朝就将冠帽丢了,他的书侍一个劲的陪笑道歉,看的旁人一阵咋舌。

  回去后,即墨顼就同岍苡说了此事,哪知岍苡当即摇头,“帝君怕是想错了。”岍苡若有所思,又摇摇头,“不,是即墨初阳耍了众人。”她拉住即墨顼的衣袖,“阿顼,一定要注意他的动向包括即墨望。”

  岍苡一脸焦急之色,反观即墨顼却是一脸平和。

  岍苡心内一松,她怎么忘了,她都能想到的事阿顼怎会想不到呢枉她自诩聪明。

  岍苡拉住即墨顼衣袖的手未松,接而又扣紧他的手,“阿顼,我想坦白,今晨我是去了即墨初阳那儿。”

  即墨顼自然清楚,晨起时从青柯那一副六神无主的神色里他就猜到了。

  “青柯一直怀疑他,夜间他大抵有所动作,故而我才深夜潜行……”

  “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女人。”

  即墨顼失笑,“你去听了墙角,总不会听了些私情密语罢”

  岍苡有些难为情,连忙否认,“怎么会我岂会如此无聊……即墨初阳要娶宿雨吗”

  “难道你看到他与宿雨来往”即墨顼听着她的意思,就是要引着他往那出想,故而才发问。

  “嗯,那女子该是宿雨。”岍苡自知记性不错,虽仅与宿雨见过寥寥数面,却是记得她的身形与容貌的。今晨虽更深露重,女子罩了纱巾,她却知道她是宿雨。

  “那你难过吗”即墨顼看了她许久,突然问道。

  已入深冬,殿内又大又空旷,凛冽的寒风像是无孔不入,四面八方的灌进来吹的她一身冰凉彻骨。

  岍苡看了看四周,窗榧关的严严实实……其实是她一直都在同阿顼规避这个问题,原来阿顼一直不提并非他不在意,只是不想她难堪罢了。

  难过么,大抵是难过的罢……从小到大她只喜欢过这么一个人,小时候还总做着长相厮守的美梦,爱做梦的人总是格外的幸福,总觉得只要自己再努力一点长大就可以成为他的妻。

  后来梦醒了,他不仅不喜欢她,反倒一直揣着模棱两可的态度让她越陷越深,仅是看上了她背后的东西,却要做出这样多的事让她牵肠挂肚。

  今晨她就做了了断,现在她面前的这个朗目如星的男人才是往后岁月里要和她共度一生的人,她要爱阿顼,要给他生孩子,要牵着他的手走过四季……

  “现在他要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而宿雨背后的权力也足够助他。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不费尽心机替自己谋划”岍苡如是说。

  “宿雨也是我的青梅,也是我幼年一直想要护着的人,只是后来她死了,我……也差点难逃一死。后来我与她就这样不了了之。”

  要不是殿内炉火的炭头有些熏人,她几乎要以为自己幻听了,她知道宿雨觊觎阿顼,却原来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之故。

  这世间事的渊源还真是深……

  “但是,那都过去了。因为我已经有了我想守护的人,她于我已无波澜。”

  岍苡抬着头看他,那双眼睛氤氲着水汽,却有着说不出的深情。

  阿顼从来不是油嘴滑舌之人,也从来不当她面说这些腻人的话,可他这番郑重其事,不免让岍苡动容。这炭火可真熏人,熏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虽是如此说,她却十分可疑,倒也不是说起死回生之事惊奇,这世间奇闻怪事诸多,在会术法的苗疆也少见多怪。只是她对她那位恩公说法一直含糊不清,既刨棺救她又带她去苗疆救治,何故于她痊愈之际舍她颠沛流离,这不合常理。”即墨顼见岍苡眨着眼,将那炭头挑出来置于一旁,“虽说苗疆术法出名,可这样的重症也非平民可为……”

  岍苡认真思考他的话,才答:“嗯,苗疆蛊法也不过是传乎其神罢了,生老病死也束手无策,仅擅解天下奇毒。她是何症”

  “南国有一奇毒你可听过”

  “三虫三草”

  即墨顼点头,三虫三草听起来不过尔尔,奇就奇在此毒瞬息万变,它常因每一毒所配分量不同而毒性不同,而每一毒揉杂又会产生不同的效应。故而众国无人敢用,自她记事来还未听过苗疆蛊医成功解过此毒。

  而苗疆他虽处苗疆时间不长,才华却已名扬苗疆。时年我七岁,由此所推……”

  即墨顼若有所思,关乎即墨初阳本身除了那点江南密事是公开的秘密,反观他委实如雾般让人捉摸不透,也不知其藏了多少秘密。

  即墨顼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下次,春日宴时你可问问你父王,别自己闷着想了。”

  “阿爹会来”岍苡有些惊喜,阿爹一向恋家,轻易不出门,阿娘走后就更是如此。

  即墨顼颔首。

  “啊,我还有一件事要同你讲。”岍苡拉着即墨顼复又坐下,“前皇后是何时殁的”

  “……隆庆十三年的事,那之前的几年她便一直病着,遍寻名医都说无药可医。”

  岍苡哦了一声,笑道:“比起宿雨,我倒觉得孝义皇后才更能挖出即墨初阳的鱼和网。”

  “这么说,那首游子吟是你透露给我部下的”

  岍苡点头。原以为他还会再问什么,已经做好了要和他“坦白”的打算,抬眸却对上他一汪澄澈的眸。

  咚咚……咚……咚……岍苡听到自己那强烈的心跳,唰的一下,她感觉自己的脸都烧红了。

  下一秒,即墨顼轻轻将她拢入怀中,“从你决定嫁入苗疆那一刻,你就在筹谋,这么多年这样辛苦。以后这些事我来做,我说过要担起你的仇恨,自然是要应诺的。”

  岍苡都要忘了心痛是什么样的感受,今晨她对着那一株株绿植都没有这样的难过,一个当年那样坚持己见的小姑娘她今日挥挥手就与她告别亦没有这样的泪目。

  她终究作别了过往,那是不是意味着她终于可以涅槃她闻着阿顼衣襟上杜若的清苦之味,那样安心又温暖的感觉终于让他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她坐直了身子,认认真真的看着阿顼,“阿顼,我很欢喜。我喜欢你的味道,喜欢你的一切,从开始到现在,从现在到未来,我要一直一直喜欢下去。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呢,岁岁年年朝朝暮暮呢……我有很多想和你一起做的事,等我慢慢告诉你……”

  她笑开了眉,说了很多话,却没有给阿顼思考的时间,而是双手伏在他的下颌,吻住了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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