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火与花（二）
存叔回头看着那个有些萧索的身影，又盯着那截冒着火星的艾木沉默了很久。
夜色已深，百草园中夜风渐起。
柳夫人披了件白袍坐在园中，对面是宋尔c存叔，依旧是三人夜谈。这间园子，起初只是孙老爷子爱好所致而建，后来孙拾的父亲，那位大名鼎鼎的平东王被调至东域防线，这间院子就成了柳夫人决断事事的场所。当然，孙拾的未来也在其中。
宋尔盯着存叔腰间的菜刀，有些疑惑。柳夫人喝了口茶，搓了搓手，示意存叔汇报结果。
存叔沉默了一会，也喝了口茶，缓缓说道：“先说说我看到的现象。我给孙拾定的目标是学会控制火候，经过这一天的尝试，”
存叔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孙拾连火都没有完全生起来。”
宋尔皱了皱眉。柳夫人又喝了口茶，没有做出任何表态。
存叔接着说道：“经过我的观察，我的推测是，孙拾某些方面的天赋相当出色。”
柳夫人挑了挑眉，开口说道：“详细说说今天的情况。”
几个小时前。
孙拾依然蹲在灶台前。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重重的摔在火苗里化为蒸汽发出嗤嗤的声响。
存叔躺在一旁，手中的蒲扇随着前仰后合的躺椅不紧不慢地摆动。看着孙拾身边已经堆得和自己一般高的木炭，存叔不住的摇头。看起来一直半睡半醒悠闲无比的他其实一直注意着孙拾的动静。
墨绿的眼眸已经持续闪烁了好几个小时，孙拾虽然辛苦，但存叔的精力早已到了水尽鹅飞的地步。
存叔环顾四周，似乎是在找些什么。看着周围十几年都一个样的后厨，存叔的目光定格在孙拾身上。
“小子，过来我有话问你。”
孙拾低着头走到存叔面前。
“你身上有什么比较特殊的东西吗？”
孙拾挠了挠头，闷闷不乐地说道：“如果说什么特殊东西的话，”孙拾摸摸了胸口，从衣服内衬里掏出一件挂在脖子上的挂坠，“那就只有这个了。”
存叔看见眼前那个高塔模样的吊坠，眯了眯眼睛，像是要把它看穿似的。沉默了许久，缓缓呼了一口气，存叔把吊坠又放回了孙拾怀里。
“柳夫人给你的？”
“嗯。”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这玩意儿排斥一切元素，明天开始我给你讲讲食材。”
孙拾拉开自己的领口，看着那个冰凉的玉坠说道：“把这个东西摘了不就好了，为什么不练了。”
存叔想了想：“这个东西摘不掉。”
孙拾愣了愣，存叔继续说道：“这个东西柳夫人给你的时候应该已经用你的血浸过，所以除非你的血流干了，这个东西不会离开你超过十米，就像是磁铁，他会一直跟着你。”
孙拾无语的看着吊坠，又瞄了眼存叔腰间的刀，微笑道：“那你的刀还借给我吗。”
存叔一拳捶在孙拾脑袋上：“你小子，还敢惦记我的刀！滚吧，晚饭好了叫你。”说着又是一拳捶了下去。
孙拾捂着头走到门口，在门槛上顿了顿。夕阳从天边斜斜地射入，洒下的阳光温暖地照在孙拾身上。
“不过，”
孙拾稚嫩的声音响起：“为什么要骗我呢。宋尔说柳柳让我来这里是怕我以后去了楼苑饿肚子，你不觉得这个谎有些幼稚了吗，我已经十二岁了，别把我当小孩子了吧。你说那个吊坠是火苗熄灭的原因，我之前也想过是不是我身上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影响了它。这个房间没有流动风，但那个火苗却顺着一个方向不停摆动。当我拿着这个挂坠停在那个方向的时候，你猜猜火苗怎么着？”
存叔看着孙拾的背影，沉默不语。
孙拾继续说道：“那个火苗没有一点反应，依然朝着那个方向，而那个方向——是远离我的方向。也就是说，火在排斥我。”
存叔抬头轻轻呼了一口气，像是谎言被揭穿了不敢面对他。
“现在我想请教请教你，为什么呢？”
存叔摇了摇头，他看着房顶说道：“火的排斥我确实不知道为什么。关于其他的，我想我和宋尔都是为了你好。”
“你确定不知道吗？我想，是因为我的元素亲和力不够让火产生了排斥反应吧。也就是说，我的天赋并不好，差得不能再差了对吧。”
存叔怔了怔，随即苦笑道：“你小子，就不能顺着台阶下吗？”
孙拾继续说道：“宋尔骗我那番话也是怕我知道自己天赋不好，就此颓废沮丧才说的吧。”
存叔早已起身走向孙拾，但却觉得孙拾离他好远好远，怎么走都走不过去，阳光像是只笼罩了孙拾，却把他隔绝了。
孙拾略微有些苦涩地说道：“我怎么样无所谓，只是，不管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我真的不喜欢别人骗我，尤其是我最亲近的人。”
存叔站在原地，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一声苍老的轻叹随着孙拾的离去响起。
孙家百草园。
“大概就是这样了。”
存叔的茶杯已经见底，浅黄的茶叶静静地躺在杯底，像是将死的夏蝉无力地伏在枝干上。
“心性谋略上；确实有些潜力。至于修炼，确实难堪大任。另外，孙拾身上的楼牌”
柳夫人摆了摆手说道：“楼牌是真的，先不说这个。”
宋尔看着存叔有些疲惫的眉眼想张嘴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天赋所致，确实不是三言两语能改变的。
柳夫人紧了紧袍子，略微沉思一会儿说道：“在很久以前，人类文明还未完全成型，火被视为邪恶的象征，是天神降下的惩罚。后来的一次偶然，人类才开始利用这个让他们恐惧的东西。您刚才说，火源产生了排斥，那么我想问问您，在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排斥另一个人？”
存叔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是极度讨厌那个人。”
柳夫人喝了口茶：“或者，极度恐惧那个人？”
存叔愣了愣，像是想到了什么。宋尔盯着柳夫人的眉眼，想从中看出什么情绪，但他发现，那双明亮得令人沉醉的眼睛里只有古井无波。
柳夫人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果火焰是恐惧而不是厌恶，那么能让火害怕的东西是什么呢？”
宋尔沉吟道：“如果有神明，那么让火畏惧的只有那个掌控它的神，或者把它贬黜到人间的神。”
存叔撇撇嘴：“可惜，没有神。”
柳夫人没有说话，转身离开，走向百草园的深处。存叔宋尔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花开五瓣，白c绿c黑c红c黄颜色各不相同。方圆五米，除了它，没有其他植物。
柳夫人指了指它对着存叔说道：“您试试，看看您的火能不能接触到它。”
存叔闻言伸出食指。噗的一声，一簇幽蓝的火苗在他指尖绽放开来，像是极寒的北域，周围的温度在它绽放的那一瞬急剧降低。幽蓝的火苗脱离存叔的手指，渐渐飘向那株奇异的花朵。
像是臣子对帝王的恐惧，那簇看起来极其寒冷的火苗飘至离花朵五米的时候便再也无法前进，原本稳定燃烧的它也变得摇曳不定。
火苗渐渐消散。宋尔惊得不知所措，存叔看向柳夫人：“什么东西？”
柳夫人罕见地迷茫了一会，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承宗说这花在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就种在这里了。”
存叔看向那株手掌大的花朵，咂了咂嘴像是品尝着什么，可惜嘴里只剩下那杯茶水的余香。过了一会，他开口说道：“我的火可以说四域第一了，这小花居然能让我的火消散。”
存叔摇了摇头哈哈大笑：“有如神迹。”
宋尔依然望着那朵有些孤独的花。咽了咽口水，艰难的开口：“说句实话，做了你们家管家这几年，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生活处处是惊吓。”
柳夫人开口：“从这朵花来看，孙拾的天赋要么差到极致要么好到极致，他可能是一个特例。另外，在理论研究里，只有对某元素亲和力为几，没有对某元素排斥度为几。这次，是您疏忽了。”
存叔忍不住摇摇头感叹道：“亏我们还费尽心思欺骗孙拾。不管极好还是极坏，孙拾的未来起码不会太差。”
宋尔回过神，赞同地点点头：“要么成将，要么成王。”
孙拾小院。
门窗半掩，白杏趴在门口，眯着眼睛享受着夜风徐徐。房内桌上放着几碟已经冰凉的小菜，孙拾躺在床上，手里捧着本书。
书名叫《元素总论》，孙拾摊开的那页有几行是这么写的：
为了对阴阳鱼吸收元素的效率进行系统划分，人们确立了元素亲和力这一词，从一到十分为十个阶段，数字越大，元素亲和力越高，元素吸收效率越高。要说明的是，不存在无法吸收或完全吸收的情况，效率为一仅仅说明十份元素，一定时间内只能吸收不足一份的量；效率为十说明相同时间修炼者只能吸收大于九份而小于十份的量。所以，水元素的阴阳鱼也能吸收火元素，只是效率远远低于火元素的阴阳鱼，反之亦然。当效率最低的时候，这种吸收速率我们可以忽略不计，我们仅仅认为最低的元素亲和力吸收元素量为零，但不是真的为零。另外，随着我们对阴阳鱼的研究，我们还没有发现排斥元素的情况发生，所以我们暂时认为所有阴阳鱼能吸收所有元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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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百草园中夜风渐起。
柳夫人披了件白袍坐在园中，对面是宋尔c存叔，依旧是三人夜谈。这间园子，起初只是孙老爷子爱好所致而建，后来孙拾的父亲，那位大名鼎鼎的平东王被调至东域防线，这间院子就成了柳夫人决断事事的场所。当然，孙拾的未来也在其中。
宋尔盯着存叔腰间的菜刀，有些疑惑。柳夫人喝了口茶，搓了搓手，示意存叔汇报结果。
存叔沉默了一会，也喝了口茶，缓缓说道：“先说说我看到的现象。我给孙拾定的目标是学会控制火候，经过这一天的尝试，”
存叔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孙拾连火都没有完全生起来。”
宋尔皱了皱眉。柳夫人又喝了口茶，没有做出任何表态。
存叔接着说道：“经过我的观察，我的推测是，孙拾某些方面的天赋相当出色。”
柳夫人挑了挑眉，开口说道：“详细说说今天的情况。”
几个小时前。
孙拾依然蹲在灶台前。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重重的摔在火苗里化为蒸汽发出嗤嗤的声响。
存叔躺在一旁，手中的蒲扇随着前仰后合的躺椅不紧不慢地摆动。看着孙拾身边已经堆得和自己一般高的木炭，存叔不住的摇头。看起来一直半睡半醒悠闲无比的他其实一直注意着孙拾的动静。
墨绿的眼眸已经持续闪烁了好几个小时，孙拾虽然辛苦，但存叔的精力早已到了水尽鹅飞的地步。
存叔环顾四周，似乎是在找些什么。看着周围十几年都一个样的后厨，存叔的目光定格在孙拾身上。
“小子，过来我有话问你。”
孙拾低着头走到存叔面前。
“你身上有什么比较特殊的东西吗？”
孙拾挠了挠头，闷闷不乐地说道：“如果说什么特殊东西的话，”孙拾摸摸了胸口，从衣服内衬里掏出一件挂在脖子上的挂坠，“那就只有这个了。”
存叔看见眼前那个高塔模样的吊坠，眯了眯眼睛，像是要把它看穿似的。沉默了许久，缓缓呼了一口气，存叔把吊坠又放回了孙拾怀里。
“柳夫人给你的？”
“嗯。”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这玩意儿排斥一切元素，明天开始我给你讲讲食材。”
孙拾拉开自己的领口，看着那个冰凉的玉坠说道：“把这个东西摘了不就好了，为什么不练了。”
存叔想了想：“这个东西摘不掉。”
孙拾愣了愣，存叔继续说道：“这个东西柳夫人给你的时候应该已经用你的血浸过，所以除非你的血流干了，这个东西不会离开你超过十米，就像是磁铁，他会一直跟着你。”
孙拾无语的看着吊坠，又瞄了眼存叔腰间的刀，微笑道：“那你的刀还借给我吗。”
存叔一拳捶在孙拾脑袋上：“你小子，还敢惦记我的刀！滚吧，晚饭好了叫你。”说着又是一拳捶了下去。
孙拾捂着头走到门口，在门槛上顿了顿。夕阳从天边斜斜地射入，洒下的阳光温暖地照在孙拾身上。
“不过，”
孙拾稚嫩的声音响起：“为什么要骗我呢。宋尔说柳柳让我来这里是怕我以后去了楼苑饿肚子，你不觉得这个谎有些幼稚了吗，我已经十二岁了，别把我当小孩子了吧。你说那个吊坠是火苗熄灭的原因，我之前也想过是不是我身上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影响了它。这个房间没有流动风，但那个火苗却顺着一个方向不停摆动。当我拿着这个挂坠停在那个方向的时候，你猜猜火苗怎么着？”
存叔看着孙拾的背影，沉默不语。
孙拾继续说道：“那个火苗没有一点反应，依然朝着那个方向，而那个方向——是远离我的方向。也就是说，火在排斥我。”
存叔抬头轻轻呼了一口气，像是谎言被揭穿了不敢面对他。
“现在我想请教请教你，为什么呢？”
存叔摇了摇头，他看着房顶说道：“火的排斥我确实不知道为什么。关于其他的，我想我和宋尔都是为了你好。”
“你确定不知道吗？我想，是因为我的元素亲和力不够让火产生了排斥反应吧。也就是说，我的天赋并不好，差得不能再差了对吧。”
存叔怔了怔，随即苦笑道：“你小子，就不能顺着台阶下吗？”
孙拾继续说道：“宋尔骗我那番话也是怕我知道自己天赋不好，就此颓废沮丧才说的吧。”
存叔早已起身走向孙拾，但却觉得孙拾离他好远好远，怎么走都走不过去，阳光像是只笼罩了孙拾，却把他隔绝了。
孙拾略微有些苦涩地说道：“我怎么样无所谓，只是，不管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我真的不喜欢别人骗我，尤其是我最亲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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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尔看着存叔有些疲惫的眉眼想张嘴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天赋所致，确实不是三言两语能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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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夫人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果火焰是恐惧而不是厌恶，那么能让火害怕的东西是什么呢？”
宋尔沉吟道：“如果有神明，那么让火畏惧的只有那个掌控它的神，或者把它贬黜到人间的神。”
存叔撇撇嘴：“可惜，没有神。”
柳夫人没有说话，转身离开，走向百草园的深处。存叔宋尔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花开五瓣，白c绿c黑c红c黄颜色各不相同。方圆五米，除了它，没有其他植物。
柳夫人指了指它对着存叔说道：“您试试，看看您的火能不能接触到它。”
存叔闻言伸出食指。噗的一声，一簇幽蓝的火苗在他指尖绽放开来，像是极寒的北域，周围的温度在它绽放的那一瞬急剧降低。幽蓝的火苗脱离存叔的手指，渐渐飘向那株奇异的花朵。
像是臣子对帝王的恐惧，那簇看起来极其寒冷的火苗飘至离花朵五米的时候便再也无法前进，原本稳定燃烧的它也变得摇曳不定。
火苗渐渐消散。宋尔惊得不知所措，存叔看向柳夫人：“什么东西？”
柳夫人罕见地迷茫了一会，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承宗说这花在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就种在这里了。”
存叔看向那株手掌大的花朵，咂了咂嘴像是品尝着什么，可惜嘴里只剩下那杯茶水的余香。过了一会，他开口说道：“我的火可以说四域第一了，这小花居然能让我的火消散。”
存叔摇了摇头哈哈大笑：“有如神迹。”
宋尔依然望着那朵有些孤独的花。咽了咽口水，艰难的开口：“说句实话，做了你们家管家这几年，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生活处处是惊吓。”
柳夫人开口：“从这朵花来看，孙拾的天赋要么差到极致要么好到极致，他可能是一个特例。另外，在理论研究里，只有对某元素亲和力为几，没有对某元素排斥度为几。这次，是您疏忽了。”
存叔忍不住摇摇头感叹道：“亏我们还费尽心思欺骗孙拾。不管极好还是极坏，孙拾的未来起码不会太差。”
宋尔回过神，赞同地点点头：“要么成将，要么成王。”
孙拾小院。
门窗半掩，白杏趴在门口，眯着眼睛享受着夜风徐徐。房内桌上放着几碟已经冰凉的小菜，孙拾躺在床上，手里捧着本书。
书名叫《元素总论》，孙拾摊开的那页有几行是这么写的：
为了对阴阳鱼吸收元素的效率进行系统划分，人们确立了元素亲和力这一词，从一到十分为十个阶段，数字越大，元素亲和力越高，元素吸收效率越高。要说明的是，不存在无法吸收或完全吸收的情况，效率为一仅仅说明十份元素，一定时间内只能吸收不足一份的量；效率为十说明相同时间修炼者只能吸收大于九份而小于十份的量。所以，水元素的阴阳鱼也能吸收火元素，只是效率远远低于火元素的阴阳鱼，反之亦然。当效率最低的时候，这种吸收速率我们可以忽略不计，我们仅仅认为最低的元素亲和力吸收元素量为零，但不是真的为零。另外，随着我们对阴阳鱼的研究，我们还没有发现排斥元素的情况发生，所以我们暂时认为所有阴阳鱼能吸收所有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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