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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章 十二圆纹章(九)

  林奈紧紧地闭着眼睛。他只听见周围的狂风歇斯底里地咆哮,无数砂石打在他的脸上,就像是细密的刀刃在上面不断切割一样疼痛。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和一个强壮的剑士架着剑僵持,一股巨大的力量逼迫他的剑不断后退。林奈死死抓住剑柄,双臂因为过于用力而不断颤抖。

  不过,他觉得自己应该还没有被切成两半,也没有像刚刚小安德鲁那样被风刃打上天。相反,那股一直在逼他后退的力量越来越微弱,周围的狂风似乎也渐渐平息下来。

  林奈缓缓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其他人都错愕地盯着他,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物种。借着周围燃烧的火光,他勉强看清那道劈开地面的裂痕延伸到面前就戛然而止,而他自己只因为正面接下刚刚的冲击而后退了大约一步的距离。他的盾牌早已被切成碎片,不知道被吹飞到了哪儿,然而他握着的剑却毫发无损,只是上面那些藤蔓般的符文正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并且正在逐渐黯淡下去。

  “嚯符文剑我小看你了,贱种。然而”男人突然提高声音开始咆哮起来,即便是习惯了他之前那种吼叫的人,这个声音也绝对称得上是刺耳,像是成千上万只乌鸦同时发出的c足以刺破人鼓膜的嘶鸣,“卑劣!卑劣!卑劣!窃取神之技艺的贱种!”

  男人第三遍吼到“卑劣”时,嗓子已经喊哑了。他深深地弯下腰,像是要把肺里的最后一口气也呐喊出来。最后,他仰起头,将双手伸向天空。

  “万能的天父哟”他轻声呼唤着,“不想这人间竟如此肮脏!辱骂神祇c对神刀剑相向!盗取神之技艺!如我等当初刻下这十二圆纹章时的誓言,我将熄灭此等贱种以茴香枝所窃我等神之权能!若有一丝一毫怜悯,则甘愿被缚于塔尔塔洛斯最深之地狱!”

  “如果真有神明存在也不会是你这样的疯狗!”斯帕尔克抓起剑朝着男人狂奔,如同离弦的羽箭!

  林奈迟疑了一下,也跟着朝男人冲过去,他看到丽莎已经把长弓抓在手里。

  男人显然被林奈手里握着的符文剑激怒了,他几乎没有理会迅速逼近的斯帕尔克,将全部火力都倾泻到林奈这边。林奈有了刚才的经验,也索性不再闪躲,直接挥舞符文剑正面接下风刃。他发现只要用力挥剑,剑刃上的符文就会发光,紧接着强劲的气流就会从剑刃上产生,将男人发出的风刃逐渐抵消。尽管林奈一直在被暴风雨一般的风刃逼退,但是这并无所谓,因为他只要吸引火力c为丽莎争取时间就够了。

  风刃和气流激烈碰撞,化作龙卷一般的狂风,以林奈为中心,四周飞扬起的尘土压得他只能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林奈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感觉自己的双手已经在一波又一波地冲击中麻木了,只能机械性地挥剑。这好比一个羸弱的士兵拿着盾牌面对一个提着战锤的蛮子,虽然脑袋里都全是肌肉的蛮子只会砸脸,而且士兵的盾牌牢不可破但是纵使你的盾不能被砸穿,蛮子还是可以把你连人带盾砸成一张饼林奈只能咬着牙拼命握住剑柄。一旦这把剑也脱手了,他立刻就会变得如男人所说的“四分五裂”。

  伴随着一声弦响,男人向后踉跄了几步,发出嘶哑的哀嚎。一只锥头羽箭直直地插在他的左肩,白色的长袍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趁着他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林奈身上,丽莎射出了致命的一箭,可惜的是由于男人身边一直奔涌的狂风,箭头最终偏离了目标。

  斯帕尔克看准机会,迅速逼近男人,手中的长剑在夜空下化作一道寒光,直指男人的心脏!这个距离和速度,他已经来不及念咒语了。

  斯帕尔克刚要得手,忽然感觉自己像是被攻城冲车上装备的撞槌正面击中一样,被一股巨力推飞!他重重的摔在地上,剧烈的撞击让他觉得自己的内脏就像是满桌的陶器,被噼里啪啦的摔得粉碎。剑也在刚刚的冲击里脱手了,但现在根本没办法去捡,他的所有力气都只够维持呼吸,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只能感觉到嘴里有一大股令人不安的铜腥味。

  为什么他不用咏唱咒语就能使用魔法?

  以男人为中心,一股狂涌的暴风正在旋转着快速扩散!如果说刚刚的每一次风刃都像是猛兽的一声吼叫,那现在的暴风则是兽群震天撼地的狂啸!这片小凹地里掀起飓风一般的气流,砂石c木栅栏c甚至周围山坡上的小树都被连根拔起,在空中飞舞!男人站在飓风的中心,高举双手,仿佛祭司在向神祈祷,降下他的威罚。

  下级域·暴风眼。

  林奈也被突如其来的暴风掀翻,他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勉强趴住。他将脸埋进杂草,手指深深地掐住泥土,才不至于被吹走,尽管这让他看起来像一只壁虎。

  丽莎也伏在不远处的地上,并尽量调整身体减少受风面积。洞口的光照射出来,在天空中飞舞的树干和砂石留下的黑影在地面上乱晃,仿佛猖狂的鬼魅,压得他们抬不起头。这样的情况不要说再拿起武器反击,就算想要站起来都几乎不可能。他们就像是案板上趴着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贱种就是贱种!终究不能和神相提并论!”男人的狂笑即使在怒号的风中也格外刺耳,“你们盗取神的火种,也不过是皮毛!这神之权能的高级形式,你们见识过吗?对!贱种就该这样俯首帖耳,怀着敬畏瞻仰!”

  “自诩为神的疯狗”斯帕尔克挣扎着抬起头,“你不一样也会流血吗?”

  “看到你还这么精神,我非常满意!一会儿还要你们这些贱种去代替这些尸体挖土!”男人没有理会斯帕尔克,他一步步向几个人靠近,每向前踏出一步,那肆虐的狂风似乎就猛烈一分。

  “不过你们造下了太多罪孽!我必须给你们一些教训!首先”他的目光在要么躺要么趴的四个人中徘徊,最后停在林奈身上,“从这个盗取神技的恶贼开始!毕竟这是首要的!”

  “天父哟我放过使我流下尊贵的血的恶人,先行使议会的职责你看到我的忠诚了吗”男人一边念叨,一边快步走到林奈面前,用脚狠狠地踢了一下林奈埋在地上的头,“抬起你的头!贱种!”

  林奈感觉自己的左耳被踢得嗡嗡作响,而且就算他想听从男人的命令抬起头来也不太可能了,周围的气流将他死死地摁在地上。不一会儿,一只冰冷而干枯的手猛地掐住他的脖颈,将他的头硬生生地抬了起来。

  林奈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瘦削到有些干枯的脸,男人的眼睛从深深凹陷的眼眶里突出,颧骨高高的凸起,脸颊内凹,像是将一个活人放进棺材里埋了几十年之后又爬出来的样子。他将眼睛睁圆,干裂的嘴唇每吐出一个字音都扭动到最大幅度。

  “这把剑谁给的?”

  林奈不想回答,也没办法回答。男人的手死死地钳住他的脖子,就像断头台下面的凹槽,让他几乎窒息。还没等到他试图扭动一下头部争取呼吸一下时,又是一记重拳打在右边脸上。男人的手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硌在脸上格外疼。

  他好像隐约听到斯帕尔克正在不远处呼喊他的名字,但是那有些脆弱的喊声很快又被咆哮的狂风淹没。这有什么用呢?不管有多努力,不管有多愤怒,在悬殊的力量面前都没有任何意义,弱者付出一切的拼搏,在强者眼里只是弄臣的一出滑稽的戏剧,使他们在随意玩弄你的同时,还能放肆地狂笑。

  这算什么啊?他心里想着,强盗都是些这么疯狂的人吗?或者说,这个张口神明闭口贱种的疯子,真的是强盗吗?

  虽然眼下这个男人的身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不被他折腾死。斯帕尔克兄妹明显已经被压制了,林奈自然更做不了什么。那把带给他能和这个疯子有一战之力的剑,现在他也根本没办法挥动。他厌恶这种感觉,厌恶这种因为弱小就只能任人摆布的感觉,这个令他感到格外憎恨的男人就在他的眼前,肆意地辱骂和蹂躏,而他只能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

  因为弱小,所以他在失去一切的时候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弱小,所以在他失去一切之后什么都不配知道。他费尽心机去观察c判断男人的招式,自以为发现了他的弱点,结果呢?还是被别人不讲道理的暴风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然后掐住脖子左右开弓。凭什么这样的疯子有权拥有力量,而他们就只配被践踏。如果神明真的存在,他就是想要听到这种人歇斯底里的狂笑吗?

  真是令人作呕的神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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