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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此处悲伤,必会在别处补偿

  耳朵昏睡得迷迷糊糊,额头突然冰凉,他费力的睁开了眼睛。

  夏之音正跪在沙发前,用冷水擦他的脸。

  “姐姐”他浑身酸痛,挣扎着想要起身,可身体似有千斤重。

  夏之音连忙扶着他坐起来,“来,把药喝了。”

  她递上一杯水和两粒药片。

  耳朵摇了摇头,“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夏之音才不听他的,拿起药片递到他嘴唇前,直接命令着:“张嘴。”

  耳朵抬起沉重的眼皮,无力的看了她一眼,只得张嘴,并接过水杯。

  “水全都喝光。”

  耳朵乖乖的,一口气喝完,再次躺下。

  睡意再次袭来。

  深夜降临。

  耳朵持续高烧不退。

  夏之音拿来酒精棉,轻轻擦拭着他的手心和脚心。

  他睡得昏沉,眉头微微皱着,密实长长的睫毛小扇子一样扣在下方。

  她轻轻将他浴袍的领口拉开,正要用酒精棉擦拭他的胸口,但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惊呆了: 在男孩贫瘠单薄的胸膛上,横着几条或长或短的伤疤。新旧交叠。星星点点。有划伤,有类似烟头的灼伤他的腹部,一条几寸长的白色纱布和胶带覆盖,显然是刚才的新伤。

  夏之音震惊得连忙将他的浴袍领口合上。

  如果不是他拿来那张照片,那个摄影师的容颜,她已经记不太清了,现在,看着眼前这张脸,她怎么也无法将这张脸和那个中年男人联系起来。

  摄影师真的是他的爸爸?如果是,那么这几年,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夏之音想到此,瞬间红了眼圈。她望着他沉睡的容颜,一脸愧疚,轻轻一句:“对不起。”

  男孩眉头紧皱,一脸痛苦,他紧紧蜷缩起身体,手臂一动,无意中触碰到了夏之音的手,他一把握住,嘴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呢喃:对不起

  夏之音低头看着他握着的自己的手,想抽出来,抽了抽,没有抽动。

  于是,她保持着跪地的姿势,趴在沙发前,叫了一声:“耳朵?”

  男孩睡得深沉,一动不动。

  半夜,耳朵昏昏沉沉爬起来,一杯水正放在他的手边。他咕咚咕咚喝水——

  房间昏暗,静悄悄的。

  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走向夏之音的卧室门前,门是开的,卧室里空无一人。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走到衣帽间门前,推开移门,打开衣帽间里的小灯——果然,那个双肩背包不见了。

  他慢慢关上移门,身体靠在门上,沉思良久。然后慢慢走向沙发,重重的躺下,闭上了眼睛。

  清晨,耳朵被一阵食物的香味唤醒。

  他爬起来,顺着食物的味道走向厨房。

  餐桌上是已经盛好的白粥,油条,还有小菜。

  夏之音将刚煎好的溏心蛋放在餐桌上。

  看见食物,耳朵的胃里发出阵阵激烈的抗议声。

  听见这声音,夏之音笑了,耳朵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夏之音走过来,用手摸了下耳朵的额头,“呦,不错,烧退了。”

  “嗯。”

  “这就是年轻的好处。”夏之音语气轻松,一脸羡慕。

  耳朵抬眼看她,脸色却有点苍白,眼睑下又浮现一层暗色的眼圈。

  夏之音见耳朵观察自己,有些心虚,也不多做解释。

  二人心知肚明。

  她也没打算开口问他身上的那些伤疤。各自的秘密,各自守。

  耳朵看着她,却有些心疼。但很快,注意力就被桌上的美食吸引过去

  一桌的食物,很快被风卷残云。

  夏之音望着埋头专注食物的耳朵,“我想过了,你留在这里,不要走了。”夏之音仿佛下了一个巨大的决心。

  “姐姐——”耳朵的眼睛和鼻子都酸涩得有点难受,“其实,你不用为难自己,我没事。”

  夏之音将新买的t恤和衬衫放在耳朵面前,“以后,你就当这里是你的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吧

  。快试试。”

  耳朵强忍住内心的汹涌,站起身来。

  耳朵换上夏之音给自己新买的t恤和外套,他站在镜子前。

  镜子后面,是夏之音注视他的笑脸。

  “很适合你。对了,忘了问你,你多大了?”

  耳朵第一次被人这么注视,有点不好意思,脸上却装作镇定:“20。”

  “好年纪,还有一大把的青春可以浪费。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上大学——”她笑着,时光似乎回到了大学,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大二,她在饭堂和前来找人的富二代男孩李震不小心碰在一起,这一不小心的碰撞,碰洒了她的汤,汤洒在了她的白衬衫上,洒在他的脚上。

  她连忙说对不起,李震正要横着脸破口大骂,看到她慌张害羞,却骂不出口了。

  夏之音不想去回忆这次改变她人生的碰撞,她努力把注意力回到眼前的男孩身上。

  “你们这些同龄男孩,平时都干嘛?对了,你也应该上大二或者大三了吧?”

  耳朵的耳朵有点发烫,“我们这些同龄男孩平时都干嘛?”

  他的日常,天天在偷与不偷中纠结和反抗。七年,整整七年。他弱小的时候,害怕挨打,装傻装聋,差点被当成了真的傻子打断腿去沿街乞讨。为了保住自己的腿,他不得不听话,乖乖去偷。没想到一发不可收拾,也被人发掘了他双手灵巧身形敏捷的“神偷”技能。慢慢有了名气——小偷们将拥有一双神奇圣手的高手,尊称为小佛爷,而他这个小佛爷,经过几年无一失手的光辉战绩,更被尊称为偷界圣手——“佛爷”。一日为贼,终生为贼。他越是有名,就越是怕——他想当一个好人,比任何人都渴望做一个普通的男孩,他所有关于人生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普通的有家有爱的男孩,有饭吃,有床睡,有家,有爱,就像他路过的看到过的那些没心没肺的男孩子们一样。

  只可惜,他从未曾拥有过一天,那样的生活对他来说,一直闪着光,却又遥不可及。

  夏之音见耳朵愣神,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男孩都在干什么,我也是从20岁过来的,游戏,把妹,打球,对有的人来说,妹子大过天,对有的人来说,游戏大过天,昏天黑地,不问世事”

  “我不是。”耳朵转身走开,有些低落的走向阳台,看向窗外。

  夏之音笑,“那你是那种?”

  “我哪种都不是。我只想找到我爸爸。”耳朵冷冷的说。

  夏之音愣住了——

  眼前这个男孩,确实和她所见过的那些男孩不太一样。他更敏感,心思细腻,洞察力极强,神秘,暴力和悲伤往往在一念间,但又那么善良。

  “对不起——我,我会帮你找到你爸爸。”夏之音脸上的笑慢慢收回,换上的是满脸的难过。

  耳朵快速在夏之音脸上一扫,突然哈哈哈笑起来,“吓你的。我们这些男孩,和你想的不太一样。我也喜欢游戏,游戏考验的是手速和操作,我玩起来,还不错如果真按照姐姐你的分类,有的人妹子大过天,有的人游戏大过天,我应该就属于后者。”

  夏之音听耳朵如此一说,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刚刚紧张的心,稍稍放松下来。

  “谢谢你这么安慰我。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吴望,你放心,此处悲伤,必会在他处补偿。”

  “什么悲伤?什么补偿?”耳朵没有听明白,他有点恨自己读书少,看来以后要多读一点书。

  “上帝从你左手拿走什么,就会在你的右手放回什么。你今天所受到的苦,明天必定会得到补偿。”

  耳朵听到此,懂了,但是他苦笑着摇头,“我不信。”

  夏之音看着耳朵,“即使我们再怎么努力,也还是看不到一点点希望的曙光,但我们也应该为了明天的希望而活,不是吗?”

  二人双目深深对视了那么几秒钟。

  耳朵点头,“嗯,为了明天的希望而活。”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有些发热,鼻子发酸,为了掩饰快要落泪的尴尬和维护他大男人的尊严,他转身快步往出走。

  “我出去走走。”说完,耳朵头也不回的快速消失在了夏之音的眼前。

  “我出去走走。”说完,耳朵头也不回的快速消失在了夏之音的眼前。

  夏之音见耳朵离开,她无力的坐在沙发上,一脸苦笑。

  她扭头看见沙发角落耳朵的旧外套,她拿起来,一张照片从外套口袋中掉出来。是她和摄影师的合影。

  她久久望着照片,神情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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