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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变数

  江明手握竹竿,金丝线紧绷着,发出咯吱声响。这条项链是白蝉叔叔白原送他的,是种蛛丝,其坚韧程度哪怕钓鲸都没问题,前提是你有力气应付。

  江明可没有遛鱼的兴致,冷哼一声,脚一跺,竹楼随之一颤,用力一扯,一只大鲵被拉出池塘,任它如何不凡,但钓者是位剑仙。金丝缩线,江明滴溜着大鲵放到面前,白蝉第一次见,他看大鲵约莫有两尺长,长得像只黏糊糊的蜥蜴,又像是只长了腿的鲶鱼,这会儿它还口鼻冒血,白蝉对它观感不佳。

  江明心情大好道:“我钓了十天半个月了没钓到,你这刚来就上钩了,你有口福了,坐好了等我片刻,我去收拾它。”

  白蝉想说不用,突然发现口不能言,一道缄口符在白蝉身上应效,白蝉只得收起鱼线,乖巧坐好,对着桌上的烧鸡发呆。

  江明拎着大鲵,一手握一把匕首,准备将大鲵开膛破肚,只听远处天边传来一句话,“刀下留情!”这四字如同黄钟大吕在白蝉心田炸响。江明冷笑,手里动作并未因此凝滞。天边一道身影陡然变大,急速飞掠至竹楼下,引来大风呼啸。

  江明转过身来,平静瞧着眼前的中年人,笑眯眯说道:“胡大侠大驾光临,还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不知何事令吴大侠如此急切?”

  胡大侠名为胡青枫,瞧上去是不惑的年纪,实则已逾百岁,论辈分他依旧江明小得多,但已经是银雀山的供奉,决断的都是银雀山的要务。但胡青枫在江明面前依旧客气。

  胡青枫说道: “实不相瞒,江老,您手里拎的,是我养的孽畜,您也知道,近日学宫里琐事太多,忙得我等焦头烂额,这才疏忽大意,被这孽畜跑了出来。我知道这畜生贪嘴,希望没创什么祸。若是给江老带来什么损失,晚辈在此赔礼道歉,它对于我来讲意义非凡,还望江老归还于我。”

  江明脸色陡然变黑,“你知道我好说话,所以愿意跟我讲道理,但道理不是这么讲的,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讲得像你毫不知情,所以少废话,我十条锦鲤换你刚到手的戒指,拿出来赶紧滚蛋。”江明将奄奄一息的大鲵丢向胡青枫,顺便接过胡青枫丢过来的戒指,又随手丢给竹楼里的白蝉,送客。

  胡青枫向江明深深鞠躬,“谢谢江老成全,晚辈告辞。”胡青枫后退几步,之后飘然而去。大鲵吃了江明十条锦鲤,锦鲤是以江明剑意为食,而胡青枫作为大鲵的本命契主,胡青枫得到的裨益可想而知。以一个天下皆知但没卵用的戒指,去换一个剑仙的十年剑意,怎么想都划算。但是,明明可以白得的,如果这孽畜没被抓的话。胡青枫自始至终都没有表露出一丝不满,同样也自始至终未表露出一丝愧疚,他自始至终都知道大鲵做了什么啊。

  胡青枫回到住处,细致给大鲵疗伤,大鲵无大碍后,胡青枫咬牙切齿将至丢进一大缸里,合上盖子,先饿它十天半月叫它长些记性,失去了一个小洞天啊,怎么着也是一个小洞天啊!胡青枫转而又一脸兴奋,他手心浮现出一个铃铛,他看着铃铛,盘算着等这一阵子忙完,他将大鲵消化的剑意融到铃铛中,到时候,这铃铛便可杀人于无形了。

  江明池塘边洗了洗手,回到竹楼,看到白蝉把戒指放到桌子上,江明拿起戒指,神识轻而易举探进戒指洞天,胡青枫并未留有印记,探查一番后江明退出神识,自言自语道:“原来长这样啊。”

  戒指是前不久胡青枫斩杀一位难缠的邪修身上的,这戒指比邪修有名,名为“环境”,内蕴含一个环状洞天,已经存世不知多少年,期间也不知辗转多少人手,传闻它藏有一个惊天大秘,它也因此掀起了无数次腥风血雨,可到头来从未有人在戒指上发现秘密,后世人又说这太过荒唐,这些血债的起源是因为当时戒指主人的仇家造的谣。再后来,得者弃之如敝屣,生怕惹来灾祸,最终落到邪修手里,正道人士乐见成此,便开始鼓吹戒指沾染太多鲜血,对邪修们修行大有裨益,意在叫这些旁门左道狗咬狗,好过他们费力不讨好的围剿。

  江明拿十只锦鲤换这只戒指,其实仅仅出于他的好奇,他从未考虑是否等价,毕竟他仅觉得自己的剑和道理可能还值些银子。好奇完了,随手丢给白蝉,说道:“拿着吧,这是你钓来的。”

  白蝉实在是受宠若惊,他尚不敢接,他也没见先生对其他弟子如此热切啊,首先拿珍奇丹药解白蝉经文不适之难,还请自己吃鱼,现在又送自己珍贵戒指,还要他写信给父母,先生的私印也在自己身上,白蝉没不觉“缄口符”失效了,内心独白脱口而出道:“难道我跟先生是亲戚?”

  哪怕说出口后白蝉还未察觉什么不妥,江明哭笑不得,照白蝉脑袋就是一巴掌,白蝉吃痛倒吸一口气,这才发觉缄口符失效了,满脸涨红无所适从。

  “合着收个关门弟子还是傻子?烧鸡没你的份了,戒指接着赶紧滚蛋,免得老子反悔,要是不知关门弟子是啥的话去问同窗。滚滚滚。”

  白蝉被扫地出门,不喜不悲。白蝉这才明白为何先生要见他父母。白蝉能够雕琢萤火,绝不会如白蝉想的那般,疏经通脉事半功倍,反而因萤火太过霸道疏通经脉变得寸步难行。但是涉险迈过三境后,可以预见的白蝉必然苦尽甘来。江明生出浓厚兴趣想看白蝉将来,问题在于前三境白蝉动辄伤筋动骨,危及生命也不稀奇。谁还不是父母的心肝宝贝了,为人父母的谁愿意看自己孩子受苦受难的。所以江明怎么都得征求白蝉父母同意,为求白蝉父母安心,江明他做了他自以为一辈子也不会做的事情,收一名关门弟子,倾力培养。还有便是,江明孑然一身多年,没什么家底,一个关门弟子的由头,学院会倾斜部分资源过来。

  剑仙的关门弟子,这份殊荣落到谁头上,大概他家祖坟全都冒青烟了吧。白蝉没有表现得欢呼雀跃,江明归结为这小子愣头青还不懂,其实不然,白蝉知道成为江明的关门弟子,势必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白蝉感激先生的善意,不过他并不想太过引人注目,这无关乎性格,这是他们家恪守的信条。

  白蝉在此事上做不得主,晚上给父母写了信,将情况大致告知父母,最后要父母将自己床头的石刻小鱼一并带来,这两天心力交瘁,他决定敷衍了事。

  远在五百里开外的白洵,第二天清早便收到了信笺,由一大只金翅大鹏送达。阅信后白洵面容凝重,将信交给孩子他妈,自己去酒楼跟酒楼伙计交待些事情,包括打理酒楼,还有家里猫狗乌龟,花草的帮忙照料。孩子她妈拿了些盘缠,抄起自家闺女。准备就绪,一家三口走出悬崖顶的茅草屋,攀上金翅大鹏的背上的长椅上,大鹏冲天而起。

  小姑娘白鹭起床没多久,犯着迷糊就上天了,风一吹,就清醒了。“哇,咱们上天了,爹,看咱家酒楼,那些人,都变成蚂蚁了。”

  白洵笑着将小姑娘随大风飘扬的濞涕虫剪短,拿手帕擦干净,又把小姑娘身上披的自己的长衫裹了裹,天上风大,可不能着凉。

  大风呼呼作响,小姑娘喊道:“咱们这是去哪儿呀?”

  凌霜凑到小姑娘耳旁道:“见你哥去。”

  小姑娘高兴坏了。

  云卷云舒,某匹跛马走了五天的行程,这只大鹏鸟仅用了一个半时辰,还是在照顾孩子的状况下。金翅大鹏降落在银雀山东北角的烽火台上,稍作修整与核实身份,一家子拿到一个临时银雀山令牌,准许进入。

  小姑娘最为兴奋,自己一个又不敢乱跑,就一手拽着白洵,东瞅西看。一家三口沿着令牌指使走了好一阵子,来到竹海。

  白蝉跟众人刚结束身法c剑法的练习,要随众人一齐去银雀山的饭堂吃饭,忽然看到远处父母跟自家妹妹,小姑娘跑着过来,白蝉满脸笑意,半蹲下来张开双臂,由着自家妹妹扑到怀里。

  “呀,白知了,这是你妹妹吗?”王霏霏一脸难以置信,在一旁蹲下来道,“来,小妹妹,来姐姐这里。”

  小姑娘白鹭站在哥哥身前转过身看着陌生人,小手抓着哥哥袖口,显得安静乖巧。白蝉哭笑不得,这丫头这么认生,一点没有平日里胡闹撒泼的影子了。白蝉没有给妹妹解围的意思,任由气氛愈渐冷冽。

  顿了良久,白蝉开口道:“白鹭呀,你看,这位姐姐才是你亲姐姐呢,快去找她吧。”

  小姑娘白鹭盯着同样精致可爱的王霏霏看了一会儿,转脸看了会儿白蝉,又看向王霏霏,来回三四次,小姑娘作势要哭。白蝉眼看搬起石头要砸自己脚,毫不客气弹了下妹妹白鹭脑袋,白蝉咬牙切齿道:“白鹭呀,这个姐姐长得是比哥哥好看,但你这就信她是你亲姐姐了?你是在嫌弃哥哥吗?”

  小姑娘白鹭狡黠一笑,眼里晴空万里,她松开白蝉袖口,扑向王霏霏,比起方才,更像是遇到亲人。王霏霏被撞了个趔趄,抱住这个失散多年的“亲妹”,喜欢的不得了。白蝉看去不远处的父母,这才发现先生站在他们身边,交谈着什么,母亲凌霜赶过来对着王霏霏说道:“巧了,能不能麻烦姑娘照看这个丫头一晌午?我们有些事还不方便带着她。”

  没等王霏霏开口呢,白鹭不干了,立刻挣脱开王霏霏,转而又扑向白蝉,死死抱住白蝉,眼里阴云密布,楚楚可怜,生怕被舍弃在这儿。凌霜蹙眉,她是家里唯一不吃这套的,自己女儿怎么可以楚楚可怜!白蝉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向母亲说道:“娘,先生挺和善的,妹妹不闹先生不会介意的。”

  凌霜瞅了一眼自家闺女,向王霏霏笑了笑示意此事作罢,重新走向丈夫身边。白蝉牵着白鹭,跟王霏霏及同窗们道别,追向父母,留下一群人七嘴八舌讨论白蝉这神秘的一家子。

  白蝉一家子跟江明来到竹楼。

  白洵异常冷冽,率先开口道:“敢问江老,我儿的萤火何至于此?”

  江明回道:“啧啧,不服老不行。不过活得久了,见得也杂。比如说,千年前人的萤火,是货真价实的萤火,而今的算是另辟蹊径而已,这个有心者皆知,而一门消失千年的宗门灵霄门,你却未必知晓。相传他们有座试炼场,试炼成功者萤火会色彩斑斓,这是萤火升华的体现,想必白蝉他们四个孩子,曾去过灵霄门的道场,而且都成功了,色彩斑斓的萤火暴戾无匹,其主人的前三境因此也凶险异常,但以我所读野史上,拥此萤火者日后鲜有庸人。”

  江明顿了顿道:“事到如今我不想辩解,当日我有更稳妥办法祛除白蝉丹田难以消化的朝气,我是觉得可惜,所以才一意孤行。为此,我愿收白蝉作为我关门弟子,倾力培养。”

  白洵夫妻二人杀气腾腾,凌霜冷言道:“一本狗屁野史,你就拿我儿子做试品,你哪儿来的自信在这里信口开河?”

  江明看着桌上震颤的茶水,有些心虚。

  “咳咳,稍安勿躁,让我说完。其实更为令我惊奇的是,你们宝贝儿子居然能雕琢货真价实的萤火,难以置信,如今看来,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吧。我提议,既然已经风雨飘摇,何不让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呢?就让白蝉继续雕琢。我万分期待白蝉可以浴火重生,我愿倾心栽培。甚至现在,让你们消消气也罢。”江明手一招,白蝉身上的那一枚戒指飞至江明手上,随即说道,“请。”

  三人身影一闪而逝,其貌不扬的戒指啪嗒落到桌子上,转了几圈,停了下来。白蝉跟白鹭眼看着父母跟江明消失在眼前,父母剑拔弩张的架势,令白蝉有些紧张,白蝉心里默念,打架伤和气啊!白鹭可没心没肺的,母亲凌霜不在,似乎少了约束,小姑娘要伸手去碰那一枚戒指,小手刚要碰到,戒指忽然自己弹起,一同还发着光,小姑娘悻悻然缩手,看向哥哥,白蝉也摸不着头绪,将小姑娘拉回身边,示意不许乱动。

  两刻钟后,竹楼里倏忽多了三个人影,皆显狼狈。

  江明摸了摸自己老脸上的淤青,扶着腰缓缓坐下道:“厉害的,厉害的。”

  白洵夫妇哪里能讨到好处,两人喘着粗气,怒气未消反增。安定了一会儿,白洵说道:“对我家而言,平凡即平安,所以我家不像别家望子成龙。我家知了萤火异常着实令我措手不及,之后我查到了灵霄门,知道了这道隐秘,可万没想到江老也知道。倘若先生选择稳妥方式,他的萤火会恢复正常,这样什么幺蛾子也没了。你擅作主张,那怕是情有可原,先生未免也太理直气壮了吧?”

  江明无赖道:“你们也看得出来,我真心诚意惜材,手也动了,二位还要跌份吵架吗?”

  白洵叹了口气,“先生别收这关门弟子了,非我们不识抬举,实在有难言之隐,至于我家知了走不走你讲的这条路,依他自己吧,修行终归还是他自己的事情。此事到此为止吧,也希望先生不要声张。”

  江明捋了捋胡须,若有所思道:“修为如此惊艳,却隐姓埋名,用脚趾头也想得出为什么。恩怨情仇老夫见多了,无趣得很,我无心掺和。也罢,关门弟子我不收了,作为我擅作主张的补偿,我会不露声色地栽培你家宝贝儿子好了吧。”

  “谢过,告辞。”白洵向江明抱拳,欲率妻儿离开。

  “等等,这枚戒指于我也无用,送给白蝉吧。”江明将戒指抛向白蝉。

  白蝉双手接住,又向白洵投去询问的目光,白洵点头,白蝉将戒指收起,向江明鞠躬致谢,随后牵着妹妹,跟着父母走出竹楼。

  江明目送白蝉一家子离开,站定良久,咕囔一句:“老子堂堂一剑仙,何时这般低声下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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