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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四章 赏灯

  到了酉时甄璃和贾元春一起往大明宫领宴。

  贾元春的全副仪仗都已在大明宫外摆开,另外还有周贵妃和吴贵妃的。

  三座金顶鹅黄绣凤銮舆一字排开,一溜的宫女太监,举着龙旌凤翣c雉羽宫扇,提着销金提炉,捧着香巾绣帕,佛尘漱盂等物静悄悄站在外头,只等三人请完旨,就好往宫外去。

  有不够品衔不能回去的嫔妃,见了不免嫉羡,互相目指。

  大明宫内此时已挂上了各式的花灯,只天色尚早,并未都点上。

  甄璃看了看,皆是纱绫扎的,花鸟虫草,造型各异。又有那种极大的,绘着山水图案,外面罩着冰纱,一层套一层,从梁上吊下来,仿佛现代的那种水晶灯。

  因是家宴,人并不多,不像除夕那晚人多拘谨。

  后宫嫔妃c亲王公主都两人一桌,每桌上摆了些各人爱吃的,随意取用。大明宫内有个戏台,生旦净末丑轮番出场,演得热闹。

  席间贾元春基本仍是站在太后身边伺候。

  太后爱吃的不爱吃的,眼神一转她就能领会,伺候得极是妥当。面上神色也一如往常,未露任何急迫之情。

  等到放了赏,朱水泽起身给太后敬酒。

  曹振持着酒壶,贾元春正立在太后身边,便取了银杯递给朱水泽。

  朱水泽接过,曹振斟了酒,朱水泽敬献太后。

  太后饮了,将杯子递还朱水泽,道:“你也敬元妃一杯。”

  朱水泽便笑了笑,曹振又把银杯中斟满酒,朱水泽将银杯递到贾元春面前,道:“爱妃在太后前伺候,替我尽一份孝心,辛苦爱妃了。”

  贾元春屈了一下膝,轻声道:“臣妾分内之事。”

  她要接过酒杯,朱水泽却没放,她只好就着朱水泽的手把酒喝了。

  皇后c周贵妃都微微变色,转过脸去。只最受宠爱的吴贵妃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甄璃不知后宫内情形究竟如何,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都替贾元春感到操心。

  朱水泽敬完元妃后又敬了太妃,然后便归了座。

  之后朱水淳兄弟也上去轮流敬了酒。

  待到席散,外头请移驾至御花园赏灯,贾元春三个才请旨出宫。

  她们三个一走,便觉得有些冷清。

  甄璃随太后进了御花园,只见各处花灯都已点亮,灯火辉煌,花影缤纷。又闻不知何处传来的细细乐声,恍如仙境。

  然而就是太像仙境了,各处均静悄悄,敛气屏声,不敢喧哗。

  只有太后c皇上c皇后偶尔讲几句话——皇后还不太会讲话;皇上身边宠妃不在,也甚觉乏味;太后没有元妃随侍在身侧,也觉不便,三个人就都有些闷。

  他们一沉闷,其他人就更加沉闷。

  赏了一回灯,吃了元宵,也就让散了。

  等上车出了宫门,甄璃才觉出不对劲来。

  她转头看着朱水淳,疑惑地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朱水淳向来最会讨太后欢心,今天却几乎一言未发。

  朱水淳一笑道:“不安静些,怎么能散得早?”

  他掀开车帘吩咐苏安道:“往长安里去。你和张平c赵孟跟着,其他人都不用跟了。”

  甄璃以为他要赴赌局,道:“那你先送我回去。”

  朱水淳道:“你回去了谁陪我看灯?”

  甄璃不明所以:“还要看什么灯?宫里的灯还没看够?”

  朱水淳道:“宫里的灯虽然精巧,却没什么趣味。”

  甄璃见他神神秘秘的,也不知搞什么鬼,但想总不至于卖了自己,也就随

  他去了。

  马车出了太平门,往长安里而去。

  月色寂寂,入耳只有马蹄声。

  甄璃想,李后主“待踏马蹄清夜月”何等富贵风雅,但自己身临其境却只觉无限孤寂。贾府今夜也自然是说不尽的太平景象,风流富贵。但对贾元春来说,最终也还是得回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去。

  这富贵真是没什么趣味。

  还不如穿到一篇种田文里去,平淡温馨的过过日子。那样即使回不去,也不是那么难受。

  她侧头看了看朱水淳,想要是在种田文里,朱水淳该是个什么样子。

  想想又觉得好笑。

  朱水淳实在不像个宜家宜室的人。

  朱水淳见她看着自己,表情似笑非笑,低声问:“在想什么?”

  甄璃道:“想你”她顿了一下,回过神来,“这到底是要去哪?”

  她渐渐竟听到外面人语喧哗,车速也慢了下来。

  朱水淳笑了笑,道:“你自己看。”

  甄璃疑惑地挑起帘子,只见外面人头攒动,接踵摩肩。

  他们竟然是到了一条极为繁华的大街上。两边房屋鳞次栉比,上下灯火互映,照得如同白昼。

  甄璃穿越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差点都要忘了这人间烟火的气息,刹那之间只觉心绪涌动,双眸酸涩。

  她转过脸望着朱水淳,道:“你”

  朱水淳伸手擦了一下她的眼角道:“上次说过元宵带你出来看灯。”

  那还是上次归宁的时候朱水淳在马车里说的,当时甄璃只一心想着怎么回去,哪里在乎什么看不看灯,再加上这段时间发生这么多事,她早就忘了。

  没想到朱水淳竟然还记着。

  朱水淳见她神情激动,索性让车夫停下马车,道:“我们下去,今日做一对贫贱夫妻。”

  甄璃抬手就将头上的一对凤挑珠结和凤钗拔了,又除了身上首饰,全都丢在榻上。

  朱水淳忍不住笑出来。

  他也除了官帽,披了件黑色羽毛缎斗篷,遮住里面的袍子。又取了顶帷帽戴在甄璃头上,笑道:“虽除了这些身外之物,到底娘子花容月貌,还是不能让些登徒子看了去。”

  他说完开了车门跳下车。

  苏安在边上吓了一跳,道:“哎哟,王爷”

  朱水淳冲他摆了摆手,道:“你和张平在这等着,你们这身太显眼。赵孟后面远远跟着就行。”

  赵孟是王府侍卫,向来在他身侧保护,朱水淳到底不敢过于托大。

  他吩咐完,将手伸给甄璃。

  甄璃从马车里出来,只见街上车马往来,人望车,车望人。空气中飘着花香c酒香c脂粉香,混着烟花爆竹燃烧后残留的烟硝气,充斥着她的鼻腔。

  耳边是喧哗声,笑语声,叫卖声。

  恍惚之间像是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在逛新年庙会。

  她在这个世界的手足无措,不仅仅是各种观念的冲突,也来自于对自身生活习惯的彻底背离。

  现在这些人才是她正常的生活。

  是活生生的人的生活。

  她看着朱水淳冲她伸过来的手,一时只觉鼻子发酸。

  她将手交到朱水淳手中。

  朱水淳握住,冲她微微一笑,用力一拉。

  她尖叫一声,跌入朱水淳怀中,忙不迭伸出双手紧紧环住朱水淳的脖子。

  朱水淳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甄璃将头埋入他的颈侧,突然哽咽道:“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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