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一百九十四章 民工
去医院楼下缴费处把剩下一部分欠款补交之后，我带着在门诊大厅坐了好一会儿的洛璃去外面的街上买了三碗面，当做是我们三个人的午餐。
走在病房外的走廊里，洛璃一边牵着我的手走着，一边好奇地问道：“哥哥，秋秋姐怎么了？严重吗？”
“放心，你秋秋姐没有什么大碍，就是骨折了，需要住在咱们家里静养一段时间。”
洛璃一听，两只眼睛反而亮了起来：“太好了，秋秋姐可以住在我们家里耶！”
听了洛璃的话，我用着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她，在心里想着：“这小丫头是怎么回事，听到别人骨折了的消息，怎么还这么激动地说‘太好了’呢？”要不是虫秋和洛璃关系真的很好，我都差点以为虫秋这件事是被洛璃诅咒的了。
“待会儿进去了你可不能说‘太好了’这种话，知道吗？”我原本想用手轻抚洛璃的小脑袋，但是因为一只手牵着她，另一只手提着两碗面，只好作罢，说道：“待会儿不要问你秋秋姐的腿是怎么受伤的，因为出车祸不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虽然我已经知道虫秋手上这件事的起因经过，但是对于洛璃来说，我和虫秋都不愿意让她在这件事上深入了解过多，所以便商量好了这只是一个意外，是虫秋在街上走着的时候不小心被车轻轻撞了一下，摔倒在地上造成的小腿骨折。
医院走廊的等虽然挺亮，但走在走廊间总有一种白晃晃的不安感，洛璃看了那些小灯一眼，有些不安地往我身上靠了靠，轻轻地回应了一声：“嗯……”
推开虫秋所在的病房房门，明媚的阳光变像是孤单许久突然见到了大人一般的孩子一样扑了过来。感受着金灿灿的温暖阳光，就连洛璃也轻轻松了一口气，脸上再次浮现出笑容来。
“秋秋姐，我们来看你了。”洛璃嘻嘻笑着站到了虫秋边上，说道：“饿了吗？我们给你带了牛肉面过来哦。”
说着，洛璃便把提着的那碗面轻轻放在病床边的桌子上，替虫秋解开了塑料袋上的扣子，笑着说道：“秋秋姐，好久不见，我又想你啦！”
也许是洛璃的语气特别轻松愉快，也许是她脸上的笑容特别能温暖人，虫秋的脸上也浮现出了微微笑容：“嗯，姐姐也想你了。”
看着她们两个一唱一和的，就像是在演戏，我笑着说道：“什么好久不见呀，才是两三天不到好不好？”
洛璃向我吐了吐舌头，略带不满地说道：“哼，那也是好久不见啦。”
看着洛璃细心地为自己把牛肉面弄好，又拿了筷子出来，虫秋调整了病床的高度，让自己变成一个半躺的姿势，说道：“我自己来吧。”
“秋秋姐不用我喂吗？”洛璃有些可惜地说道：“小红在家里吃饭都是我喂的。”
一想到小红每天被洛璃逼着吃下两倍的食物，甚至看到洛璃拿着筷子就开始浑身颤抖的样子，我只好劝慰道：“洛璃啊，你让你秋秋姐自己来吧。你手太短了，不太方便，万一掉在病床上怎么办？”
洛璃想了想，自己的小手却是很短，别说伸到虫秋嘴巴前面了，就是她一直端着塑料小碗，估计也够呛，于是只好悻悻作罢。
“行了，你也快点自己吃吧，就你这速度，待会儿我们都吃完了你还没吃完呢。”洛璃虽然不用我追着喂饭，但是吃饭速度却是一点都不快，几乎是每次都在和我比赛到底是谁餐桌上的“乌龟”。
我把手里的两碗面递给了洛璃一碗，自己也找了个凳子坐下来吃了起来。
“虫秋，待会儿我把洛璃留下来陪你，然后去找他们商量一下赔偿事宜。等我那边商量完了，咱们去办出院手续，尽量晚上之前回到家里，你看这样行吗？”
洛璃听我说要去找人商量赔偿事宜，原本想要跟着我一起去的小眼神立刻就垂了下来，她知道我是要去找“肇事车主”商量，一群大人吵吵闹闹的又没人顾及着她，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如留在这里陪着她的秋秋姐聊天呢。
虫秋想了想说道：“我的外套里还有一张银行卡，里面还剩六千块钱，你帮我把里面的那笔钱给他们吧。”
“虫秋，问你个问题。”
“嗯。”
“你现在……所有的资产还有多少？”担心虫秋误会，我赶紧解释道：“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问问，如果你觉得不太好回答的话可以不用回答，反正也没什么事。”
虫秋倒是丝毫不把我当外人，但是从她嘴里说出的答案还是把我吓了一跳：“大概还八千吧。”
“你就剩下八千了，还要把其中的六千全部给他们？”我惊讶地看着虫秋，怀疑她是不是在之前的混乱中把脑子也摔坏了。自己有伤在身，又只剩下两千块钱，这日子还能过吗？
“嗯。”虫秋轻轻应了一声，说道：“拜托了。”
“……”
“这不是你的错啊，完全和你没有关系的，你为什么要给他们这么多钱？”我想劝劝虫秋，让她稍微意思一下就行了，毕竟于情于理，虫秋和这件事情都没什么关系，完全没有必要淌这趟浑水，更别说虫秋在这件事情中还是一个受害者，自己的小腿还摔骨折了。
虫秋看了我一眼，说道：“那这件事也和你没有关系，你为什么来管这件事。”
我被虫秋说的哑口无言，虽然知道虫秋这是替别人考虑，觉得他们很可怜，想多给他们一些钱财，当是替自己爸爸和爸爸的朋友赎罪，可是她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说实话，虫秋是我见过的女孩子里面比较优秀的一个，长得漂亮，成绩好，不亢不卑，心地善良，也没有什么物质上的最求。可以说虫秋是属于那种独立而又理智的女孩子，但她也有个缺点就是过于善良。
太为别人考虑所以有的时候会放弃自己的利益，太为别人考虑所以有的时候会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情。就像现在，因为觉得他们很可怜，宁愿把自己的钱都给他们，也想着要帮他们一把。
这个选择是虫秋经过长时间思考后的理智选择，还是因为同情心泛滥的一时怜悯，我不得而知，但是从中我能看得出来，虫秋是因为自己经历了许多的坎坷，不想让家庭支离破碎的情况在别人身上上演，所以才想着宁愿自己克服困难也要帮别人一把。
我看着虫秋清秀又可人的脸庞，她也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她用坚毅的眼神和我对视着，像是尽力想用目光和我交流，让我看到她的决心。
“……”
“……”
最后我终于松口了，把眼睛看向了别处，微微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帮你把钱给他们。你要没钱了，就住在我家吧，我养你。”
其实虫秋也知道，她自己现在这个情况，别说出去找工作了，就算是一个人照顾自己都不一定能照顾好，给了他们六千块之后，自己光靠着两千块钱肯定是没办法熬下去，只能住在我家里由我照顾。
“谢谢。”虫秋淡淡地说了一声。
虽然从中没有很明显听出感激之意，但是我知道虫秋说的这句话明显也是发自内心的，只是因为不善表达情绪，听起来像是平平淡淡的似的。
“咱们之间就别说什么谢不谢的了，当初要不是你救了我和洛璃，我们两个哪有机会站在这里啊，坟头草都一米多高了。”我笑了笑说道：“我之前就说过，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住在我家里我都愿意养着你。这么漂亮的大美女，简直就是赏心悦目啊，别人想养都还没有这个机会呢。”
夸了虫秋几句，我让洛璃留在这里陪着虫秋，自己则是根据虫秋给我的信息，联系上了那群来到湘城找虫秋的民工代表。
我们约定的地点就在离医院大门两公里外的一个立交桥下，在这车来车往的路边，我见到了这群来自远方的民工代表。
“兄弟，你来啦。”见我下了出租车，径直往这边走来，为首一个穿着白色旧短袖，穿着棕色土布料宽腿裤的中年人便向我走了过来。他的年龄大概在五十岁左右，由于常年在工地上干重活累活，脸上的皱纹又深又明显，像刻画了一年又一年的岁月沧桑。
“你好，我是风尘，是受虫秋所托过来和你们谈判的。”我主动伸出了手，和他握手。
看到我没有嫌弃他手脏，中年人脸上分明一喜：“你好你好，我是吕子民，真是抱歉还让你跑到这边来。”他看了看身后的兄弟和桥下空地放着的一些纸板、塑料垫子，不好意思地说道：“兄弟们奔波这么多天，有点累了，好不容易找了个能挡太阳能挡雨又不要钱的地方，都想多休息一会儿，哈哈。”
“没事没事，你们累了就多休息一会儿。要让你们这么多人到医院那边去，那才是真的不方便呢。”我很是理解地说道。
“小兄弟，那个……虫秋姑娘的腿没什么大碍吧？”吕子民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事没事，就是小腿骨折了有些行动不便，所以这次我代替她过来了。”
听了我的话，吕子民脸上多多少少有些尴尬：“小兄弟，这个……这个我们早上也不是故意的，我们也都知道虫秋姑娘其实也过得不容易，就是我这有个脾气爆的兄弟一时犯浑，想要搜虫秋姑娘的家，这才有了之前那个误会。”说着他对着身后的一个大汉说道：“杨三，快上来给这个小兄弟道个歉。”
站在他身后那个叫杨三的高个大汉憋红了脸，站在我面前好不容易才说出了话：“对……对不起，俺杨三一时冲动，撞了虫秋姑娘，希望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
说着，一边的吕子民从口袋里拿了一叠旧钞票出来，一边数着一边说道：“小兄弟，我们知道这件事是我们不对，这些钱是我们几个凑出来的，有好几百，不知道够不够虫秋姑娘的医药费，你数数吧。”
看着他手中这些夹杂着二十块、十块、五块、甚至是一块、五毛、一毛的钞票，我的内心不由有些感动。相对于医院昂贵的医药费来说，他们手里这几百块钱其实真的算不上什么，但对他们来说，这就已经是他们的全部了。
“不用了，你们拿回去吧。”我阻止了正在努力想把钱点清楚给我的吕子民，后者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兄弟，我们这钱虽然比较小，但是都是我们几个掏空了口袋凑出来的，都是自己打工时省吃俭用攒的，这钱绝对来得干净，你就收下呗？”
这就是处在社会最底层的民工，淳朴而又善良，一时间我的眼眶都不由有些微微湿润了。其实我也很能了解他们这些民工生活的穷迫，我在江南还是读初中的时候，也跟着爸爸的朋友去工地上干活体验生活。
说会说干活，其实也就是给他们打打下手，递块砖，提一桶水泥。即使是这样简单而又毫无技术可言的工作，一天下来我的肩膀也还是酸的快要抬不起来。这都还是因为工地上的师傅都比较照顾我，看我手忙脚乱的没给我安排其他工作，不然估计我晚上吃饭连筷子都要握不住了。
我想起那天工地快要手工的时候，一个叫“牙叔”的工人站在起重机旁边对我说：“小尘啊，知道工地不容易了吧，以后得好好学习，考个好的大学，找个坐在办公室里的工作啊。”
“怎么又说到学习了啊。”那时年少轻狂的我有些不满地说道：“你们总是要我们好好读书好好读书，你们自己怎么不去好好读。”
牙叔无奈地笑了笑：“我也想读书啊，当时家里没有钱没办法嘛那不是。”他看着落日的余晖，无比感慨地说道：“如果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谁愿意一辈子干这些活呢？只能怪自己没本事啊。”
是啊，如果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如果不是真的没有一技之长，又有谁愿意一辈子干这些又脏又累，收入又低的活呢？
我向着远处渐渐西沉的暮日，发现这太阳仿佛就是那年我在工地上收工之时所见到的太阳那样，注定离去、吞没在地平线的另一边，余晖有多么灿烂，落下的便有多么无奈。
他们都把自己的希望，寄托给了明天新生的朝阳。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走在病房外的走廊里，洛璃一边牵着我的手走着，一边好奇地问道：“哥哥，秋秋姐怎么了？严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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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会说干活，其实也就是给他们打打下手，递块砖，提一桶水泥。即使是这样简单而又毫无技术可言的工作，一天下来我的肩膀也还是酸的快要抬不起来。这都还是因为工地上的师傅都比较照顾我，看我手忙脚乱的没给我安排其他工作，不然估计我晚上吃饭连筷子都要握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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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又说到学习了啊。”那时年少轻狂的我有些不满地说道：“你们总是要我们好好读书好好读书，你们自己怎么不去好好读。”
牙叔无奈地笑了笑：“我也想读书啊，当时家里没有钱没办法嘛那不是。”他看着落日的余晖，无比感慨地说道：“如果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谁愿意一辈子干这些活呢？只能怪自己没本事啊。”
是啊，如果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如果不是真的没有一技之长，又有谁愿意一辈子干这些又脏又累，收入又低的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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