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英雄的宿命是牺牲
程小楼笑嘻嘻的目光扫过夏明德和叶正清，最后定格在赵瑜身上。
赵瑜此人身材干瘦矮小，皮肤黝黑，唇上有两撇八字胡，看起来不像当官的，反而更像是走南闯北的商人。
“赵大人。”程小楼忽然唤了一声赵瑜。
赵瑜闻言身体微微一抖，连忙摆手道：“小王爷折煞小官了，哪敢让小王爷一声大人，小王爷唤小官的职位赵副使，或者直呼我的名字就好。”
“呦？赵大人，瞧您这话说的，谦虚了不是。”程小楼挑起眉头，表情浮夸的道：“您的官可不小！不然怎么能让自己儿子在圣京城里欺男霸女、奸淫掳掠，却横行无忌呢？不然怎么能自己贪污受贿、草菅人命却毫发无损呢？”
闻言，赵瑜猛地抬头，看向程小楼，从程小楼进屋后第一次开始仔细地打量起他来。
程小楼毫不回避，直视着赵瑜，场面的气氛一时间沉寂下来。
与此同时，跟赵瑜一起来的圣京城府令于毅邈也悄悄抬起头，打量了程小楼两眼，在看清程小楼的面貌后，脸色剧变，不自觉的向旁边挪了两步，与赵瑜拉开距离。
沉默片刻后，赵瑜脸色发白的惨笑一声，声音嘶哑道：“没想到，小官那不成器的儿子，竟然是死在了小王爷的手上。他……死有余辜！死，不足惜。”
此时，任谁都能看懂赵瑜眼中的愤恨和无奈，但他还是选择了低头。
他是一个爱儿子的父亲，但他同样也是一家之主，整个赵家的生死存亡都系与他一身，他不能拿整个家族的命运来泄一人之恨。
再说，此时此地，程小楼的身份，他即便真不约束自己的理智发狂，除了能嘴上骂程小楼两句痛快痛快外，也奈何程小楼不得。
长叹一口气，赵瑜朝着夏明德跪下，轻声道：“臣，有罪。几十年来，臣食君之禄，未能分君之忧，反而利用职权之便谋一己私利。更是放纵自己的儿子，欺男霸女，横行无忌，才导致了今日恶果。于公，吾枉为臣子；于私，吾枉为人父。罪臣，恳请皇上赐臣一死！”
对于程小楼指认的罪名，赵瑜全部认下。
他知道，以镇鼎王府的权势，程小楼既然能说出这些话，便说明已经掌握了所有证据。别说他本身就不干净，即便他是清白的，也能泼一身脏。
斜眼看着趴在旁边的赵瑜，程小楼也有些意外。
看赵瑜知道赵舒超出事后气晕过去，又连续奔波到城府和皇宫中，请府令和皇帝帮他抓捕杀他儿子的凶手，便能看出来他有多么在意自己的儿子。
程小楼本以为赵瑜会死不认罪，并跟自己怼起来，却没想到赵瑜竟毫不犹豫的舍小保大。
看赵瑜的态度程小楼便已经明白，他是想保住赵家，以自己一人的性命，保住整个家族的延续。
眯眯着眼，程小楼心思转动，却没有说话，而是等待夏明德的反应。
夏明德的脸色就是十分难看了，在皇宫中，自己的臣子被逼的认罪领死，这不是打他脸呢吗？一时间，夏明德没有说话。
倒是坐在一旁的叶振清忽然开口道：“皇上，刚刚咱们还在讨论是谁当街杀害了赵大人的二子，没想到凶手这么快就来了？此事，我看还要从长计议。毕竟……”
“老东西你说话注意点？”
没等叶正清说完，程小楼便开口骂道：“当街杀害？凶手？老狗！你说话不过脑子吗？是赵舒超当街强抢民女，小王我见义勇为！这么大岁数了，是非不分，找骂呢？”
嘭！——
“程小楼！这里是皇宫，我还坐在这呢！”
本就心情不好的夏明德猛地一拍桌子，瞪着程小楼喝了一声。
程小楼目光瞟向夏明德，却不甘示弱，撇嘴道：“怎么了？嫌我说话难听？我这个人就是受不了委屈，吃不了这冤枉气。刚刚我都说了，只要这个老东西不说话，我也绝不搭理他，谁让他嘴欠插话的？说的还是一些颠倒是非的屁话！”
程小楼一点都不给夏明德和叶正清这两个当朝皇帝、太师面子，寸步不让的连夏明德都硬怼了回去。
叶正清这次却没气急败坏，愤怒的说不出话来，而是冷冷地看向程小楼，语气生硬道：“见义勇为？呵，据老夫所知，你之所以出现在成功坊，可并不是偶然，完全就是奔着那个董苦儿去的。杀害赵大人之子赵舒超的原因，也纯粹是纨绔间的争风吃醋抢女人罢了。肆意杀害当朝官宦家族子弟，然后又跑到皇上面前说自己是见义勇为？真把天下人当傻子了吗？”
“呦呵？叶大人很关注我嘛，知道的这么清楚？”程小楼冷笑盯着叶正清，轻哼了一声又道：“没错啊，我是奔着董苦儿去的，这一点我认。但这跟我见义勇为冲突吗？赵舒超带着家丁护卫想要强抢董苦儿是事实，我上前阻拦也是事实。争风吃醋？若真是争风吃醋，我摆出镇鼎王府的招牌，那赵舒超也配跟我抢人？当时我孤身前去成功坊，就是想私下接触一下董苦儿，没想到碰上这破事，所以才会愤然出手。”
歪头瞥了眼跪伏脚的赵瑜和阴影中有些看不清表情的夏明德，程小楼继续道：“叶太师说我杀害他？我当时一个人，以区区引灵境的修为，面对赵家十余名家丁护卫，其中还有两名观楼境巅峰的修仙者，一番苦战，差点被围杀。彼此实力对比悬殊，我全力出手能战而胜之已是不易，如何还能留手？当时情况如何，想必皇上和叶太师也是清楚的，如此颠倒黑白污蔑我，叶太师你是想跟我镇鼎王府不死不休了？”
“小楼你此言严重了……”夏明德皱着眉头幽幽道。
叶正清却不退让，与程小楼对视着，冷哼道：“污蔑？当时情况……”
“叶太师！”
一声大喝打断了叶正清继续说下去的话，不是夏明德，也不是程小楼。
而是赵瑜。
叶正清愕然看向赵瑜，只见赵瑜微微抬起头，赤红着双眼看向他，声死嘶哑道：“这些错和罪，下官都认！下官现在，但求一死，请叶太师成全！当时情况下官已从家丁口中得知，是孽子罪有应得，冒犯了下王爷，还要请小王爷恕罪！”
贪赃枉法、杀人放火、欺男霸女等等罪名，都只是寻常，最多不过是罢官加一死罢了。
但若是被扣上围杀镇鼎王府小王爷的帽子，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后果！镇鼎王必然翻脸，到时候就连皇帝都保不下赵家！
叶正清想要跟镇鼎王府斗法赵瑜清楚，叶正清想要保下他的性命赵瑜也明白，但他不想将整个赵家都压上去做叶正清的棋子。
叶正清更多的是想要踩镇鼎王府一脚，这一脚踩下去，是泥是土叶正清都无大所谓，但赵家付出的可是全族上下百余口的性命，赵瑜他赌不起！
怔怔地看着赵瑜，半晌，叶正清长叹了口气，随后闭上了双眼，不准备再说话了。
漠然的瞥了叶正清一眼，程小楼也不想再多跟他纠缠。
两人谁都不能真拿对方怎么样，只能在言语上交锋。
一开始程小楼以为叶正清是赵瑜请来跟自己打擂台的，而程小楼知道以自己的斤两，若真跟叶正清辩理，那肯定不是对手。
所以他只能骂，不去讲理。
直接把桌子掀了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博弈了。
可没想到这赵瑜竟然也是个人物，倒是让程小楼之前的种种想法都落了空。
现在，既然赵瑜这个当事人都认罪退出了，即便叶正清再有什么想法也只能闭嘴，而程小楼也不准备穷追不舍，就等着夏明德开口了。
过了好一会，夏明德才沉声开口道：“既然赵瑜已经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那便将他送到天昭司去审理吧。种种罪责，便按照大夏律例来。”
“罪臣，谢皇上恩典。”
虽然夏明德的声音不大，但却立刻便有两名护卫推门进来，将跪倒在地上的赵瑜架起来带走了。
看着赵瑜被拖走的背影，再扫了屋内众人一眼，程小楼笑道：“既然此间事了，那小侄便也告退了。”
程小楼朝夏明德的方向拱了拱手，夏明德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说话，显然是对程小楼今天上门打脸的行为十分不满。
对此，程小楼也只是挑了挑眉，不以为意的一笑，扭身便走了。
见程小楼走了，坐在一旁的叶正清也站了起来，对夏明德告辞道：“皇上，没什么事，老臣便也先行告退了。”
相比程小楼，夏明德对叶正清的态度便亲切热情了不少。
见叶正清要走，连忙起身相送，走到门口时还伸手搀扶了一把，同时轻声对叶正清道：“今天，倒是委屈太师了。别太往心里去，因为一个性格顽劣的小纨绔，不值得。”
叶正清闻言笑了笑，似是不在意，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相较于镇鼎王府，叶正清这个当朝太师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只能自己走出宫去。
叶正清虽然年迈，但身体硬朗，脚程也快，不一会便走出了太和殿。
在太和殿外，程小楼的九架神驹辇正等在那里，车厢的窗帘被撩开，只见程小楼探个头笑容热情的对叶正清道：“上车啊，叶太师，顺路载你一程。”
叶正清怔了一下，眯起眼看了程小楼一眼，竟也没拒绝，点了点头便朝辇车走来。
见此，程小楼连忙掀开车帘，还热情的伸出手拉了叶正清一把。
车厢很大，即便坐了四个人也不显得拥挤，裴清流和陈传武在角落，程小楼和叶正清则对坐在桌子两头。
辇车继续向宫外行驶起来，走的很稳，放在桌上的茶水都没有什么动荡。
程小楼没了刚刚对叶正清的放肆和张狂，变得十分客气热情起来。
只见他抬手虚比了一下叶正清面前的茶水，笑道：“我爷爷珍藏的七昧奉仙茶，请叶太师尝一尝。”
茶杯中的茶水青翠碧绿，水汽氤氲，泛着顾莫名的清香。
叶正清倒是也不客气，捻起茶杯喝了一口，品了半晌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程小楼轻笑道：“嗅之清香，入口微苦，品之却有回甘，入嗓青涩，却又香气不绝。不愧是镇鼎王府的珍藏，果然是好茶，没想到小王爷还懂茶道？”
“不懂不懂，我平常才不喝这玩意”程小楼摆手开怀笑道：“茶这个东西，又苦又甜，又香又涩的，不喜欢喝。”
叶正清抚须道：“人生如茶，难免有苦有甜。不同的是，有的是先甜后苦，有的是先苦后甜，还有的是苦甜交杂。小王爷，须知人道既茶道，多喝茶还是有些好处的。”
程小楼连连摇头：“我不爱吃苦。”
“以前倒是没发现，小王爷也是个妙人。”
“哈哈哈，以后我可少不了跟太师你打交道，慢慢的，太师会发现我更多优点。”
“哈，看来镇鼎王后继有人，那老夫便拭目以待了。”
一老一少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痛快，气氛表面上看起来倒也算是融洽。
裴清流和陈传武两人则是端坐在一旁宛若雕像，双眼紧闭不言不语，连平常最放浪形骸不拘小节的陈传武此时都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放下手中的茶杯，叶正清话头一转，道：“赵瑜的事，小王爷想怎么办？”
“叶太师此话怎讲？怎么叫我想怎么办？当然是按大夏律办，依法论罪了。”程小楼一脸无辜的道。
按大夏律依法论罪此言不假，但拿出多少证据，罪责的轻重却是由镇鼎王府把控的。
所以，赵瑜和赵家的命运如何，就在程小楼的一念之间。
见程小楼装傻，叶正清也不恼，反而轻笑一声，缓缓道：“小王爷何必如此虚伪？事实如何，你我心中应该如明镜一般。”
“呵。”摇了摇头，程小楼仍未正面回答叶正清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叶太师跟我爷爷打了几十年擂台，我镇鼎王府的行事风格，您应该是再清楚不过了吧？”
叶正清的眉头微微一挑，盯着程小楼的眼睛道：“斩草除根，不绝后患。”
程小楼毫不退却的回视着叶正清，耸了耸肩膀。
半晌，叶正清的眼睑终于垂了下来，遮住眼中的光芒，同时又道：“镇鼎王府行事如此狠辣霸道，真不怕遭天谴、有报应吗？”
“既然知道我镇鼎王府行事有多么的狠辣霸道，叶太师还敢跟我爷爷针锋相对这么多年？真不怕我们镇鼎王府遭天谴有报应之前，先推平了你们太师府，诛了你叶家九族吗？”程小楼笑嘻嘻的反问道。
“不怕。”叶正清一脸认真的回道：“国有奸雄，便当有人挺身而出匡扶正义。朝中有妖孽，便当有人执天子剑斩妖除魔。心有正道，虽九死而未悔，我叶正清，何惧之有？”
“说得好！”
听完叶正清的话，程小楼不禁大喝一声，然后竟满脸兴奋的鼓起掌来，只见他一边鼓掌一边说道：“虽然你我两家理念不合、信仰不同，但这份执着和坚定可是不相上下。有人匡扶正义，那便要有人当奸雄。有人斩妖除魔，那便要有人当妖孽啊！我这辈子就想试试，是这天先谴了我，还是我先翻了这片天！”
看着忽然变得异常兴奋的程小楼，叶正清一时间怔怔无语，似是不敢相信他竟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察觉自己的状态有些癫狂，程小楼收敛了几分，执起茶壶给叶正清的茶杯续上了茶水，而后才又接着道：“其实说白了也没什么。有人当官差就得有人当强盗，如果强盗都立地成佛了，把官差逼的吃不上饭，那他们就要去做强盗了。您老想拯救世界当英雄，那就总得有人想毁灭世界去当坏蛋是不是？我程家，愿意陪叶太师您玩到底！别客气，要不你杀我全家，要不就我杀你全家！”
“不过，您老可想明白了，做好心理准备。毕竟，英雄的宿命，就是牺牲啊。”
程小楼笑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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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瑜此人身材干瘦矮小，皮肤黝黑，唇上有两撇八字胡，看起来不像当官的，反而更像是走南闯北的商人。
“赵大人。”程小楼忽然唤了一声赵瑜。
赵瑜闻言身体微微一抖，连忙摆手道：“小王爷折煞小官了，哪敢让小王爷一声大人，小王爷唤小官的职位赵副使，或者直呼我的名字就好。”
“呦？赵大人，瞧您这话说的，谦虚了不是。”程小楼挑起眉头，表情浮夸的道：“您的官可不小！不然怎么能让自己儿子在圣京城里欺男霸女、奸淫掳掠，却横行无忌呢？不然怎么能自己贪污受贿、草菅人命却毫发无损呢？”
闻言，赵瑜猛地抬头，看向程小楼，从程小楼进屋后第一次开始仔细地打量起他来。
程小楼毫不回避，直视着赵瑜，场面的气氛一时间沉寂下来。
与此同时，跟赵瑜一起来的圣京城府令于毅邈也悄悄抬起头，打量了程小楼两眼，在看清程小楼的面貌后，脸色剧变，不自觉的向旁边挪了两步，与赵瑜拉开距离。
沉默片刻后，赵瑜脸色发白的惨笑一声，声音嘶哑道：“没想到，小官那不成器的儿子，竟然是死在了小王爷的手上。他……死有余辜！死，不足惜。”
此时，任谁都能看懂赵瑜眼中的愤恨和无奈，但他还是选择了低头。
他是一个爱儿子的父亲，但他同样也是一家之主，整个赵家的生死存亡都系与他一身，他不能拿整个家族的命运来泄一人之恨。
再说，此时此地，程小楼的身份，他即便真不约束自己的理智发狂，除了能嘴上骂程小楼两句痛快痛快外，也奈何程小楼不得。
长叹一口气，赵瑜朝着夏明德跪下，轻声道：“臣，有罪。几十年来，臣食君之禄，未能分君之忧，反而利用职权之便谋一己私利。更是放纵自己的儿子，欺男霸女，横行无忌，才导致了今日恶果。于公，吾枉为臣子；于私，吾枉为人父。罪臣，恳请皇上赐臣一死！”
对于程小楼指认的罪名，赵瑜全部认下。
他知道，以镇鼎王府的权势，程小楼既然能说出这些话，便说明已经掌握了所有证据。别说他本身就不干净，即便他是清白的，也能泼一身脏。
斜眼看着趴在旁边的赵瑜，程小楼也有些意外。
看赵瑜知道赵舒超出事后气晕过去，又连续奔波到城府和皇宫中，请府令和皇帝帮他抓捕杀他儿子的凶手，便能看出来他有多么在意自己的儿子。
程小楼本以为赵瑜会死不认罪，并跟自己怼起来，却没想到赵瑜竟毫不犹豫的舍小保大。
看赵瑜的态度程小楼便已经明白，他是想保住赵家，以自己一人的性命，保住整个家族的延续。
眯眯着眼，程小楼心思转动，却没有说话，而是等待夏明德的反应。
夏明德的脸色就是十分难看了，在皇宫中，自己的臣子被逼的认罪领死，这不是打他脸呢吗？一时间，夏明德没有说话。
倒是坐在一旁的叶振清忽然开口道：“皇上，刚刚咱们还在讨论是谁当街杀害了赵大人的二子，没想到凶手这么快就来了？此事，我看还要从长计议。毕竟……”
“老东西你说话注意点？”
没等叶正清说完，程小楼便开口骂道：“当街杀害？凶手？老狗！你说话不过脑子吗？是赵舒超当街强抢民女，小王我见义勇为！这么大岁数了，是非不分，找骂呢？”
嘭！——
“程小楼！这里是皇宫，我还坐在这呢！”
本就心情不好的夏明德猛地一拍桌子，瞪着程小楼喝了一声。
程小楼目光瞟向夏明德，却不甘示弱，撇嘴道：“怎么了？嫌我说话难听？我这个人就是受不了委屈，吃不了这冤枉气。刚刚我都说了，只要这个老东西不说话，我也绝不搭理他，谁让他嘴欠插话的？说的还是一些颠倒是非的屁话！”
程小楼一点都不给夏明德和叶正清这两个当朝皇帝、太师面子，寸步不让的连夏明德都硬怼了回去。
叶正清这次却没气急败坏，愤怒的说不出话来，而是冷冷地看向程小楼，语气生硬道：“见义勇为？呵，据老夫所知，你之所以出现在成功坊，可并不是偶然，完全就是奔着那个董苦儿去的。杀害赵大人之子赵舒超的原因，也纯粹是纨绔间的争风吃醋抢女人罢了。肆意杀害当朝官宦家族子弟，然后又跑到皇上面前说自己是见义勇为？真把天下人当傻子了吗？”
“呦呵？叶大人很关注我嘛，知道的这么清楚？”程小楼冷笑盯着叶正清，轻哼了一声又道：“没错啊，我是奔着董苦儿去的，这一点我认。但这跟我见义勇为冲突吗？赵舒超带着家丁护卫想要强抢董苦儿是事实，我上前阻拦也是事实。争风吃醋？若真是争风吃醋，我摆出镇鼎王府的招牌，那赵舒超也配跟我抢人？当时我孤身前去成功坊，就是想私下接触一下董苦儿，没想到碰上这破事，所以才会愤然出手。”
歪头瞥了眼跪伏脚的赵瑜和阴影中有些看不清表情的夏明德，程小楼继续道：“叶太师说我杀害他？我当时一个人，以区区引灵境的修为，面对赵家十余名家丁护卫，其中还有两名观楼境巅峰的修仙者，一番苦战，差点被围杀。彼此实力对比悬殊，我全力出手能战而胜之已是不易，如何还能留手？当时情况如何，想必皇上和叶太师也是清楚的，如此颠倒黑白污蔑我，叶太师你是想跟我镇鼎王府不死不休了？”
“小楼你此言严重了……”夏明德皱着眉头幽幽道。
叶正清却不退让，与程小楼对视着，冷哼道：“污蔑？当时情况……”
“叶太师！”
一声大喝打断了叶正清继续说下去的话，不是夏明德，也不是程小楼。
而是赵瑜。
叶正清愕然看向赵瑜，只见赵瑜微微抬起头，赤红着双眼看向他，声死嘶哑道：“这些错和罪，下官都认！下官现在，但求一死，请叶太师成全！当时情况下官已从家丁口中得知，是孽子罪有应得，冒犯了下王爷，还要请小王爷恕罪！”
贪赃枉法、杀人放火、欺男霸女等等罪名，都只是寻常，最多不过是罢官加一死罢了。
但若是被扣上围杀镇鼎王府小王爷的帽子，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后果！镇鼎王必然翻脸，到时候就连皇帝都保不下赵家！
叶正清想要跟镇鼎王府斗法赵瑜清楚，叶正清想要保下他的性命赵瑜也明白，但他不想将整个赵家都压上去做叶正清的棋子。
叶正清更多的是想要踩镇鼎王府一脚，这一脚踩下去，是泥是土叶正清都无大所谓，但赵家付出的可是全族上下百余口的性命，赵瑜他赌不起！
怔怔地看着赵瑜，半晌，叶正清长叹了口气，随后闭上了双眼，不准备再说话了。
漠然的瞥了叶正清一眼，程小楼也不想再多跟他纠缠。
两人谁都不能真拿对方怎么样，只能在言语上交锋。
一开始程小楼以为叶正清是赵瑜请来跟自己打擂台的，而程小楼知道以自己的斤两，若真跟叶正清辩理，那肯定不是对手。
所以他只能骂，不去讲理。
直接把桌子掀了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博弈了。
可没想到这赵瑜竟然也是个人物，倒是让程小楼之前的种种想法都落了空。
现在，既然赵瑜这个当事人都认罪退出了，即便叶正清再有什么想法也只能闭嘴，而程小楼也不准备穷追不舍，就等着夏明德开口了。
过了好一会，夏明德才沉声开口道：“既然赵瑜已经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那便将他送到天昭司去审理吧。种种罪责，便按照大夏律例来。”
“罪臣，谢皇上恩典。”
虽然夏明德的声音不大，但却立刻便有两名护卫推门进来，将跪倒在地上的赵瑜架起来带走了。
看着赵瑜被拖走的背影，再扫了屋内众人一眼，程小楼笑道：“既然此间事了，那小侄便也告退了。”
程小楼朝夏明德的方向拱了拱手，夏明德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说话，显然是对程小楼今天上门打脸的行为十分不满。
对此，程小楼也只是挑了挑眉，不以为意的一笑，扭身便走了。
见程小楼走了，坐在一旁的叶正清也站了起来，对夏明德告辞道：“皇上，没什么事，老臣便也先行告退了。”
相比程小楼，夏明德对叶正清的态度便亲切热情了不少。
见叶正清要走，连忙起身相送，走到门口时还伸手搀扶了一把，同时轻声对叶正清道：“今天，倒是委屈太师了。别太往心里去，因为一个性格顽劣的小纨绔，不值得。”
叶正清闻言笑了笑，似是不在意，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相较于镇鼎王府，叶正清这个当朝太师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只能自己走出宫去。
叶正清虽然年迈，但身体硬朗，脚程也快，不一会便走出了太和殿。
在太和殿外，程小楼的九架神驹辇正等在那里，车厢的窗帘被撩开，只见程小楼探个头笑容热情的对叶正清道：“上车啊，叶太师，顺路载你一程。”
叶正清怔了一下，眯起眼看了程小楼一眼，竟也没拒绝，点了点头便朝辇车走来。
见此，程小楼连忙掀开车帘，还热情的伸出手拉了叶正清一把。
车厢很大，即便坐了四个人也不显得拥挤，裴清流和陈传武在角落，程小楼和叶正清则对坐在桌子两头。
辇车继续向宫外行驶起来，走的很稳，放在桌上的茶水都没有什么动荡。
程小楼没了刚刚对叶正清的放肆和张狂，变得十分客气热情起来。
只见他抬手虚比了一下叶正清面前的茶水，笑道：“我爷爷珍藏的七昧奉仙茶，请叶太师尝一尝。”
茶杯中的茶水青翠碧绿，水汽氤氲，泛着顾莫名的清香。
叶正清倒是也不客气，捻起茶杯喝了一口，品了半晌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程小楼轻笑道：“嗅之清香，入口微苦，品之却有回甘，入嗓青涩，却又香气不绝。不愧是镇鼎王府的珍藏，果然是好茶，没想到小王爷还懂茶道？”
“不懂不懂，我平常才不喝这玩意”程小楼摆手开怀笑道：“茶这个东西，又苦又甜，又香又涩的，不喜欢喝。”
叶正清抚须道：“人生如茶，难免有苦有甜。不同的是，有的是先甜后苦，有的是先苦后甜，还有的是苦甜交杂。小王爷，须知人道既茶道，多喝茶还是有些好处的。”
程小楼连连摇头：“我不爱吃苦。”
“以前倒是没发现，小王爷也是个妙人。”
“哈哈哈，以后我可少不了跟太师你打交道，慢慢的，太师会发现我更多优点。”
“哈，看来镇鼎王后继有人，那老夫便拭目以待了。”
一老一少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痛快，气氛表面上看起来倒也算是融洽。
裴清流和陈传武两人则是端坐在一旁宛若雕像，双眼紧闭不言不语，连平常最放浪形骸不拘小节的陈传武此时都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放下手中的茶杯，叶正清话头一转，道：“赵瑜的事，小王爷想怎么办？”
“叶太师此话怎讲？怎么叫我想怎么办？当然是按大夏律办，依法论罪了。”程小楼一脸无辜的道。
按大夏律依法论罪此言不假，但拿出多少证据，罪责的轻重却是由镇鼎王府把控的。
所以，赵瑜和赵家的命运如何，就在程小楼的一念之间。
见程小楼装傻，叶正清也不恼，反而轻笑一声，缓缓道：“小王爷何必如此虚伪？事实如何，你我心中应该如明镜一般。”
“呵。”摇了摇头，程小楼仍未正面回答叶正清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叶太师跟我爷爷打了几十年擂台，我镇鼎王府的行事风格，您应该是再清楚不过了吧？”
叶正清的眉头微微一挑，盯着程小楼的眼睛道：“斩草除根，不绝后患。”
程小楼毫不退却的回视着叶正清，耸了耸肩膀。
半晌，叶正清的眼睑终于垂了下来，遮住眼中的光芒，同时又道：“镇鼎王府行事如此狠辣霸道，真不怕遭天谴、有报应吗？”
“既然知道我镇鼎王府行事有多么的狠辣霸道，叶太师还敢跟我爷爷针锋相对这么多年？真不怕我们镇鼎王府遭天谴有报应之前，先推平了你们太师府，诛了你叶家九族吗？”程小楼笑嘻嘻的反问道。
“不怕。”叶正清一脸认真的回道：“国有奸雄，便当有人挺身而出匡扶正义。朝中有妖孽，便当有人执天子剑斩妖除魔。心有正道，虽九死而未悔，我叶正清，何惧之有？”
“说得好！”
听完叶正清的话，程小楼不禁大喝一声，然后竟满脸兴奋的鼓起掌来，只见他一边鼓掌一边说道：“虽然你我两家理念不合、信仰不同，但这份执着和坚定可是不相上下。有人匡扶正义，那便要有人当奸雄。有人斩妖除魔，那便要有人当妖孽啊！我这辈子就想试试，是这天先谴了我，还是我先翻了这片天！”
看着忽然变得异常兴奋的程小楼，叶正清一时间怔怔无语，似是不敢相信他竟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察觉自己的状态有些癫狂，程小楼收敛了几分，执起茶壶给叶正清的茶杯续上了茶水，而后才又接着道：“其实说白了也没什么。有人当官差就得有人当强盗，如果强盗都立地成佛了，把官差逼的吃不上饭，那他们就要去做强盗了。您老想拯救世界当英雄，那就总得有人想毁灭世界去当坏蛋是不是？我程家，愿意陪叶太师您玩到底！别客气，要不你杀我全家，要不就我杀你全家！”
“不过，您老可想明白了，做好心理准备。毕竟，英雄的宿命，就是牺牲啊。”
程小楼笑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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