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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她不肯照他说的做,只怕他又要胡闹。

  换个衣服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脚步一顿,她在他身前站定。

  没有去看殷此刻的表情,柏缓缓抬手,环住他的腰,摸索着寻找腰带的扣子。

  “扑通扑通”,这极近的距离里,她似乎听见两声心跳。

  也不知是谁的。

  柏神情淡淡,脸颊却微微红了几分。

  好不容易摸到扣子,她朝前一探,想要将它解开,却是一不小心,将自己的脸贴到了他的胸口。

  “扑通扑通”,两声沉沉心跳,越发的清晰。

  柏暗自一惊,身前的人却没有动作。

  松了口气,她解开腰带,往后退了半步。

  呼……腰带,脱掉了。

  拍飞心头古怪的感受,柏正起脸色,伸手解开他玄色内衫上的衣带,正要将这内衫脱下,却发现前襟处有一排暗扣。

  柏皱了皱眉,微微踮起脚尖去够那最上面的暗扣。

  有清幽的发香,丝丝缕缕飘进殷的鼻尖。

  他循着方向低头,唇角就要擦到柏的额头,她却已经退开。

  解下内衫放到一边,柏轻舒一声。

  嗯……内衫,脱掉了。

  冬日极寒里,殷穿着单薄的素白里衣,保持不动。

  柏习惯xìng的解开他里衣的衣带。

  唔……里衣,脱……咦?!

  她猛地一僵,只听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夫人可是想看一看,我这里衣里面,穿的是什么?”

  柏老脸一红,又听他道:“无妨,既然夫人想看,为夫,自当从命。”

  “千万别!”她抓住殷正要脱衣的手,冷汗滴滴的陪着笑,“大冬天的,穿这么少,对身体多不好啊。你还是快些把衣服穿上吧,我看着都觉得冷。”

  殷闻言轻笑,“夫人可是在心疼我?无妨,为夫身强体壮……”

  话未说完,却被柏打断。她点头急急道:“心疼心疼,疼都得快碎了,所以殿下,您愿意穿衣服了吗?”

  殷有些意外的挑起眉梢,笑意渐深,“那我要你帮……”

  “帮你帮你,必须帮你。”柏应得欢快,当下拿起新的衣袍,为他穿上。

  她的速度太快,引得殷反倒有几分怔愣。

  这女人心虚着急的模样,还真是……

  可爱得很。

  三两下为殷穿好衣服,系上腰带,抬头,柏不由一怔。

  这人以前常穿玄色的衣服,看起来难免有几分肃杀。

  如今他换了身苍蓝古香缎锦衣,倒是衬得整个人都明朗儒雅起来。

  仿佛山巅挺拔的松。

  柏垂下眼眸,在心中暗骂:

  斯文败类,呸。

  “如何?”头顶传来殷含笑的声音,“我这身苍蓝锦衣,与你这身白中透蓝的劲装,可登对?”

  柏撇了撇嘴,并不准备回答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她正yù转身离开,却又被他揽住了腰。

  柏皱眉问道:“你要做什么?”

  殷没有回答,他默默抬手,扯下了她头上的缎带。

  顷刻有青丝倾泻如瀑。

  他理了理她的发,缓缓道:“男子十五束发,二十冠礼。你既然要扮作男子,那不如扮个全套。”

  柏微微挣了挣,侧头避开他的手掌,“我自己来。”

  “别动。”殷按着她的肩膀,将她转了个方向。

  温热指间缓缓梳过她的头皮,舒服得很。

  他束起她一半的头发,用发簪别住,又俯在她的耳侧,含笑低声道:

  “簪发传情,我心悦卿。”

  于是柏突然想起,曾几何时,他也曾当着万千将士的面,送了她一支桃木流苏簪。

  那时,他也是这般低笑着道:

  簪花传情,我心悦卿。

  只是那簪子却被她一气之下,捏成了碎片渣渣。

  柏抬手摸了摸头顶的发簪,又听他道:“这白玉竹节簪,你可别再弄碎了。”

  她微微侧头,挑眉问道:“若是我一不小心将它弄丢了呢?”

  “那我便罚你……”殷笑了笑,“把你自己赔给我。”

  柏皱眉,脱口道:“难道在你心里,我还不及一只玉簪精贵?”

  话音刚落,殷尚未反应,她自己倒先一怔。

  她这话怎么问得这么别扭?

  想她风倾楼第一刀,夜百鬼,手气刀落杀人夺命冷酷果决,喜欢的就护着,厌恶的就杀了,什么时候会像个娇滴滴的娘儿们似的,闹起别扭了?

  这是何等的耻辱!

  柏咬了咬唇,又见殷挑起眉梢,勾起唇角,笑意微邪,“你这是……”

  吃得哪门子醋?

  一语未毕,柏抢先道:“我去结账!”

  言罢,她将他一把推开,猛地掀开门帘,溜了出去。

  试衣间外,店主只见一位俊俏冷利的少年郎,风一般的从他身前掠过,再一低头,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张银票。

  数量大得让他不禁有点手抖。

  又有一位俊美妖异的男子从试衣间内缓步而出。

  他盯着那少年离去的方向,淡淡一笑,仿佛志在必得的豹。

  夫人,我们,来日方长。

  ☆、第44章 不如洗澡

  冬末早春的午后阳光,暖得令人不禁心生困意。不宽不窄的街道上,一支肃杀沉闷的军队挨个叩开百姓的家门。

  许宣王三十年,许宣王听了许国世子许昌文的谏言,突然下令普查许国人口。

  街边有一老者弯腰拄着拐杖,眯着眼睛看着那正在普查人口的军队,颤巍巍地道:“宣王如此大动干戈地统计人户,恐是要再生战事,作孽啊……”

  许国边城,溪宁。

  辛家客栈。

  军官指着客栈中,一位稍显瘦弱的男孩,问道:“你多大了?”

  辛岚立刻站直了身体,响亮地答道:“我十六了,可以参军了!”

  话音未落,辛岚却立刻吃了一记重重的手刀。

  姐姐辛兰揪着辛岚的头发,对那军官道:“官爷,您甭听这小子胡说。他才十四呢。”说着,辛兰又拎着他那弱不禁风的身体摇了摇,很是不屑,“再者,您看这小子瘦弱的样子,十六岁,他像?”

  那军官看了眼辛岚,未再追究,草草做了记录便转身离开。

  辛岚挣扎着不满道:“姐,你为何要拦着我?!”

  辛兰不屑:“你这小身板连我都打不过,上了战场也只有送命的份。”

  辛岚瞪着眼睛,怒道:“男儿理当建功立业,贪生怕死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闻言辛兰竖起食指,戳着他的额头骂道:“是,你要建功,你要立业,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死了,父母留给咱的这间客栈怎么办?我都十六了,总是要嫁人的。到时候,这客栈该由谁来管?”

  辛岚怒道:“这种根本没有人住的破店,不要也罢!”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猛地响起,辛岚的脸上立刻多了一块红色的掌印。

  辛兰的眼眸掩在额前碎发的yīn影里,看不清神情。

  “不孝的东西,”她咬牙说道,声音有些颤抖,“去祠堂里跪着,今天不许你吃晚饭。”

  辛岚咬了咬唇,赌气般的转身就跑。

  辛兰独自站立片刻,忽然抬起手臂,捏着袖口抹了抹眼睛,似是要将某些消极的情绪连同这消极的泪水,一起抹去。

  抬头,却见客栈的门口,正站着一位俊俏的白衣少年郎。

  这少年微垂着眼眸,抱着手臂,斜靠在客栈大门的门框上。他的身后还停着一辆黑色的马车。

  也不知这少年究竟在门口站了多久,又听见了多少。淡金的暖阳洒在他的身上,为他如霜雪微冷的气场镀上了几分温暖。

  辛兰微微红了脸,有些尴尬,又有些极为浅淡的娇羞,半晌,她问:“您是……”

  少年闻言站直了身体,抬眼缓缓望了过来。这墨色眼眸又沉又静,仿佛蕴着丝丝春雨般微微的凉。

  一身男装的柏对辛兰说道:“住店,两间房,一间上房,一间平房。”

  上房留给殷和他殷十三,她自己住平房便可。

  “精打细算”的柏姑娘如此想道。

  “上房在二楼,平房在里屋。这些年战火频发,溪宁又是偏远之地,鲜有人住。房间都还空着,客官可以随意挑房间的。”辛兰道。

  柏点了点头,抬脚就朝里屋走去,却被某人拎住了后衣领。

  那人一身苍蓝古香缎锦衣,气度不凡,眉宇含笑,“我们的房间,在楼上。”他缓缓开口,意味深长,“弟弟。”

  柏暗道一声“不好”,殷笑得有些诡异。

  男装有许多好处。

  比如,他可以光明正大的与她一起住,一起睡,还可以……

  一起洗澡。

  殷危险的挑起眉梢,不急不缓的道:“你我连日赶路,风尘仆仆,不如,便一起洗个澡吧。”

  顿了顿,又笑:“为兄近日目不能视,洗澡之事,还得劳烦弟弟,多多相助。”

  柏一僵,又见他对着殷十三道:“十三,去打洗澡水来。”

  说完,殷便拎着僵化了的柏,直朝二楼走去。

  数日奔波赶路,早该好好洗个澡了。

  ☆、第45章 做人不能怂

  洗,澡?!

  柏立刻死命扒住楼梯的扶手,怒道:“殷……混蛋,你放手!”

  殷回头,用他那双看不见的眼睛,盯着她扒在栏杆上的爪子,道:“你放手。”

  柏脖子一梗,答得硬气:“不放!”

  殷冷笑,一手拎着柏的后衣领,一手搭上楼梯的栏杆,竟是要运力将她扒着的那一段栏杆整个卸下来。

  柏大惊,连忙松开爪子,抱住他的手臂道:“我放我放我放!你可千万别冲动。”

  待这二人拉拉扯扯地走上二楼时,殷十三早就在房间里备好了浴桶和热水,顺便非常识趣的消失无踪了。

  殷拖着柏大步走入房内,碰地关上房门。

  这门却又立刻被柏打开。

  她双手扒着门框,一脚踏在门槛之外,拼命挣扎着抵抗来自后衣领的力道,“我……我去拿澡豆和布巾。”

  开玩笑,这个时候要是被这男人拖到房间里去,那真是再也出不来了。

  这一路上,这家伙明里暗里吃了不少她的豆腐。她就是不想在人前与他太过近亲,所以才换了男装,可这人为何就是非要与她作对呢呢呢?

  心中正在崩溃,身后又有热感缓缓靠近。

  殷右手覆上柏扒着门框的爪子,左手揽住她的腰身,渐靠渐近,温热胸口紧贴在她的背部,一双暗沉的眼底仿佛燃起了幽幽的火。

  他咬着她的耳朵低低道:“布巾和澡豆包袱里就有,不劳你亲自跑一趟,弟弟。”

  柏一僵,紧接着便被人一把抱起。

  殷一脚踹上房门,直接将怀中的人扔进了浴桶。

  人是进了浴桶,衣服却留在他的手上。

  被浴水浸透的瞬间,柏不由呆了呆,刚从水中探出脑袋,还没来得及擦掉眼睛上的水,便又听见哗啦一声,有人跨入了浴桶。

  他执起她的手腕,狠狠按在了浴桶壁上。

  脊背被迫贴上桶壁的那一瞬间,柏突然想起,这好像是她第二次与他共浴,也是第二次这样被他压迫着。

  上一次,被他掠去军营里时,她的处境分明更加危险,可那时,她却没有今日这般的紧张。

  为何?

  心头的疑虑尚未得到解答,那人却已俯下身来咬住了她的唇。

  嘴唇被咬得有些疼,柏握拳皱眉,曲起膝盖就要朝他的腹部踢去,却被殷抢先一步,用膝盖压住了她的双腿。

  这样的亲近着实太过危险。

  浴水很热。

  他的身体更热。

  柏被这如火般炙热的温度烧红了脸,一双眼睛被水迷得无法睁开。

  黑暗中,她侧头yù躲,却又被他叼住了舌尖,轻轻一咬。

  柏一颤又一缩,缩了之后又立刻觉得做人不能这么怂,于是心头怒火一拱,张嘴用力咬住了殷的下唇。

  咬咬咬,我让你咬,很痛的你知不知道?!

  察觉到自家夫人的恼怒,殷眉眼含笑,轻轻吮着她的上唇。

  这吮吸麻中带痒,惹得柏眉心一皱,狠狠踩了他一脚。意思是:

  你有完没完?!

  心知自家夫人已经临近zhà毛的边缘,再闹下去怕是要出事,殷略有些遗憾地微微退开。

  重获自由的柏稳了稳呼吸,清了清嗓子,觉得十分有必要冲散这尴尬难堪的气氛。

  于是她一脸严肃正经的问道:“你还要不要洗澡了?”

  一本正经得仿佛正在教育自家儿子“你还要不要吃饭了”的母亲。

  殷眉梢一挑,张开了手臂搭在浴桶沿上。

  “不如你帮我洗。”

  柏的额角暴起一个十字青筋,她取过布巾和澡豆,咬牙切齿的悄悄捏紧,仿佛这是某人的头盖骨。

  帮你洗也成。

  姑娘我就不信我搓不死你!

  柏歪头咧开森森白牙,抬手擦干净眼睛上的水,朝殷走近一步。

  待她看清他的胸口时,她却不由微微一怔。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的胸口。

  此前在山洞里时,她也曾不慎撞见过这满堂春色。

  只不过那时的光线太暗,她没怎么看清。

  如今,她倒是有机会将他看了个通透。

  若是忽略掉这人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伤疤,他的胸膛还是非常完美的。

  对于习武之人而言,受伤便如同家常便饭一般,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她的身上也有许多伤疤,曾经最重的伤如今都已经变得很淡,不像他,十多年的疤痕却仍旧深得仿佛刚结痂一般。

  也不知道当时,他这伤到底受得有多深。

  柏捏着布巾和澡豆的手,忽然松了力道。

  她执着澡豆,缓缓从殷的肩膀抚到锁骨,路过心头时,她的动作不由一顿。

  他的心头有一大块灰色的伤疤,伤疤边缘参差不齐,整块伤疤凹凸不平,明显不是被利刃所伤。

  这一块伤疤的纹路极其狰狞可怖,仿佛当年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