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宁采薇
西风楼，三层相高，五楼相向，占地六七亩。锦旆张扬，朱红梁柱，正门上方挂着朱底鎏金的匾额。门前人如蚁过。气派繁荣，处在廪实镇的中心。
“欸！爷爷点的牛舌羹，酱香猪肚，八宝肥鸡，花炊鹌鹑怎么还没上来！”
酒楼内人声嘈杂，热闹非凡。客人出手豪阔，大快朵颐。堂倌忙前忙后，摩肩接踵，不可开交。
“就来！就来！”飞步行过桌边的伙计被叫住，连连点头，他转头道：“宁宸召！你把这桌客人点的菜给上一下！”
“我去？”
“快去！”
宁宸召双臂平举，各自端了两三碟菜肴，头上还叠了两盘。咕嘟咕嘟，刚盛出的牛杂碎汤，翻滚冒泡，云蒸雾绕，温度高得吓人。还有鲜嫩的肥鸡，香气浓郁，膏腴滑嫩，色泽鲜丽，让人一看便食指大动。
这里的吃食和门派内供应的用大药炮制过，味道辛烈，吃了用以辅助修行的酒肉不同。重色香味，口感极佳，囫囵一口，只怕连舌头都要一并吞下肚。
宁宸召木着脸，将手中菜肴上好。
“欸！宁宸召，酒要没了，你去窖子里搬几坛上来！”
“我去？”
“快去！”
他默然无语，加快动作。
“欸！宁宸召，去把东角那桌客人的帐给结一下！”
“得嘞！”
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行至酒楼东角。却陡然一震，这里只有空荡荡一桌，半个人影也无，静得出奇。若非周围的喧闹声犹在耳畔，他几乎以为自己一脚踏进了异域。掐下大腿，犹有知觉。
“这桌哪里有人！”他大叫。
“怎么会呢，难不成是我记错了！我看看还真是我记错了。”账房翻了几下账簿，喃喃自语，双瞳失焦，竟不再管这事。
“娘嘞！什么情况！”
宁宸召狠狠唾了口唾沫，用脚抹匀。可让他惊异的还在后面。他刚一转头，赫见这桌杯盘酒觞，瓜果佳肴盛了满满一桌。有一人坐在桌边，把双脚搭在桌上，大吃大喝，大鱼大肉，好不快意。
“吓！白日见鬼！”
宁宸召尖叫，狂揉眼睛，但是睁开眼那人仍在。
“见什么鬼，你看我精气神皆具，血气旺盛，能是鬼么。还有鬼会来这里吃东西？”她抬起脸，瞳子青碧宛如明玉，头发却是蓑白的，银辉流溢，扎成长长的一束搭在胸前。她朝宁宸召摇晃手中一副被剔得光溜溜的鸡架子，示意他过来。
“怎么？”他刚才的尖叫，没有引来一个人的侧目。不免毛骨悚然。
“怎么称呼。”她问。
“宁宸召。”
“巧了，我也姓宁，宁采薇。”
巧个毛。在廪实镇，陈是大姓，占了十之二三，剩下的姓氏多且杂，但偶尔也能碰上个同姓的。
“你是谁。”
“我说你也得信。”
“我没有不信的理由。”
“好吧，鄙人七巧蛉宫门徒，亡命中。七巧蛉宫，听过没。”
“没。”
“听过才有鬼，这是南疆门派，离东陆这里差了千千万里。”
“是么。”
她披着一身宽大的羽氅，漆黑鲜亮，颈侧挂着一副鸩骨鸟面，泛着森森冷芒。各门各派，修行功法，行事作风皆有不同，而服饰衣着便是最显著的区分。
旁边吃肉喝酒的一桌人，全身不着布革，袒胸露乳，皆用拇指粗细，棘刺横生的铁链子将精壮结实的勒紧。口中带着球型枷具，只在吃饭时拿下来。而眼上蒙的皮革罩子，则是从来不取下。
还有人用铁盔铁甲，将全身罩得严严实实，只在眼眶处留着几道缝隙。
宁采薇这身，称不得什么奇。
但是宁宸召猜测，着这身衣服的人，一定是行事诡秘，出手狠厉，来去无踪无影，只余一阵阴风。与宁采薇这瞧着二郎腿，不修边幅的形象八竿子打不着。
“其他人为什么看不到你，莫非这就是所谓的神通？”
宁宸召估摸着她多半不会，突然出手要了自己的性命。遂问出心中疑惑。
“这叫匿息术，连神识都能蒙蔽，遑论五感。但还远远称不上神通。”
“那我为什么能看见你，莫非我天赋异禀！”
宁采薇撇撇嘴，“当然是我让你看见的。”
“你让我看见的？为什么？”
宁采薇不答，将手搭在宁宸召天灵上。
“怎么？”
“这叫仙人抚顶，要授你长生之道。感不感动。”
“不敢动，不敢动。”素手纤纤，肤白明皙，宁宸召知道这只手掌瞬间就能爆发出千钧力量，将他拍得肝脑涂地。吞下几口唾沫，他忍不住道：“你是仙人？”
“不是，但你也该尊我一声上师。”
“宁上师。”
“我有一桩机缘要送你，你敢不敢受。”
机缘？什么机缘？为什么是敢不敢？她之前好像提过自己是在亡命，不是吧。
“上师莫非是要传授在下艺业，恕小子驽钝，在下资质平平，修为在门中同侪当属末流，不论如何努力都难以赶超”
宁宸召眼珠子骨碌骨碌转动，但越说越是忿恨，渐渐呲起牙齿，咯咯作响，眼珠子往外冒着火。
宁宸召啊宁宸召，你真甘心一辈子碌碌于此，踽踽终日。这世上有连天的宫城，云端的宝塔，还有赤龙经天，苍鲸吞海，白象驼山，种种雄奇壮美你都不想去看？以你的资质，就是皓首苍髯，化作累累白骨，也终不能突破粹体之境。空悔无成，此生与梦何异。
“但在下亦有志道之心，不敢耽舍，若是上师抬举，小子怎会说不敢二字。”
他抬起脸，很诚恳。
“呵呵呵，你想修成神通？”宁采薇笑，碧翠眼眸在顾盼中熠熠生辉。毕竟一个不入流的低阶修士，她根本没想过耍弄什么心机。
“自然想。”
“有多想。”
“不敢太想。但我宁宸召大好男儿，敢吃苦中苦，想做人上人。”
“不要你吃什么苦，你对虫子怎么看。”
怎么看？
“蜘蛛泡酒，强肾健体，蜈蚣泡澡，赛过神仙。”
“不是让你吃，我这门功法，修的便是驱虫御虺之道。名作《七巧蛉心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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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爷爷点的牛舌羹，酱香猪肚，八宝肥鸡，花炊鹌鹑怎么还没上来！”
酒楼内人声嘈杂，热闹非凡。客人出手豪阔，大快朵颐。堂倌忙前忙后，摩肩接踵，不可开交。
“就来！就来！”飞步行过桌边的伙计被叫住，连连点头，他转头道：“宁宸召！你把这桌客人点的菜给上一下！”
“我去？”
“快去！”
宁宸召双臂平举，各自端了两三碟菜肴，头上还叠了两盘。咕嘟咕嘟，刚盛出的牛杂碎汤，翻滚冒泡，云蒸雾绕，温度高得吓人。还有鲜嫩的肥鸡，香气浓郁，膏腴滑嫩，色泽鲜丽，让人一看便食指大动。
这里的吃食和门派内供应的用大药炮制过，味道辛烈，吃了用以辅助修行的酒肉不同。重色香味，口感极佳，囫囵一口，只怕连舌头都要一并吞下肚。
宁宸召木着脸，将手中菜肴上好。
“欸！宁宸召，酒要没了，你去窖子里搬几坛上来！”
“我去？”
“快去！”
他默然无语，加快动作。
“欸！宁宸召，去把东角那桌客人的帐给结一下！”
“得嘞！”
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行至酒楼东角。却陡然一震，这里只有空荡荡一桌，半个人影也无，静得出奇。若非周围的喧闹声犹在耳畔，他几乎以为自己一脚踏进了异域。掐下大腿，犹有知觉。
“这桌哪里有人！”他大叫。
“怎么会呢，难不成是我记错了！我看看还真是我记错了。”账房翻了几下账簿，喃喃自语，双瞳失焦，竟不再管这事。
“娘嘞！什么情况！”
宁宸召狠狠唾了口唾沫，用脚抹匀。可让他惊异的还在后面。他刚一转头，赫见这桌杯盘酒觞，瓜果佳肴盛了满满一桌。有一人坐在桌边，把双脚搭在桌上，大吃大喝，大鱼大肉，好不快意。
“吓！白日见鬼！”
宁宸召尖叫，狂揉眼睛，但是睁开眼那人仍在。
“见什么鬼，你看我精气神皆具，血气旺盛，能是鬼么。还有鬼会来这里吃东西？”她抬起脸，瞳子青碧宛如明玉，头发却是蓑白的，银辉流溢，扎成长长的一束搭在胸前。她朝宁宸召摇晃手中一副被剔得光溜溜的鸡架子，示意他过来。
“怎么？”他刚才的尖叫，没有引来一个人的侧目。不免毛骨悚然。
“怎么称呼。”她问。
“宁宸召。”
“巧了，我也姓宁，宁采薇。”
巧个毛。在廪实镇，陈是大姓，占了十之二三，剩下的姓氏多且杂，但偶尔也能碰上个同姓的。
“你是谁。”
“我说你也得信。”
“我没有不信的理由。”
“好吧，鄙人七巧蛉宫门徒，亡命中。七巧蛉宫，听过没。”
“没。”
“听过才有鬼，这是南疆门派，离东陆这里差了千千万里。”
“是么。”
她披着一身宽大的羽氅，漆黑鲜亮，颈侧挂着一副鸩骨鸟面，泛着森森冷芒。各门各派，修行功法，行事作风皆有不同，而服饰衣着便是最显著的区分。
旁边吃肉喝酒的一桌人，全身不着布革，袒胸露乳，皆用拇指粗细，棘刺横生的铁链子将精壮结实的勒紧。口中带着球型枷具，只在吃饭时拿下来。而眼上蒙的皮革罩子，则是从来不取下。
还有人用铁盔铁甲，将全身罩得严严实实，只在眼眶处留着几道缝隙。
宁采薇这身，称不得什么奇。
但是宁宸召猜测，着这身衣服的人，一定是行事诡秘，出手狠厉，来去无踪无影，只余一阵阴风。与宁采薇这瞧着二郎腿，不修边幅的形象八竿子打不着。
“其他人为什么看不到你，莫非这就是所谓的神通？”
宁宸召估摸着她多半不会，突然出手要了自己的性命。遂问出心中疑惑。
“这叫匿息术，连神识都能蒙蔽，遑论五感。但还远远称不上神通。”
“那我为什么能看见你，莫非我天赋异禀！”
宁采薇撇撇嘴，“当然是我让你看见的。”
“你让我看见的？为什么？”
宁采薇不答，将手搭在宁宸召天灵上。
“怎么？”
“这叫仙人抚顶，要授你长生之道。感不感动。”
“不敢动，不敢动。”素手纤纤，肤白明皙，宁宸召知道这只手掌瞬间就能爆发出千钧力量，将他拍得肝脑涂地。吞下几口唾沫，他忍不住道：“你是仙人？”
“不是，但你也该尊我一声上师。”
“宁上师。”
“我有一桩机缘要送你，你敢不敢受。”
机缘？什么机缘？为什么是敢不敢？她之前好像提过自己是在亡命，不是吧。
“上师莫非是要传授在下艺业，恕小子驽钝，在下资质平平，修为在门中同侪当属末流，不论如何努力都难以赶超”
宁宸召眼珠子骨碌骨碌转动，但越说越是忿恨，渐渐呲起牙齿，咯咯作响，眼珠子往外冒着火。
宁宸召啊宁宸召，你真甘心一辈子碌碌于此，踽踽终日。这世上有连天的宫城，云端的宝塔，还有赤龙经天，苍鲸吞海，白象驼山，种种雄奇壮美你都不想去看？以你的资质，就是皓首苍髯，化作累累白骨，也终不能突破粹体之境。空悔无成，此生与梦何异。
“但在下亦有志道之心，不敢耽舍，若是上师抬举，小子怎会说不敢二字。”
他抬起脸，很诚恳。
“呵呵呵，你想修成神通？”宁采薇笑，碧翠眼眸在顾盼中熠熠生辉。毕竟一个不入流的低阶修士，她根本没想过耍弄什么心机。
“自然想。”
“有多想。”
“不敢太想。但我宁宸召大好男儿，敢吃苦中苦，想做人上人。”
“不要你吃什么苦，你对虫子怎么看。”
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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