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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了主仆的界限,而且嵇鹤龄的日常家用,都由他调 度,等于是个“当家人”,别的都还好办,六个孩子的嘴非喂不可,所以对 这两箱子衣服,决定自作主张把它领了下来,至多受主人几句埋怨,实惠总 是实惠。

  “唉!”被请到一边,悄悄听完经过的嵇鹤龄,微顿着足叹气:“我从 来没有遇见过这种事。现在怎么办呢?”

  张贵不作声,心里在想:有钱,把赎当的本息归还人家,没有钱,那就 只好领受人家的好意。不然,难道把东西丢掉?

  “好了,好了!”嵇鹤龄一横心,另作处置,挥手说道:“你不用管了。”

  “老爷!”张贵jiāo代一句:“本息一共是二百三十三两六钱银子。”

  嵇鹤龄点点头,又去陪客,“仁兄大人,”他略带点气愤地说,“这是 哪位的主意?高明之至!”

  “哪里,哪里!”胡雪岩用不安的声音,“无非王太守敬仰老兄略表敬 意,你不必介怀!”

  “我如何能不介怀?”嵇鹤龄把声音提得高,“你们做这个圈套,硬叫 我领这个情,拒之不可,受之不甘。真正是..”他总算把话到口边的“岂 有此理”四个字咽了回去。

  他要发脾气,也在胡雪岩意料之中,笑嘻嘻地站起身来又作揖:“老兄, 我领罪!是我出的主意,与王太守无干!说句实话,我倒不是为老兄,是为 王太守,他深知老兄的耿介,想有所致意而不敢,为此愁眉不展,我蒙王太 守不弃,视为患难之jiāo,不能不替他分扰,因而想了这么一条唐突大贤的计 策。总之,是我荒唐,我跟老兄请罪!”说到这里又是长揖到地。

  嵇鹤龄不知道这番措词雅驯的话、是经王有龄斟酌过的“戏辙儿”,只 觉得他谈吐不俗,行事更不俗,像是熟读《战国策》的,倒不可小看了这个 “铜钱眼里翻跟斗”的陌生人。

  于是他的态度和缓了,还了礼拉着胡雪岩的手说:“来,来,我们好好 谈一谈,”

  一看这情形,胡雪岩自觉嵇鹤龄已入掌握,不过此刻有两种不同的应付 办法,如果只要他就范,替王有龄作一趟新城之行,事毕即了,彼此漠不相 关,那很好办,就地敷衍他一番就行了。倘或想跟他做个朋友,也是为王有 龄在官场中找个得力帮手,还须好好下一番功夫。

  转念之间,就有了抉择,他实在也很欣赏嵇鹤龄这样的人,所以提了建 议,并且改了称呼,不称“老兄”称“鹤龄兄”。

  “我看这样,”他说,“鹤龄兄,我奉屈小酌,找个清凉的地方‘摆一 碗’,你看怎么样?”

  日已将午,对这样一位来“示惠”的客人,嵇鹤龄原就想到,应该留客 便饭,只是中馈乏人,孩子又多,家里实在不方便,不想胡雪岩有此提议, 恰中下怀,因而欣然表示同意。

  “这身公服,可以不穿了!”胡雪岩看着身上,故意说道:“等我先回 换了衣服再来。”

  “那何必呢?”嵇鹤龄马上接口,“天气还热得很,随便找件纱衫穿就 行了。”接着就叫他的儿子:“大毛,把我挂在门背后的那件长衫拿来。”

  于是胡雪岩换了公服,穿上嵇鹤龄的一件实地纱长衫。到了这样可以“共 衣”的程度,jiāo情也就显得不同了。两个人没有穿马褂,一袭轻衫,潇潇洒 洒地出了嵇家的院子。

  “鹤龄兄,你请先走一步,我跟他说几句话。”

  他是指高升,胡雪岩先夸奖了他几句,然后让他回去,转告王有龄,事 情一定可以成功,请王有龄即刻到嵇家来拜访。

  “胡老爷!”高升低声问道,“你跟嵇老爷吃酒去了,我们老爷一来, 不是扑个空吗?”

  “‘孔子拜阳货’,就是要扑空。”胡雪岩点破其中的奥妙:“你们老 爷来拜了,嵇老爷当然要去回拜,这下有事不就可以长谈了吗?”“是的。

  胡老爷的脑筋真好!”高升笑着说,“我懂了,我懂了,你请。”

  出了大门,两个人都没有坐轿子。嵇家住在清波门,离“柳浪闻莺”不 远,安步当车到了那里,在一家叫做“别有天”的馆子里落座。胡雪岩好整 以暇地跟嵇鹤龄研究要什么菜,什么酒,那样子就像多年知好,常常在一起 把杯小叙似地。

  “雪岩兄,”嵇鹤龄开门见山地问,“王太守真的认为新城那件案子, 非我去不可?”

  “这个倒不大清楚。不过前天我听他在埋怨黄抚台。”胡雪岩喝口酒, 闲闲地又说,“埋怨上头,派了这么多委员来,用得着的不多,倒不如只派 嵇某人一位,那反倒没有话说。”

  “怎么叫没有话说?”

  “听他的口气,是指你老兄没有话说。如果委员只有你一位,他有什么 借重的地方,我想你也不好推辞,现在有这么多人,偏偏一定说要请你去, 这话他似乎不便出口。”

  “是啊!”嵇鹤龄说,“我也知道他的难处。”

  知道王有龄的难处又如何呢?胡雪岩心里这样在问,但不愿cāo之过急, 紧钉着问,同时他也真的不急,因为嵇鹤龄的脾气,他几乎已完全摸到,只 要能说动他,他比什么人的心还热。

  果然,嵇鹤龄接着又说:“这件事我当仁不让。不过,王太守要能听我 的话。”

  胡雪岩也真会做作,“到底怎么回事?我还不十分清楚,这是公事,我 最少说话。鹤龄兄。王太守跟我关系不同,想来你总也听说过。我们虽是初 jiāo,一见投缘,说句实话,我是高攀,只要你愿意jiāo我这个朋友,我们jiāo下 去一定是顶好的朋友。为此,”他停了一下,装出毅然决然的神情:“我也 不能不替你着想,jiāo朋友不能‘治一经,损一经’,你说是不是?”

  “是的。”嵇鹤龄深深点头。“雪岩兄,不是我恭维你,中人,像 你这样有春秋战国策士味道的,还真罕见。”这两句话,胡雪岩听不懂,反 正只知道是恭维的话,谦逊总不错的,便拱拱手答道:“不敢,不敢!”

  “现在我要请问,你说‘不能不替我着想’,是如何想法?”

  “你的心太热,自告奋勇要到新城一趟,王太守当然也有借重的意思。

  不过他的想法跟我一样,总是不生危险才好,如果没有万全之计,还是不去 的好。倘或王太守谈到这件事,你有难处,尽管实说。”他加重语气又说: “千万千万不能冒险。这就是我替你着想的地方。”

  “承情之至。”嵇鹤龄很坦然地说:“这种事没有万全之计的,全在乎 事前策划周详,临事随机应变。雪岩兄,你放心,我自保的办法,总是有的。”

  “可惜,新城是在山里,如果是水路码头我就可以保你的驾了。”

  “怎么呢?”嵇鹤龄问:“你跟水师营很熟?”

  “不是。”胡雪岩想了想,觉得不妨实说,“漕帮中我有人。”

  “那好极了!”嵇鹤龄已极其兴奋地,“我就想结识几个漕帮中人,烦 你引见。”他接着又加了一句:“并无他意,只是向往这些人的行径,想印 证一下《游侠列传》,看看今古有何不同?”

  《游侠列传》是个什么玩意?胡雪岩不知道,片刻之间,倒有两次听不 懂他的话,心里不免难过,读的书到底太少了。

  不过不懂他能猜,看样子嵇鹤龄只是想结jiāo这朋友,江湖上四海得很, 朋友越多越好,介绍他跟郁四和尤五认识,决不嫌冒昧,所以他一口答应。

  “鹤龄兄”,他说,“我是‘空子’,就这年把当中,在水路上jiāo了两 个响当当的好朋友,一个在湖州、一个在松江。等你公事完了,我也从上海 回来了,那时候我们一起到湖州去玩一趟,自然是扰王太守的,我跟你介绍 一个姓郁的朋友。照你的xìng情,你们一定合得来。”

  “好极了!”嵇鹤龄欣然引杯,干了酒又问:“你什么时候动身到上海?”

  “本来前天就该走了。想想不能把王太守一个人丢在这里,所以上了船 又下船。”

  “啊!这我又要浮一大白!”嵇鹤龄自己取壶斟满,一饮而尽,向胡雪 岩照一照杯又说:“现在能够像你这样急人之难,古道热肠的,不多了。”

  这句话他听懂了,机变极快,应声答道:“至少还有一个,就是仁兄大 人阁下。”

  说着,胡雪岩回敬了一杯,嵇鹤龄欣然接受,放下杯子,有着喜不自胜 的神情:“雪岩兄,人生遇合,真正是佛家所说的‘因缘’两字,一点都强 求不来。”

  “喝,原来‘姻缘’两字,是佛经上来的?”

  这一说,嵇鹤龄不免诧异,看他吐属不凡,何以连“因缘”的出典都会 不知道呢?但他轻视的念头,在心中一闪即没,朋友投缘了,自会有许多忠 恕的想法,他在想,胡雪岩虽是生意中人,没有读多少书,但并不俗气,而 且在应酬jiāo往中,学到了一口文雅的谈吐,居然在场面上能充得过去,也真 个难能可贵了。

  他还没有听出胡雪岩说的“姻缘”,不是“因缘”,只接着发挥他的看 法:“世俗都道得一个‘缘’字,其实有因才有缘。你我的xìng情,就是一个 因,你晓得我吃软不吃硬,人穷志不穷的脾气,这样才会投缘。所以有人说 的无缘,其实是无因,彼此志趣不合,xìng情不投,哪里会做得成朋友?”

  胡雪岩这才明白,他说的是因果之“因”,不是婚姻之“姻,心里越发 不是味道,但也不必掩饰,“鹤龄兄,”他诚恳地说,“你跟我谈书上的道 理,我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你尽管谈,我听听总是有益的。”

  这一说,益使嵇鹤龄觉得他坦率可爱,不过也因为他这一说,反倒不再 引经据典,谈谈书上的道理了,“‘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炼达即文章’, 雪岩兄,你倒也不必太自谦。”嵇鹤龄说,“我劝你闲下来,倒不妨读几首 诗,看看山,看看水,这倒是涵泳xìng情,于你极有益处的。”

  “你这几句话是张yào方子,”胡雪岩笑道:“可以医我的俗气。”

  “对了!”嵇鹤龄击节称赏,“你见得到此就不俗。”

  这一来,他的谈兴越发好了,谈兴一好酒xìng也一定好,又添了两斤竹叶 青来。酒店主人也很识趣,从吊在湖水中的竹篓里,捞起一条三斤重的青鱼, 别出心裁,舍弃从南宋传下来的“醋溜”成法不用,仿照“老西儿”的吃法, 做了碗解酒醒脾的醋椒鱼汤,亲自捧上桌来,说明是不收钱的“敬菜”。于 是嵇鹤龄的饭量也好了,三碗“冬春米”饭下肚,摸着肚皮说:“从内人下 世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这么酒醉饭饱。”

  他这一说,倒让胡雪岩想起一件事,“鹤龄兄,”他说,“尊夫人故世, 留下五六个儿女,中馈不可无人,你也该有续弦的打算!”

  “唉!”嵇鹤龄叹口气,“我何尝不作此打算?不过,你倒想想,五六 个儿女需要照料,又是不知哪一年补缺的‘灾官’,请问,略略过得去的人 家,哪位小姐肯嫁我?”

  “这倒是实话。”胡雪岩说:“等我来替你动脑筋!”

  嵇鹤龄笑笑不答。胡雪岩却真的在替他“动脑筋”,并且很快地想到一 个主意,但眼前先不说破,谈了些别的闲话,看着太阳已落入南北高峰之间, 返照湖水,映出万点金鳞,暑气也不如日中之烈,柳下披风,醉意一消,真 个“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一到黄昏,城门快要关了,两人恋恋不舍 地约了明天再见。

  做媒 胡雪岩人虽花,但在关键时刻很知道轻重分寸。他和船姑阿珠的jiāo往,从一开始都 是情投意合的。但是当二人的关系影响了胡雪岩的事业时,他主动退位让贤,把阿珠做 媒让给了自己的徒弟陈世龙。做媒的经过,把胡雪岩的嘴巴功夫表现得淋漓尽致。

  独对孤灯,思前想后,生出无限警惕。他告诉自己:不要自恃脑筋快, 手腕活,毫无顾忌地把场面拉开来,一个人的精力到底有限,有个顾不到, 就会出漏洞,而漏洞会很快地越扯越大,等到发觉,往往已不可收拾。

  但是没有让他“学生意”以前,先要为他安排亲事,那也就是连带清 了他自己跟阿诛之间的关系,从此心无牵挂,也是节省精力之道。

  河官到了合龙的时候,如果情况紧急,往往会纵身一跳,跳在缺口里, 身挡洪流。别人看他如此奋不顾身,深受感动,自然一起着力,得收全功。

  现在自己也要有那纵身一跳的勇气,大事方得成功。

  第二天一早开船,除了老张在船梢上帮同把舵以外,其余的人都没有什 么事。他特意叫陈世龙进舱谈话,从一上船,阿珠便常在后舱,就是一起吃 饭的时候,也不大jiāo谈,当然,陈世龙是常到后舱去找她的,胡雪岩料定他 跟陈世龙在中舱谈什么,她一定会在后舱,留心静听,所以他预备装作“言 者无意”,其实是有心要说给她听。

  “世龙!”他说,“我现在的场面是撑起来了,不过饭是一个人吃不完 的,要大家一起来动手,我现在问问你的意思,你是想在湖州,还是想在上 海?”

  陈世龙不知道他胸有成竹,故意如此发问,只当真的要他自己挑一处。

  上海虽然繁华,做事却无把握,在湖州是本乡本土,而且又厮守着阿珠,自 然是湖州好。

  “我想先在湖州,把丝行弄好了再说。”

  “我晓得你要挑湖州,”胡雪岩背对后舱,不怕阿珠看见他的脸,所以 向陈世龙使劲挤一挤眼睛,表示下面那句话别有用心,叫他留神:“你是舍 不得阿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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