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守夜人3
星云魔神总是能够更早一步。
司灵一开始并不明白这一句话的意思，直到又一次满月战争开始。就如同无数次一样，初云带着守夜人踏上了异界的征程。就仿佛，他从来没有离去过。
司灵不知道没有了自己的牧魂之城是否能撑得住，如果如同以往一样，在这个时候，棋圣的症状发作，后果不敢想象。
司灵本想回去，却在极光通道前，见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和星辰有着一样苍蓝色长发的男人，他和星辰一样的年轻，甚至也和星云一样，总是在嘴角边挂着一抹淡淡笑容。
他看起来就像是星辰的兄弟，但是司灵却在第一时间猜到了他的身份。
“星云魔神！”
有人说星云魔神是魔神之中最大的笑话，因为他的战力，甚至能被一些厉害的圣人匹敌。但魔神毕竟是魔神，绝不是司灵能够企及的。
司灵的破妄眼雷电涌动，毫不意外的，他看到了一双苍白色双眼。双眼里，倒影着一个高大的背影，那背影缓缓转过身来。
雷电与光芒尽消，魔神道：“这就是你的凭仗？”
司灵摇了摇头，道：“这样的手段，要对付一位魔神没有任何用处。我只是希望，这能让我瞒过魔神的眼睛而已。”
星云魔神笑道：“你太小看魔神了，也太高看你自己了。”
司灵沉默不语。
星云魔神轻笑一声，道：“我说的小看和高看，你现在还不明白。”
星云魔神将司灵留了下来，却并没有限制他的自由，相反，他还派出一个年轻的向导，带着他去到阴界的内地，游历天下。
他不知道星云魔神为什么会这样安排，这正是他所期望的。他跟着被星云魔神叫来的瘦小身影，走过阴界的腹地，从冥域走到云界，又穿过无尽海回到雪原。
世界，是一个圆。或者是一个球。
这深深震撼了作为向导的魔神，然而司灵却陷入了深深的失望之中。他和星辰做出的许多推测和预计，似乎都是错误的，即便是一些正确的推论，也存在着误差。神灵力与自然力，在阴阳两界，尽管是同样的力量，作用机理却截然不同。
司灵和星辰本以为，阳界法术，阴界神通，是不同时期下，文明与文化作用下的选择方向的不同。然而，事实其实却更加复杂。
在他们回到雪原之时，满月战争早已经结束。司灵遍寻，却始终寻不到星辰回归的身影。却看到了对他诡异笑起来的初云。
“你知道毒医吗？”
司灵当然知道，当初他为了克制毒君的毒术，将毒医带到牧魂之城。毒医一战成名，不仅杀死了包括毒君在内的五位圣人，更毒死了入侵的数万大军，从而成为阴界的梦魇。
“有一个人，他救了你的命，你却从来没有见过他。猜一猜他是谁？”
司灵没有回答，他感到浑身发寒，这样的笑容，竟然会出现在初云的脸上。他的谜语，更是诡异。
这样的诡异笑容和问题，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
很快，又一次满月战争来临。
瘦弱的向导，找到司灵，询问着司灵是否准备第二次的出行。
满月战争，除了星云魔神留守，其余的魔神都会离开，这是司灵最好的行动时间。司灵点了点头，因为他需要去验证自己第一次的记录，是真实而非误差。
初云离去之前，找到司灵，却没有说任何话，只是诡异的笑了许久。
这种笑容让司灵很不舒服。
第二次的出行，远比第一次要快的多。轻车熟路的司灵，甚至不需要向导的指路。于是在路过冥域的时候，瘦弱的向导选择留下。司灵一个人去远行，他一路走过，就如同当初踏遍整个阳界一样，阴界的景色，是一种截然不同的风情。然而，如果仔细品味，冥域的黑暗等级，云界的高贵奢华，无尽海的凶险诡异，刨除颜色与种族，其实与阳界的中原也并无二致。
同化，分化，竞争，奴役。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些寻常事罢了。既不值得留恋，也不至于谴责。
他很快完成了第二次的远行，回到了雪原。第二次满月战争刚刚结束，初云带着守夜人回归。这一次，初云脸上，那让人毛骨茸然的笑容不再，他站在高山上，看着营地。就仿佛司灵初见那次一样，蜿蜒的峡谷营地，就如同一条长蛇。
“你该走了。”
“嗯，我该走了。”
“对了吗？”
“错了！”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初云突然大声的笑了起来。
“阴阳两界互不通，见面即是仇敌。可我们竟然能够这样如同普通人般的闲聊。”
司灵心中默然，他在阴界待的这许久，没有仇敌，无关生死。甚至能够悠闲的四处游荡，比起阳界当初举世仇敌，简直不知道好了多少。
“你看。”初云沉声道。
司灵浑身一震，破妄眼睁开。
火色，冲天而起。
天空之中，一道七彩祥云飘过。
“天地间的第一个生灵，是一朵云气所化。”初云轻声道，“他生于天地之初，承受天地之初所有的福泽，不老不死不灭。但生于天地的东西，终究是能被天地拿回去的。”
火焰之下，水浪滔天而起，无数剑气随之而上，守夜人的大营，光华大作。
“五行，阴阳，雷劫，此阵名为转轮。”初云抬头望空，道。
司灵张嘴，旋即又合上，而后又张开，道：“现在停手，你还能活。”
初云大笑，张狂四溢。他抬头看着天空那朵水侵不入，火烧不尽的七彩祥云，大声道：“我却偏想试一试，人是不是真的能够不死不灭！另外······”
初云回头看着司灵，露出的笑容一如当初那般诡异，却意外的让司灵不再感到阴寒之意。
“如果没有生死，又谈何改变呢？也许我不会成功，但我愿意成为这条路上的先驱。因为我们身后，还有你们！”
初云向前踏步，跳出悬崖。
初云的脸上，笑容骤然消失。变得严肃起来，然而旋即，他的脸孔又变的轻松，露出释然的神情。
初云抬头看向天空，七彩祥云逐渐化为一个愤怒的面孔，看向下方。初云轻声叹息。
“年轻，真好！”
嘶嘶之音，突兀的响起。
司灵睁大了双眼，看向下方。
祭祀之声，响彻了整个天地。八百里雪地，尽数化为了血色，天空开始落下红血。
这是，天哭！
棋圣曾经说过，天劫是天地法则所化。天地无情，可人的情感，却能够动容天地。
这是修士的解释，司灵和星辰，曾经提出过其他的理论。但是这一刻，司灵宁愿相信前者。
初云的身躯，缓缓坍缩，化一条红色大蟒，足有千丈，冲天而起。他浑身闪耀着赤红色的光华，几乎闪耀了整个天地。
这是魔神！不是阴界的魔神，而是阳界众神殿里的众神们，忌惮不已的魔神！
他真的做到了这一步。
司灵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走。他的速度，达到了极致，冲进了极光通道里。
璀璨的白色光华，遮掩了一切，司灵的身躯一闪而过。速度快到了极致，一道模糊的身影，却突然在他前方显现。
那个身影，和他逆向而行。从他身边呼啸而过，他微微转头，想要看清，却被一道极速闪过光华挡住，那竟然是又一道身影。
司灵的目中，破妄眼闪耀，转而神色大变。
那张一闪而过的面孔，是星辰。
一只黑色的大手，突兀的穿透而来，磅礴之力，击打在司灵的身上，司灵吐血飞出，落入面前一个闪耀着各种光华的空间里。
雷电，从四面落入司灵的身上，时间与空间，一瞬间发生了错乱。然而错乱的结果，便是毫无结果。速度太快，信息太多，时间却短到几乎没有。就像是一瞬间起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念头，下一刻，就遗忘了全部。
司灵继续了回家的旅程。
··················
血色，遮掩了天地。乌云中，落下了血雨。
司灵看着面前乌黑深沉的牧魂之城，破妄眼睁了一次又一次。他才敢确认，他真的已经回来了。而不是还在阴界。
鬼帝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将怀里昏迷的毒医放下，道：“去见他吧。”
司灵浑身颤抖，鬼帝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愿意相信。
呵呵呵······
满城都是诡异的笑声，往日严肃的卫兵，此刻一个个都仿佛是鬼一样。
司灵浑身雷电涌动，一冲而过。雷霆，本就是鬼物的克星。而满城的鬼兵，仿佛飞蛾扑火一般，冲了上来，一个个的死亡。每一个人，都是那样诡异的大笑着，而后死亡着。他们没有怎么抵抗，仿佛是自寻死亡。
牧魂之城的主殿里，血色铺满了大殿，绘制成一个巨大的符号。符号的中心，是一个高高的祭坛，一个阴柔的男人，双目变得血红，坐在祭坛之上，诡异的笑了起来。
就如同每一个司灵在城池里见过的人一样，诡异且不详。
殿外的血雨，淅淅沥沥，就连满城开放的桃花都变得血红。
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因为这一切就是真实。
“你说你走过了所有的时间，你说你看到了所有的真相，就只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答案吗？”司灵眼中雷电疯狂闪耀，神色却越加平静道，“祭祀天下，身化魔神，这就是你的选择？”
男人阴柔的笑道：“答案？选择？不，你都错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有被选择的命运。”
司灵跳了上去，雷电之力疯狂喷涌，然而却只是被男人一指点出便击打的飞退。
“这座城池，是我的城池。我是唯一的执棋人，而棋子，只需要服从就好。”棋圣战旗身来，阴冷的笑了起来。
他的身躯变得猩红，头发疯长，铺到了地上。他伸手虚握，便将司灵禁锢了起来。
“你看了么？根本不需要理会真相，也不需要改变。只要我是唯一的棋手，原先那个漫长的计划根本就不需要。”
“我需要更多的鲜血，更多的生魂，更多的祭祀，只要我能杀死至尊和魔神，成为唯一。困局，自解！”
“这不是你！”司灵大声道。
“这才是我！”男人缓声却坚定的道。
司灵眼睛睁的很大，蓝色的光芒下，红色身影中，再无任何一丝的熟悉。
虚握的苍白手掌，缓缓收紧。
鲜血四溢。
男人无力的跌倒在了王座之上，一把木剑插在他的心脏上。这是一把司灵一直背在身后的剑，司灵从来没有将它对任何人隐藏。却从来没有人知道，这把剑，是专门用来诛神的。
可是司灵却没有想到，会如此容易。
任何一个魔神都是极不容易对付的，何况，这个魔神是号称算无遗策的人转化的。他本来预测到这一切，而后规避，甚至反杀。
没有任何意外，木剑就这样插在了魔神的心脏上，如此而已。
阴柔的笑声，在司灵耳边回荡。鲜血从男人的胸口顺流而下，将整个王座沾染。
“你果然能做到。”男人低声道，“我就知道，你能做到，你能······杀了我！”
“你病了。”司灵沉声道，他的声音有些变形了起来，“我却离开了。”
男人笑了起来，道：“你如果不离开，又怎么会回来。”
“事到如今，你就只是想说这些吗？”
男人的眼中留下血泪，他却依旧笑着，血液从嘴里溢出，以至于声音有些变调：“我想说的太多了，我还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后手，我还没有解释我做的一切·····我多想最后留在你心目中的会是另一个形象······我还没有告诉你时空的真相······我与你相遇是个偶然，偶然也是必然。”
猩红的眼睛逐渐褪去了颜色，男人挣扎的张开嘴，脸孔因此变得狰狞无比：“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看的一切，我想到的一切，我把它们都留在了一个地方。但我本来想亲口告诉你的······”
“尽是一些废话。不过人之将死，脑袋昏昏沉沉的，又有什么办法呢？”男人颤抖着抬起手掌，道，“我还想说的更多，但时间恐怕是不够了。你记住两件事，第一件事，我死后，用魂灯的灵魂之火烧掉我的肉身，这样你就能掌控魂灯。也能继续后面的事情······不要问是什么？因为你迟早会明白的，我看见了。更重要的，是我感觉到了，你知道的，我的直觉一直很准。”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司灵放低头颅，男人的手掌落在司灵的脸上，惺然的味道让司灵几乎想吐。
“还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记住。时间不是线，空间也不是体。时空是一张铺满节点的网。点上的人，不只有前后，还有左右。你一定要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因为任何人，都可以通过选择，来到你的左右。你一定要记住，时间是一张网，空间是一张网，时空不是物质，而是选择！”
“如果是选择······”司灵道。
“时间是一张铺满节点的网。你站在点上，看着身后的过去，和面前的未来。在你旁边，还有一个遥望着你的另一个你。那是本可以选择更好的你。但这不重要，因为无论你如何去抉择，结果都不会变，这叫做宿命。”男人道，“我虽然是算命的，但我从来都不信命，但在我走过了所有的时间，经历了所有的选择之后，我发现只要有你存在，就会有我相似的结局。那个时候我就明白，所谓宿命，不是因为无论如何选择都无法逃脱。而是无论如何，我都会这样去选择。”
男人的手掌，抬高，放在司灵大睁的眼睛上。雷电噼里啪啦的作响，将手掌电的颤动，然而男人却仿佛毫无知觉。
“我当然可以选择其他，但是只有这个选择才是我最好的归宿。你可以恨我怨我，但一定要相信我。虽然这和我之前所说和之后所说的都会矛盾······不要相信你看到的，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因为看到的，都会是假的。大和小，是不一样的。你要明白，大小是不一样的。可你却有这样的眼睛，又怎么能不去看呢？如果你是个瞎子就好了。”男人的手指弯曲，仿佛要挖出司灵的眼睛一般。
然而，手臂终究是无力的垂了下来。
“抱歉，对不起······”男人的声音，已经细不可闻，他的眼睛缓缓闭上，隐隐之中，有一丝金色光芒在眼中闪耀，他的身体整个耷拉了下来，“让你承受这一切。”
鲜血从王座上洒落，顺着阶梯，铺在了地面的符文上。猩红的色彩，一瞬间亮到了极致，数息之间，却又尽数敛于无形。
“您为什么不拦着他。”司灵的目光依旧落在王座上，鬼帝站在他的身后。
“你心里最明白，他这样的人，没有人能拦得住。”鬼帝道，“算无遗策，并非虚传。”
“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没有人会知道他做过的事情，只会知道，你屠了这座城。”鬼帝道。
司灵转身，脸上无喜无悲，只有目中疯狂跳动的电芒在宣示着什么。
“无论他们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接下来，我即为牧魂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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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灵一开始并不明白这一句话的意思，直到又一次满月战争开始。就如同无数次一样，初云带着守夜人踏上了异界的征程。就仿佛，他从来没有离去过。
司灵不知道没有了自己的牧魂之城是否能撑得住，如果如同以往一样，在这个时候，棋圣的症状发作，后果不敢想象。
司灵本想回去，却在极光通道前，见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和星辰有着一样苍蓝色长发的男人，他和星辰一样的年轻，甚至也和星云一样，总是在嘴角边挂着一抹淡淡笑容。
他看起来就像是星辰的兄弟，但是司灵却在第一时间猜到了他的身份。
“星云魔神！”
有人说星云魔神是魔神之中最大的笑话，因为他的战力，甚至能被一些厉害的圣人匹敌。但魔神毕竟是魔神，绝不是司灵能够企及的。
司灵的破妄眼雷电涌动，毫不意外的，他看到了一双苍白色双眼。双眼里，倒影着一个高大的背影，那背影缓缓转过身来。
雷电与光芒尽消，魔神道：“这就是你的凭仗？”
司灵摇了摇头，道：“这样的手段，要对付一位魔神没有任何用处。我只是希望，这能让我瞒过魔神的眼睛而已。”
星云魔神笑道：“你太小看魔神了，也太高看你自己了。”
司灵沉默不语。
星云魔神轻笑一声，道：“我说的小看和高看，你现在还不明白。”
星云魔神将司灵留了下来，却并没有限制他的自由，相反，他还派出一个年轻的向导，带着他去到阴界的内地，游历天下。
他不知道星云魔神为什么会这样安排，这正是他所期望的。他跟着被星云魔神叫来的瘦小身影，走过阴界的腹地，从冥域走到云界，又穿过无尽海回到雪原。
世界，是一个圆。或者是一个球。
这深深震撼了作为向导的魔神，然而司灵却陷入了深深的失望之中。他和星辰做出的许多推测和预计，似乎都是错误的，即便是一些正确的推论，也存在着误差。神灵力与自然力，在阴阳两界，尽管是同样的力量，作用机理却截然不同。
司灵和星辰本以为，阳界法术，阴界神通，是不同时期下，文明与文化作用下的选择方向的不同。然而，事实其实却更加复杂。
在他们回到雪原之时，满月战争早已经结束。司灵遍寻，却始终寻不到星辰回归的身影。却看到了对他诡异笑起来的初云。
“你知道毒医吗？”
司灵当然知道，当初他为了克制毒君的毒术，将毒医带到牧魂之城。毒医一战成名，不仅杀死了包括毒君在内的五位圣人，更毒死了入侵的数万大军，从而成为阴界的梦魇。
“有一个人，他救了你的命，你却从来没有见过他。猜一猜他是谁？”
司灵没有回答，他感到浑身发寒，这样的笑容，竟然会出现在初云的脸上。他的谜语，更是诡异。
这样的诡异笑容和问题，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
很快，又一次满月战争来临。
瘦弱的向导，找到司灵，询问着司灵是否准备第二次的出行。
满月战争，除了星云魔神留守，其余的魔神都会离开，这是司灵最好的行动时间。司灵点了点头，因为他需要去验证自己第一次的记录，是真实而非误差。
初云离去之前，找到司灵，却没有说任何话，只是诡异的笑了许久。
这种笑容让司灵很不舒服。
第二次的出行，远比第一次要快的多。轻车熟路的司灵，甚至不需要向导的指路。于是在路过冥域的时候，瘦弱的向导选择留下。司灵一个人去远行，他一路走过，就如同当初踏遍整个阳界一样，阴界的景色，是一种截然不同的风情。然而，如果仔细品味，冥域的黑暗等级，云界的高贵奢华，无尽海的凶险诡异，刨除颜色与种族，其实与阳界的中原也并无二致。
同化，分化，竞争，奴役。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些寻常事罢了。既不值得留恋，也不至于谴责。
他很快完成了第二次的远行，回到了雪原。第二次满月战争刚刚结束，初云带着守夜人回归。这一次，初云脸上，那让人毛骨茸然的笑容不再，他站在高山上，看着营地。就仿佛司灵初见那次一样，蜿蜒的峡谷营地，就如同一条长蛇。
“你该走了。”
“嗯，我该走了。”
“对了吗？”
“错了！”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初云突然大声的笑了起来。
“阴阳两界互不通，见面即是仇敌。可我们竟然能够这样如同普通人般的闲聊。”
司灵心中默然，他在阴界待的这许久，没有仇敌，无关生死。甚至能够悠闲的四处游荡，比起阳界当初举世仇敌，简直不知道好了多少。
“你看。”初云沉声道。
司灵浑身一震，破妄眼睁开。
火色，冲天而起。
天空之中，一道七彩祥云飘过。
“天地间的第一个生灵，是一朵云气所化。”初云轻声道，“他生于天地之初，承受天地之初所有的福泽，不老不死不灭。但生于天地的东西，终究是能被天地拿回去的。”
火焰之下，水浪滔天而起，无数剑气随之而上，守夜人的大营，光华大作。
“五行，阴阳，雷劫，此阵名为转轮。”初云抬头望空，道。
司灵张嘴，旋即又合上，而后又张开，道：“现在停手，你还能活。”
初云大笑，张狂四溢。他抬头看着天空那朵水侵不入，火烧不尽的七彩祥云，大声道：“我却偏想试一试，人是不是真的能够不死不灭！另外······”
初云回头看着司灵，露出的笑容一如当初那般诡异，却意外的让司灵不再感到阴寒之意。
“如果没有生死，又谈何改变呢？也许我不会成功，但我愿意成为这条路上的先驱。因为我们身后，还有你们！”
初云向前踏步，跳出悬崖。
初云的脸上，笑容骤然消失。变得严肃起来，然而旋即，他的脸孔又变的轻松，露出释然的神情。
初云抬头看向天空，七彩祥云逐渐化为一个愤怒的面孔，看向下方。初云轻声叹息。
“年轻，真好！”
嘶嘶之音，突兀的响起。
司灵睁大了双眼，看向下方。
祭祀之声，响彻了整个天地。八百里雪地，尽数化为了血色，天空开始落下红血。
这是，天哭！
棋圣曾经说过，天劫是天地法则所化。天地无情，可人的情感，却能够动容天地。
这是修士的解释，司灵和星辰，曾经提出过其他的理论。但是这一刻，司灵宁愿相信前者。
初云的身躯，缓缓坍缩，化一条红色大蟒，足有千丈，冲天而起。他浑身闪耀着赤红色的光华，几乎闪耀了整个天地。
这是魔神！不是阴界的魔神，而是阳界众神殿里的众神们，忌惮不已的魔神！
他真的做到了这一步。
司灵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走。他的速度，达到了极致，冲进了极光通道里。
璀璨的白色光华，遮掩了一切，司灵的身躯一闪而过。速度快到了极致，一道模糊的身影，却突然在他前方显现。
那个身影，和他逆向而行。从他身边呼啸而过，他微微转头，想要看清，却被一道极速闪过光华挡住，那竟然是又一道身影。
司灵的目中，破妄眼闪耀，转而神色大变。
那张一闪而过的面孔，是星辰。
一只黑色的大手，突兀的穿透而来，磅礴之力，击打在司灵的身上，司灵吐血飞出，落入面前一个闪耀着各种光华的空间里。
雷电，从四面落入司灵的身上，时间与空间，一瞬间发生了错乱。然而错乱的结果，便是毫无结果。速度太快，信息太多，时间却短到几乎没有。就像是一瞬间起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念头，下一刻，就遗忘了全部。
司灵继续了回家的旅程。
··················
血色，遮掩了天地。乌云中，落下了血雨。
司灵看着面前乌黑深沉的牧魂之城，破妄眼睁了一次又一次。他才敢确认，他真的已经回来了。而不是还在阴界。
鬼帝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将怀里昏迷的毒医放下，道：“去见他吧。”
司灵浑身颤抖，鬼帝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愿意相信。
呵呵呵······
满城都是诡异的笑声，往日严肃的卫兵，此刻一个个都仿佛是鬼一样。
司灵浑身雷电涌动，一冲而过。雷霆，本就是鬼物的克星。而满城的鬼兵，仿佛飞蛾扑火一般，冲了上来，一个个的死亡。每一个人，都是那样诡异的大笑着，而后死亡着。他们没有怎么抵抗，仿佛是自寻死亡。
牧魂之城的主殿里，血色铺满了大殿，绘制成一个巨大的符号。符号的中心，是一个高高的祭坛，一个阴柔的男人，双目变得血红，坐在祭坛之上，诡异的笑了起来。
就如同每一个司灵在城池里见过的人一样，诡异且不详。
殿外的血雨，淅淅沥沥，就连满城开放的桃花都变得血红。
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因为这一切就是真实。
“你说你走过了所有的时间，你说你看到了所有的真相，就只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答案吗？”司灵眼中雷电疯狂闪耀，神色却越加平静道，“祭祀天下，身化魔神，这就是你的选择？”
男人阴柔的笑道：“答案？选择？不，你都错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有被选择的命运。”
司灵跳了上去，雷电之力疯狂喷涌，然而却只是被男人一指点出便击打的飞退。
“这座城池，是我的城池。我是唯一的执棋人，而棋子，只需要服从就好。”棋圣战旗身来，阴冷的笑了起来。
他的身躯变得猩红，头发疯长，铺到了地上。他伸手虚握，便将司灵禁锢了起来。
“你看了么？根本不需要理会真相，也不需要改变。只要我是唯一的棋手，原先那个漫长的计划根本就不需要。”
“我需要更多的鲜血，更多的生魂，更多的祭祀，只要我能杀死至尊和魔神，成为唯一。困局，自解！”
“这不是你！”司灵大声道。
“这才是我！”男人缓声却坚定的道。
司灵眼睛睁的很大，蓝色的光芒下，红色身影中，再无任何一丝的熟悉。
虚握的苍白手掌，缓缓收紧。
鲜血四溢。
男人无力的跌倒在了王座之上，一把木剑插在他的心脏上。这是一把司灵一直背在身后的剑，司灵从来没有将它对任何人隐藏。却从来没有人知道，这把剑，是专门用来诛神的。
可是司灵却没有想到，会如此容易。
任何一个魔神都是极不容易对付的，何况，这个魔神是号称算无遗策的人转化的。他本来预测到这一切，而后规避，甚至反杀。
没有任何意外，木剑就这样插在了魔神的心脏上，如此而已。
阴柔的笑声，在司灵耳边回荡。鲜血从男人的胸口顺流而下，将整个王座沾染。
“你果然能做到。”男人低声道，“我就知道，你能做到，你能······杀了我！”
“你病了。”司灵沉声道，他的声音有些变形了起来，“我却离开了。”
男人笑了起来，道：“你如果不离开，又怎么会回来。”
“事到如今，你就只是想说这些吗？”
男人的眼中留下血泪，他却依旧笑着，血液从嘴里溢出，以至于声音有些变调：“我想说的太多了，我还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后手，我还没有解释我做的一切·····我多想最后留在你心目中的会是另一个形象······我还没有告诉你时空的真相······我与你相遇是个偶然，偶然也是必然。”
猩红的眼睛逐渐褪去了颜色，男人挣扎的张开嘴，脸孔因此变得狰狞无比：“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看的一切，我想到的一切，我把它们都留在了一个地方。但我本来想亲口告诉你的······”
“尽是一些废话。不过人之将死，脑袋昏昏沉沉的，又有什么办法呢？”男人颤抖着抬起手掌，道，“我还想说的更多，但时间恐怕是不够了。你记住两件事，第一件事，我死后，用魂灯的灵魂之火烧掉我的肉身，这样你就能掌控魂灯。也能继续后面的事情······不要问是什么？因为你迟早会明白的，我看见了。更重要的，是我感觉到了，你知道的，我的直觉一直很准。”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司灵放低头颅，男人的手掌落在司灵的脸上，惺然的味道让司灵几乎想吐。
“还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记住。时间不是线，空间也不是体。时空是一张铺满节点的网。点上的人，不只有前后，还有左右。你一定要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因为任何人，都可以通过选择，来到你的左右。你一定要记住，时间是一张网，空间是一张网，时空不是物质，而是选择！”
“如果是选择······”司灵道。
“时间是一张铺满节点的网。你站在点上，看着身后的过去，和面前的未来。在你旁边，还有一个遥望着你的另一个你。那是本可以选择更好的你。但这不重要，因为无论你如何去抉择，结果都不会变，这叫做宿命。”男人道，“我虽然是算命的，但我从来都不信命，但在我走过了所有的时间，经历了所有的选择之后，我发现只要有你存在，就会有我相似的结局。那个时候我就明白，所谓宿命，不是因为无论如何选择都无法逃脱。而是无论如何，我都会这样去选择。”
男人的手掌，抬高，放在司灵大睁的眼睛上。雷电噼里啪啦的作响，将手掌电的颤动，然而男人却仿佛毫无知觉。
“我当然可以选择其他，但是只有这个选择才是我最好的归宿。你可以恨我怨我，但一定要相信我。虽然这和我之前所说和之后所说的都会矛盾······不要相信你看到的，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因为看到的，都会是假的。大和小，是不一样的。你要明白，大小是不一样的。可你却有这样的眼睛，又怎么能不去看呢？如果你是个瞎子就好了。”男人的手指弯曲，仿佛要挖出司灵的眼睛一般。
然而，手臂终究是无力的垂了下来。
“抱歉，对不起······”男人的声音，已经细不可闻，他的眼睛缓缓闭上，隐隐之中，有一丝金色光芒在眼中闪耀，他的身体整个耷拉了下来，“让你承受这一切。”
鲜血从王座上洒落，顺着阶梯，铺在了地面的符文上。猩红的色彩，一瞬间亮到了极致，数息之间，却又尽数敛于无形。
“您为什么不拦着他。”司灵的目光依旧落在王座上，鬼帝站在他的身后。
“你心里最明白，他这样的人，没有人能拦得住。”鬼帝道，“算无遗策，并非虚传。”
“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没有人会知道他做过的事情，只会知道，你屠了这座城。”鬼帝道。
司灵转身，脸上无喜无悲，只有目中疯狂跳动的电芒在宣示着什么。
“无论他们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接下来，我即为牧魂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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