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雨夜牛棚
龙泉村是金钟乡除了乡政府住地最大的一个村，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时候就有八百零三户，三千八百多口人。龙泉村位于山东半岛中部，丘南县城东南五十华里处。
村后有一眼永不枯竭的石泉，解放后泉眼已经用水泥封上了，据村里的老人讲这个石泉直通大海，所以又叫“海眼”，四百年前明未清初时石泉里曾经飞出一条青龙，我们村便因此而得名。
龙泉村东高西低，南东北三面环山，向西确一大片肥沃的洼地，这里的百姓都习惯把农田耕作称作“下洼”，这个词汇应该是龙泉村也独有的吧。
村子的布局象一个“井”字，两横两纵四条主路将村子几乎平分成九份，中间的那个口是村委会所在地，周围的八片就是八个生产队。这样有序的布局在以前的中国村庄里是很少见到的。
一九七六年农历七月二十日的龙泉村民还都沉浸在深深的悲痛之中。就在四天前，我们伟大的领袖，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导师与世长辞。昨天晚上村里大大小小三千八百口人齐聚村委大院里，在细密的小雨中举行了隆重的悼念仪式。
三队的饲养员老赵头躺在潮湿的土炕上听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声怎么也睡不着，昨天晚上是老赵头这辈子第三次泪流满面。
第一次是在三十五岁，挂满军功章的老赵头满心欢喜的复员回家，到了家门口才知道他的老娘早已去世三年。
第二次是十年前老赵头五十二岁那一年，被村里几个十几岁的男孩子五花大绑押着游街批斗，头上戴着报纸做的一米高的高帽子，脖子上挂着不知道是孩子们从那里拆下来的半扇门板，门板上歪歪扭扭的写着打倒判徒汉奸走狗苏修赵某某等一些流行的字词。看看一个个兴奋的满脸通红的娃娃们，老赵头松开了攥紧的双拳，流下了屈辱的泪水。
雨已经连续下了三天，没有一点停止的迹象，而且越下越大，仿佛天地间只剩下风雨声。
算算大黄牛应该就在这快生了，大黄是去年十月二十一让二队的大黑牛配的种，按老赵头十几年的饲养员经验总结出的“月减三，日加六”算法应该就在今明这两天生。老赵头揉了揉麻木酸痛的右腿下了炕，该去牛棚看看了，虽然大黄牛是一个有经验的母亲，可这样的天气让老赵头总是有些担心。
地上的水己漫过了老赵头的脚腕，呼呼的顺着排水沟流向西洼里。老赵头将加长的大手电筒笼在雨衣里走向了大黄牛的棚子，大黄的牛棚是全饲养场最好的一间，地势高，棚顶加盖了防水布，老赵头戏称为“高干房”。
借着雨中朦朦胧胧电筒的光老赵头怱的似乎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从牛棚中飘了出来，一闪即逝，溶入漆黑的雨夜中。难道是看花了眼？老赵头揉了揉眼睛，举起手电筒向影子消失的方向照过去，除了瓢泼一样的大雨什么也没有。
怱然牛棚里传来一阵嘹亮的婴儿的哭声，老赵头吓得全身发紧，手一哆嗦差点把手电筒扔出去。牛棚里大黄牛跪卧在墙角，半尺厚的草料堆上跪卧一只小黄牛，正在努力的向上站起，紧靠着大黄牛嘴巴下面的草料上竟然真的有一个正呱呱哭泣的婴儿！大黄正温柔的舔舐着婴儿湿渌渌还带着血丝的头发，抬头看看老赵头眼神中似乎带着埋怨。
是的，草料堆上卧着一个一看就是刚刚才出生的婴儿，带血的脐带还没有脱落，正攥着双手，紧闭双眼，用尽力量的嚎啕大哭，似乎要告诉全世界所有的人：我来了。
老赵头顾不上细看，赶紧跑回到自己屋里翻出那件多年没有舍得穿过的军大衣，将孩子裹好又揣在怀中抱回屋里。小家伙是个健康的男孩，似乎感觉到了老赵头的温柔，或者是人类带给他的安全感，一进屋里就不哭了，眯着还有完全挣开的眼睛和老赵头对视着，那小小的眼神中似乎带着一点欢喜，一点庆幸，一点感恩。
老赵头虽然没有娶妻生子，但必竞干了十几年的饲养员，知道人物是一理，刚出生的孩子和牛马一样不需要喂食。
第二天雨还在下，天刚刚亮老赵头就去挤了大黄牛半碗牛奶，用小勺子一点点的喂孩子喝，又把所有的牲口添上草料，就去了大队部。
那个时候生产队里添一头牛犊是一件大事，是集体财产的增长，生产队还要报到村两委，村里甚至还要上报公社。况且还在牛棚里多了一个孩子这样子从来没有的事，如果不及时上报说清楚，还不一定是怎样一个天大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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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后有一眼永不枯竭的石泉，解放后泉眼已经用水泥封上了，据村里的老人讲这个石泉直通大海，所以又叫“海眼”，四百年前明未清初时石泉里曾经飞出一条青龙，我们村便因此而得名。
龙泉村东高西低，南东北三面环山，向西确一大片肥沃的洼地，这里的百姓都习惯把农田耕作称作“下洼”，这个词汇应该是龙泉村也独有的吧。
村子的布局象一个“井”字，两横两纵四条主路将村子几乎平分成九份，中间的那个口是村委会所在地，周围的八片就是八个生产队。这样有序的布局在以前的中国村庄里是很少见到的。
一九七六年农历七月二十日的龙泉村民还都沉浸在深深的悲痛之中。就在四天前，我们伟大的领袖，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导师与世长辞。昨天晚上村里大大小小三千八百口人齐聚村委大院里，在细密的小雨中举行了隆重的悼念仪式。
三队的饲养员老赵头躺在潮湿的土炕上听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声怎么也睡不着，昨天晚上是老赵头这辈子第三次泪流满面。
第一次是在三十五岁，挂满军功章的老赵头满心欢喜的复员回家，到了家门口才知道他的老娘早已去世三年。
第二次是十年前老赵头五十二岁那一年，被村里几个十几岁的男孩子五花大绑押着游街批斗，头上戴着报纸做的一米高的高帽子，脖子上挂着不知道是孩子们从那里拆下来的半扇门板，门板上歪歪扭扭的写着打倒判徒汉奸走狗苏修赵某某等一些流行的字词。看看一个个兴奋的满脸通红的娃娃们，老赵头松开了攥紧的双拳，流下了屈辱的泪水。
雨已经连续下了三天，没有一点停止的迹象，而且越下越大，仿佛天地间只剩下风雨声。
算算大黄牛应该就在这快生了，大黄是去年十月二十一让二队的大黑牛配的种，按老赵头十几年的饲养员经验总结出的“月减三，日加六”算法应该就在今明这两天生。老赵头揉了揉麻木酸痛的右腿下了炕，该去牛棚看看了，虽然大黄牛是一个有经验的母亲，可这样的天气让老赵头总是有些担心。
地上的水己漫过了老赵头的脚腕，呼呼的顺着排水沟流向西洼里。老赵头将加长的大手电筒笼在雨衣里走向了大黄牛的棚子，大黄的牛棚是全饲养场最好的一间，地势高，棚顶加盖了防水布，老赵头戏称为“高干房”。
借着雨中朦朦胧胧电筒的光老赵头怱的似乎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从牛棚中飘了出来，一闪即逝，溶入漆黑的雨夜中。难道是看花了眼？老赵头揉了揉眼睛，举起手电筒向影子消失的方向照过去，除了瓢泼一样的大雨什么也没有。
怱然牛棚里传来一阵嘹亮的婴儿的哭声，老赵头吓得全身发紧，手一哆嗦差点把手电筒扔出去。牛棚里大黄牛跪卧在墙角，半尺厚的草料堆上跪卧一只小黄牛，正在努力的向上站起，紧靠着大黄牛嘴巴下面的草料上竟然真的有一个正呱呱哭泣的婴儿！大黄正温柔的舔舐着婴儿湿渌渌还带着血丝的头发，抬头看看老赵头眼神中似乎带着埋怨。
是的，草料堆上卧着一个一看就是刚刚才出生的婴儿，带血的脐带还没有脱落，正攥着双手，紧闭双眼，用尽力量的嚎啕大哭，似乎要告诉全世界所有的人：我来了。
老赵头顾不上细看，赶紧跑回到自己屋里翻出那件多年没有舍得穿过的军大衣，将孩子裹好又揣在怀中抱回屋里。小家伙是个健康的男孩，似乎感觉到了老赵头的温柔，或者是人类带给他的安全感，一进屋里就不哭了，眯着还有完全挣开的眼睛和老赵头对视着，那小小的眼神中似乎带着一点欢喜，一点庆幸，一点感恩。
老赵头虽然没有娶妻生子，但必竞干了十几年的饲养员，知道人物是一理，刚出生的孩子和牛马一样不需要喂食。
第二天雨还在下，天刚刚亮老赵头就去挤了大黄牛半碗牛奶，用小勺子一点点的喂孩子喝，又把所有的牲口添上草料，就去了大队部。
那个时候生产队里添一头牛犊是一件大事，是集体财产的增长，生产队还要报到村两委，村里甚至还要上报公社。况且还在牛棚里多了一个孩子这样子从来没有的事，如果不及时上报说清楚，还不一定是怎样一个天大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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