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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章 难缠的宋夫子

  白花花的纸张铺开,又化开漆黑的浓墨,白青云正欲奋笔直书,突然传来的声音,令他眉头一皱,当看清说话之人,随即站了起来。

  “宋夫子,你我也算有过一面之缘,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白青云冷然道,望着道貌傲然的宋夫子,顿时有了火气。

  这是一个典型的小人!

  收了白荷花的钱,依旧装着清高。

  昨日的一幕,让他很气愤,碍于白荷花在场,才强忍着没发火。

  此刻,对方又纠缠刁难,他没了顾虑,也不在忍让。

  “宋某不才,在这凤元镇也算小有名望,平常往来,皆是文人大家之辈,哪里去识得你这般的粗野孩童,更没那闲心去责难逼迫于你。”

  宋夫子不屑道,说到交往之人时,骨子里都透着高傲之气,眼下望着白青云,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我来私塾旁听,宋夫子可是当着我的面允诺过,为何此时又赶我离去不是逼迫,又是什么”

  白青云大眼闪动,拿了钱,不办事,还要施手打压,加上翻脸不认人的本事,这宋夫子,当真是深得厚黑学的精髓。

  “男童禁入私塾,乃是几千年的风俗,让你离去,是出于本夫子的一片善意,没想到却让你当成了恶念,也罢,你明日不必再来了。”

  宋夫子轻蔑道,大袖一甩,转身欲要离去,一个奶娃,竟敢如此顶撞她,令其整个人都阴沉了起来。

  “以我大宋律令,童龄不足五岁者,不分男女,经私塾夫子允许,皆可出入私塾。宋夫子昨日之言,我可历历在目,如今出尔反尔,可还有为人师表的风仪!”

  白青云气极反笑,声音洪亮,此时虽然是午休时间,却也引来了不少人远远驻足观望。

  “没想到本夫子一时的怜悯,却留下了你这个祸坯子。昨日我是承诺过你母亲,让你旁听,哪曾想,你小小年龄,生了一副虎狼心性,不尊圣人教化,不敬夫子之道,此番又出言不逊,重伤于我,这私塾,又怎能留你!”

  宋夫子身子一顿,随后又盯向白青云,片刻后,克制着心里的怒火,意识到有人观望,脸上浮现出一抹沉痛惋惜的神色。

  “宋夫子言重了,你我二人,只是以去留私塾之事而论,何苦以不尊圣人,不敬夫子的名头压我,难道不怕人耻笑”

  白青云抬着小脸,反驳道,同时,宋夫子的为人,也愈发的让他不耻。

  一个有文化的小人,就如跗骨之蛆,不光令人恶心,也会吞噬血肉。

  此时,二人的言语举动,也引发了不少学子的议论,她们远远的停留,声音很小。

  “私塾不留男童,速走,莫让我令人赶你!”

  宋夫子强硬道,听到了许多学子的讨论声,尽管声音很小,却让她不喜,脸色也变的铁青。

  “宋夫子有一四岁儿子,因恋母,时常蒙蔽众人,在深夜时来私塾陪母留宿,不知可实!”

  白青云走近几步,走到宋夫子跟前,抬着头,很认真的道。

  “一派胡言!”

  宋夫子盯着眼前的孩童,沉吟少许,狠狠一声道,随后转身离去。

  宋夫子有一个乖巧的儿子,深得她的宠溺,有时候到她轮值看护私塾时,便趁机无人的时候,会带儿子来留宿陪伴。

  这则消息,白青云是从远处议论的学子口中得知的,显然,那些学生也对宋夫子很不满,故意将此事泄露出来。

  望着走远的宋夫子,白青云朝着边远处几个学子的位置,轻轻挥了挥手,露出感谢之意,然后又坐回了角落处,安心练字。

  人如字,字随人,一撇一捺皆有章法,一点一勾蕴含法度,毛笔字博大精深,白青云自问,其水平还差的极远。

  下午的课程,宋夫子很满意,她讲授的很细致,一屋的学生听的很认真,前所未有的认真,她们心无杂念,时而还提出新奇的观点,这是以前都没有的事情。

  一个旁听的男娃,竟能激励众孩子的学习热潮,宋夫子始料未及,却也坦然。

  放学时,一众学生仍是不忍离去,满心欢喜的宋夫子一咬牙,将课程延续到了很晚,直到屋里漆黑,看不到了东西。

  一天,二天,三天后,直到第四天,宋夫子教授的一屋学子,仍是全私塾离开最晚的,她们到了下课时辰,仍在抬着小脸,等着夫子授课。

  宋夫子教书育人几十年,从未见过如此众多的孩子,这般的齐心向学。

  得一良师,受用终身,其实在夫子心里,得一佳徒,何尝不是终身所求。

  眼下,宋夫子忽然多了二十多个虚心求学的学生,顿时有了不虚此生之感,纵容有多年夫子的生涯,也让其感动,老泪都落了几次。

  或许,此生可教授出一状元才,宋夫子目光流转,发出一种湮灭许久的执念。

  状元郎!

  身为夫子,其一生最大的荣耀,便是有一状元郎的学生,此乃是无上荣光,宋夫子从任夫子时,便以此为目标。

  “可惜,是一男娃,才智足可称上佳之选,唉”

  屋子里,宋夫子眼波流动,一一扫过众多埋头苦读的学子,随后,将目光落在练字的白青云身上。

  一张白纸,工整的小楷写的有模有样,文字的布局还是很生硬,多了几分匠气,白青云吹着纸张未干的墨迹,心里已很知足。

  练字,是个苦功夫,从来没有一蹶而就之事,需要积累经验,就在他放下纸张时,忽然心升感触,随后便望向屋里。

  宋夫子眼光很复杂,当见到白青云望来,轻轻点头,便自顾翻阅起众学子的答卷来。

  白青云报以微笑,也未放在心上,审视着几天写下的文字,他的字进步很慢,如蜗牛在爬。

  这几天,天气逐渐晴朗,白荷花在下午时会来私塾,将白青云抄录的东西带走。

  从白荷花嘴里得知,白芸的脚伤也快好了,可以勉强下地走路了,再修养几天,便可自个来私塾。

  白青云想着心事,这几天他仍是住在大伯家,夫妻二人对他很好,二人刚满两岁的儿子,生的虎头虎脑,特别粘人,特别喜爱跟着他玩。

  一切都很好,陈夫子很久不见其人了,也不在找他麻烦。

  柳烟然也在这私塾教书,白青云来私塾第二天时,便见过她,二人有时相遇,时常简单的交谈几句,之后便匆匆离开。

  第五日,私塾的一处屋里,几位夫子品茶而谈,她们谈论着学子的课业,几个夫子对众学子近日的答卷很不满意,唯有宋夫子,仍挂着笑容。

  这一次的通卷考核,整个私塾的学子都参加了,没想到宋夫子教授的那些学龄最短的学生,竟突然踊跃出几个表现不俗的学子。

  这令几个夫子惊讶的同时,也很好奇。

  大家同是夫子,教授着都是不足十岁的孩子,教授的课程也一样,不出意外,都会参加五月的童子试。

  几位夫子,眼神互望,都在想着心事,她们教授的学生,都是学龄最久也是心智相较成熟的孩子,此番考核,却发现自己教的好多学生,严重落后宋夫子的学生,这让几个夫子很不是滋味。

  一旁的柳烟然却很平静,她慢慢品着茶,对于此事,她看的很开。

  “宋夫子有多年教学生涯,可否传授一二”

  吴夫子开口道,她的学生答卷很差,此刻想着向宋夫子学些经验,其眼神却向屋外的角落望去,那里,有一个男童正在练字。

  “那个旁听的男童,宋夫子可愿让其来我这里”

  阮夫子直言,她们都发现了端倪,自从叫白青云的孩子来此,宋夫子的学生忽然都爱学习了。

  此刻,直脾气的阮夫子,直言不讳,她没有像吴夫子那般试探,她很希望白青云去听课,哪怕让其进入屋里也行。

  “区区一顽劣幼童,竟然也有人争抢,各位继续,宋某失陪了。”

  宋夫子脸色很差,沉默很久的她,说完就走了出去,其心情很复杂,众人见此,也只是摇头。

  宋夫子和那白青云之事,几人略有耳闻,那宋夫子其实也很想争取白青云,只是碍于颜面罢了。

  宋夫子的离开,令其余几个夫子看到了希望,少了一个竞争者,柳烟然也无争抢之心,随后,屋里也气氛愈发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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