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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显了吧。

  “我帮你把衣服拿过来。”他的服务意识非常好,把我的衣服从椅子上、桌子上捡起来,叠成一叠,递到我跟前。

  最上面的,是我少女系的粉色内衣。

  他慢慢看了一眼,不疾不徐地说道:“你的品位没有变。”

  然后又不轻不重地补充一句:“下次我给你买。”

  我耳根都有些发烫了。

  “好了,不逗你了,”他低笑起来,放下衣物,“我做好了早餐,外面等你。”

  我在B市A大呆了五年。

  建筑学比一般的学科会多一年,是五年学制的。毕业几年,我没有回去过,至少是在我记忆里,我没有回去过。我对大学的印象淡得就像天边隐去的山岚,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我记得柯布西耶、路易斯康、弗兰克盖里这些上过教科书的国际建筑大师,但是对于教过我的老师能说出名来的,大概只有一个模糊孕fù轮廓的陶老师,具体她的全名我也想不起来了。

  我自己归结于忘掉的人大概都不够出名吧。

  我印象中还有一个关系不错的室友,貌似姓董。但是已经断掉了联系,不知她是否真的存在,又过得是否安好。

  建筑学学院在学校的西边,我们从西门进去,路过cāo场,在一栋六层的教学楼前停住。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会不会遇到熟人?”

  “好像是的。”他也意识到。

  “会不会,不太方便、尴尬?”我看着他牵着我的手。

  “还好。”他并没有松开。

  “……还是不太好吧。”我想了想,“你平时是不是随身都携带口罩的?”

  “……”

  学院是回字形的,第一层四周的环绕的教师,中间有一个巨大的中庭,中庭的一侧有老师简介。

  我果然看到一个姓陶的老师,全名叫陶青,短发圆脸,是今年的优秀青年教师。

  “你还记得她吗?”因为带着口罩,顾长熙的声音听下去有些低沉。

  “有点印象。她是不是大一时候教过我?”

  “她当时是你们班的班主任,大一时候任教你们的建筑学初步。大三时候她生孩子去了,我来当过你们一段时间的代班主任。”

  “怪不得……”我看来没有记错。

  “你呢?”我又问。

  “什么?”

  “你原来是不是也在这里展出过?”

  他点点头。

  “哪个位置?”

  他指了指隔壁两个橱框过去的一个。

  我走过去,打量着这个橱框,里面是一个50多岁老头的照片,简介写着他叫张天国,是学院古建领域的带头人。

  时光倒流几年前,这里曾经是一位帅气沉稳的青年教师,他叫顾长熙。

  那个时候,我是不是也像今天一样,站在同样的位子,看着橱窗里的人呢?

  “你发型换过吗?”

  “没有。”

  “胖瘦有没有变化?我是说,和几年前比。”

  “也没有。”

  “哦……”我再次转身,看着橱框里的照片,想象顾长熙的照片在里面的样子。

  应该和现在差不多吧,利落的短头发,深邃的眼睛,脸上可能是标准证件照的表情,看着镜头,看着橱窗外看着他的我。

  下课铃响了,但是今天是周末,并没有什么学生走动,整个中庭都很冷落。

  “走吧,”我说,“去楼上看看。”

  一楼二楼都是教室,走廊两边展览着优秀学生作品。第三层是老师办公室。因为非工作日,门都关着的。

  “你以前办公室是哪间?”

  “走廊中间那个,阳面的,305.”

  走廊长长的,没开灯,有些幽暗。

  那个门也关着的。

  “好吧。”我悻悻地说。

  “没什么好看的。”他安慰我,“就是很普通的老师办公室。”

  “我上学时候经常去吗?”

  “嗯。”

  “经常去?”好像老是去找他听上去不是一件特别好的事儿。

  “你是你们班级的生活委员,陶青和我坐对桌。”

  “哦,这样。”

  “你说你是教授什么课来着?”

  “建筑学概论。本来是大二的课程,你大三来补修的,我们才认识的。”

  “哦……也是在学院里面?”

  “没有,这是全校通选课程,在学校东边的逸夫楼。”

  作者有话要说:  清明回来,

  收藏居然过百了~

  ☆、第 32 章

  逸夫楼是学校最新的建筑之一,砖红色的外立面搭配金属线条,在一栋栋八十年代板式老旧的红砖教学楼中鹤立鸡群。我们走到逸夫楼时,天下起了蒙蒙小雨。几个学生用书包顶着脑袋,低头匆匆忙忙地跑进大厅。

  有个男生不小心撞了一下我。

  “呀……”我稍稍退了一步。

  顾长熙扶住我,我摆摆手,表示没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把书包从头上拿下来,一张青涩的脸上写满歉意,“不好意思啊,学姐。”

  然后他又看到扶着我的顾长熙,觉得撞倒我又顺带碰到了顾长熙,继续道歉:“不好意思啊,叔叔。”

  叔叔……

  我忍住没笑出来。

  那同学走后,我关切地问顾长熙:“你没事吧,叔叔?”

  即便是戴着口罩,我也能看出他一脸不悦。

  “有那么老?”他冷冷问道。

  “不老不老,”我忍笑,“口罩,口罩有点老气……是口罩的问题。”

  他板着一张脸,二话不说就把口罩摘了下来。

  “喂……”

  他顺手就将口罩扔到了一遍的垃圾桶。

  “……”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

  “还去不去看教室了?”他迈开步子朝里面走去。

  “去,去去……你等等我呀。”

  教室在一楼尽端,是一个150人的阶梯教室。周末没课,里面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在上自习。

  我走进去,找了个位子,顾长熙也坐到我身边。

  “这间教室好大。”我低声跟他说。

  “嗯。”

  “上这么多人的课,是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

  “会不会很激动,很紧张?”

  他淡淡看着我,那眼神好像在怀疑我是否真的上过大学。

  前面有个同学手机响了,他按掉了铃声,到教室外面去接。

  “你上课会接电话吗?”我压低声音问他。

  “不会。我都静音。”

  “那你上课允许学生玩儿手机,接电话吗?”

  “一般上我的课学生不会玩儿手机。”

  “我在你的课上什么样?”

  “……”他过了两秒,才慢吞吞地看着我说,“你就上了一节课。”

  “啊,怎么会……”我难以置信,“我逃课?”

  他默默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再说:“你以为呢……”或者“不然呢……”

  我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咯咯笑起来:“看来你还是差点魅力嘛……”

  他白了我一眼。

  我努力回想大学的情景,还是想不起来和他上课有关的情节。

  “选修你的课是什么感觉……哎,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记起来……”我忽然情不自禁地冒了一句。

  “要不你再去上课我看看?”我怂恿他。

  他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我:“自习室就你说话多,走了。”

  说完他就起身走了。

  好无情的顾长熙。

  我瘪瘪嘴,不情愿地起身,步子还没有迈开,谁知他忽然推开教室门,重新走进来。

  他看也不看我,径直走到讲台上,将手机放在桌面,轻轻咳嗽了一声。

  底下的同学抬起头来。

  他用目光点了点底下的同学,笑了,问道:“今天人来得这么少?”

  在坐的同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有人问:“老师,这里要上课吗?”

  他看了看时间,也有些诧异地说道:“上周调课,调到这周日下午第一节,建筑学概论,不是这里吗?”

  大家面面而觑。

  他装模作样地皱起了眉头,拿起手机看看,忽然笑道:“不好意思,我走错教室了,是在九教。”说罢,他将目光投向我,“我看到我课代表在这里,没想到她也走错教室了。”

  大家笑起来,有个后排女生很大胆,居然直接问道:“老师您的课时间地点在哪儿?我想去旁听。”

  他笑而不语,走下讲台,用手扣了扣我的桌子,一本正经地说道:“走吧,跟我上课去。”

  走出教室门,我立刻扶墙大笑。

  “满足了?”他问我。

  我笑得不能自禁:“你上课就这样?”

  “差不多吧。”

  “还走错教室……哈哈……”我睨眼看他,“你怎么想的?”

  “老师走错教室没遇到过吗?”他淡笑。

  “还有,谁是你的课代表啊?”

  “你啊。”

  “真的?又瞎掰。”

  “我刚刚任命的。”

  “哈哈……”我又乐了,“你这个人讲话是怎么可以做到脸不变色心不跳的?”

  “我可没那本事,脸不变色可以,心还是要跳的。”

  “顾长熙,你学过相声吗?”

  他认真思索了一下:“没有。”

  “哈哈哈……”我笑得肚子都痛了,忍不住弯腰,可就这一下,后背不知道碰到什么,只听见后面一阵乒乒乓乓巨大的金属落地的声音。

  我转过头去,只见几张铁质的桌椅乱七八糟的躺在地上,同时还打翻了一个装满了的垃圾桶。

  “这……?”我目瞪口呆。

  顾长熙愣了一秒,忽然一把抓起我的手腕:“跑啊……”

  我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得撒腿就跑。他比我高大很多,步子也很大,我的手被他抓着,只能奋力向前才能追上他的步伐。其实我并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被他拉着,大步奔过走廊,穿过前厅,一头扎进了蒙蒙的雨雾里。

  一路狂奔,就这样牵着手跑着,天地朦胧,我一边跑,一边开心地笑起来。

  脚上溅着泥,眼里是他英俊的侧脸。

  我没来得及往身后看,我猜我们踏过的每一个泥坑,里面都会开出幸福的花儿来。

  我们跑到九教楼下躲雨。

  我狼狈地喘着气,他也是,胸膛起伏,有白色的雾气从口中呼出。

  我俩像两个犯错逃跑的学生。

  “到底……到底怎么回事……”我扶着腰,上起不接下气地问。

  “门口那几张桌椅堆放地很随意,你一碰,就倒下来了,同时打翻那个垃圾桶。”他说着,头发上有亮晶晶的水珠。

  “那……干嘛……要跑?”我瞪他。

  他瞧着我,无声地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是顽皮和得意的笑意。

  是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我忽然明白过来。

  好幼稚啊……

  我瞪着他,有些生气,忽然也笑起来。

  我今年二十五岁。

  他今年三十三岁。

  可是这一刻,我俩都好像回到了十八岁。

  晚上,我跟顾长熙说,我想在B市呆一段时间。

  他愣了一下,温柔地点头:“好,我陪你。”

  “唐青那个学校,没关系吧?”

  “我安排一下。可能偶尔衔接,会需要回去一趟。”

  “那好说,”我安下心来,“这个我一个人回去都可以搞定。曾院长也是很好合作的人。”

  他满意地点点头,好像对我的进步很满意:“孺子可教也。”

  我翻个白眼:“我本来就天分很高好么。”

  和原配谈恋爱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是一种很爽的体验。

  你不知道的,忘记的,有人帮你记得。

  你知道的,喜欢的,有人和你一块儿喜欢着。

  他熟悉你,了解你,和他在一起,就觉得很舒服,很安心。

  我们一起下厨,一起做清洁,一起漫无目的地压马路,一起看电影,就连看《新闻联播》都觉得十分美好。

  就连只是一同下楼买个苹果,但觉得苹果不够大只有一同两手空空地回来,我也觉得特别美好。

  我偶尔会问他,我以前是这样的吗,我们以前会这样吗……但是时间越久,我问的越来越少了。

  有什么关系吗?

  忘记与记起,又有什么本质区别?

  我是一个特别安于现状的人。

  我喜欢“人生得意须尽欢”的心态,我喜欢“有花堪折直须折”的行动,我喜欢“诗酒趁年华”的日子。

  我就是一个平头老百姓,我只喜欢我自己的小日子。

  顾长熙回到B市后,反倒变得忙碌起来。

  他问我要不要去以前工作的地方看看,有次我们都开车到门口了,我忽然觉得没了劲,我反正也不记得他们了,离职了这么久,回去大眼瞪小眼干嘛呢。

  但是他和B市设计院的接触却多了起来。

  毕竟这里才是他的大本营。有时候要去开这个评审会,有时候要去看这个建设项目,总是有事情来找他。

  我相对来说清闲一些,很多工作只需要在家里就可以完成。中间有一次要回去a市衔接唐青学校的工作,我一个人回去,轻轻松松搞定,干净利索。

  开会时遇到了陈正铭。

  “好久没有联系了。”他微笑地和我打招呼。

  “好久不见。我这段时间都在b市。”

  “怪不得,出差吗?”

  “嗯,算是吧。”我笑,并不想多解释。

  “看来你过的挺幸福。”

  “这看得出来?”我讶异。

  “有些事情,嘴巴可以捂住,但是眼睛却办法隐藏。”他说。

  “好吧。”我默认。

  “晚上有空吗?请你吃个饭。”

  “抱歉啊,”我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定了傍晚的机票。”

  “这么急?都不住一晚了走。”

  “下次再约吧。”我只能说。

  “好,下次约。”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了,是不是有个□□群没告诉过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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