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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老而不死是为贼

  1

  青春校园给每个人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那些无忧无虑欢声笑语的故事,现在看来,好象一场绚丽多彩的幻梦。舞蹈中,嘉丽脸上带着笑,完全沉浸在对那段生活美好的回忆里,每一位同学的样子那样清晰地从脑海里晃过,因为速度太快,却又有些模糊。

  子涵的帮唱歌曲是黑子沛的《老同学》“我的老同学,我想念你呀,岁月如刀,刀刀伤人呐。我的老同学,我想念你呀,抛开一切,让我们醉吧。”

  直播间里弥漫着一种幸福的淡淡的忧伤,粉丝们听得如痴如醉,不能自拔。嘉丽的衬衣下摆打了个活结,牛仔裤也卷了起来,露出了洁白如雪的小腿,她踮着脚尖,好象在涉水而过,她的左手提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她的右手柔若无骨地虚搭着,仿如一个细心的男同学在扶着她过一条小溪。

  谁没有过青葱的岁月?谁没有过刻骨铭心的初恋,嘉丽现在诠释的正是那种纯洁的初恋场景。她欢快得象一只飞在大自然的小鸟,然而她的眼睛却似乎噙着泪花。

  她的意中人是谁?她在思念着谁?她有着怎样一段痛彻心扉的爱恋?黄书良好象读懂了她隐藏的情感,坐在办公室里禁不住泪流满面。他知道,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女孩,不仅仅震惊于她的美貌,正爱品读着她的故事,与她同悲,与她同喜。

  一曲终罢,子涵都激动地声音颤抖,她哽咽着道:“谢谢大家,大麦,哦,我的大麦,你快休息一下,你不要太劳累,身体刚刚恢复。”

  粉丝们都心疼地要大麦赶快坐下来休息,子涵道:“家人们,大麦刚才的舞蹈美不美?”

  “美”“太美了”“热泪盈眶”“极品享受”“”粉丝们纷纷打出评价,一片喝彩。

  子涵道:“太羡慕你们,都有过那样真挚的热恋,我却没有读过大学,早知道大学校园里的生活那样让人陶醉,大学里的恋爱那样让人欲罢不能,我拼着这条命也要考取,象你们一样,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公屏上一片哄笑。

  嘉丽稍作整理,回到座位上。她的情绪仍纠缠在舞蹈里的意境,她仿佛感觉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镜头的那一面,她下意识地对着话筒轻轻说了句:“毕业已经快一年,你,过得还好吗?”

  公屏上安静了,没有人打字,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竖起耳朵听她讲话。

  嘉丽的表情坚定,但眼睛里的痛苦任谁都已经瞧得出来。

  她虽然微笑着,她的微笑却那样让人心疼,那是对那段过往的追忆,不是所有的伤痕抹平了,就不能感到疼痛。时间,只是在痛苦的记忆上加上了一个盖子,而盖子一旦打开,那种撕心裂肺只会更加清晰。

  子涵本想继续搞笑,却被嘉丽的情绪带动,张了张嘴,没有把话接下去。

  嘉丽凝视着屏幕,好听的声音缓缓的仿佛自言自语,她从来没有袒露过心扉,长久的隐藏情感,已经逼得她要疯狂。

  “不知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也许,你开始了新的生活。也许,你已经拥有了一份更加美好的感情。而我,却始终不能忘记那相依相伴的963天。那时的天,好蓝,那时的鸟鸣也欢,那时的笑容灿烂,那时的溪水好凉。你拉着我的手,我不怕摔倒,你是那样强壮,后来,用手把我环抱在腰上,我幸福地看着你充满朝气的脸庞,你看着前方,就这样被你劫持着到了对岸。”

  娓娓道来,让所有听讲的粉丝们身临其境,直播间的字幕都不再滚动。

  黄书良听着嘉丽讲着过去的恋人,他一点吃醋的意思都没有,他只是更加疼惜眼前的这个女孩,他发誓一定要追到她,好好呵护她,保护她,就象她嘴里这位前任一样。

  “还记得学校的湖心桥吗?黄昏的时候,总爱在那里流连忘返,总要在那里吹吹风,散散步,看一看夕阳,谈一谈未来的理想。有个秘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每一次的黄昏之约,我都会写上一张小纸条,第二天悄悄塞进湖心桥下的小砖块里,记录着我们每一次约会的时间。”

  不知从何时起,子涵直播间开始播放着钢琴曲《秋日私语》,她见嘉丽已经完全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不能自拔,索性成全她,为她选定了这个曲子。跳跃的琴键飞出的音符,就象记忆的碎片随风飞舞,粉丝们的思绪飘飞,都飞向了遥远或者并不遥远的过去。

  黄书良的心砰砰直跳,他心里仿佛装着一个偷窥的贼,他幻想着摸到那座湖心桥,找到那个桥洞,然后拿开压在上面的砖块,窥探那里面的秘密。那不是秘密,那是一颗少女的心。

  “我在讲着我们的故事,却不敢说出你的名字,因为,我和你,终于不能走到一起。就在那个毕业前夜的晚上,我向你提出了分手,因为我不能仅凭着你的爱,走进你未来的生活,我不要那样的怜悯,我不要不被祝福的爱情。我很幸运,在我最美好的年纪,我曾经那样理直气壮地走进过你的生命,我曾那样毫无保留地向你,展示过我的青春,我曾拥有了一份世界上最美丽的感情,所以我,无怨,无悔,因为你留给我的青春校园记忆,每一天,都是晴天。”

  钢琴曲在此时也走到,那边直播间的子涵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粉丝们开始在公屏留言。

  “求求你大麦,别说了,我受不了了。”

  “向青春致敬。”

  “有一种幸福叫做泪流满面。”

  “我哭了”

  “我爱你,大麦。”

  “”

  嘉丽好象如梦方醒一般,脸色绯红,有点不好意思。幸亏她久经战阵,稍一慌乱,立刻便恢复了正常。

  她浅浅一笑:“今天的主题是《青春校园记忆》,刚才一时忘情,胡言乱语,不知所云,还望大家不要见怪。青狐姐,你在干什么?听别人的故事,流自己的眼泪么?”

  子涵破涕一笑:“大麦,你讨厌呀!以前的我吧,总是会彻夜难眠地去恨一个人,恨那些有可能带给我过苦难的人。自从和你交往以后,是你,教会我了,如何去爱一个人,哪怕那个人曾带给我伤害。”

  嘉丽笑道:“青狐姐,你果然有慧根,我可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有那么高的境界,我恨一个人的时候,恨得牙痒痒,我不过象是一双筷子,拿得起,放不下。我会爱,也会恨,但我更相信,生活始终会有光明。”

  子涵啐了一口:“你这个吃货。”

  嘉丽敲击着键盘,她快速地寻找着一首歌曲,那是汪峰的《光明》:“也许迷途的惆怅会扯碎我的脚步,可我相信未来会给我一双梦想的翅膀,虽然失败的苦痛已让我遍体麟伤,可我坚信光明就在远方。”

  2

  陈小白在家里躺着,听到窗外的奶奶拿着刀念念有词:“小鸡小鸡你莫怪,你是人间一道菜。我家小白需要营养,只好借你的肉熬锅汤。希望老天爷保佑,让她身体早点好起来”鸡子在挣扎扑扇着,终于没有摆脱命运的安排,在放尽了最后一滴血之后,被拨光了全身的毛羽。

  那天晚上的经历让她恶梦连连,这一周来,她总是在夜里尖叫着惊醒,奶奶担忧得整夜整夜合不了眼,轻轻地搂着这个年轻的孙女,小心地安慰她。陈小白扶在奶奶的身上,嘤嘤地哭泣,哭着哭着累了,就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天亮了,今天天气难得的晴朗,陈小白感觉身体恢复了很多,精神也振奋起来。她爬下床,看到疲倦的奶奶仍在安睡,饭桌上仍留着喝剩的半碗鸡汤。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里洗嗽。无论如何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陈小白心里对自己说,我还这么年轻,怎么能如此颓废?让家人担心。

  她决定还是要去城市碰碰运气,赚点钱,生活还得继续。她生了火,往锅里下了点面条,返身到房里叫奶奶一起吃。

  平时,奶奶都起得很早,即便在夜里,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奶奶也会立即惊醒。此刻,她躺在床上悄无声息的熟睡,兴许是这几天照顾她太累了。

  小白叫了一声,奶奶没有支应她,小白以为她没听到,又走过唤她,奶奶仍然一动不动。小白心里顿觉不妙,赶紧走到床前,推了推,奶奶完全没有反应。

  陈小白慌了,试了试奶奶的鼻息,完全没有了呼吸。她飞奔出屋,跑到隔壁张叔家叫人。

  镇上的急救车到了,随行的医生仔细查看了一下,遗憾地告诉陈小白节哀,奶奶已经仙逝了。陈小白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跤坐倒在地上,哭也哭不出来。

  爸爸妈妈c叔叔伯伯各门亲戚接到电话,都急匆匆地赶回来料理奶奶的后事,陈宅前坪搭起了灵堂,吹吹打打闹了好几天,村里的长辈们也都过来祭奠了一番。

  嘉丽的母亲陈菊元也过来凑了份子,磕了头,还拉着陈小白,偷偷地额外塞了四百块钱给她,说嘉丽进城多承她照顾,收留了她,一点小小的感谢。

  陈小白拒绝了,说这个钱她不要。问嘉丽现在住在哪里,陈小白说早就和嘉丽没有了联系,也没有住在一起,不知道她现在干什么。

  陈菊元说嘉丽寄了钱回来,还从城里请了一个工程队,帮着家里盖了新楼,添置了新家具一应俱全。但这孩子突然变得这样阔绰,也不知道哪里弄那么多钱来,不由让人担心。陈菊元旁敲侧击地向陈小白打听女儿的情况。

  陈小白淡淡地说,那您可享福了,生了一个长得漂亮c又会赚钱的女儿,我可没她那样的好命,我奶奶没享过我这个孙女一天的福。说起奶奶,陈小白又禁不住潸然泪下。

  陈菊元听出了话语中隐隐的带刺,她仍旧拉着小白的手,你和嘉丽不一直是好朋友好姐妹吗?两人闹别扭了?如果嘉丽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千万要看在我这个同宗姑姑的份上。

  陈小白道:“她没有什么地方对不住我,她给你钱你就用,她现在赚钱很容易。”

  陈菊元更加忧心忡忡,喃喃自语道:“有哪个钱会赚得容易呀,人家都不是傻子。”

  陈小白看见这位远房姑姑浅浅的口袋里露出一个手机,陈菊元说嘉丽刚刚给她买的寄来,今天才收到,还不大会用,电话都还不懂怎么拨打。

  那是一个新款的苹果6sps,陈菊元手里拿着一张小纸条,她递给小白,请她帮着拨打。陈小白瞄了一眼,无可奈何地按着那个号码帮她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马上传来细细的嘉丽的声音,陈菊元满脸喜色地接听电话,她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自己女儿的声音了。

  陈小白松了口气,看着她和嘉丽说个不停,连忙走开,心里突然升起一股烦恶。

  出殡的队伍从村里走过,嘉丽家的新楼就落成在村东头,村里的老人们都出来送逝者最后一程,站在各自的房门前燃放鞭炮。

  嘉丽家的新楼果然气派,一看就经过了城里设计师的精心设计,与农村的普通楼房完全不同,甚至在楼前搭建了一个供人下棋休息的凉亭。唐福根斜叼着一支烟,一声崭新的衣服显得格外扎眼。他此刻站在自己新楼前的凉亭里等着放炮,路过的人还有不少特意上前和他套近乎,村里都在传,唐嘉丽现在城里,发财了,赚了大钱回来,唐福根趾高气扬的笑得合不拢嘴。

  轮到他家时,唐福根点燃了鞭炮,陈小白没奈何,和父亲一齐向他拜倒,唐福根把她扶起,刚想说几句,陈小白起身一扭头,面无表情地走开了。唐福根有些尴尬,陈小白的父亲陈善财连忙递上一支烟,一条毛巾,表示感谢。

  把奶奶下葬在村东边的山上,亲眷们哭声震天,陈小白低着头跪在奶奶的坟前,泪珠一滴一滴掉到土里,那仿佛是向奶奶传递的思念。从此,这位慈祥的老人就长伴在这青山绿水之间了,永别了,奶奶,你看我,我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陈小白暗暗向奶奶的在天之灵祈祷。

  累了好几天,亲眷们都逐渐散去,父母也早早睡下了,陈小白也感觉身心俱疲,这次回家发生了太多的事,她一直就没缓过来,她一沾上床褥,就直接睡了过去,梦里,奶奶仿佛还在菜地里忙活着。

  第二天,爸妈把陈小白叫跟前,说他们得赶快回广州工地上,爸爸在那里做泥工,妈妈帮着给工友做饭,包工头已经打了几个电话催促了。问小白有什么打算,小白说还是打算去城里赚钱,要爸爸妈妈不要操心,我会自己照顾自己。

  陈善财疼惜地看着女儿道:“你和嘉丽没吵架吧,你们还是沾亲带故的姐妹呢,有什么事好商量。现在她发达了,你不妨去找找她,看看能不能让你也跟着赚点钱,你以前不是也帮过她吗?”

  陈小白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妈妈丁建华的语气不善:“你这个丫头就是死倔,当年要你读书,你要喂猪,你比人家还早几年外出打工,打出什么名堂?又拿什么东西回来了?你看嘉丽,出去工作才一年,家里就盖了全村最大的新楼。她家那底子,我们谁不知道,你姑是个病秧子,她爸是个酒鬼,全凤尾最穷的就算他们家了,现在人家啥样?”

  陈善财皱着眉头,回过头冲着丁建华低吼道:“你少说两句,各人有各人的命,干嘛要和别人比了?小白,别听你妈的,她就那张嘴。”

  丁建华冲过来,把水瓢一摔,尖声叫道:“我说错什么了?早些时候还听说嘉丽去城里找你的宝贝女儿,住一块儿搭档卖酒,咋没几个月下来,人家盖楼买苹果手机,你女儿还是这死相?给你这个当爸的买过烟,还是买过酒,还是寄钱回来盖了房子?买了车子?陈善财,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跟着你就是一辈子受穷。在家里住这破房子,到了广州住工地棚子,我过过一天好日子吗?你看唐福根那胚,现在都人模狗样地充大尾巴狼了”

  父女俩被丁建华骂得狗血淋头,作不得声,陈善财老实巴交一辈子,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对抗老婆,只是任由她骂着。

  丁建华摔锅砸盆地数落了半晌,见父女俩也没回应,渐渐也觉得没意思,就走出屋去。

  陈善财安慰女儿:“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城里?”

  “明天吧。”

  “城里人花花肠子多,你一个人我还真不放心。我看着嘉丽长大的,她是个肯帮忙的孩子,又读过大学,知书达理。你”

  “爸,你别说了,我知道了,我的事我自己安排,会混出个样子的。”

  陈善财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指着你发财,别听你妈的,她也是好胜,怄不下一口气。”

  陈小白低低的道:“我也是怄不下一口气。”

  陈善财没听清:“你说什么?还有,你也不小了,有合适的也长长心,你看村里的女孩,象你这么大的,很多都结婚了。你要是嫁人了,我也就放心。省得在家老听你妈瞎叨叨不是?”

  陈小白摇摇头,不再说话,她根本不想触及这个话题。

  陈善财叹口气,返身进屋去准备行装。

  父母走后,家里仅剩下陈小白一个人,她慢慢地把衣服塞进背包,她也准备走了。她环顾四周,一贫如洗的家庭,连件象样的家具也没有,奶奶也不在了,屋子里显得空落落的。

  她还是象征性地给门上了把锁,举步欲走,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叫她。

  3

  “陈小白,掐指一算,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厉害吧。”屋后的岔路上闪出了唐嘉丽,她急匆匆跑步前来,微微有些喘息,脸上泛着红潮。

  和母亲陈菊元通过话以后,得知陈小白在家里,嘉丽喜出望外,踏破铁鞋无觅处,她连忙坐车赶回凤尾。进家饭都没吃就赶到村西头来找她,正巧碰上。

  陈小白瞧见是嘉丽,脸色一变,扭头就跑。

  嘉丽没想到陈小白看到她就象看到鬼一样,撒腿就跑。她呆了一呆,还是决定追上去。她一边叫,一边追。陈小白慌不择路,还象小时候一样,下意识地往屋后的山上跑。

  陈小白背着一个大包,又刚病了一场,眼看嘉丽越追越近,她大口喘息,干脆不跑了,一屁股坐到半山腰上的飞来石上,回过头看着已经赶上的嘉丽。

  嘉丽叉着腰,弯着喘气,一边笑着说:“你跑跑什么呀?你小时候就跑不过我好吧?”

  陈小白冷冷的道:“是,我哪样干得过你?”

  嘉丽觉出语气不善,有些尴尬地挨着陈小白坐下。

  “好了,别生气了,不就是有些天没有宠幸你了吗?瞧你那深宫怨妇的样子。”嘉丽笑道:

  陈小白冷哼一声,没有理她。

  嘉丽莫名其妙,但她并不着急,找着陈小白了,什么都好说。

  她摇着陈小白的手臂:“别这样,有事你说嘛,我们姐妹有什么不能说的?一听到你回家了,马上就过来找你,前一阵不是找不着你嘛。”

  陈小白冷着脸,的回了句:“找我干嘛?别耽误你赚钱的工夫。”

  嘉丽心知陈小白一定有事,不敢再开玩笑:“没事,有的是时间,我陪你坐会儿。”

  两人就这样坐着,还象小时候一样,看着家乡的青山绿水,温柔地环绕着她们,就觉得自己与这片土地有着血脉一般的联系。

  远处的农民在田里耕种,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就这样默默无闻地耕种了一辈子,他们很多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凤尾洲就是他们全部的世界。他们生于厮,长于厮,在这里结婚生子,代代延续。

  初春的山风很烈,呼啸来往,吹得脸都有些僵了。

  嘉丽终于忍不住说道:“要是这风可以把绑你的坏蛋吹到太平洋去,我愿意陪你坐到天黑。可那些人却在吃香的c喝辣的,我们坐在这里生闷气,冻成冰棍也没人理。傻不傻?”

  说罢站起身来。

  陈小白扭过头,把衣服紧了紧,脸已经被吹得煞白。

  嘉丽向她伸出手,准备把她拉起来。

  “把身体养好,怎么解气怎么来,看你是要把我爆打,还是架在火上烤,我还自带一把孜然,好不好?陈贵人。”

  陈小白推开她的手,自己站了起来,自顾自往下走。

  又回到陈小白的家里,她打开门走了进去,嘉丽熟络地寻柴生火,然后在盆火上吊一壶水。

  等到水烧开了,她找着了两个大缸子,一人泡一缸子热茶,抱在手里,就觉得身子开始热乎起来。

  火光印红了两人的脸,陈小白盯着火盆不说话,她仿佛在看着火苗跳动的生命在无奈的挣扎。

  还是嘉丽打破了沉默,她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天,我回到出租屋,见不到你,接着就发现有人埋伏在附近。是麦总及时赶到,把我送到了sh。”

  陈小白瞳孔显露出的痛苦没有逃过嘉丽的眼睛,她紧抿着嘴,呼吸有些乱了。

  嘉丽摸着陈小白的肩膀,柔声道:“你一定吃了不少苦,我知道,他原本想绑的人是我,你是代我受苦。”

  陈小白再也忍不住地眼泪贲发出来,她双臂捂着眼睛,泪水浸湿了衣袖。

  嘉丽心里顿时明白过来,她愤怒得几乎不能自持。她的心里把“欧有道”三个字咬碎了千百次,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向欧有道讨回公道,她紧紧环抱着陈小白的胳膊,缓缓地把绑架前后的事说了出来。陈小白始终不发一言,一直听着她的诉说。

  那实在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梦魇,所有人都措不及防。

  对于小白的痛苦,嘉丽感同身受,她明白此刻她的心情,她本与此事毫无关系,却承受了非人的折磨。

  陈小白原本只是无声地哭泣,她压抑得太久,又刚刚经历了亲人逝去的阵痛,她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直至不可收拾。

  慢慢的她把头靠在嘉丽的肩头,泣不成声,她把这些天受到的委屈都通过泪水宣泄出来。

  嘉丽没有阻止她,让她这肆无忌惮地哭泣,这样才能让昔日那个爽朗坚强的陈小白回来。

  陈小白之所以被绑架,是因为对方错把她当成了嘉丽,嘉丽之后多方设法,和麦嘉义联合媒体和直播给欧有道等众施加巨大压力,才得以让她平安回来。

  嘉丽心里也很难过,她心里明白,这笔帐终究无法算得清,无论如何,小白和嘉龙一样,都是无辜受害者,这笔帐始终要算到欧有道c华云芳c梅宝华身上。

  当晚,两姐妹就睡在陈小白家里,陈菊元过来找了一趟,看她们姐妹冰释前嫌,也很高兴,就没有坚持要嘉丽回去。嘉丽说明天我和小白再回家里吃午饭,陈菊元赶紧回去准备了。嘉丽听小白说着离后别情,当听到小白还为此打胎险死还生的时候,嘉丽痛彻心扉。

  小白了解嘉丽的性格,她劝嘉丽不要再去冒险,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她亲眼见到过欧有道的势力和手段,她说我们平民小百姓斗不过他们的。

  嘉丽细细地问着小白当晚在潜坻听到看到的每一个细节,心里把整个事情又理了一遍。

  4

  项徐来看到周万年走进包厢,连忙和欧有道起身相迎。

  他哈哈大笑,显得极为热情,握着周万年的手只摇晃,把他让到主座。

  “周书记呀,可把你可请来了,来来来,有道,把那瓶拉菲打开,我们都要敬书记一杯。”

  周万年略微谦让了一下,他看着满脸红光的项徐来,平时那张阴沉着的脸今天笑开了花。

  “老项,最近精气神不错呀,看来这次是要指日高升了。”

  项徐来苦笑着摇摇手:“别取笑了,书记,我说过,对仕途升迁我已经毫无兴趣,以后唯老兄你马首是瞻,只要能平平安安熬到退休,诸事不求。”

  周万年淡淡笑道:“哦,是这样吗?欧总,好久不见了,啧啧,心宽体胖,好象弥罗佛转世,财源茂盛,八面弘通,果然是个有福之人啦,让人羡慕。老项,不似你我,端着公家的碗,每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项徐来附和道:“是呀是呀,我们怎么能和欧总比?他们叫资本家,我们叫人民的公仆。”

  欧有道恭谨地欠了欠身子:“托两位领导的洪福,能在此太平盛世安身立命足够。建吾以往办事不谨,让领导费心,有道铭记于心。这次能够”

  周万年打断他:“相安即好,相安即好。其实,人这一辈子,最大的成就不是赚了多少钱,升了多高的官。你看人家苹果公司的乔布斯,钱赚够了吧,56岁卒,家母一个农村老太太,出身贫寒,吃糠咽菜,把我几兄弟拉扯大,现在怡养天年,92岁高龄,每天还要喝上几两小酒,耳聪目明,偶尔还能出去买买菜,她也没有别的爱好,就爱喝上几盅,所以家里人去看她老人家,都是提上几瓶美酒,你们说,她和乔布斯,谁才是人生赢家?”

  项徐来惊讶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人家如此高寿,身体硬朗,是祖上积下的洪福呀,乔布斯如何比得了?有钱花,还得有命享。有道呀,赶明有空,你叫上我,我们一起去看看老太太,给她老人家送上几瓶好酒,以表孝心,也沾沾福气。”

  欧有道连忙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老太太高兴了,也是我们做晚辈的福气,正好向她请教一下长寿的秘诀。”

  项徐来笑呵呵道:“象我等这样的劳禄命,长寿就不敢期望了,倒是周书记你,爱好广泛,涉猎甚广,书法镌刻,无一不精,这都是修身养性的好习惯,加之你祖传的长寿基因,随着科技的发展,寿命通道一旦打开,哈哈,未可限量,未可限量。”

  周万年今天也极为高兴,他哈哈大笑:“老项骂我,老项骂我呀,老而不死是为贼,千年不死是王八啊。”

  三人有说有笑,推杯换盏,包厢里一片和平气象。

  项徐来把酒杯轻轻一放,他嗒巴着嘴:“这酒口感不错呀。周书记,我还得向你汇报一下情况。”

  周万年的脸上发着光,因为喝酒的缘故,红潮上涌,他微眯着眼睛道:“老项,你说,咱老哥俩还客气啥?这不是,这不是在同一条船上,同一个包间里嘛,哈哈。”

  欧有道和项徐来一起陪笑着。

  “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我派的小曹,欧总派的小李,现在都在梅宝华的公司,那玩意儿却始终没有找到啊,这个”

  周万年停下杯子:“哦,你不是说,你们还在宝庄买通一个内线嘛。”

  欧有道压低了声音道:“不瞒书记,我们的确已经买通了一个内线,他叫,在他的协助下,我们打开了所有的办公电脑查看,也翻遍了宝庄的文件柜。”

  周万年皱起了眉头:“当初发现梅宝华暴尸郊外时,我的人第一时间就把他的手机信息都翻出来了,他的微信收藏中的确有那东西的备份,我已经亲自把它永久删除,这个两位大可放心。”

  项徐来嘿嘿笑道:“那梅宝华多么精细的一个人,说他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只备份在手机当中,我还是心存疑虑。俗话说,狡兔三窟,他有没有可能把东xc在别处?”

  欧有道继续说道:“李四海回报,还有一个地方没有去找过?”

  项徐来和周万年都望向他。

  “梅宝华的办公室。熊文辉命令秘书小李保管,任何人没有他的同意,都不允许进入董事长办公室,还有保险箱密码,看来也只有熊和李知道。”

  周万年点点头:“现在的情况是这样,梅宝华不一定把东xc进了那个地方,但如果不进入梅宝华办公室仔细搜索一番,我们三位会寝食难安。”

  项徐来微笑道:“正是此意,一招不慎,恐满盘皆输啊。”

  欧有道犹豫着,欲言又止,项徐来瞧见,皱眉头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干嘛?有周书记为你掌舵,你怕什么,就我们三个,说错了,也没人怪你。”

  欧有道一咬牙,胀红着脸说道:“我的主意有些笨,我的意思是,我派人把他们俩绑来。”

  项徐来听罢与周书记相视一笑,欧有道燥得脸泛通红:“我说了,主意笨,就知道领导们会取笑我,所以刚才不敢说。”

  周万年笑道:“把他们绑来,要他们交出钥匙,不论搜得到或者搜不到,你打算如何处理他们两人?杀了?还是放了?”

  欧有道迟疑道:“这个”

  周万年转头对项徐来说道:“这证明欧总还年轻啊,热血沸腾,想做就做,我很欣赏你的闯劲,到底是老项你培养出来的猛将,哈哈。”

  项徐来狠狠盯了欧有道一眼:“只知道打打杀杀,现在还是领导下的法治社会,前面这事还没擦干净屁股,还想再惹上一事么?乱弹琴。”

  周万年缓缓道:“我同意老项的看法,宝庄集团刚车祸死了董事长,要是总经理和秘书也不见了,那不是没事找事吗?绝不能鲁莽行事。”

  项徐来眼睛闪烁:“我倒有个主意。”

  5

  竹科看到麦嘉义进来,极快地掩上了房门。

  他张口叫了声:“师兄”

  麦嘉义把食指放在嘴唇上,要他消声。

  竹科道:“没事,没人来。”

  麦嘉义怜惜地看着满身是伤的竹科,道:“你伤好了些没?这可苦了你。”

  竹科有些愤愤不平,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只要我观察梅宝华的动向,寻找帐册的下落吗?怎么还会导演出翻车这一出,险些要了我的小命。”

  麦嘉义在他床沿坐下,仔细看了一下他的伤处:“恩,还好,只是胸口断了肋骨,其他都是皮外伤。”

  他盯着竹科的眼睛:“你觉得是我导演的这一出很正常,我如果告诉你,这次车祸和我无关,你信不信?”

  竹科把事情前后想了想,他抬起头:“我信,但我又不得不怀疑。你我的关系谁也不知道,你拜托我的事,我正在查,你原本不必来这么一出。”

  麦嘉义道:“如果是我,你这刻还有小命在这里说话吗?”

  竹科点点头:“这正是我迷惑的地方,师兄你的为人我知道,也没有这个必要。”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但新的疑问又来了:“那又能是谁呢?”

  麦嘉义笑道:“狗咬狗,狗急跳墙,你觉得还能有谁?”

  竹科脱口而出:“欧有道?这正是他的风格。”

  麦嘉义眼睛里闪着光,眉头却皱得更紧:“当然是他,但又不仅仅是他。这么庞大而周密的计划,声东击西,半路伏击,一切都是算准了的。欧有道一个人的力量,可做不来。”

  竹科嘴咀嚼着“声东击西,半路伏击”八个字,突然面色大变:“那我现在,岂不很危险?”

  麦嘉义笑道:“不管谁做的这个局,你现在既然躺在这里,是有人需要你躺在这里,而不需要你死去。否则,那天晚上你便已经”

  竹科眼中掠过恐惧:“你的意思,梅宝华是被人”他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麦嘉义道:“我去过现场,梅宝华的尸体离车足有十来米,你被安全带绑在驾驶室中,车窗虽被震裂,四张车门却是关闭的,他又是怎么落出车外的呢?”

  麦嘉义继续说道:“对方不欲多伤人命,看你重伤晕倒,这对他们更为有利,正想借你的嘴,向外宣扬这起意外翻车事故。现场收拾得很干净,包括致使你突然爆胎的尖锐物体,也没有留下任何踪迹。好手段啊!”

  其实他忧心的还不是这些,他觉得这绝不仅仅是项徐来和欧有道的手段,中间恐怕还牵涉到他的老丈人周万年。从法医到带队到现场侦查的公安,这么迅速地就定性了一个人死亡案件。若非有他这位权要插手或者授意,不可能这样快。

  那个帐册中间也有涉及周万年的证据,难道项周已经联手?麦嘉义叹息着,隐隐感到身处洪流之中,有些力不从心。

  “你安心养病,身体好了还是回宝庄,我们的关系”

  麦嘉义起身欲行。

  “恩,我知道,只字不提,麦总,慢走。”

  麦嘉义笑道:“调皮。”

  6

  幸儿帮着收拾着行李,看到亚歌却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居然还抽上了烟,不禁娇嗔道:“怎么回事呀,是你去非洲,还是我去?我忙活了半天,你爱理不理的。朱亚歌,什么时候染上这坏毛病了,还抽,不准抽烟了,呛死人了。”

  亚歌摁熄了烟头:“随便拿几件衣服好了,又不是去定居,塞那么多干嘛?”

  幸儿笑道:“那不行,我老公要去南非接见国际友人,肯定要穿得漂漂亮亮,帅瞎这帮黑鬼的眼。”

  亚歌苦笑着站起身:“那好吧,我就留在那边”

  “你敢?”幸儿一阵风般地冲到他面前,一把抱着他:“你要向我保证,不准和安娜旧情复燃,不准受不了异域风情的勾引,不准不回来。听说那边的女人性观念都很开放,你可得给我把持住了。”

  亚歌又好气又好笑:“胡说八道,什么旧情复燃?我和安娜哥们好不好?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那还把我打扮得唐僧肉一样干嘛?”

  幸儿骄傲地一翘下巴:“那是两回事,你这回出去,是代表我大sh的形象,当然应该帅气得体。我的意中人一定要是代表团中最帅气的那一个,有一天,他会驾着五彩祥云从非洲回来娶我。”

  亚歌眉尖藏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痛苦,他看着热恋中被幸福包围着的幸儿,勉强笑道:“从非洲回来就不是五彩祥云了”

  幸儿好奇地看着他。

  亚歌把行李箱拉开,一边检查里面的证件和物品,一边说道:“如果有一天,你看到天空雷鸣电闪,乌云密布,那就是我回来了。”

  幸儿笑得直喘气:“驾着乌云回来的都是魔鬼,对对对,你就是个黑色的魔鬼。”

  亚歌却再也提不起精神和他说笑,他看了看表:“幸儿,你回去吧,我自己收拾好了。”

  幸儿脸突然飞起一片红晕:“人家今天不想回去,我想留下来陪你,你这一走,又得好一阵不能见面。”

  亚歌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他硬起心肠说道:“明天凌晨,我还得那么早赶机场,待会我就洗洗睡了。”

  幸儿充耳不闻,就赖着原地用脚划圈圈,就是不走,亚歌也是无可奈何。

  亚歌突然拉开门,冲着外面大喊:“妈,你在么?幸儿说有话要对你讲。”

  查之河笑咪咪的客厅里应了一声,往这边走过来。

  幸儿大窘,他看着亚歌似笑非笑,恨恨地一跺脚:“朱亚歌,你”

  查之河走了进来,笑问道:“幸儿,行李都清好啦?我这个马虎儿子交给你打理我就是放心,走,我们娘俩到厅里说,你有什么话要告诉阿姨的?”

  幸儿白了一眼亚歌,返身对着查之河笑道:“没什么事,我就是告诉阿姨,我要回去了,谢谢您丰盛的晚餐。”

  查之河看着连忙准备关门的儿子,心里好象明白了些什么,她笑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谢的。这一阵我看着你们俩个出双入对,阿姨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我看这样,等他从非洲回来,我就去和你妈说,看选个什么日子把你们的事给定下来。”

  朱佑亭坐在沙发另一端突然冒出声音:“又瞎叨叨,定不定的,你问过人家幸儿和亚歌的意思了吗?说不定人家幸儿还没这个打算呢?都这么年轻,事业要紧,别听你阿姨的。”

  查之河冲着老公嚷道:“你们男人家知道啥?啥事体都不操心,就知道坐那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媳妇会从天上掉下来?幸儿这孩子我看中了,你少给我乍乎乎。”

  朱佑亭嘿嘿笑道:“你看中了?你是武则天呀!人家看没看中你儿子?你问过吗?”

  查之河急匆匆地道:“这还用问吗?幸儿当然看”

  幸儿夹在中间弄得不好意思,她叫了声:“叔叔阿姨你们慢慢聊,我走了,再见。”赶紧低着头往外走。朱佑亭起身示意相送。

  查之河追着道:“别忙着走啊,再坐会儿呀。幸儿,你慢走啊,路上注意安全。”

  回头又埋怨丈夫:“你瞧瞧你,把人家小姑娘给吓跑了。”

  朱佑亭苦笑着摇头,脑海里嘉丽的影子一闪而过,心里叹息道:那可也是个好姑娘!朱亚歌啊朱亚歌,你和你爸一样,性子柔和,却少了一点勇敢,所以你配不上那个福份!

  他偷瞄了一眼查之河那张精明的脸,不再说话。

  7

  亚歌听着幸儿走了,把门摁上,返身拿起手机,赶紧点开火蜂app。

  他很迅速地找到“蠕大麦嘉:回家的感觉真好!”

  亚歌暗道:“原来你回凤尾了。这么多年,你还从来没有带我去过你家。”

  他的心砰砰直跳,有了一种偷窥的感觉。自从上次坐在停车坪立即下载了火蜂,看完《青春校园记忆》,他的心便再也不能平静。她还如从前一样的纯净,是我,是我变心了,是我辜负了她。

  他刚打开,便看到嘉丽那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正笑容满面地面对着镜头,笑着介绍着她家的外景。

  那是一座不太高的小丘陵,郁郁葱葱,绿树成荫,她家的池塘中间铺陈着一长溜青石板,一直搭到池塘中央,她拿着自拍杆,带着镜头一直走进去,拍山c拍水c拍水里的倒影,几只水鸭根本不怕人,自顾在水里慢慢游着。

  粉丝们不时在直播间发出惊叹,还提出一些各种各样的问题。

  嘉丽很耐心地含笑一一解答,只是巧妙地有意回避了一些问“你住哪里”“这是哪里”的问题,对于一个网络主播来说,透露家庭地址不是个聪明的举动。她的镜头,也有意错过一些有地址标注的风景。

  有粉丝问“主播可以到池塘里洗脚么?”

  嘉丽笑道:“现在的水很凉,大麦不敢脱袜子,也不想感冒哦。家人们也要注意保暖,南方的春天细雨缠绵,温度却不高,今天还不错,天气晴朗,所以心情也不错,就带大家看看我的家乡。不过在小的时候,我和我的闺蜜小白就经常在这里玩耍,可不仅仅洗脚哦。”

  直播间公屏上回复一排排会意的笑脸。有些人直接还打出了“还光着屁股洗澡哦”“洗澡”“在池塘捉鱼”“抓泥鳅。”“”

  亚歌看着这熟悉的倩影,曾经的他和她是那样的亲密,现在隔着屏幕,仿佛她又待在身旁,正对着他一个人说话。

  嘉丽一直保持着如沐春风的微笑:“说起闺蜜,熟悉大麦的人一定不会陌生,我现在就要隆重介绍她。小白,你别躲啊,终于抓住你了,这位就是我的闺蜜,大美女吧,你们有福了,又认识了一位大美女,她也是一位优秀的主播呢,不过,不在我们这个直播平台。”

  陈小白用手挡着镜头,躲闪之间还是露了脸,直播间又默契地响起一片惊叹之声。大家都很捧场,既然是大麦的闺蜜,也就是大家的朋友,恭维之声不绝于耳。

  陈小白羞红着脸,终于露出了她的庐山真面目。她对着镜头说:“大家好,上次的事谢谢大家的帮助,还把动静闹得那么大,我回家了,我很好,请大家放心。”

  嘉丽把镜头正对着她,煞有介事地对她进行采访:“美女,请问你对我们火蜂的粉丝们印象怎么样?你能不能转投火蜂,开设一个直播号呢?”

  公屏上立即不约而同地打出一排排的“欢迎”“欢迎”

  陈小白被她逼得没地方躲藏,她毕竟也是个有经验的主播,稍稍慌乱之后,她笑着说:“火蜂的粉丝们真是太热情了,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能够奔走相告,大麦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我非常感动,过几天我回城里安顿下来后,我就去申请一个直播号,以后天天与大家见面,不知道你们到时候还能不能来捧我的场?”

  互动是非常愉快的,嘉丽又把镜头对准了自己家的外景,那是一栋非常漂亮刚落成的小洋楼,一个独立的小院,里面还就地取材垒起了一座流水的假山,门口还搭造了一个凉亭。

  粉丝们惊呼:“大麦这真漂亮呀。”“真想到你家里去度假。”

  嘉丽把自拍杆交到小白手里,附耳叮嘱了几句,要她帮着拍摄,但不要把父母拍到镜头里,她不愿意节外生枝。

  她心疼妈妈,坚持要妈妈去客厅里休息,然后她亲自厨房里张罗着午餐,烧水c摘菜c做饭,对于一个从小做惯农活的女孩来说,这些都是小意思。她系着围裙,笑嘻嘻地不时回过头来和粉丝互动,每炒出一个菜,她就会拿到镜头前亮一下相,公屏便立刻会爆出一片惊呼,粉丝们个个馋相毕露,只恨不能亲身到场,尝到他们心中的女神亲手做的菜肴。

  捧场观看大主播下厨作饭的观众越来越多,陈小白担任解说,她太了解嘉丽的手法,连她下一步要放葱还是放蒜都一清二楚。

  嘉丽嗔怪道:“你把我的独门烹饪手法全泄露了,我不干了,一点神秘感都没有。家人们,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哦,我们小白同学的菜可比我做的好吃好看多了,现在,让我们的陈大美食家来大显身手好不好?”

  公屏笑成一片,大声说好。

  陈小白还想推托,嘉丽把围裙一脱,往她身上一套,抢过自拍杆,大声说道:“快去,快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想站着吃白食,门都没有。”

  嘉丽向陈小白眨了眨眼睛,她的意思陈小白很明白,这是嘉丽故意安排的桥段,让她先在粉丝前露个脸,为以后的火蜂直播铺个路。陈小白无奈,只好把手反到后面把裙绳系好,问道:“喂,大吃货,下面一个菜是什么?”

  “爆炒牛肚。爆炒牛肚呀我最爱,快到我的碗里来。”

  陈小白把配菜往锅里一倒,熟练地翻炒起来,她的手法可比嘉丽强很多,刀法如飞,快速而细腻,一招一式,不慌不忙,颇有几分大厨的风范。

  嘉丽在一旁开着玩笑,每一道菜都会伸出筷子要求尝鲜,发出极尽夸张的声响,勾引得直播间的粉丝们一个个垂涎欲滴,公屏上打出一排又一排的“过份”“太过份了”“我饿”“”

  菜都上桌了,嘉丽面对着镜头向粉丝们告别,她巧笑嫣然:“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家团聚了,各位家人们,谢谢你们的捧场,今天就下播了,因为我怕继续播下去,你们饿着肚子会受不了。有一种痛苦叫做,看得见,吃不着。这是我们吃货们最不能容忍的事情。记住啊,这位是火蜂美厨娘小白,是你们的新朋友。好吧,都快去吃饭吧,家人们,祝用餐愉快。拜拜啦,爱你们。”

  8

  宝庄华厦里突然冲进来十几个干警,带队的是万芙区公安分局的缉毒队队长吴奇江,他面色严竣,径直往公司里走。熊文辉和徐君然早已经被惊动了,他们急匆匆地迎了出来。

  吴奇江沉声问道:“宝庄公司负责人是哪位?”

  熊文辉硬着头皮回答道:“敝人熊文辉,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不知”

  吴奇江冷笑一声道:“很好,美池洗浴中心发现毒品交易,我们奉命对宝庄集团进行搜查,请熊总配合。”

  熊文辉大吃一惊,道:“美池?那个洗浴中心与敝公司无关,是董事长梅宝华的私人产业。”

  吴奇江往后面喝道:“陈柏把住门口,不许进也不许出,李胜控制大厅及走廊。熊总,我们是在这里说,还是?”

  熊文辉连忙一让:“请会客厅叙话,请请。小李,奉茶。”

  吴奇江走进会客厅,四周环顾,也不落座。

  熊文辉尴尬地站在那里,吴奇江转了一圈,回过身来。

  他看着一旁紧张站立着的熊文辉,道:“我叫吴奇江,是万芙区缉毒队的队长,前日在美池洗浴中心捕获一吸贩毒人员,他指认是贵公司梅宝华提供的货源。”

  熊文辉失声道:“怎么可能?我们梅总从不涉毒,他生意做这么大,也不需要那么做?”

  吴奇江睥倪地看着他道:“谁还嫌钱烫手?你不是他,也敢这样斩钉截铁的否认?真有这事你负责么?”说到最后一句,已经声色俱厉。

  熊文辉吓了一跳,慌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刚才一时情急,吴队勿怪。”

  吴奇江点点头:“熊总愿意合作了?”

  熊文辉一挺胸脯,大声说:“全力配合。”

  吴奇江笑道:“好,叫你们梅总出来接见我吧。”

  熊文辉道:“吴队有所不知,我们梅总前几天遭遇车祸,在赶往潜坻的过程中,翻下河床,伤重不治。”

  吴奇江哦了一声,诧异地道;“前一阵的那起翻车事故死的是你们梅董事长?可真的巧了。这么说,现在公司由你全权负责了?”

  熊文辉道:“在新的董事长未选定之前,暂由我负责。”他还把这个“暂”字说得极重。多事之秋,很多事少沾边为妙。

  吴奇江嘿嘿笑道:“那好,交出来吧?”

  熊文辉莫名其妙:“什么?”

  吴奇江道:“熊总的意思,我们把所有柜子和房门都砸开搜查?”

  熊文辉满头大汗,连忙赔罪:“不好意思,我没听懂吴队的意思。钥匙在这里,在这里,小李,你陪各位警察同志一起去。”

  吴奇江眼睛里射出精光,脸色突然变得可怕。

  “什么时候轮到你派人监督警察办案了?”

  熊文辉拍了拍额头:“失言失言,钥匙在这里,吴队请自便。”

  吴奇江冷哼一声:“李胜进来,你带小张c小李c柱子搜索整个宝庄集团办公区域,我说的是整个公司,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说罢用嘴一驽,示意李胜把钥匙拿走。

  熊文辉连忙端一杯茶给他,陪笑道:“吴队,您喝茶,办案辛苦。这间美池是梅董事长私人开设的生意,与宝庄集团可没有一点关系。”

  吴奇江斜瞅着他道:“你能保证梅宝华没有把毒品藏在宝庄,是吧!”

  熊文辉大窘:“这个”他冲着徐君然挤了挤眼睛,过两分钟,徐君然进来塞给熊文辉一个小纸包,然后出去带关了房门。吴奇江装作没看到。

  熊文辉咳了一声:“吴队,保境安民,打击犯罪,弟兄们都辛苦了,这里一点点小意思,还劳吴队代转慰问。”

  把那纸包掂了掂,塞到吴奇江手里。

  吴奇江把纸包丢在茶几上,里面散出一些红色钞票,他直视着熊文辉:“我可以认为你在贿赂办案民警,妨碍公务吗?”

  熊文辉燥得恨不得找条地鏠钻进去:“绝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觉得各位辛苦了,一点点误餐费,一点点误餐费。”

  吴奇江把手一摆,瞄了一眼会客厅左上角的摄像头,冷笑道:“不要搞这一套,公事公办而已,只要熊总配合,不会耽误贵公司正常办公。”

  熊文辉苦笑,正要说话,李胜推门进来,附着吴奇江耳朵说了几句。吴奇江阴着脸看向熊文辉,看得他只发毛。

  “熊总,你可能没听清我刚才说的话吧。”

  熊文辉莫名其妙道:“哪句?”

  “我说搜查整个公司,为什么梅宝华的办公室干警们进不去?”

  熊文辉露出为难的神色,他嗫嗫说道:“这个自从梅董事长出事以后,因为他现任夫人高素丽性格彪悍,经常到公司吵闹,我们就封存了那间办公室,正急电他唯一的女儿梅小雪回来,梅小姐有嘱咐,一切他父亲有关的物品都由她亲自处理。今天已回长台,刚才我已经安排人通知了梅小姐,应该就快抵达,吴队,你看”

  吴奇江突然纵声大笑:“熊总,你当这张搜查令是一张废纸罗,还容得你在这里先是贿赂办案民警,后是借故拖延推诿。李胜,这是熊总刚才给我的贿金,你先收好,同时调取这个会客厅里的录像。”

  熊文辉面色变得极其难看,他看了看表,心里想着梅小雪怎么还没到?这帮瘟神软硬不吃,他渐渐快扛不下去了。

  吴奇江步步紧逼:“熊总,还要无谓的顽抗下去?我现在需要你马上给我梅宝华的办公室钥匙,还有他保险箱的密码。”

  熊文辉汗出如浆,默不作声。

  吴奇江大怒:“给你十秒,十秒过后,李胜,我们请熊总去缉毒队去坐一坐。十c九c八”

  现场静得可怕,连驻司的曹允和李四海都过来瞧热闹,突然听到徐君然惊喜地叫道:“梅小姐,你来了。”

  熊文辉如蒙大赦,立即站起身来,迎到了门口。一个身材高挑的妙龄女子正急步朝会客厅走来,她看到公司里到处是警察,正觉得奇怪。

  她一身黑衣,满面凄容,眼眶红红的显然因父亲过世而伤心不已。她面色憔悴,风尘赴赴,她叫了一声:“熊叔这是”

  熊文辉赶紧介绍:“缉毒队的警察,这位是吴队长。”他附过去对梅小雪轻声地诉之情况。

  梅小雪面色凝重,当听到高素丽到公司胡搅蛮缠的时候,她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她低声说道:“熊叔,别为难了,他们又不是高素丽,配合警察办案是我们应尽的义务,你把钥匙和密码交给警察同志吧。”

  熊文辉转身笑着对吴奇江说:“这样最好,我也不负所托,吴队,刚才鲁莽了,鲁莽了。”连连抱拳。

  吴奇江笑道:“到底是董事长千金,果然知书达理。李胜,你亲自去查,其他人在房间外保护现场,任何人不准入内,更不允许损坏董事长的遗物。”

  李胜找熊文辉交接了钥匙,又问了密码,转身离开。

  几个人在会客厅闲聊,李胜又推门进来:“我需要梅宝华办公电脑的开机密码。”

  吴奇江看着熊文辉。

  熊文辉脱口而出:“要那干嘛?我不知道。既然是董事长的私人电脑,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吴奇江微眯着双眼,正在思考着怎么说。

  梅小雪突然道:“你试试940520。”

  吴奇江有些惊喜地问道:“你有把握?梅小姐?”

  熊文辉心里叹息一声,他拼命向梅小雪挤眼睛,无奈小姑娘阅历不够,不解其意。她想起已逝的父亲,禁不住落下泪来。

  “那是我的生日,我父亲的电子产品喜欢用我的生日作为密码。”

  吴奇江示意李胜去试,又过了十几分钟,李胜又进来,他与吴奇江双目对视,眨了一下眼睛。

  “报告,经过仔细搜查,没有发现任何有效线索。”

  吴奇江站起身来,与熊文辉和梅小姐一一握手道:“如此,就叨扰了,如果此案进展还需要贵公司支持配合的,请梅小姐和熊总大力支持。梅小姐,令尊不幸去世,请节哀顺变。”

  梅小雪点点头,眼泪又快要掉下来,连吴奇江都似乎不忍心再看到她的痛苦。他一挥手:“收队。”

  出得门时,看到李四海和曹允,他眼光闪动,没有任何表情,径直往大厦外走去,一群警察鱼贯而出。

  待得他们走远,熊文辉把门一关,不无责备地对梅小雪说道:“你怎么能把电脑密码告诉他们呢,谁知道那台电脑里有些什么商业机密?我拼命向你挤眼睛,你没看到?到底还是年轻没社会经验。”

  梅小雪止住哭泣:“我知道你的意思,如果我不告诉他们密码,他们就会把电脑带走,甚至会把公司所有电脑都带走,到了公安局,还会打不开吗?”

  熊文辉没想到这一层:“这个”

  梅小雪脸色虽然憔悴,眼睛却清澈明亮:“他们摆明另有所指,走私毒品,笑话,我的父亲我了解,他早犯不着去赚那种掉脑袋的钱了。”

  “你知道你还配合他们?我一直拖着就是猜到他们另有所图。”熊文辉一脸惋惜。

  梅小雪凄然说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若不隐忍,今天在保险箱里,就会搜出大量白粉,够我们关牢里坐个几年了。”

  熊文辉大吃一惊:“他们敢栽赃?”

  梅小雪苦笑道:“他们还有什么不敢的?熊叔,你看着我长大,在父亲过世后,你极力周旋,都是为了我着想,我心里明白,高素丽那个女人闹不出什么事,不过就是要点钱嘛,我也会给她一笔钱,不枉她跟我父亲一场。至于董事会召开的事,请熊叔按规定安排吧。”

  熊文辉深深地看着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她实在没有想象中的简单,他意味深长地说道:“你父亲把你送到国外历练,这一着是走对了。”

  等熊文辉出去了,梅小雪陷入了沉思:“他们为什么要搜查我父亲的办公室,他们要找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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