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其名为灵
那手，抚下。
一星萤弱的光埃在陆尘意识中瞬间炸开，辉耀而闪，刺目眩魂，流光少倾又回卷，聚拢缠合成一球状，和煦轻盈，如蟠龙环灯，如金乌闭翼，如神藏开眼，如佛绘点睛，如琳琅玉，如炙鎏金，如璃花盏，如玛瑙心，如旭日，如冷月，如凝霞，如孤星，如昊，如渺，如远，如近，如虚亦如幻，如是诸见。
刹那间流芳飞影，仿佛此生过尽。
游雾归身，识光消隐，魂宁神谧，意和心清。
迄今往后，诸事难定，福祸之力，其名为灵！
陆尘，睁眼。
整个世界在其眼中仅余下黑白二色，团团簇簇，点点星星，条条列列，面面形形，白的光黑的影，如半融坚冰上初化的水露，缓缓挪梭，几欲冻停。
侧耳，倾听。
整个世界，此刻此时却是空旷无声，寂寂然然，默默隐隐，幽幽邈邈，肃肃宁宁，远之响近之鸣，如息风广漠间迁徙的流沙，或见其动，不闻其吟。
忽这时，陆尘眼前一团白光轻轻下引，悠悠向其左肩贴去，触而黏住，在这黑与白世界里，牵着陆尘缓缓飘飞起来，飞离黑蔓交叠的草地，飞上黑木拢合的密林，飞出黑枝余隙的扩洞，落在黑叶葱茏的树顶。
上望去，莹白的天宇间，莫名多出几个黑点，如青蝇般游移了一阵，渐而增多，接而由点变圆般扩大起来。哦不，不是扩大，而是明明在高处远处的某物，现在朝矮处近处沉了过来，渐移渐明，由星点化为月盘，又由月盘化为伞影。
黑与白，寂而静，那影缓缓沉来，将临，陆尘心底突兀间涌起几分不愿与之相触的莫名情绪，轻握起拳，向黑影抵去。
拳，影，触。
咔——
声响起！
碎裂声响起！
明晰入耳c真真切切c瞬间打破这黑白世界恒久宁静的碎裂声响起！
那黑影一滞，如薄身浅底的劣质瓷器，先见一道白纹裂出，而后两道c三道c四道直至无数道白纹如草木须根发迹般，舒张扩散，交叠迸现。黑影如是这般，碎成数大块及无数小块，几微残屑筛出，飘落到陆尘脸上。
“这”
“好腥”
“不对这个味是”
这一刻，陆尘终于回想起了，方才一度被它们支配的恐惧，还有那份被囚禁于死牢中的屈辱。
阖眼，睁开。
“我予你的这力量啊”
“好好记住了”
“其名为——「灵」！”
意识回到死牢石室的陆尘，所见的光景是，凝散滞空的乌紫液体，抬臂架拳的白发老人，跃至顶上的狰狞群尸，及被自己一拳贯体后碎成数块的溅血残躯。
一念即闪，万物并作。
滞于空的液滴如雨，下落。
雨上方的邪尸如雷，穿雨。
雷之下的双拳如风，迎去。
风雷激荡，雨逆，雷回。
这一刻，陆尘清晰地看到了，老者周身及拳上，缠绕着的凝聚不散c奇异莫测的微白气体。
这就是灵吗？
血与尸倒卷着，再次被怼回甬道口，尸潮有经验似的忙退缩回去，就像学堂里闹事的顽童刚被先生来了三下戒尺，知威而怯，又让石室暂多出一时清净。
“不单是‘审时度势’，还知道‘戮力同心’吗？真是麻烦！”老者甩掉手上的碎肉与黏液，喘息声微大了几分。
“老前辈，我们要趁现在，从甬道杀出去吗？”陆尘再问已是换了称呼，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机缘巧合下见识到这一切的他如何还看不出，面前的这位老人，岂止是有些许能耐和见识的江湖异士，简直是身怀绝艺山水不露的世外高人。
“甬道？是走不了了！”老者没看陆尘，仰头，目光在室顶石壁上游移起来。
“别看这群家伙暂时退去了，过不了一会儿，等聚集到更多同伴，还会卷土重来的。
“历朝历代的死牢，均设在大狱最深处。记得我被蒙眼押进来时，左拐了十七次，右拐了二十三次，过了十三道上锁的门，据此而推，我们要从甬道出去，在不绕错的情况下，起码也要耗上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里，要是在狭窄的地方被刚才那些怪物堵住，就是你我再多出几双手脚也是不够他们咬的。”
“前辈，那我们该怎么办？”陆尘请教道。
“要出去，只能从这里。”老者伸手，指了指头顶。
“上面？这石室貌似是沿石层凿洞筑成，一体均石，上面恐怕没有出口吧？”陆尘疑惑地问道。
老者怪笑：“本来是没有的，马上就会有了，嘿嘿”
接而，老者一跃而上，扒住室顶上的铁轮，在室顶石壁上摸索起来，不时地作轻敲和叩击。
“我进来时，下过的石台合计有五十四阶，按高度算啊，这里离着地面还有两丈。”
老者又伸出手，大力地在石壁上拍了几下，喃喃自语起来。
“啧，麻烦了，不亏是死牢！就这个回音来看，上面两丈的空间是连成一体的巨石。还指望能省点力气呢！”
“两丈的巨石可不易打破，不过还好，它是有裂缝的。”
“什么？打破裂缝！”陆尘现在哪里还跟得上老者的思路，完全猜不到老者下一步要做什么。
“看到下面竹刺间冒尖的竹笋没，草木诸植遇水而生，顶上必有渗水的石缝。在这世间有金银铜铁之前，石为至硬至坚之物。但，再坚再硬的顽石都抵不过至柔至久的流水侵蚀，我要找的裂缝——就在这里。”
老者话止，手按在石壁一灰褐的短条纹上，一滴浑满泥尘的水露从上面滴下，直直落到室底冒尖的竹笋上。
“小子，躲边上去，一会儿‘路’出来后，记得跟上！”
老者摆手，喝了陆尘一声，随后五指合拢攥为拳状，指c手c掌c腕c臂c肘c肩处的肌肉紧绷起来。
陆尘此刻，跃退到离老者最远的一囚笼上。他清晰地看到，老者绷紧的手上，缠绕了比刚才击退邪尸时还要强大上十倍的奇异白气。
“看好！这名为「灵」的力量——有无限的可能性。”
轰——
一声闷响从死牢石室直直传到丰城内衙一院落的旷地上，地面一颤，尘土扬起。
接而，地面的铺砖c覆土c嵌石如含水的碗倒扣一般，叠叠翻卷起来，中心爆出个大洞，无数砖瓦大的碎石沿着洞口喷溅而出，盈盈涌涌，冲天五尺，如一眼新凿的热泉。
这样大的动静，换个日子，一定能惊动很多闲人来凑热闹，三三两两地合作一堆，再堆堆挤挤地簇成一圆，嘴张得和条死鲈鱼那么大，脖伸得和老鸭头那么长，指指点点地议论一番，然后再添油加醋地拿到东街西巷间去胡扯闲聊，打发日子。
但，对今夜的丰城而言，哪怕是遇上天翻地覆c改朝换代c太守出殡这等热闹，也不会有半个人来围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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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流芳飞影，仿佛此生过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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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世界，此刻此时却是空旷无声，寂寂然然，默默隐隐，幽幽邈邈，肃肃宁宁，远之响近之鸣，如息风广漠间迁徙的流沙，或见其动，不闻其吟。
忽这时，陆尘眼前一团白光轻轻下引，悠悠向其左肩贴去，触而黏住，在这黑与白世界里，牵着陆尘缓缓飘飞起来，飞离黑蔓交叠的草地，飞上黑木拢合的密林，飞出黑枝余隙的扩洞，落在黑叶葱茏的树顶。
上望去，莹白的天宇间，莫名多出几个黑点，如青蝇般游移了一阵，渐而增多，接而由点变圆般扩大起来。哦不，不是扩大，而是明明在高处远处的某物，现在朝矮处近处沉了过来，渐移渐明，由星点化为月盘，又由月盘化为伞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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