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入林
国之边境，峦谷默野间，陆尘在狂奔。
山影暗弱，月色倾颓，陆尘是个例外，身上流逸着一圈薄纱般的雾白气体，微亮如萤。
此，即为灵。
灵，玄妙非凡的莫名事物，现如暖流般浸润着陆尘全身，由表及里，凭空地使陆尘体质c体能维持在一个远超常人的境地。其肌力c应力c韧力c耐力，每一样，都如对此特意锻炼了数年乃至数十年的武之达者；其视c闻c嗅c触，每一觉，都如凭此善身立命于物竞天择中的猛兽凶禽。
力足，纵跃有势；应疾，穿棘无伤；韧柔，趋避得度；耐久，长涉不竭。
视明，窥暗见路；闻晰，听风避林；嗅敏，遇沼不入；触锐，踏地知形。
藉此，陆尘一连奔徙了五十多里，不休不止，不缓不停。
那个古怪老者的话语，什么灵司c灵犯c灵狱c巡查者之类的说辞，陆尘初听之下是不太信的。就如见惯了顶上日头东升西落的碌碌众生，极难想象皓日久悬于天境的极昼之景；习惯了靠山吃山c住山看山的猎户农家，也绝不会想着远处不曾越过的山头背后，兴许会有一片无际无涯无尽无头的被称为“海”的大湖。
陆尘尚算不厚积的人生见闻里，所知的最手眼通天的组织，不过是镇西口以井边大敞台作闲聊和会舞根据地，由多数中老年大妈和少数终究会成为前者的预备役妹子在不约而同间组建起来的买菜者联盟；所见的最穷凶极恶的罪犯，也不过是一个无田无产屡捕屡盗，把“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作为信条常挂嘴边，偷技拙劣还不加以改进的蓬发撇须惯犯；所呆的最惊魂摄魄的监狱，也就是他几个时辰前猫进去，蹲了不到几个时辰后又蹦出来的丰城死牢。
但，陆尘终究还是信了。
非是因为一连见了历了诸多奇事，也非是因为细细思量过老者的所语所言，而是因为，陆尘真切地感受到这被唤作“灵”的神异力量——确实不可思议。
坐龙椅的人为了坐得舒服些安稳些长久些，会建兵立制，修法定刑，选吏用士，划域治民，辅以税c费c贡c颂c役，合规成矩，安天下之太平。故对其而言，臣民皆庸庸碌碌地各安其位各司其职，是最好不过的。若是有特异之人行特异之事，乱了某些规矩和纲常，那就有些糟糕了。所以，以文载道流传思想的士，凭武行侠自仗其义的侠，均为上位者所厌恶和忌惮，时时立法c明刑c张耳目c备锦衣卫士监察防范着他们。
这「灵」之力，化凡为不凡，予人以非人之能，比以上二者更为危险。灵者一怒，万夫莫阻，龙庭弑君，流血五步，诸臣披麻，天下缟素，是完全可能发生的。这，已经不仅仅是为上位者厌恶和忌惮的程度了，而是足以令上位者颤栗和恐惧的存在。
所以，若说有这么个机构，里面有这么些人，懂得运用这种力量或懂得克制这种力量的方法，能将外面那些藉此力量无法无天的乱纪狂徒管制约束起来，还天下一个明面上的太平。在逻辑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边思边量间，陆尘又过了一谷，奔至一满覆密林的小山脚下。
此山比之前的诸峦略高，覆有沃土，故而林子长得也盛些，满遮满覆，委实难以绕开。古语云：“逢林莫入”，陆尘此刻却已顾不了那么多，左右扫了几眼，从月光下一草叶略显稀疏的位置窜了进去。
月下，城东山野。
变化了身形的少年也在疾奔，与陆尘不同的是，其无论踩石还是踏土，都不着半点痕迹。落脚处，之前什么样，之后还是什么样，土石杂草皆自然而然地陈着。
这少年从一密林中窜出，跃上前方草野旷地间一略高的山石，向周遭打量了几眼，紧接，又向附近的另一片密林奔去。
过了约有一阵子，刚才的密林中随出一褐肤汉子，摸索着贴到了同一块山石旁，对四周嗅了嗅，而后，径自朝少年刚才所往的密林直奔而去。
陆尘入密林，林里暗暗的，树枝树干集簇，虬曲盘结，如一群拿着套索等待抓人的怪异刑吏。林间地上，积着长年累月间落下的枯叶，足踏上去，接连发出窸窸窣窣的碎裂声，与林子一体的寂静格格不入，显得十分诡异。
陆尘强压下心中那一丝毛恐，提了口气，再次狂奔起来。窸窣声接连着交错着，由此端至彼端，远去。其声去后不久，旁边一侧更密的林木间，也跟着泛起轻微但节奏更密集的窸窣声。
变化了身形的少年在林中奔了一阵，侧耳微动，停下。其向周身连掸几眼，挽袖，迅速从囚服上撕下块破布，对着两手间半凝半干的乌血擦拭起来。拭毕，那破布在他手间一震，凭空碎成七八块布条，其另一手就地拾几块石子，飞快地将那些布条一一缠到石子上。
咻咻咻
七八个绑了布条的石子向四面直直飞去，久久不闻落地之声，树林间的一些叶子上，径直多出个铜钱大的残洞。
原地，掷石之人影匿声消，不知所去。
月斜，漫漫的长夜似乎已过了大半。
在密林间狂奔的褐肤汉子停住，停在密林间一并无任何特异的地方，其手贴向后，握住腰后短刀刀柄，面上满是疑惑。
其左看了看，又右看了看。迈出一足，欲向左方一林有间隙处跨去。转而，足又收回，斜向右向一草密处探出，抬而不落。
风，贴面，自其身前来，向其身后去，汉子闭目，轻呼，轻吸，若有所思。接而，汉子睁目，向正前方一林子不疏不密的方向窜去。
那个方向的风，是一点气味也没有的。
渐近密林边缘，陆尘已能看到稍微明朗些的月光映在对面山峦上，平平寂寂。林间并无波澜，总算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林尽，跃出，悬空的陆尘可以看到，面前是一片敞亮的草地，直直延到几里外的又一小山脚下，无泞c无沼c无荆棘，是一片极好前行的路。
就在这时，陆尘身侧仅数丈处的林子边沿，风起，叶动，一块铺在地上的影子一抖，如高崖坠石一般，从侧面朝陆尘一扑即来。
黑影斜斜，穿过树林与草地间光与暗的交界，金黄c雪白c玄黑的色条流溢出来。
那，是一只足足有两匹马那么大的花斑猛虎！
虎，面朝陆尘，直直跃来，半空中，两眼眯起，下嘴微翘，齿牙龇出，如一位和善的老人在和善地微笑。
笑近，齿开，扩为一张能将半个人一吞而下的血盆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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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影暗弱，月色倾颓，陆尘是个例外，身上流逸着一圈薄纱般的雾白气体，微亮如萤。
此，即为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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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此，陆尘一连奔徙了五十多里，不休不止，不缓不停。
那个古怪老者的话语，什么灵司c灵犯c灵狱c巡查者之类的说辞，陆尘初听之下是不太信的。就如见惯了顶上日头东升西落的碌碌众生，极难想象皓日久悬于天境的极昼之景；习惯了靠山吃山c住山看山的猎户农家，也绝不会想着远处不曾越过的山头背后，兴许会有一片无际无涯无尽无头的被称为“海”的大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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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陆尘终究还是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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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山比之前的诸峦略高，覆有沃土，故而林子长得也盛些，满遮满覆，委实难以绕开。古语云：“逢林莫入”，陆尘此刻却已顾不了那么多，左右扫了几眼，从月光下一草叶略显稀疏的位置窜了进去。
月下，城东山野。
变化了身形的少年也在疾奔，与陆尘不同的是，其无论踩石还是踏土，都不着半点痕迹。落脚处，之前什么样，之后还是什么样，土石杂草皆自然而然地陈着。
这少年从一密林中窜出，跃上前方草野旷地间一略高的山石，向周遭打量了几眼，紧接，又向附近的另一片密林奔去。
过了约有一阵子，刚才的密林中随出一褐肤汉子，摸索着贴到了同一块山石旁，对四周嗅了嗅，而后，径自朝少年刚才所往的密林直奔而去。
陆尘入密林，林里暗暗的，树枝树干集簇，虬曲盘结，如一群拿着套索等待抓人的怪异刑吏。林间地上，积着长年累月间落下的枯叶，足踏上去，接连发出窸窸窣窣的碎裂声，与林子一体的寂静格格不入，显得十分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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