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暗潮·舟至（暗潮篇）
夕瑶之夏，四月既望。
天泽有舟泊于豫州彭泽城下，青幔青帆，小棚小帐。登岸，步出五人，一青四壮，别粗银发笄，挎紫檀木箱，束葛黄髻带，着白罗短裳。
五人在渡口四下远眺了一阵，未多停留，亦未搭理凑上前来介绍彭泽郡城餐饮c出行c名胜c住宿及特别住宿的热心乡民，径自朝城西郊野行去。期间，还因闪避不及碰撞了个瘦削长手的小个子。
小个子似是个吃不起亏的好手，白眼一翻，开腔便先骂上了，什么“你娘c你大爷c你二大爷c你三大爷”的“你字头祖辈亲戚称呼”的组合词层出不穷。由此看之，他家亲戚一定很多，不然，很难认得这么齐全。
五人中的白衣青年倒是彬彬有礼，面对小个子白眼和谩骂毫不动怒，反而摆手连赔了几个不是才欠身离开，俨然一位有气度有涵养有素质温良恭俭让的三有五好优秀青年。
这样的谦谦贤士，往前追溯几个时代，估计能誉个贤人名号，并将自己的思想著书流传下来，供人仿效学习。再不济，也会是个国家栋梁，能做上一番大事。但，往后递延几个时代嘛，可能就要被人唾为“怂”c“憨”c“日脓”之类的草包了，还是那种父母带出去都脸上无光的夯货，姐姐不亲，弟弟不睬，姥姥不疼，舅舅不爱。那个时候，没准儿那谩骂的瘦子反倒能被众人捧为上宾，写点《厚白学》《薄黑学》之类的典籍，暂时担任下那个时代的圣人。
那瘦子倒似也骂够了，过足了嘴瘾，撇身让开，歪歪绕绕攀到码头沿岸积成一堆的木垛上，悄悄从怀里掏出个沉甸甸的青色荷包把玩起来。
“瘦猴，今天开张了啊！恭喜恭喜！”瘦子旁边，坐起个盖草帽的老汉，摸出支烟杆在木头上敲了敲，嬉声贺道。
“哎哟哟，老陈叔，咱也就是摸点盘响，几日操劳恐还不抵您半顿酒呢！糊糊口而已！”瘦子嘴上谦虚了几句，神色间却是掩不住地得意。
“快，看看收成多少？”
“得嘞，咦”
瘦子解开荷包线绳，却发现里面不过是一堆碎石头，半粒银子甚至半粒铜子都没瞅见。石间，杂了张揉皱的纸条，纸条上还密密地爬着些小字。
“老陈叔，这是什么？您帮咱看看，是银票不？”瘦子满脸疑惑地将纸条朝老汉递去，眼神中，隐隐还有几分期待。
老汉接过纸条，展开一看，念道：
“轻粉四钱，红粉一钱，蛇蜕两钱文火微炖，每日配黄酒两服，内吞外敷，三日见好。这这是药方。”
“药方？放个药方是做什么！”
瘦子还没想明白缘由，顿觉左手一麻，麻得其半身一僵，直直从木垛上翻滚下去。瘦子落地却不忙起身，反是猛地扯开左手手袖，不顾一切地对整着条左臂狂挠起来，一副奇痒难耐的糗样。
旁人诧异地瞅去，隐隐见到其左手臂肘间多了七个红红的小点，艳艳的，如刚被针扎过一般。
方才遭其恶语相向的众白衣人，步履无声，飘飘忽忽，不知何时已消失在了码头渡客与船工们的视野里。
彭泽城郊，某茂林小山上，一满覆藤萝的土围楼暗蔽其间。围楼径圆十丈，楼墙略低于周遭耸木，高阔敞朗，比及彭泽郡城中的富商大宅犹要气派几分。
围楼中心的大院里，一长须老者和一青衫青年正对着齐齐横陈于面前的四五十具紫黑干尸暗叹。青年手间，还按着个直立的冰棺，棺内，封有具头颈被扭折的褐肤男尸，死状诡异。
“叔叔，您能看出贼人所用何毒吗？”
“老夫所知之毒中，致人身死体腐为紫黑状的，约三十余种，致人乱性发狂暴增巨力的，约十余种但二者兼而有之，于人死后犹能操纵死者成为毒源，还持续一夜之长的，实所未闻。怪哉！怪哉！”
长须老者捋须，围着众尸边踱步边打量，暗自为下毒者所用之毒称奇。
“所幸此毒为日光所克，见光即灭。否则让其扩散开去，整个夕瑶大陆都可能陷入莫大的动荡中。届时，除了我们这些个身怀奇异的家伙能独善其身外，王宫贵胄也好，黎庶百姓也罢，恐怕都是朝不保夕的事”
言及此，老者伸手，摊于一缕阳光之下，静静地看着手掌，不再言语。神色间，略有几分无奈，又带几分庆幸。
忽而，老者神情微变，摊手微缩。
一根蚊须细的银针闪电般从老者指缝间贯下，老者合指，一并，瞬间夹住银针反手上甩。
叮——
院落上空，一截等大的银针和老者甩出的银针撞至一起，左右错飞，一支插入半边的土墙内，一支插入另半边过檐的青木上。
老者耳动，咻地一下，朝后跃出数丈。
后跃的老者还未及地，又一根蚊须细的银针闪电般从方才老者站立处贯下。
啪——
银针打在院地所铺的青石厚砖上，整根没入，一尺方的青砖一声闷响，沿落针点裂出四五条透底长痕。
针没尽，一白影跟随落下，其二话不说，单手，旋起一掌便直向老者拍去。
掌间，微泛青芒。
老者见状，攥指为拳，以招应招，一杵迎去。
拳上，大盛红光。
拳掌触，噼啪，一声筋骨齐鸣的爆响，老者与白影各自后飞疾退。
老者连退五丈，后背直抵上院墙才停住，压得土墙陷出人身大的一个凹面；白影连退四丈，落地后又止不住地后蹬了几步，踩得石砖裂出四五个寸许深的足痕。
白影刚立定，将稳未稳，其背后，一个青影晃出，箍手为拳，对准白影后脑勺便一砸而去。青影的手背c手指c手掌上，雾气大盛，飘寒泛冷，自发地镀了层浓霜。
白影头未转，扭手，捏为一拳，拳上，又勉为其难地抬起一根小拇指，对着青影合手砸来的箍拳缓缓点去。
拳指触。
拳上，蓝芒大作。指尖，星红一闪。
那小指，迎上那拳，如手拈花，朝后一垫，又搭前一勾，瞬间将犹在发力的青衫青年弹射出去。
青年身形失控，如弹弓之丸般向后激射，逾十丈，及墙，未住，一连从内至外撞穿土围楼四堵厚墙，青年趁机双足触土围楼外之地，借力，仍未住，又直直划拉出两道十丈长的土沟才勉强停下。
停下的青年觉手间一痛，低头一看，只见两手腕袖凭空少了一大截料子，残料边上，半焦半黑，犹周着些未灭的火星。手上的寒霜冰刃已被那指上的一点星红全全化去，现正因为难以承受刚才对方释放的高温而被灼得燎泡四起。
青年哑然，抬头朝自己撞出的墙洞望去，洞对面，白影却已不见。
“佟望老兄，与晚辈的玩闹就到此为止，好不？”
青年闻声转头，只见两个人的两只手交杂在自己脑后。
一只，是那白影的。其并掌成刀，呈劈势，距自己头顶已只余寸许。
一只，是自己叔叔的。其反掌为盾，堪堪从那寸许宽的空隙间勉强挤入，横格在了白影的掌刀下。
“呵呵，苍冉兄，别来无恙！”白影收手，对着长须老者抱礼。面上，浮出一副久违的笑容。
“哈哈，佟望兄，许久未见，你修为又有精进，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长须老者抱拳回礼，跟着笑道。
说完，老者一拍身旁半愣的青衫青年，介绍道：“来，云晴，这位是你佟望叔叔，快问声好。”
“佟望叔叔，您老人家好！”青年躬身，抱拳，略有几分不情不愿。
白衣人见状，微叹了口气，回道：“诶，云晴贤侄，经我考察，你的统率c实力和心性还尚有不足，委实难接替你叔叔担起本州监灵御史的重任啊！”
“这是考察？”青年闻言一愣。
“是预考察，之后是否进入正式考察，会参考下我的意思。”白衣人摊手，摆出一副不必大惊小怪的样子，语气一转，又正色点道，“外围布防，漏洞百出；行灵运技，松滞不畅；一喜一怒，形之于色不行不行，年轻人，我不推荐你进入正式考察。”
“佟望兄，此事是不是别先定论”
“不必再提，苍冉兄，这次灵司总部派我下来，主要还是协查盗开灵丹丹方者闹出的丰城行尸一案外。先带我看看你们从丰城运过来的‘证物’吧！”
白衣人负手，回向青衫青年撞出的墙洞走去。
“站住，什么人？竟敢擅闯彭泽灵府！”
一声叫嚣从白衣人身后的~长须老者身后的~青衫青年身后的~林子中传来，林叶一动，转而跃出四人，分别为一白胖子瘦青年矮个子及一方巾文士。
“住手！”未及四人再有动作，青衫青年便是一声怒喝。
“王箓，你的探灵阵该加强了，佟大人轻易就绕了进来，你居然都不曾察觉。
“永觉，下次不要在树上又自顾自地困觉。
“孙由谛，下次发现敌袭至此，直接动手，不必再喊。就算要喊，也请不要把‘彭泽灵府’的名号吼出来。
“荆庆，牢记你的职责是潜在大家身后提防偷袭，并作为暗子给予敌人出其不意的一击，不是跳出来参加群殴的！
“这次，要真是敌袭，你们四个就能凑齐一桌上西天打麻将去了！”
青衫青年眯眼，视线越过四人，盯向四人身后，只见四人身后走出四个白衣男子，银发笄，黄髻带，挎着五个紫檀木箱。那四人未言语，逾过面前的四人，向前方的白衣青年随去。
“什么什么时候？”居前的四人僵住，额间，泛汗。
“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但下次再生这样的疑问，可能就是你们死的时候了！”
青衫青年转身，随白衣青年c长须老者和一众白衣人，回向土围楼院落行去。
走最前面的白衣青年嘴角轻咧，微微一哂。
“孺子，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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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苍冉兄，别来无恙！”白影收手，对着长须老者抱礼。面上，浮出一副久违的笑容。
“哈哈，佟望兄，许久未见，你修为又有精进，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长须老者抱拳回礼，跟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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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人见状，微叹了口气，回道：“诶，云晴贤侄，经我考察，你的统率c实力和心性还尚有不足，委实难接替你叔叔担起本州监灵御史的重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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