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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月夜显迹,百年妖物。

  如今正是九月,桂花开满院,美人轻嗅香。

  九月晚秋,正午时分,彭城县衙。

  捕快林平一身皂衣从衙门大门里走出来,走上两步,他昂起头,用手遮着额头看着天上的秋老虎,叹道:“这么大的日头,看样子今天又是不得下雨了。”

  “可不是么,林爷,都旱了两月了,要再干下去,怕是今年要饿死人了。”

  衙门对面摆摊的小贩阿成自然而然接过他的话头,话音一转,殷勤地说道,

  “林爷,俺新做了些凉茶,您来尝尝?那味道,没得说。”

  林平顺着声音看去,小贩阿成站在自家的凉茶铺下,一边制作凉茶,一边同他说话。

  这凉茶铺开了也不知道多少年了,反正自从他记事起,这凉茶铺就在,那时候还是阿成他爹和他娘在这里经营,后来他爹娘身体不行了,这个铺子就交给阿成和他浑家来经营了。阿成接手以后,白天到处寻访名师白天在大茶楼里偷师,晚上用心钻研技术晚上捡回大茶楼的茶渣研究,终于让自家的凉茶铺生意越发红火。

  林平看了铺子里面,铺子里三四张桌子上,有三四个人正在喝茶聊天吹牛皮。他找了空的桌子,桌上湿漉漉的,不晓得是哪个下巴有孔的家伙,喝个茶他娘的漏了这么多水。他暗骂一声,将鸳鸯刀往那黑黢黢的,比他年纪还大的桌子上一放,大声道:“阿成,你这嘴皮子可别你爹厉害多了,还新做了些凉茶,该不是偷摸着大茶楼学来的吧?赶紧给我来上一壶凉的,下下火。”

  凉茶铺上诸人听了这话,起哄到:“莫不是昨晚上在别家茶楼里学来的?”。

  阿成手脚麻利,一边拿起破烂抹布将桌子擦干净,一边笑嘻嘻的,好像没听到嘲笑似的,问道:“林爷今天不是旬休么,怎么还来了趟衙门。”阿成也不等他回答,转身就给他上了一壶凉茶。

  众人起哄了一阵,没有得到什么反应,慢慢也就喝自己的茶去了。

  林平给自己倒了一碗凉茶,一干而净。他娘的,这一碗井水镇过的凉茶入肚,果然舒爽无比,炎炎火气不翼而飞,旬休日来衙门办案的烦躁心情也不翼而飞。他惬意的长舒了一口气,眯着眼说道:“还能是为什么事,眼下除了这旱情还能有什么大事。”他抓起陶壶,一口干了壶中茶水,扔下几枚铜钱,抓起鸳鸯刀,迈开大腿,直往西城酒楼去了。

  西城酒楼二楼,七八位昂扬大汉,跪坐在席上,身着皂衣,腰胯鸳鸯刀,脚踩兽头鞋,众人大呼小叫,吆五喝六,吃吃喝喝,不时引得楼上众人侧目。原来这几位正是彭城捕快林平和他几位袍泽兄弟,今日乃是他旬休之日,于是他特意选好今日做东,找来衙门中诸位袍泽,一起聚上一聚,联络一番感情。只是今日上午他去了一趟衙门,所以才迟到了些。做东的主人比客人还要晚到,他那几位袍泽可绕不得他,硬是灌了他半坛酒。多亏了酒楼黑心掌柜王掌柜在酒里掺了水,林平才没有醉倒。众人吃吃喝喝,终于到了日落时分,这一顿已是吃了快两个时辰了,已是醉了大半。

  这时,脸红得像朱砂的林大捕快站起身来,端着酒杯,朝着桌上左右众人敬了敬,大着舌头道:“诸位哥哥,诸位哥哥,今日我请大家伙来,是为了感谢诸位哥哥的这些时日的照顾,诸位哥哥拳拳爱护之心,小弟我都记在这里。”他左手拍着胸脯,声音哽咽,举起酒杯,一口喝下。辛辣的酒水入喉,让他精神一振,心中苦闷稍去。

  众人虽已酒醉,听得他道谢,纷纷答道:”都是袍泽兄弟,老爷子久病不治,老弟子承父业,诸位哥哥当然要关照于你。”

  也有人叹息道:“老爷子本来身体康健得很,谁料到突然病倒,才半月不到,就撒手人寰,小老弟孤苦伶仃,老爷子九泉之下,怕也是心中挂念。”

  林平今日宴请诸位同僚,席中想起老父当年在世时,和老父一起吃酒的场景,心中本就苦痛,再听得此言,哪里还能忍住,哀声道:“老父中年得子,好不容易养育我长大成人,转眼间就撒手人寰。子欲养而亲不待,何其哀哉。痛煞吾心也。”涕泗横流,泪流不止。众人连忙劝导,有叫他奋发向上,不负老父重望的,也有劝他早日娶亲,为林家开枝散叶的,有叫他保重身体,早睡早起的,还有提醒他,莫忘了下月祭日给老父多烧些黄纸元宝。他唯唯称是,众人七嘴八舌,终于劝得他止泪。

  等到日暮时分,大家吃饱喝足,纷纷散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林平婉拒了店家送他一程的建议,趁着月色,扶着墙壁,终于走到了家里,推开斑驳的大门,走进小院,小院里万籁俱寂,地下杂草都无,只有一株三人合围,高有数丈的桂花树长在院子里,这个时候,正是桂花开的时候,真可谓是香飘数里,绕梁三日,迎风不散。

  正所谓久居兰室不闻其香,久居鲍市不闻其臭。林平久居兰室,也不觉得这桂花树香味如何特别,也就是味道香一些,持续时间久一些罢了。

  他扶着桂树,松开下摆,一泡尿尿得酣畅淋漓,随后放下下摆,抹黑到房中躺下,呼噜声于是响起。

  月上中天,清冷月光洒在庭院之中,洒在桂树之上。院外偶有犬吠蝉鸣之外传来,房中则是呼噜声大作。只见小院里的那株七八丈高,三人合围般粗细的桂花树顶上忽然升起氤氲之气,慢慢的充斥满了庭院,于是庭院之中,香气在庭院里翻腾,而不散去庭院之外。香气氤氲之气翻腾不止,奔腾往上,待得完全掩住桂树后,终于稍稍平静下来。若有剑仙御剑从彭城而过,当可以看到,此妖物正在吞吐日月精华。

  原来这院中桂树百年来吞吐日月精华,如今已经修炼成妖,不再是草木之属了。只是不知是天性懵懂还是另有算计,竟然逗留在这城中,而不去深山老林匿地潜修。

  这妖物倒也谨慎,趁着夜深人静之时,躲在雾气之中,吸食天地菁英,雾中浮浮沉沉,无人看得清它的面目。这妖物吸食了天地菁英之后,一双黄褐色的眼眸忽地看向了房中沉睡的林平。

  林平睡得昏昏沉沉,只觉身体一冷,似被妖怪盯住,连呼噜声都停了下来。

  那黄褐色的眼眸盯着房中许久,最后还是不舍的收回了目光。谁知它目光才刚刚收回,呼噜声就从那房中传来。这妖物黄褐色的眼睛顿时发红,化作一阵黄风,沿着窗棂钻了进去。绕着房中转了一圈,落地化为一个手持木杖的矮小女性侏儒,这侏儒穿着一身黄衣,黄褐色的眼珠仿佛钉死了一般,盯着趴在床上仰卧的捕快林平。

  这妖物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床上的林平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侏儒妖怪握起木杖,又化作一阵妖风,盘旋在林平头上,似是考虑如何下口。只见妖风中伸出一根木杖的杖尖,轻轻地在这男人心口一敲,林平只觉心口一痛,随即不省人事。那妖物这才不缓不急地露出好似树皮般斑驳的黄脸,趴在林平上方,对着他的嘴巴开始吸取他的阳气,直到林平的脸色变得惨白才开始停下。这妖物吸食了阳气之后,脸蛋开始变得平滑,不似之前般丑陋,它对着镜子不由得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这时,鸡鸣声起,这妖物收起镜子,瞟了眼快被吸干的男人,又化作一阵黄风出去了,院中蓬勃的氤氲之气也散去了。

  鸡鸣之声开始大做,一轮旭日从东方升起,洒向这方小院,于是院中阴气终于一空,难得开始有了点暖意,朝阳透过窗棂照在林平脸上,他也难得感受到了一些暖意,只是苦了庭院中的那个妖物,它瑟瑟索索的躲在本体之中,面目狰狞,哪里还有之前的从容淡定。

  太阳渐渐升起,城中也开始嘈杂起来,这个小城和它的子民又要波澜不惊的开始新的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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