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菖蒲
通体赤红的龙泉剑，真正见证了什么叫削铁如泥。
极速成型的刀枪剑戟，无一不在赤色剑刃下断做两截。但下一瞬间，又会有更多的兵器自黑隼的手中现形，突袭而来。
也并不是任何武器在龙泉剑面前都如同泥塑。黑隼会使用盾器精准地猛击龙泉剑的侧身，避其锋芒c将其撞离周身，再进行下一轮的进攻。下一瞬间如果欧阳羽回防不力，就可能要承受致命一击。
但酣战中的欧阳羽也同样难寻破绽。这场战斗，渐渐变成了相持不下的消耗战。
无数刀剑的碎块，从黑隼的周身不断抛落，散成一地铁渣——他用以作为武器原料的铠甲，正在不断被消耗，几乎已经难以蔽体；同时欧阳羽的龙泉剑，也在数百次的砍劈之下，一点点地褪去了赤红的颜色，锋芒也在一点点地变钝，他却再也找不到间隙为刀锋注入热力。
似乎胜负只在于，是黑隼的铠甲先耗完，还是欧阳羽的剑劲先散尽。
然而令这一切陡然停止的，却是欧阳羽的一句惊呼——
“你是——巴尔！”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几近冷却的龙泉剑与巴尔萨泽的长剑铿然激撞，锋芒死死地咬在了一起。
酣战之下的巴尔萨泽，浑然不觉自己的头盔已被消耗到了残缺不全的程度，鹰隼的面具无法遮盖他的面目，直至欧阳羽喊出了他的名字。
“巴尔你跟踪我？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针对他？他只是一个误入了隼都的黑巫师而已，他没有过错！”欧阳羽厉声质问道。
“因为这才是律法，才是正义！你这样愚顽c盲信c擅作主张，只会姑息养奸！”巴尔萨泽猛一挥剑，强行将欧阳羽斥开，后者体力终不支，竟被掀倒在了地上。
“你不可以把他带走。”欧阳再次握起龙泉剑，颤抖着立起身，低吼道，“想带走他，先过我这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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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羽，你对于这个黑巫师的这份执迷，简直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巴尔萨泽亢奋地吼道，“我只是要逮捕他，并不会杀了他，我只需要把他带去隼都的警局就够了，就这么简单——在那里，对于他的处理会有公正的裁定。可你居然袒护他这个不明来路的人到这般地步，甚至不惜对你的同学刀剑相向，你难道一点都察觉不到这种不合理吗？你的理性究竟去了哪里！”
“我的理性”
一滴冷汗顺着欧阳羽的鼻梁滑落。
确实不对。理性地看，自己的样子，确实有哪里不对。
为什么自己要这样拼命坚持？
为什么自己宁可与自己的室友反目，也要誓死捍卫这个黑巫师？
就算把他交给隼都的警察，也不会有什么坏处吧？如果他真的是无辜的，那么警察查明之后，也会把他安然遣送回国的吧？
欧阳羽僵在了原地，缓缓扭回头，望着身后呆站在门口的姬神光。那双似乎想要极力求证什么的眼里，分明已露出了动摇的神色。
姬神光清楚地辨识出了那份眼色。他一咬牙关，再也按捺不住愤怒，高喝道：
“够了！说什么要帮助我的漂亮话，你们这些白巫师都一样，从来就只把我们黑巫师当成敌人，永远都是！”
“不，姬神，你冷静一下”欧阳羽执起姬神光的胳膊，慌张地辩解。
“别碰我——白巫师！”
姬神光挣脱欧阳羽的手，一手拔出雪亮的打刀，横在面前恶狠狠地说道。一对金黄色的双瞳忽明忽暗，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然而眼角，却分明有泪光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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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不会也是在演戏？
欧阳羽不知道。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是不是就这样，放下双手，闭上眼睛，掩起耳朵，什么也不做，不看，不听，才是正确的？
以后还请多多关照了，欧阳哥哥。
下一刻，一只手掌，竟若无其事地握住了那支银亮的刀刃。
“把刀放下，姬神。”欧阳羽以命令的语调说道，字字铿然。右手紧紧地攥着锐利的刀锋，使劲将之摁下，深红的血水沿着刀口汩汩而下，顷刻流淌到古铜色的刀锷上。
“这里没有你的敌人，所以把刀放下。”
“把手拿开，否则我会割开你的手掌。”姬神光奋力举着刀，无意让步。
“我不会拿开，你也不会割开我的手。”欧阳羽决绝地说道。
“你不要逼我。”
“我说了，我不会拿开。”
冷冽的空气里，闪烁的金瞳和幽深的黑眸无声僵持着。
“巴尔。”欧阳羽再次开腔，视线却并未偏离眼前人分毫，“关于你说的那些，我考虑过了。猜疑链这种东西，是无法用任何证据去打破的，因为任何证据都可以被怀疑。我恐怕永远也找不到确切的论据给你，证明姬神光不是地下社会的间谍。但有一件事我很清楚——如果所有的白巫师，从王侯到庶民，从长者到孩童，都因为畏忌黑巫术而战战兢兢，不敢于去信任和接纳一个有可能是善良的人，心中充斥的只有怀疑和猜忌，那么白巫师真是一个极其可悲的种族。对这样的一个种族，我欧阳羽也没有为其誓死效忠的意愿。”
“我来告诉你，我是为什么这样坚持——农夫可能会救到忘恩负义的蛇，但没有理由说蛇就一定都是忘恩负义的。我既然选择了相信一个需要我帮助的人，在他根本就没有背叛我的前提下，我就要相信到底。我若同意送他去警局，就成了一个欺骗他的伪善者，一个不义之人，这样的事，我欧阳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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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尔萨泽愣住了神。
半晌，他咂了两下嘴巴，挠了挠头。
“好吧——你说服我了。先说好，真要捅了娄子，这锅你背。”
平日里那个颇不着调的巴尔，似乎又回来了。
“我说了，这里没有你的敌人。”欧阳羽对着面前的面色减缓的少年，真诚地说道，“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吧。”
少年低垂下眼帘，缓缓放下了持刀的双手。
“好过分居然说我是蛇。”姬神光眼角噙着泪滴，埋怨道。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三个身影一同趁夜回到了501宿舍里。
“欧阳巴尔，你俩这么晚跑哪鬼混去了，也不叫上我？”玄关处，关小星眼见欧阳和巴尔罕有地同行而归，饶有兴趣地问道。
“一言难尽。”欧阳羽略露疲态，答道。
见对方避而不答，关小星接着转过话题：“对了，那个黑巫师的事儿，后来怎么处理的？你有把他移交给警局吗？”
对面两人忽然沉默了。
巴尔兀自眼望窗外哼起小调。欧阳羽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而关小星这才留意到，紧贴两人身后的间隙里，露出一个瘦小的黑发少年，正两眼冒火地瞪着关小星。
“咦，后面还有个人？”关小星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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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羽同关小星述说了今夜的种种经历，听得后者一愣一愣的。但说到底，在其他人都已经接纳了姬神光的现在，没心没肺的关小星自然不会提出异议。
姬神光在盥洗间冲了个热澡，一洗多日逃亡得来的一身尘垢。走出盥洗间的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欧阳羽的干洁衣物，不过并不算很合身，尺寸足足大上了一轮。他的一头中短发平日里都是绑作辫子，这会刚洗完澡，便濡湿地挂落耳畔。
走进起居室，只见欧阳羽正在单手给这位新住客打理着沙发床。他的另一只手垂落在身侧，手掌上赫然缠着一圈白色的纱布。
“刚才对不起。”姬神光的目光投向那只手，怯怯地说道。
“你道歉做什么。该道歉的该是我。”欧阳羽没有抬头，一边铺床一边淡淡讲道，“我手不要紧，伤口不深，毕竟你也没有挥刀。”
略感尴尬的姬神光转过话题：“真好，还有床可睡，终于不用再睡墙角里了。”
“流浪了这么些天，今夜好好睡个安稳觉吧。”欧阳羽整理好了被褥，走回自己的房间，“放心，在这里，你很安全。”
“嗯。”姬神光安心地钻进了绵软的被褥里。
洗去脸上的尘垢c短发近肩的姬神光，活脱脱就是个少女。红润的唇瓣装点着牛奶般嫩白的小脸，加上两颗收不太拢的小虎牙，更显得有些俏皮可爱。虽然欧阳羽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根据相貌着装判断他是个男孩，此刻还是不免怔怔道：“嗯姬神，虽然这个问题可能会冒犯到你但你真的是男生吗？”
姬神光愣了一下，旋即两手将被褥的边沿拉起，盖住脑袋。
“是男生哦。”一个蚊鸣般的细小嗓音从被窝里传出。
欧阳羽熄掉了起居室的灯，忽听姬神光又兀自轻语道：
“我以前住的地方，种着很多菖蒲花，蓝紫色的那种，很好看。哥哥你知道菖蒲花的花语吗？”
欧阳羽摇头。
“‘相信即幸福’。我母亲告诉我的。”姬神光说道，“晚安。”
“晚安。”欧阳羽浅笑，合上房门。
这场黑巫师的骚动本应就此告一段落——但欧阳却分明感觉到，有一股暗流仍旧在隼都的某处涌动着。
医院里那些失窃的曼纳冻结剂，必定还指向着某个尚未浮出水面的阴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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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并不是任何武器在龙泉剑面前都如同泥塑。黑隼会使用盾器精准地猛击龙泉剑的侧身，避其锋芒c将其撞离周身，再进行下一轮的进攻。下一瞬间如果欧阳羽回防不力，就可能要承受致命一击。
但酣战中的欧阳羽也同样难寻破绽。这场战斗，渐渐变成了相持不下的消耗战。
无数刀剑的碎块，从黑隼的周身不断抛落，散成一地铁渣——他用以作为武器原料的铠甲，正在不断被消耗，几乎已经难以蔽体；同时欧阳羽的龙泉剑，也在数百次的砍劈之下，一点点地褪去了赤红的颜色，锋芒也在一点点地变钝，他却再也找不到间隙为刀锋注入热力。
似乎胜负只在于，是黑隼的铠甲先耗完，还是欧阳羽的剑劲先散尽。
然而令这一切陡然停止的，却是欧阳羽的一句惊呼——
“你是——巴尔！”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几近冷却的龙泉剑与巴尔萨泽的长剑铿然激撞，锋芒死死地咬在了一起。
酣战之下的巴尔萨泽，浑然不觉自己的头盔已被消耗到了残缺不全的程度，鹰隼的面具无法遮盖他的面目，直至欧阳羽喊出了他的名字。
“巴尔你跟踪我？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针对他？他只是一个误入了隼都的黑巫师而已，他没有过错！”欧阳羽厉声质问道。
“因为这才是律法，才是正义！你这样愚顽c盲信c擅作主张，只会姑息养奸！”巴尔萨泽猛一挥剑，强行将欧阳羽斥开，后者体力终不支，竟被掀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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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把他交给隼都的警察，也不会有什么坏处吧？如果他真的是无辜的，那么警察查明之后，也会把他安然遣送回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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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一只手掌，竟若无其事地握住了那支银亮的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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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拿开，你也不会割开我的手。”欧阳羽决绝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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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他咂了两下嘴巴，挠了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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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尔兀自眼望窗外哼起小调。欧阳羽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而关小星这才留意到，紧贴两人身后的间隙里，露出一个瘦小的黑发少年，正两眼冒火地瞪着关小星。
“咦，后面还有个人？”关小星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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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对不起。”姬神光的目光投向那只手，怯怯地说道。
“你道歉做什么。该道歉的该是我。”欧阳羽没有抬头，一边铺床一边淡淡讲道，“我手不要紧，伤口不深，毕竟你也没有挥刀。”
略感尴尬的姬神光转过话题：“真好，还有床可睡，终于不用再睡墙角里了。”
“流浪了这么些天，今夜好好睡个安稳觉吧。”欧阳羽整理好了被褥，走回自己的房间，“放心，在这里，你很安全。”
“嗯。”姬神光安心地钻进了绵软的被褥里。
洗去脸上的尘垢c短发近肩的姬神光，活脱脱就是个少女。红润的唇瓣装点着牛奶般嫩白的小脸，加上两颗收不太拢的小虎牙，更显得有些俏皮可爱。虽然欧阳羽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根据相貌着装判断他是个男孩，此刻还是不免怔怔道：“嗯姬神，虽然这个问题可能会冒犯到你但你真的是男生吗？”
姬神光愣了一下，旋即两手将被褥的边沿拉起，盖住脑袋。
“是男生哦。”一个蚊鸣般的细小嗓音从被窝里传出。
欧阳羽熄掉了起居室的灯，忽听姬神光又兀自轻语道：
“我以前住的地方，种着很多菖蒲花，蓝紫色的那种，很好看。哥哥你知道菖蒲花的花语吗？”
欧阳羽摇头。
“‘相信即幸福’。我母亲告诉我的。”姬神光说道，“晚安。”
“晚安。”欧阳羽浅笑，合上房门。
这场黑巫师的骚动本应就此告一段落——但欧阳却分明感觉到，有一股暗流仍旧在隼都的某处涌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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