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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六章 藏尸

  彭坚在走廊尽头找到了王夏的爸爸。

  王夏的爸爸冲彭坚笑了笑,他早知道赵不怕醒了,但没喊他进去,便一直在外面等,现在他确定,该他入场了。

  王夏的爸爸径直走进赵不怕的病房,彭坚则站在门口等。

  半个小时后,王夏的爸爸从病房出来,又对彭坚报以微笑。

  彭坚仔细看了下王夏的爸爸,穿着很随意,一点儿都不像警察,长相也是那种扔在人堆儿里毫无辨识度的大众脸。不过,彭坚听王夏讲过,他爸是便衣警察,如果看起来不普通的话,那就很危险了。

  彭坚目送王夏的爸爸下楼后,推开赵不怕病房的门,他想知道赵不怕和王夏的爸爸聊了半个小时都聊了什么。

  可赵不怕已经睡去,彭坚试着叫了两声,赵不怕都没有反应。彭坚把食指伸到赵不怕的鼻子前,呼吸均匀。

  赵不怕恢复得非常好,病房也热闹非凡。

  贾校长让司机送来了一大堆营养品和一个花篮,花篮上写着“技校英雄,付发使者”八个大字。

  司机特意强调,这是贾校长亲笔题字,赵不怕猜“付发”两个字应该是“护花”,贾校长的普通话已经病入膏肓。

  正在大家笑着贾校长的题字时,一名警察来到病房,冲赵不怕耳语了几句。

  “带我过去吧,他认输了。”

  警车载着赵不怕来到胡峰的家里,赵不怕下车便坐上了从医院带出来的轮椅。

  此时,王夏的爸爸和几名穿着警服的警察已经在胡峰家门口。

  警察把赵不怕推进胡峰家的客厅后就转身出去了,只留下赵不怕和正坐在椅子上抽烟的胡峰。

  “来了。”胡峰笑着说。

  “恩。”赵不怕也还以微笑。

  “好些日子没抽烟了。”赵不怕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

  “少抽点吧,你日子还长。”胡峰起身给赵不怕点烟。

  几名警察迅速冲了进来,赵不怕赶紧说没事儿,他只是点烟,警察在王夏爸爸的示意下出了屋。

  房间又安静下来,只剩赵不怕和胡峰。

  “你这么自信,怎么没坚持住?”赵不怕吸了一大口烟。

  “呵呵,自信这东西就像是赌博,大多数时候要靠运气。”胡峰笑着说道。

  两人吸着烟,互相看着对方,半响没有说话。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胡峰先开口。

  赵不怕吸了一口烟,掐灭烟头。

  “以下只是我的猜测,你看对不对。”

  “洗耳恭听。”

  话语中,两人此刻显得毫无敌意。

  “其实,1202的朱绣兰根本没有出国,这个老太太爱面子,怕小区邻居讲闲话,就编造了她出国去女儿那里的谎言。她确实委托你出租房子,你也确实按中介的流程把她的房子租了出去,但是,房子总出现那个诡异的篮球,租户都没住长久。朱老太多次偷偷找到你理论,觉得是你在搞鬼,反复出租,赚取中介费。”

  赵不怕说完看着胡峰,胡峰表情凝重,像是在回忆那段被朱老太折磨的日子。

  “有可能朱老太扬言要去你公司投诉你,面对威胁和纠缠,你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就在1202杀了她。反正爱面子的朱老太已经跟她认识的所有人都说了去她国外女儿家的事儿,而从她撒这个谎就能看出,朱老太和女儿关系很差,所以朱老太的彻底消失,几乎无人会生疑,你只要做好一点,那就是处理好她的尸体。”

  赵不怕讲到这儿,盯着胡峰看,赵不怕目光凌厉,胡峰避都避不开。

  “你怎么知道的?”

  赵不怕知道胡峰问的是什么,他把目光移向胡峰身后的神台。

  “如果你没杀杨红,或许真的没人会发现你的所作所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厚厚的水泥神台里是行李箱,行李箱里是杨红的尸体吧?”

  “那天你说这神台在你住进来前就有了,你知道一个用水泥砌了很久和一个新砌的物体有什么差别吗?”

  胡峰看着赵不怕等着答案。

  “水泥在完全通风的情况下自然干至少也需要三天,自然干的水泥会非常结实。如果想让它快速干,那就需要吹风烘烤,但这样干的水泥就不那么硬实了,你回头看看你的神台,不仅有裂缝,两边儿已经有脱落了,一看就是草草而就。”

  胡峰转过身看到神台的裂缝和小块状脱落,正如赵不怕所说。

  “你能用这种方式处理杨红的尸体,同样也能处理朱老太的尸体,对吗?”

  赵不怕不等胡峰回应,又继续讲道。

  “在你杀了朱老太后,你只带你女朋友杨红去了一次安康小区,故意让小区的人看到杨红,小区的人误以为有新租户来了。可杨红并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带她来小区,可能就是散步。然后,你假扮杨红,以搬进来的名义每次都在晚上提着行李箱进小区,行李箱里装的都是石灰,你在1202的入户花园偷偷搭了那个景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朱老太的尸体应该是被埋在了水泥假山里面吧?”

  胡峰又点燃一根烟,猛吸了一口,赵不怕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杨红发现了你的变装行为,她认为你是变态,在她逼迫下,你不得已说出了实情,在杀人和变态之间,你更愿意承认前者。她劝你自首,还要报警,你情急之下杀了她,然后用行李箱装着她的尸体,你则假扮成她的样子出了安康小区。你有个习惯,总会不经意间挠下自己的额头,那晚你虽然扮成杨红,也穿了她的衣服,但你在伸手抓额头的时候,露出了你右手的纹身。”

  胡峰从不穿短袖,就是遮盖他小手臂上的纹身。

  “那晚在岗亭,你给警察留了杨红的电话,第二天警察打电话,接电话的人是发廊小姐吧?她按你给的台词说的吧?你看我对神台有疑心,所以才给了我1202的钥匙,其实你已经对我起了杀心,只是我没料到,会来得那么快。”

  赵不怕低头看着自己现在的样子,后怕不已。

  “杀我你应该也做了脱身的计划,那晚你跑出1202后,应该并没有下楼,而是躲在楼梯间或者天台,直到第二天早晨,你还是以女装的样子出了小区,所以在我被袭击后,警察调监控也没有查到你。”

  胡峰冲赵不怕笑,那种透彻心扉的笑。

  “你知道吗?一个没有学历的农村人来城市混有多难吗?刷盘子洗碗,被呼来喝去是常事,甚至打骂都习以为常,但偏偏受不了别人三番五次的指着你鼻子说你是窝囊废,还要和你分手,还扬言要去举报你。而那老太连自己女儿都不理她,她还在我面前炫耀女儿多么有出息,不像我们这些打工仔,注定一事无成,就是社会的渣子。”

  “我把这份工作做起来有多不容易阿,那老太投诉我就等于毁了我,她就是想毁了我!”

  胡峰仰面怅然道,手中烟已燃尽。

  “你应该知道我没死,为什么不转移尸体,或者逃跑?”赵不怕问。

  “跑?跑是另一种更加残酷的惩罚,生不如死。至于转移尸体,呵呵这就像装修吧,你把房子装好了,满心欢喜地住进去,可又要打破重新装,人累心更累。”

  胡峰说着站起身,转身到神台前,双手合十。

  “人无完人,你知道你有什么缺点吗?你最大的缺点就是高傲虚荣,你问我为什么不跑,是让我赞叹你吗?那晚你在倒下后就用血写了我的名字和一个问号,警察虽然没有动我,但一直二十四小时严密监视我,我怎么跑?!”

  胡峰说完转过头,目露凶光地看着赵不怕。

  “所以,我只能赌你醒不过来,我唯一后悔的就是那晚没有多捅你两刀!呵,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胡峰说着转身朝屋门口走去,掀开门帘时,他转头问道:“你信这世界上有鬼吗?”

  “你信吗?”赵不怕反问道。

  “我信,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就是因为那个可恶的篮球和那敲门声。”

  胡峰说着走出房间。

  寒秋已至,万物衰败正酣。冷风凉雨,草黄叶落,屋外面的残秋就像一场命运之旅中的一段路程,而经历了和经历过却是两种人生。

  胡峰走出家门,等待他的是他人生的另一段旅途。

  谈不上悲喜,唯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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