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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他和她的第一次相遇(上)

  神武四十一年的冬天很冷,幽州自也不例外,才刚刚踏入十二月初城里便飘起了雪子,再过了几天,整座幽州城连着周边群山都披上了厚重的银衣。

  在一个漫天飞雪的日子里,一辆不甚起眼的马车缓缓地驶进了镇东候的宅里。

  夏府很大,作为镇东候于幽州的家宅,虽然不及深受先帝蒙荫而占地庞大的云阳老宅那般绵延数里,但却也大的吓人。就连专用于休憩的内院也大的不像是个内院,足够数辆马车行走驰聘的宽阔地块,就算是说是做校场之用,也没人会嫌小。

  以镇东候之地位,已少有人够资格被邀请来府上做客。更何况就算偶有客人到访,镇东候本人也总是在前厅接见。除了夏府自家人,鲜有人能踏入这专属于世子的内院。镇东候夫妇两人除了休憩之时,各有厢房以供处理公事,因此在小夏伯候的眼里,这后院就像是专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有自己有资格随意摆弄。

  特别是在这样下雪的日子里,厚厚的积雪掩去地面痕迹,就像一块天然纯白的画布,可以在上面肆意作画。

  夏伯候很喜欢画画,也许是因为母亲喜欢。

  年幼的世子曾偷偷看过母亲画画,平日里尊贵威严的镇东候夫人一显未出嫁时的风范,灵动的笔下生动的画出了一只青鸟的模样,明明是决不能称作是惟妙惟肖的拓写,无论是细腻的羽毛还是可夏伯候至今仍能回忆起,那个被画出来的青鸟的细节,甚至还能看到振翅的动作,就像那只鸟飞进了画里,并在里面生活。

  从那以后,夏伯候便喜欢上了这样东西。

  他拜托管家老李从聚宝斋高价购得一套西山一茅斋的文房四宝和数叠冷印湖的灵宣纸,从此便埋头扎进自己的书房,希望能像母亲一般画出那等画作。

  可惜的是夏伯候并没能遗传到母亲的天赋,并且太过高级的文房四宝也让未通灵力的年幼世子在作画时深感吃力,尽管有来自母亲的细心指导,但昂贵的灵宣纸费稿却越叠越高,终有一日,超过了夏伯候自己的身高。

  而像样的作品,一张也没有。

  聪慧的镇东候夫人清楚的很,自己的儿子绝非是无用的废材,潜藏在他血脉中的力量终有一日会得到彰显,然而终究是太过年轻,过于高级的器具反而成了窒碍负担,凡事还得从头开始,一步一步扎实的来。

  从那以后,夏伯候听从母亲的建议,将西山一茅斋的文房四宝和冷印湖的灵宣纸收了起来,回归最原始不过的基础练习。

  如乡村野孩,树枝为笔,黑泥作板。

  从此,在这个鲜少有人来访的夏府后院里,便总能看到年幼的世子痴迷地在地上作画,一画便是好几个时辰,画得身上也总是占满了黑泥。

  那一天,小夏伯候起床,望见窗外的漫天飞雪,便觉得莫名开心。好不容易挨到午后雪止了,便就迫不及待的下楼准备一展拳脚,昨日的梦里,又冒出了好几个点子,准备一一试试。

  然而在在一片白的不像话的纯洁世界里,出现了两条不应该出现的车辙印子,银白色的厚厚雪层被排开,露出下面黑色的土地。这两条车辙印子虽然不多,空旷的院内更是留有足够大的空间供他挥洒,但就像是已经完成的画作,其余的地方不过是留白而已,而那个停在院子角落纹着振翅双头鸟家徽的马车更像是画布上的印章,证明了专属。

  未来的镇东候大人很生气,转身腾腾腾的上楼抓起一件自己专属的世子衣袍套在身上,青色的宽袍稍显宽大,背后那只栩栩如生的四爪龙则足够狰狞。

  年幼的世子虽然还很懵懂,不清楚自己身份的意味,只有个模糊的概念——他很尊贵。除了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在他不长的人生经历里不需要对任何人假以辞色,即使是贵为幽州太守,幽州城数十万人民的父母官也不敢对他摆脸色。以往的经历给了他无穷的力量,他准备去训斥一番那个不懂事的来客,在上等的金丝红檀制成的廊里,踏出重重的回声。

  愤怒的世子走下木梯,惊觉小院比往日里更为冷清,一路行来竟然见不到半个人影,仿佛所有人都进了房间躲雪似的。此时的夏伯候虽然感到有些奇怪,却也并没有太过于在意,继续寻找起目标起来。

  夏府的后宅虽然够大,但终有走尽的一天。在靠近父亲卧房的不远的廊里,年幼的世子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那是一个比自己更小的女孩,亮晶晶的眼眸缀在粉嫩粉嫩又胖嘟嘟的脸上,娇小的身子被一个女子抱在怀里,小小的头正努力地探出来观察着这个刚出现的小男孩。

  很难讲如此年幼的小女孩有多少美丽,但却足够可爱。

  未来的镇东候大人从未见过比自己更小的小人儿,刚刚还怒气腾腾而来,现在却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有力使不上。纵使还年幼,他也是清楚对比自己还小的人发脾气是很丢脸的事情,更何况,怒火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平淡了下来。

  怀抱着女孩的女子见到一名男孩从属于内宅的方向走来,又瞥见他身披的印有四爪龙的华服,哪还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便把小女孩轻轻地放在地上,向男孩行了一礼。

  夏伯候这才注意到这名女子的存在,年幼的世子从未见过女子穿着的服饰,也没有见过她的样子,显然不是府里的人。

  见女子向他行礼,他便准备询问下她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正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却率先响了起来:“你是谁?”

  被放在地上的小女孩在不知不觉中站了起来,有些疑惑地望了望自己的姆妈,想不通为什么会对眼前这个男孩行礼,想不通就问,同样娇生惯养的女孩从不压抑自己,理所当然的问了出来。

  未来的镇东候大人想不到自己会是被问询的那一个,一时间下意识地老实回答道:“我叫夏伯候。”旋即又觉得失了面子,补充道:“我父亲是镇东候。”

  娇小的女孩听不懂其中的涵义,即使男孩又强调了一遍他是这里的主人也不能让她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对方只是点点头,甚至连一声哦也没有。

  男孩小小的眉头皱起,显是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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