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青州武会开赛日
青州城西三十里，九月十五日晨，青山居内某间小院。
阳光刺破微薄的云层，撒在了青州群山矗立的广袤的地界上，晨风吹动间，被昨夜豪雨润色了林海反射出一片晶莹光泽。
青小七抬了抬头，看着尚有些阴翳的天空，心里一阵寻思。
昨夜突如其来的一阵电闪雷鸣c轰雷阵阵像是回到了夏夜，倾盆豪雨携着有些呼啸的狂风，将昨夜的剧目推向了最，不仅浇息了波及数十栋屋宅c将武擂镇的边缘一小角都化成人间炼狱的大火，也掩盖了不少罪恶的痕迹，令调查工作陷入停顿，至今没能找到真凶。
当然，这都是青小七听身旁这位公子哥讲的，被‘软禁’在青山居的他自然是没那个能力知晓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软禁’可能有点过，就连青小七自己也没能想到条件会如此优待，不仅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更有好吃好喝招待，甚至连合体的衣服也不知何时给准备地妥妥当当，一件青衫替下了那件已变得破烂不堪的碎布烂条。最后连房费都原数退回。
对此那名不苟言笑的掌柜的说法自然是另外一套，什么‘在结果出来之前，终究是在青山居的地面上发生了这种事情，这点东西权当招待，小兄弟千万别客气。’之类的，他是一个字都不信。谨慎的他只拿了桌上两个桃子吃吃，不得不承认，有钱人的桃子也好吃两分。
殊不知这桃子乃是养气上品，论价值远远超过一桌酒菜远矣。
一滴积在树上的雨水，被突如其来的晨风一吹，划过微颤的树叶表面，准确地滴落在背靠树干歇息的人身上，在他青色的衣衫上染出一点深色的痕迹。
身着青衫的少年歪着手摸了摸背上的湿迹，无奈地笑了笑，迈步走出了树木笼罩的范围，不远处的一名同样着青袍的公子哥见状也跟了上来，在他的边上站定。
青小七古怪地看了看边上那名和昨夜差别甚大的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回来，你人都变了样子？”
那同样着青袍的正是昨夜的青州衙卫，如今换装成公子模样的沈刑。
脱去衙卫服饰，换上便服的他少了五分严肃，多了五分随和，半束挽髻，散发披于背后，倍添一股潇洒气度，完全显露在阳光下的俊脸，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亲近。就连青小七也不得不承认，人长得好看确实不一样，让他也在不知不觉中放下了不少防备，对这个‘软禁’了自己半夜的元凶态度软化了不少，言谈间多了几分随意。
沈刑微微一笑，开口答道：“不是不久之前才和你提过，青州衙卫的工作，我只做到昨夜为止。今天我和你，和周围的大部分人都一样，只是名赶来参加武会的人罢了，自然不需要再穿的那么正式。”
“那你昨夜不是说还有事情要问我么？怎么今天碰面起来，反倒是我的问题多些？”
“没什么，只是晚上又仔细想了想，发现兄台昨夜所说并无半分隐瞒，事事皆与事实符合，昨夜的事情只是一场误会，切勿多想。”沈刑一脸真诚地回答道。
青小七狐疑地看了看面前这名从衙差转型升级成公子哥的奇怪家伙，他自然是不相信对方的说辞，想了想还是继续问道：“那我现在是不是没事了？可以走了？”
“那是当然，既然你并非是昨夜犯事的真凶，自然可以随意离开。”沈刑点了点头像是在不住地赞同，只是接着却眉头一皱：“只是毕竟事关青山居数百两的财产损失，可能事后还会有些杂事麻烦。”
数数百两
囊中羞涩的少年不用打开自己的钱袋就清楚地知道，师傅给的那点盘缠还不够这数字的零头。
“不过，有我的证明，青山居自然是不能将这笔烂账算到兄台头上，兄台大可放心。”沈大公子拍了拍胸脯，给了青小七一个非常具有说服力的眼神，接着说道：“只不过这武会就要开始了，反正咱俩也是同路，不如大家一道，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那那好吧。”
青小七无奈地点了点头，对方已经把话说的如此‘清楚’，自己也不得不接受对方的‘好意’。
“好！”沈刑抚掌笑道，接着一整脸，说道：“仔细想来，咱俩之间还未正式互相介绍过，一直用兄台代称也不大好在下沈刑，表字存勗（xu），‘欲觅存心法，当自尽心求’的存，‘勗君青松心，努力保霜雪’的勗，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存”青小七听得都头皮发麻，舌头打结，他现在才知道有钱人不仅衣着讲究，就连名字也讲究，光两个字也能扯出文绉绉的话来做注脚，他只好假装听明白的样子回答道：“哦，原来是这样，名字不错不错”
同时脑中正飞速运转，也想把自己的名字讲的有涵义一些，只可惜他的名字实在太过简单，肚里的墨水又不多，终究想不出什么好词，有些丧气地说道：“我叫青小七叫我小七就行。”
“是‘武将奋发，骁骑赫怒’的骁骑么？真是配的上兄台一身武艺的好名！”沈刑赞道。
“我想你搞错了是大小的小，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七，只是因为我是师傅第七个徒弟，所以叫的小七。”名字朴实的少年一脸憨厚的纠正，看你还能怎么编！
“咳名字简单，不做作，令师真有高人风范！”沈刑说罢，也不等少年接口，转身朝镇外群峰一指：“估摸着武会这时候已经差不多要开始了，咱们还是尽早动身，免得误了时辰。”
青小七无所谓地抖了抖肩，说道：“这里你熟，我跟着你就行。”
“那这便请了。”
两人走出内院，走出已渐变得空旷的青山居，汇入街上同样赶往参赛的人流，往镇外行去。
转云峰脚。
待两人随着堪称汹涌的人流来到山脚下的时候，青小七的脑子里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面前这便算是旁人口中的转云峰。在他想来，纵使青州群山皆都不算太高，但既然以‘转云’二字为名，自然也应该颇有两分气势。
但他面前的这座山不仅不高，甚至能不能称作是山都未必，一座比较高的土坡算是还算应景的称呼，至于‘转云’的气势，自然是一点也无。
转云峰并没有什么特色，默默无闻的它千万年来矗立在青州城边，原本同它的许多同伴一样，都只是青州山脉无数个山头之一，并没有名字，但自从有了青州武会开始，这座山头便于其他它的同类区别开来，也有了名字。
转云峰不高，峰形也不奇特，只是距青州城最近，前无高峰遮掩，自然拥有着对青州城的良好视野，在良好的天气里，登上峰顶便可一览整座青州城，秋时来此踏青赏景，别有一番滋味。因此自古许多青州城内的文人墨客也总喜欢来这赏文弄墨，以诗会友，为寻方便，故聘人建起一百九十九级青石阶以供人方便上下山。
‘翰林院士青州乡绅于神武十七年建一百九十九级青石阶，留碑以记’
青小七立于道旁，看着已经半圮c歪斜，就连表面字迹也被人划去少许的石碑，不由寻思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没错，这里便是转云峰，你看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赶来参赛的，又怎么会都错了地方。”沈刑仿佛猜出了青小七的想法，出声示意青小七看看周围。
喧闹的人声已经闯进两人耳中，青小七加紧两步登上了一片广阔的青石广场。
“如今我们站立的地方，便是这一百九十九级的第一阶——兴武广场！”青袍公子漫步踏上这广阔却以被数量更多的人塞得满满的青石广场。
“这里原本的确是文人赏景的地方，只是自神武三十二年大乾再启青州武会之后，这转云峰便再与舞文弄墨无关，取而代之的，则是武人为攀登顶峰付出的汗与血。”沈刑找了个相对人少的角落，招呼尚且迷茫的青小七过来，同时嘴里也在不停地解说：“至此，聚宝斋c汇丰票号c长乐坊c醉今朝酒楼等这些武会的支持者便顺势将山脚原本的石阶扩充修缮，又将山脚挖宽c挖平，建起这宽阔平整的青石广场起来。”
“喏，那边便是他们立的碑。”沈刑一指场中，青小七转头望去，一块巨石雕塑映入眼帘。
巨石成剑型，却在最大程度上保留了天然的感觉，只削了几笔，样式古朴，如一把天地生成的灵石巨剑，直插入下方的巨大基座里。
“造型仿的是「青州剑仙」的当年的佩剑，只是刻的却是他们自己的名。”沈刑带着青小七挤着靠近了巨剑石碑，青小七这才看清，尚比人高出两个头的巨型基座上，竟已被密密麻麻地文字填满。
最大的字足有人头大小，都是些聚宝斋c汇丰票号等武会支持者的名儿；剩下的就小些，只有拳头大小，刻着观海云庭c赤峰号c金刚护国寺c长生药庐等一系列江湖大派的名字；最小的则只有鸡蛋大小，刻着的是诸如古家堡c薛家庄等地方势力的名字。
“后面还有。”
青小七闻言往基座后面看了看，密密麻麻地小字同样占满了后半边，只是都是些鸡蛋大小的小字。
“很俗对不？”沈刑抱着手立于基座前，对着边上新奇的看来看去的青小七说道。
“嗯”青小七看着眼前最后一条只比拳眼没大上多少的刻字，默然不语。
‘青州张屠户捐百五十两’
他总觉得建这样的碑与他想象中的那种纯粹武会有种微妙的偏离。
“但就是这样的俗人们做着这样那样的俗事才将这青州武会发扬光大，令得天下人皆知，才有这么多人从天南地北赶来参赛的辉煌盛世。”沈刑感叹道：“俗人做的俗事，就构成了整个江湖。”
初出茅庐的少年望着周围个个气宇轩昂，气象不凡的人群，陷入沉思。
bang！！
一声巨大的碰撞声穿透熙熙攘攘的人群，穿透淅淅索索的嘈杂交谈声响彻在整片广场上。
“看，俗事这不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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