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六：太皇太后
下台阶的时候，一阵冷风吹来，舒雨洛身子一歪，云亦濛动作敏捷扶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往斗篷里裹了裹。一抬头，就看见钱公公正甩着佛尘笑眯眯地瞧着自己。
钱公公是太皇太后宫中的老人了，云亦濛自由在太皇太后膝下长大，自是很尊重这些老人：“您老怎么来了？”
“咱家奉太皇太后口谕，请王爷和王妃过宫一叙。”
“本也要去的。”云亦濛点点头，摇了摇舒雨洛的肩膀。舒雨洛其实并没有深醉，不过是惯性在安全范围内“借酒装疯”罢了，片刻前冷风一吹，三分醉意便跑了大半，而“太皇太后”四字，彻底让她清醒了。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能熬到这个位子上，修为只有更高，高深莫测。
“老狐狸”c“老姜”在舒雨洛脑洞中具像化并生动演绎了经典场景了后，宁寿宫到了。舒雨洛抬头看了眼匾额，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劲。
夜间风大，迈进殿门的那一刻，舒雨洛腰间坠着的流苏被风扬动，迷了高座上太皇太后的眼。太皇太后扶在椅背上的手一颤，不自觉地抬起一些来，一旁伺候的老嬷嬷连忙上前握住，冲太后微微摇了摇头。
太后回头瞧了柳瑛一眼，脸上的神情倒是平静下来，冲着跪在下方的两人道：“哀家今日身体不适，未能亲临晚宴，倒是错过了九王妃的绝世之音。”
舒雨洛一阵脸红，绝世之音什么的，也夸得太过了。正要谦辞，却又听太皇太后道：“不知哀家今日是否也有这耳幸，能听九王妃弹上一曲。”
我今儿是开皇宫演唱会来了？我是会古筝，可这不代表我喜欢走哪奏哪啊！舒雨洛本能是不愿意，云亦濛大概也是怕她只有那昙花一现的本事，也婉拒道：“王妃方才多喝了两杯，只怕酒意上头反污了皇祖母的耳朵，不如改日吧。”
“微薄酒意，不过就是层抹颊的胭脂。何况诗乐二事，向与酒意亲不可分，来人，将筝取来。”
太皇太后笑得慈眉善目，云亦濛也无法反驳，只好对舒雨洛点点头。
舒雨洛越发无话可说，只能客气一句献丑了。于是再度在筝前坐下，左手一按，右手一跳，方试了试音，却听太皇太后若有所思道：“且慢，换一个筝来。柳瑛，将‘兰吟’取来。”
“兰吟”的琴身乃是极品紫檀，那纹路舒雨洛一看就知道是把难得的好琴。琴身极简，除去左角纹着的一株空谷幽兰，便只有一个流苏做饰。
然自换了琴，太皇太后便一直是怔怔有所思的模样，也没有命题，舒雨洛一时也不知道弹哪首好，于是抬头去瞧云亦濛。
云亦濛低声道：“便弹你最有把握的吧。”
这人是有多担心我会搞糟！最有把握的自然是《渔舟唱晚》，简直像钢琴曲中的《致爱丽丝》一般入门必学。只是弹得多了，也多少腻味。舒雨洛扫了一眼四周，见陈设中多有佛前事物，猜太皇太后也是礼佛的，于是最后关头临时换了曲目。
一曲《云水禅心》悠远飘渺，如沁芳而来。
“泠泠然竟有出世之感。”太后合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再睁眼时，又是先前那般慈眉善目的雍容模样，与云亦濛话家常般：“哀家倒是忘了，皇帝恰才似有事，濛儿便先过去吧，别误了军国大事。九王妃便留下，与哀家说说话。”
我们刚和云亦奇分别就来了这宁寿宫，云亦奇要是有事，一直没有出现的太皇太后怎么反倒先知道了？扯谎，扯谎啊！舒雨洛心中警铃大作。这是要支走云亦濛？该不会真的憋了什么大招等着我吧？没道理啊，我什么时候连太皇太后都得罪了？这个婚不都是太皇太后首肯的嘛！
舒雨洛心中一时发慌，便借着袍袖的遮拦，小手指钻进云亦濛的袖子，去勾他的手指。老板，我们可是一个屋檐下的，要同进同退啊！
“怎么？濛儿这般不放心，是怕哀家欺负了你的王妃不成？”
“皇祖母说笑了。”云亦濛一笑，便点头告退。徒留舒雨洛在心底为赋新词强说愁：看来终归是夫妻，临难各自飞啊！
云亦濛走后，太皇太后问舒雨洛道：“哀家这有一新曲，不知九王妃能弹否？”
舒雨洛略一思量，然后老实回答：“若是有谱，臣妾应当可以。”
太皇太后便点了点头，一旁伺候的柳嬷嬷会意，小心翼翼取了太皇太后珍藏的曲谱，呈与舒雨洛。
舒雨洛阅过一遍，心中有些数。曲倒是好曲，可惜是个残谱。但见太皇太后这样郑重的神色，想来也不是戏耍自己，便在琴凳上坐下，重新起奏。
“二十年了，不承想还能听到它的声音。”太后沉默许久，方说出一句意味莫名的话。目光飘散了许久，方又去看底下站着的舒雨洛：“你上来，让哀家细瞧瞧。”
舒雨洛只好移步上前。
太皇太后看了好一会，才缓缓的说了句：“也是个齐全孩子。”然后身子歪了歪，自枕一臂目光沉沉地瞧着舒雨洛却不再说话。舒雨洛被盯得难受，偏偏又不知说什么好，手指便不自觉地开始绕流苏玩。
太皇太后深沉的眸中泛起一点涟漪：“今儿晚了，哀家不留你了。待正月初一，哀家送你件礼物。杏儿，送九王妃。”
果然年岁就是最深的修行。舒雨洛完全搞不懂太皇太后的意图，难道就是为了召我来弹两个曲子？宫中多好的乐师没有啊？看太皇太后的样子，又这样珍视那琴c那残谱，莫不是某位故人所留？
“九王妃，这边请。王爷在那等您呢。”杏儿伸手遥遥一指，“奴婢便送到此处了。恭送九王妃。”
舒雨洛点点头，戴上斗篷自带的帽兜，小跑几步，出了屋檐跑到云亦濛身边。待上了马车，确定再无旁人时，才忍不住开口问道：“先帝善筝吗？”
“为何有此问？”云亦濛觉得奇怪，下意识扬眉，无形中一股剑拔弩张的气势。以他近来对舒雨洛的了解，舒雨洛不是个有闲心的人，向不过问什么，除非与她自身相关。
“没什么没什么，闲话家常嘛~”舒雨洛度云亦濛的神色，应该不是，那，难道是哪位公主？刚才走的时候，好像隐约听到个名字，叫什么“灵儿”？
“皇祖母育有一子三女，但三位姑姑的名讳并无‘灵儿’的。”云亦濛说完却也觉得这名字隐隐有些熟悉，蹙眉想了想，女子，灵儿，善古筝？
“宫中倒是有这么一位，极擅古筝。”
“谁啊？”
“王妃似乎还没告诉本王，为何能相和《洛阳玉宇》。”云亦濛双手抱胸，身子微微后靠，调整出一幅舒适的样子来。
“因为，妾身听过一遍曲子啊！就在二夫人的生辰上。其中有一段唱曲用了《洛阳玉宇》。”舒雨洛狡黠一笑，“术业有专攻，还是你当真以为我天赋异禀？”说完之后，下巴微抬，示意云亦濛说出答案。
“那位，是先帝已故宸妃的闺名。”
宸妃？这一听就是宠妃的名号啊！宠妃？舒雨洛忽然想起杜太后那一闪而过的恨意。脑中忽然有个狗血但极有说服力的念头成形。
“莫，莫不是妾身长得很像已故的宸妃？”
云亦濛大概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微微愣了愣，然后摇头：“二十年前的旧人了，宸妃得幸那会，本王尚小，不记得她的长相了。不过——”云亦濛顿了顿，调整坐姿，身子微微前倾看着舒雨洛，“宸妃一直是大云第一的美人，生前和身后。”
舒雨洛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差点扪心发誓：我真的只是好奇，没有自夸的意思啊！
回到水泽院时天已经大黑，舒雨洛有些意外小厨房还掌着灯。
“是柳婶子在呢。”芜苑接过舒雨洛的斗篷和外袍。
“柳婶子？我不是放她假，准备她女儿婚事去了吗？”
“柳婶子从老早就记挂着她女儿的婚事，又不敢跟您说，没想到您反倒主动放了她的假，还额外赠了一对赤金缠丝手镯，一根银风镂花长簪和一对翡翠耳环给她女儿作嫁装，这么大个金元宝，柳婶子可感动坏了，现在是肝脑涂地地要报答您呢！这不，女儿的婚事一忙完就回来了。”
“怎么，你吃醋啊？”舒雨洛笑眯眯的凑过脸来，“这世道女儿家都不容易，等你出嫁了，我会给你更好的！”
“我吃哪门子醋？这是您处事周到了，奴婢开心还来不及呢！”芜苑推着舒雨洛坐下，着手卸钗环，“我今日不过在柳婶子面前提了一嘴，说宫中菜肴丰盛，您又不惯用晚膳，只怕回来时腹中油腻。谁晓得柳婶子便记心里了，一直在厨房候着呢！您再想想以往，不得三令五申才能喝上一碗热汤？”
卸去钗环后，头皮一阵轻松，舒雨洛眯了眯眼，道：“多吃了两口确实有些消化不良，你去厨房问问，有没有酸的？”
芜苑会意，将皂子递给舒雨洛，不过一个洗脸的功夫，便又端了一小盅陈皮乌梅饮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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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公公是太皇太后宫中的老人了，云亦濛自由在太皇太后膝下长大，自是很尊重这些老人：“您老怎么来了？”
“咱家奉太皇太后口谕，请王爷和王妃过宫一叙。”
“本也要去的。”云亦濛点点头，摇了摇舒雨洛的肩膀。舒雨洛其实并没有深醉，不过是惯性在安全范围内“借酒装疯”罢了，片刻前冷风一吹，三分醉意便跑了大半，而“太皇太后”四字，彻底让她清醒了。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能熬到这个位子上，修为只有更高，高深莫测。
“老狐狸”c“老姜”在舒雨洛脑洞中具像化并生动演绎了经典场景了后，宁寿宫到了。舒雨洛抬头看了眼匾额，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劲。
夜间风大，迈进殿门的那一刻，舒雨洛腰间坠着的流苏被风扬动，迷了高座上太皇太后的眼。太皇太后扶在椅背上的手一颤，不自觉地抬起一些来，一旁伺候的老嬷嬷连忙上前握住，冲太后微微摇了摇头。
太后回头瞧了柳瑛一眼，脸上的神情倒是平静下来，冲着跪在下方的两人道：“哀家今日身体不适，未能亲临晚宴，倒是错过了九王妃的绝世之音。”
舒雨洛一阵脸红，绝世之音什么的，也夸得太过了。正要谦辞，却又听太皇太后道：“不知哀家今日是否也有这耳幸，能听九王妃弹上一曲。”
我今儿是开皇宫演唱会来了？我是会古筝，可这不代表我喜欢走哪奏哪啊！舒雨洛本能是不愿意，云亦濛大概也是怕她只有那昙花一现的本事，也婉拒道：“王妃方才多喝了两杯，只怕酒意上头反污了皇祖母的耳朵，不如改日吧。”
“微薄酒意，不过就是层抹颊的胭脂。何况诗乐二事，向与酒意亲不可分，来人，将筝取来。”
太皇太后笑得慈眉善目，云亦濛也无法反驳，只好对舒雨洛点点头。
舒雨洛越发无话可说，只能客气一句献丑了。于是再度在筝前坐下，左手一按，右手一跳，方试了试音，却听太皇太后若有所思道：“且慢，换一个筝来。柳瑛，将‘兰吟’取来。”
“兰吟”的琴身乃是极品紫檀，那纹路舒雨洛一看就知道是把难得的好琴。琴身极简，除去左角纹着的一株空谷幽兰，便只有一个流苏做饰。
然自换了琴，太皇太后便一直是怔怔有所思的模样，也没有命题，舒雨洛一时也不知道弹哪首好，于是抬头去瞧云亦濛。
云亦濛低声道：“便弹你最有把握的吧。”
这人是有多担心我会搞糟！最有把握的自然是《渔舟唱晚》，简直像钢琴曲中的《致爱丽丝》一般入门必学。只是弹得多了，也多少腻味。舒雨洛扫了一眼四周，见陈设中多有佛前事物，猜太皇太后也是礼佛的，于是最后关头临时换了曲目。
一曲《云水禅心》悠远飘渺，如沁芳而来。
“泠泠然竟有出世之感。”太后合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再睁眼时，又是先前那般慈眉善目的雍容模样，与云亦濛话家常般：“哀家倒是忘了，皇帝恰才似有事，濛儿便先过去吧，别误了军国大事。九王妃便留下，与哀家说说话。”
我们刚和云亦奇分别就来了这宁寿宫，云亦奇要是有事，一直没有出现的太皇太后怎么反倒先知道了？扯谎，扯谎啊！舒雨洛心中警铃大作。这是要支走云亦濛？该不会真的憋了什么大招等着我吧？没道理啊，我什么时候连太皇太后都得罪了？这个婚不都是太皇太后首肯的嘛！
舒雨洛心中一时发慌，便借着袍袖的遮拦，小手指钻进云亦濛的袖子，去勾他的手指。老板，我们可是一个屋檐下的，要同进同退啊！
“怎么？濛儿这般不放心，是怕哀家欺负了你的王妃不成？”
“皇祖母说笑了。”云亦濛一笑，便点头告退。徒留舒雨洛在心底为赋新词强说愁：看来终归是夫妻，临难各自飞啊！
云亦濛走后，太皇太后问舒雨洛道：“哀家这有一新曲，不知九王妃能弹否？”
舒雨洛略一思量，然后老实回答：“若是有谱，臣妾应当可以。”
太皇太后便点了点头，一旁伺候的柳嬷嬷会意，小心翼翼取了太皇太后珍藏的曲谱，呈与舒雨洛。
舒雨洛阅过一遍，心中有些数。曲倒是好曲，可惜是个残谱。但见太皇太后这样郑重的神色，想来也不是戏耍自己，便在琴凳上坐下，重新起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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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倒是有这么一位，极擅古筝。”
“谁啊？”
“王妃似乎还没告诉本王，为何能相和《洛阳玉宇》。”云亦濛双手抱胸，身子微微后靠，调整出一幅舒适的样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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