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七：酒后真言
腊月二十四日一早，沈媚也加入了夏柏的请安队伍，舒雨洛揉着睡眼觉得她像是来寻仇的。在她寻仇寻到第三天的时候，恰巧云亦濛也光临了水泽院，于是第四天的请安队伍里连杜莲都小小地来露了下脸。
到了除夕这日，沈媚话题也从开始的“嫌弃水泽院的冰糖山楂果”到隐晦的“除夕夜谁能和王爷过”。
舒雨洛忍着哈欠在心里白她，云亦濛睡哪这个问题，你跟我叨叨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写一份申请书递交云亦濛审批去呀！
好不容易捱过除夕，熬到正月初一，都说新年新气象，但这番新气象却得跪着迎接。
新年王府三大惯例之一，跪谢皇上的赏赐。这一天，也是杜莲最长脸的日子，因为紧随皇帝其后的，就是太后和皇后给杜莲的赏赐。
往年舒雨洛都是灰溜溜地躲在水泽院里，今年也不例外。毕竟比起在外面接受冷嘲热讽，窝在水泽院做下一季度的商业规划显得可爱多了。
谁知今日竟有些不同，杜莲的欣喜还未冷却，钱公公就甩着佛尘进来了：“九王妃，这是太皇太后送您的新年礼物。”
舒雨洛正小心翼翼为裙摆拍去新沾的灰，闻言一愣，手上轻柔的动作生生止住，满头雾水地在众人的讶异目光中上前亲自揭开了布。
兰吟！居然是兰吟！
舒雨洛又惊又喜，手下轻轻抚过古筝，弹出几个音符。这么好的琴，太皇太后居然舍得送给我？
“九王妃可喜欢这礼物？”钱公公笑容蔼蔼，“太皇太后特意嘱咐了洒家，要将您的回复带回去。”
“多谢太皇太后，臣妾喜欢非常。”
原来，这就是太皇太后所说的新年礼物啊！
“有劳钱公公。”舒雨洛笑容明媚地接过兰吟，然后转身交给芜苑。
“那咱家就回去复命了！”钱公公一甩佛尘便走了，来去轻轻，却在瞬间带走了原本围绕着舒雨洛的嘲弄。
果然新年还是有新气象的嘛~
舒雨洛脚步轻盈，就差扯着裙摆旋几个了。回到水泽院，竹笙已经翘首盼着了：“王妃王妃，听说太皇太后送了您一把超级好的琴？真的吗真的吗？”
可见流言传播之快。
舒雨洛还没有回答，竹笙已经看见芜苑手上的兰吟，迅速扑了上去，临到跟前，又生生止住：“哎呀哎呀！这样好的东西可别磕坏了！”
舒雨洛瞧见两人欢欣鼓舞的样子，也不想扫她们的兴，毕竟连她自己都莫名其妙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于是只装模做样的说了句：“嘘~低调低调！”
“哦哦哦。”竹笙连连点头，但笑容反而更放肆了。到这个时候，水泽院才真的有了些过年的氛围。
大年初一，王府自然有许多亲朋往来，同僚迎送的事，但这些事，男的有云亦濛，女眷有杜莲，很少烦扰舒雨洛什么，顶多也就是走个过场。但今年不知为何，她这个吉祥物也应酬得挺累，连娘家都来掺上一脚。
送走舒吴氏后，舒雨洛已经万分心累，只想蹲在雪地上静静地堆雪人玩。
事实上，她也这样做了。
“王妃，莫把吴姨娘的话放心上了，九王府岂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她要是当真那样能耐，就不至于来找您了。”
“我只是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芜苑，你说我爹他是怎么想的，怎么能让二女儿来分大女儿的丈夫？还美其名曰帮我！舒咏昶是个男人也就算了，吴氏自己也是女人，当真舍得自己的女儿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
“嘘嘘嘘！”芜苑就差上来捂舒雨洛的嘴，“知道您气，那也不能直呼相爷的名讳啊！大不孝啊！”
“孝顺哪里体现在一个名字上，就像他对我的疼爱也不体现在这些事上！”舒雨洛撇撇嘴，郁闷地往雪里打洞去了。
芜苑摇摇头，自从夫人过世，舒府里那还有人真心为王妃着想。虽说劝慰不了什么，但终究是不放心留王妃一人，想了想，问道：“不如奴婢让竹笙陪您玩一会儿？”
舒雨洛被芜苑的话逗得“噗嗤”一笑，还陪我玩，感情是拿我当孩子哄呀！
“本来水泽院人手就不多，都忙自己的去吧，给我拿件厚披风来就好。”
“是。”芜苑一步三回头地进去了，之后没多久，竹笙笑眯眯得端着个竹盘出来了。
“王妃，披风。”
舒雨洛从竹笙的臂弯里拿过披风，一边系一边问：“你拿着这么多蜡烛做什么去？”
“嗐，这些都是用剩的，都只一小截了，摆在屋子里也不好看，芜苑姐姐叫换到下人房里去。”
“若是缺蜡烛，就找大夫人领去，这些给我，刚好派上用场。”
“用场？点不了多久了，您有什么用处。”竹笙嘴上问着，手上倒是很听话的把竹盘放下。
“刚好我打了个大雪洞，将蜡烛插里面，晚上一点，就当个简易冰灯了。哪怕燃尽了也在雪里，不用担心起火。”
“哦。”竹笙似懂非懂，只是本能觉得王妃想出来的事都是好玩的，就像除夕夜堆了好大两个守门的雪娃娃，可爱的紧。于是也帮着舒雨洛将蜡烛往里插。
天暗下来后，王府请的戏班子便热热闹闹地开演了。舒雨洛不爱听这个，于是走了个过场就溜回来了，倒是将院里喜欢听戏的丫头都一人一个小果碟留在那听戏了。于是水泽院一时静悄悄的，只有门口一排蜡烛隔着冰雪亮的越发晶莹。
屋内灯火通明，竹笙围着圆桌忙来忙去，已将食材尽数搬上了桌，听见芜苑的开门声，往门口张望了一眼，连忙捧着两杯热茶过来：“快暖暖手，暖暖胃！”
舒雨洛很满意的啧啧赞叹了两声：“柳婶子回去了？”
“嗯，按您的吩咐，准备好食材，奴婢就打发她回去团圆了。”
“关门关门！今天总算没有外人打扰了，我们开吃！”
本来该是除夕吃这桌团圆饭的，偏偏云亦濛除夕宿在了玲珑居，沈媚一番心思落了空，于是老大不高兴，偏偏又不好发作，干脆拉上夏柏来水泽院闹腾。水泽院被动形成了一个“失宠者联盟”，把舒雨洛想吃火锅的心硬生生折腾没了，只好延到了今天晚上。
“昨天是团圆饭，那今天就是庆生宴！竹笙，把我让你下的面捞一碗出来给你芜苑姐姐。”
“今天是姐姐你的生辰啊？”竹笙一边捞骨头汤底里的熟的刚好的长寿面，一边还分心频频回头去瞧芜苑以表示自己的惊奇，“你怎么都不说呢？我连礼物都没备。”
芜苑已经有些懵了，许是没想到舒雨洛还记得她的生日，面还没吃，泪就已经滚下来了，连接碗的手都有些颤：“嗐~我是什么人，正月初一哪好意思过生日。”
“姐姐等等，我借花献佛吧！祝芜苑姐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竹笙赶紧夹了个荷包蛋往汤里一滚，然后郑重地放到面上，“我成语没用错吧？”
“没有，你芜苑姐姐没白教你。”
舒雨洛一边调酱碟，一边催促芜苑：“快吃吧，寿星。你吃了面，我们也好开动啊！”
迟来的团圆饭总算不负期待，言笑晏晏之下，三人都多喝了几杯黄酒。微醺的氛围里，舒雨洛笑得很是肆无忌惮，催促着芜苑许愿：“你许完了吗？那我们就去吹蜡烛吧！”
“哗”地一把拉开门，正对云亦濛轮廓分明的俊脸。舒雨洛酒中显然是没有了辨别云亦濛微表情的能力，只知道要维持身体的平衡，于是没拿酒杯的左手十分自然的抱住了云亦濛。
身后同样醉醺醺的竹笙举着戳着丸子的筷子还要上前被芜苑一把拉住，膝盖一碰地，竹笙条件反射地噤声。总算没有做出更大不敬的的事，芜苑微微松了口气，去瞧被云亦濛揽住的舒雨洛。
醉酒后的舒雨洛动作都夸张了许多，“呀”的一声，吓得芜苑心肝一抖。
“云亦濛快灭掉那根蜡烛！”
云亦濛显然也被她的万分紧迫的模样震惊到了，条件反射地出手，拿舒雨洛手中的酒杯做了暗器，灭掉了蜡烛。
“太好了~赶上了！”舒雨洛松了一口气，僵直的身子软了下来。云亦濛感受到她温软的身体的贴合，呼吸在瞬间一窒，也忘了问她怎么回事。倒是舒雨洛自己一下一下地晃着他的袖子，同他娇笑：“要是蜡烛自己灭掉，许的愿望就不灵了啊！还好有你。”
云亦濛去看唯一清醒的芜苑：“她喝了多少？”
“回王爷，一小坛女儿红。”
喝醉的竹笙静下来没多久就睡着了，全靠芜苑拿身子撑着。此时芜苑一俯身，竹笙“咚”地一声就栽倒了地上。芜苑越发惶恐，连忙磕头请罪：“王爷恕罪。”
本来窝在云亦濛怀中的舒雨洛听到声音也探了探头：“云亦濛，你别为难她们，今天是新年呢~”
喝醉了的舒雨洛说什么都带着软糯糯的乡音，与以往客气疏离的样子截然不同，让云亦濛无法拒绝。
“带她下去安置吧。”
“是。”芜苑磕头谢恩，然后半搀半背的将竹笙带出了房间。一时间，房中便只剩了火锅还在“咕咚咕咚”冒着热气。
“你知道自己方才叫了我什么吗？”
舒雨洛从云亦濛怀里钻出来，找了个凳子将自己安置了。云亦濛见她枕着自己的胳膊，以为是要装睡，谁知她只是不看他，回答问题却一点也不含糊：“云亦濛。我喊你云亦濛。”
“你哪来的胆子直呼小王的名姓？”云亦濛也在她身边坐了，探手拿了个干净的小酒杯，“你还晓得我是谁吗？”
“我晓得你是谁，你却不晓得我是谁。”
云亦濛听着觉得不对劲，原本随意的脊背也下意识地挺直，连随意的语气里也藏了沉着的试探：“哦，那你是谁？”
舒雨洛忽然抬起头来，明亮的眼睛望着他笑成两个月牙：“我是醉了，但不是傻了。”
说完脑袋一沉又枕下去了，瓮声瓮气地说：“虽然不承认，但是严格说起来，你就是我的丈夫！老板是丈夫。今天是生日啊，我不想要老板，只想要家人。”
“生日？”云亦濛越发觉得不对劲，又重复了一遍，“今天是你的生辰？”
“也是我的生日啊~”舒雨洛忽然抬起头，探手去拿桌上另一坛女儿红，给自己倒满一杯，也给云亦濛倒上了一杯。
“好喝吗？埋在桂树下的那三坛应该更好喝吧！只是再也喝不上了。”
府中桂树下何时埋了女儿红？
杯中酒未尽，舒雨洛又寻了个干净的碗，装了小半碗火锅料，安置在云亦濛面前：“云亦濛，今天不要再算计了好吗？陪我吃顿饭吧，我只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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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捱过除夕，熬到正月初一，都说新年新气象，但这番新气象却得跪着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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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舒雨洛都是灰溜溜地躲在水泽院里，今年也不例外。毕竟比起在外面接受冷嘲热讽，窝在水泽院做下一季度的商业规划显得可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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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披风。”
舒雨洛从竹笙的臂弯里拿过披风，一边系一边问：“你拿着这么多蜡烛做什么去？”
“嗐，这些都是用剩的，都只一小截了，摆在屋子里也不好看，芜苑姐姐叫换到下人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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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场？点不了多久了，您有什么用处。”竹笙嘴上问着，手上倒是很听话的把竹盘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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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姐姐你的生辰啊？”竹笙一边捞骨头汤底里的熟的刚好的长寿面，一边还分心频频回头去瞧芜苑以表示自己的惊奇，“你怎么都不说呢？我连礼物都没备。”
芜苑已经有些懵了，许是没想到舒雨洛还记得她的生日，面还没吃，泪就已经滚下来了，连接碗的手都有些颤：“嗐~我是什么人，正月初一哪好意思过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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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后的舒雨洛动作都夸张了许多，“呀”的一声，吓得芜苑心肝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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