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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五清门中

  王秀看着高耸入云的香山,想着自己儿子以后就在这里生活,心中欢喜,过了山门,正要下了驴车换成担子挑着,那道童道:“不用麻烦,跟着我就行。”

  王秀道:“仙童,咱们这驴车可是上不去那么高的山。”

  道童被她逗笑了,道:“驴子想上山,有什么难处,香山上另有一条盘山坦途,别说是驴子,就是千军万马也能上的了山。”他此时才正儿八经打量起二人来,道:“你当是谁都能上的了主山的?就算是钟骑都来了,上得了主山,也进不得大殿。”

  张清风听他说到钟少游,想起了伤心事,眼眶有些微红,道童见了,讥笑道:“怎滴,你以为是让你来做主院大弟子的么?两个流民,能入的了香山本就是惊天的造化了,还不知足。”

  他年岁不大,说起话来架子却像是个大人,王秀见他误会,唯唯诺诺跟着赔礼。

  道童听了好话,脸色好看了些,径直坐上了驴车,道:“平日我是不坐你这样的车子的,但你们现在终究也算是香山的人了,坐一坐也不算是掉了我的份。”

  他夺过张清风手里的鞭子,挥舞了几下,驴子听到鞭声慢腾腾的走了起来,道童挥舞着手里的鞭子,站起了,他原本也就比张清风大不了几岁,此刻像是一个大将军站在战车前,指挥大军出征一样。

  只可惜驴子没有上战场的觉悟,磨磨蹭蹭的走着,道童的鞭子打在它身上,噗嗤打出了一个顶臭的驴屁来。

  “这个驴子该杀!”道童坐了下来,嘴巴里呸着,王秀面露难色,道童见了,道:“不杀也得多抽几下。”王秀眉开眼笑,跟着说:“等到了山上,把它绑着,让仙童打个痛快。”张清风道:“驴子又没有犯错,打它干什么。”

  道童道:“这头畜生,能在香山上走,那是它这辈子的造化,还敢放屁,就是亵渎香山圣地,不杀它算是好的了,打两下便宜它了。”

  张清风道:“动物又不是人,怎么知道在哪能放在哪不能放。”

  道童瞪着眼看他,随即又释然,道:“也不怪你,流民的孩子,能有什么见识,你听说过白狼么?”

  “那么是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我要是将这句话给主山上的弟子们说,你看你还能活到明天么?那是院掌师伯的救命恩人,整个香山上谁不知道,白狼比人还聪明。”

  张清风今天的话要比平常多的很,王秀见他还想说话,用手拍了拍他,张清风缩了缩脑袋,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仰着头往香山上看。

  只见高山上树影错错,林霏霭霭,不时有雪白的长颈飞鹤结伴飞出,山林中灵猿呼朋唤友,直让他觉得来到了仙境。

  道童见他呆呆傻傻的看着风景,哼了一声,嘟囔道:“没见过世面,还没进山就这个样子,要是见了主山,还不把眼珠子掉下来。”

  正念叨着,从后面走来一辆马车,道童听到声音,赶紧将驴车赶到路旁,马车从他旁边经过,车窗帘子打开,车内人看了驴车一眼,又将帘子关上了。

  待到马车走远,道童得意的道:“你们知道刚刚过去的是谁么?”

  王秀和张清风摇了摇头,道童笑道:“量你们也不知道,那是咱们香山院掌师伯的二弟子,大名鼎鼎的云中剑左秋,年纪轻轻就是解六封的魂师,魂术更是了得,去年的祭天大典上,我还和他说过话哩,刚刚你们看到没,他还和我打招呼。”

  张清风道:“他撩了下帘子,就是打招呼么?”道童恼羞成怒,道:“你懂什么,若只有你们,他连帘子也不撩,你一个乡巴佬懂什么。”

  说着在张清风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张清风被人打惯了,别人一拍他,他就往后面缩了缩身子,抬起头瞅了瞅道童,笑了笑,不再说话。

  道童见他挨了打还笑,只当他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傻小子,心道:“我还当占了钟骑都推荐名额的是什么样的人,原来是个傻小子,傻小子好,只是可惜了那个名额。”

  想到此,放下心来,也不再和他娘俩搭话,赶着驴车从大道上下来,走了小半个时辰,张清风只觉得周围路越来越窄,距离主山也越来越远,周围的树木越来越繁茂,心中好奇,刚想发问,驴车就在一座道观门前停了下来。

  道童催促着下车,道观内迎面走来两个年轻人,道童见了,赶紧行礼问好,道:“霍公子好,雷公子好。”二人见了他,问道:“吉鸿,你不在观中伺候秦师,又到哪里野去了。”吉鸿踢了踢一旁的张清风,得意的道:“今日有新人来拜师,师傅让我去接他。”

  霍公子看了看张清风,又冲着王秀笑了笑,道:“快些进去吧,刚刚我还听到胡师兄找你呢。”

  吉鸿一听到胡师兄三个字,脸色刷的就变了,冲着二人拱了拱手,也不管张清风母子二人,飞一般的跑进了观中。

  道观不小,原来是个七进七出的大院子,后来秦道长进了香山,将院子修改了一番,当做了他的道观。

  吉鸿一进门,啪的一声,迎面来的一巴掌,直把他打得头晕目眩,跌倒在地,口中“哎呦哎呦”的叫着。

  紧接着一个粗狂的声音响起:“我打死你这个偷奸耍滑的小鳖孙,师傅也是你能叫的?你个狗一样的东西,也配叫师尊师傅,师尊什么时候收的你,你在哪里敬的茶,上的几柱香,香头上是红点还是黄点。”

  吉鸿捂着头哀嚎着,道:“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壮汉道士走上前去,一把将他提起来,道:“我且问你,师尊什么时候让你去的,你又什么时候回来的,让你盯着丹炉不让它灭了火,你在外面磨蹭什么呢,我就知道你个不记打的办事不牢,替你看了下炉子,要不然灭了火,坏了一锅丹,看师尊不把你皮剥了。”

  蒲扇大的巴掌噼里啪啦的往吉鸿脑袋上打,吉鸿被揪着衣领哇哇大叫:“胡师兄,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张清风探着头往里面瞧,刚看到一个身穿道服的壮汉在那指着吉鸿的鼻子大骂,就被王秀一把拉了回来。

  “娘,要不咱们回去吧,小道长只是说错了一句话,就被打成这样,我那么笨,只怕会被打死。”张清风还没进门,心里就怕了。

  王秀看着自家儿子窝囊样子,心里叹了口气,狠下心,啪的一巴掌打在了张清风的脑袋上。

  张清风一见娘亲眼眶微红,扑通跪了下来,王秀压低了声音,道:“我把你这个没出息的,你若是犯了错,就是被人家打死,那也是怪你自己不争气,你平日里窝囊也就罢了,钟恩人临死前让人把你送到这里,这是多大的机缘,你还敢说这样的话,你怕死,走,我带你出去,死在外面,我是个苦命的,丈夫是个铁铮铮的好汉,儿子却是个窝囊废,这也是我的命,咱们出山,我先把你打死,我再死,别污了香山的灵气。”

  她说完,就要拉张清风,张清风年纪虽小,但也已经懂事,痛哭流涕不停的磕头。

  “好一个铁娘子!”门内的壮汉走了出来,大声叫好。

  王秀见了,抹了抹眼睛,上前躬身施礼:“叫仙长见笑了。”

  壮汉爽朗一笑,扶起她来道:“娘子不必多礼,你这番话说的好。”他看着张清风,见他满脸悔意,不住的点了点头。

  “也好叫你知道,吉鸿为何挨打,省得你觉得咱们五清门下蛮横不讲理。”壮汉转过头冲着观内叫道:“滚出来,在里面叫什么屈。”

  吉鸿听了,也不哎呦了,连滚带爬跑了出来,见了壮汉,谄笑道:“胡师兄。”

  壮汉道:“我且问你,咱们五清门在香山书院,属于几等别院。”

  吉鸿听了,拍了拍胸脯,得意的道:“香山书院的别院共分三等,咱们五清门属于一等别院,师傅秦师每月月俸百金,门下弟子月俸二十金,每年祭天大典,咱们五清门是有资格享受头等祭品的。”

  壮汉一边听一边点头,眉宇之间不尽得意之色,王秀和张清风听了,震惊不已,一月百金,王秀就算是织布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些钱。张清风张口结舌,愣声道:“这么多。”

  壮汉接着道:“我再问你,咱们五清门在香山书院凭什么能够有这等待遇。”

  吉鸿说的更加卖力,手舞足蹈说起来:“那是因为整个香山,整个蛮山,整个长城内外万里,只有咱们五清门可以炼出能让魂师更稳妥渡魂崩之劫的百魂丹。”

  他说着,啪的一声,壮汉的巴掌又拍在了他的脑袋上,怒声道:“你既然知道咱们的根基就在这,如何还敢大意,险些让这鼎丹药化作药渣。”

  吉鸿大声哭道:“我知错了,再也不敢了。”壮汉忽而转身,指着一旁远处的大树上,问张清风道:“你看那是什么。”

  张清风顺着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大树的树枝上系着一张破布一样的东西。

  吉鸿见了,也不哭了,面上露出恐惧之色,壮汉道:“你猜那是什么。”

  张清风摇了摇头,王秀心里猜到一些,浑身不由的颤抖,壮汉踢了吉鸿一脚,道:“告诉他那是什么。”

  “人,人,人皮。”

  “谁的人皮。”

  吉鸿双股颤颤,瘫倒在地,道:“管小二的皮。”

  张清风终究是小孩,听到说挂在树上的破布竟然是人皮,纵然他在长城边境上见过不少死人骨头,此刻心里也如吉鸿一样恐惧。

  不去管他如何想,壮汉道:“这个管小二原本是门下的道童,只因为一时疏忽,让一鼎至关重要的丹药灭了火。”

  他说到这,大步上前,一把拉起来吉鸿,道:“你来说说,师尊将那鼎丹药交给他时,他是如何保证的。”

  “他他说,若是出了问题,就让秦师剥了他的皮。”吉鸿吓得屎尿尽出,说话结结巴巴,脸上全然没有了血色。

  壮汉一把将他扔到一旁,正色问王秀道:“这位娘子,你说,他该不该打。”

  王秀咬紧牙关,道:“该!”

  壮汉又问:“五清门这道门,令郎能不能进?”

  王秀看着他,坚定道:“他若违背了规矩,我亲自将他的皮剥了,挂在树上。”

  壮汉点了点头,施了一礼,随后手一摆,朗声道:“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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