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顽童始开蒙 川山藏卧虎

  晚饭时胡大爹把胡铁嘴请来，支吧上好菜好酒，把昨晚的梦捡得宝贝儿子的事与他讲了，让他掐算掐算梦是好还是呆，也请他给儿子起一名字。那半瞎子叫胡本惠，是胡大爹的堂兄，中过秀才，但后来再也没有进过学，年轻时书本从不肯离手，四十岁那年得了眼疾，经多方调治，好歹眼睛不至于全瞎，书却不能再读了，他算得上是聪慧之人，嘴皮子亦利索，便学着卜卦算命，没想到歪打正着，卦卜的很是不错，养家糊口也不在话下。胡本惠听胡大爹说了请他进家的来意后，放下酒盅，捋了捋胡须说：“兄弟与我客气啥。把孩子抱过来吧，趁老朽酒没喝多，脑壳还明白，我给摸一摸面相。”听完这话胡大爹回身叫浑家把孩子抱过来。

  自从胡大爹把孩子抱回家，给孩子熬了小米粥喝，胡大娘子接过孩子，手再也没有松开。听到喊声，胡大娘子紧抱着孩子送到胡本惠跟前。半瞎子在袍子上擦了擦手，在孩子的脸上摸索开了，没想到小孩子居然抬起小胳膊去打那瞎子，逗着胡大娘子‘格，格，格······’直笑。摸了一会儿，心思了一会儿，又闷了一盅酒，瞎子对着胡大爹打开了话匣子，他道：“大兄弟，据老朽算来，无论是你的的梦还是得儿子，件件都是好事。适才我摸了小娃儿的脸，这个面相我从没摸过，不敢说是大富大贵命，却也极不寻常。这小娃儿有三个月大，你发现时算他的生时，这娃儿的生辰八字更是好的出奇，以后怕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胡大夫妻对瞎子说的的话虽然不全明白，但亦晓得都是好话，二人相视会心一笑，胡大爹又道：“堂兄，给这个孩子起个名字吧。”半瞎子呻吟多时说：“这娃儿的襁褓里还有啥？”胡大娘子就把那红绸肚兜拿出来递给半瞎子。胡本惠又腾出手来摸了半天，那脸沉了下来，想了半天道：“依我说，肚兜上有‘十口’俩字，十是太满之意，满之着过，总之不是太好，依吾看，不如小名就叫‘九哥’罢。”胡大两口都点头称是。瞎子接这说：“小儿小时无大号不会富贵，这娃儿十岁前不宜姓胡，只能跟着弟妹家姓柳。”胡大愕然不解的问道：“为啥？”“胡大兄弟每天干的事拉肉见血的买卖”瞎子说：“不管咋说，那是惹怒神灵鬼族的，假使姓了胡，怕孩子不长命。男娃儿年纪过十之后，不怕鬼怕神了，那时再改了姓胡不迟。”胡本惠的话胡大夫妇深信不疑，“哪大号叫啥？”胡大夫妇焦急的问。“这肚兜是啥色？”瞎子想了想反问。“红色”夫妇回答。瞎子又心思了一会道：“有了，这孩子大号就叫留红孩。姓留是请求上苍把孩子留下，红孩是这孩子用红肚兜裹着。不过这样称呼名字显得不大气，太俗。我看这样‘留红孩’仨字改成‘柳鸿海’，柳是柳树的柳，就是弟妹家的娘家姓，柳枝长长，柳絮飘飘，也是长长久久之意；鸿是鸿毛的鸿，取翱翔天空之意；海是大海的海，心胸宽阔的意思。胡大兄弟拿纸笔过来，我把这仨字写下来。”胡大爹赶紧离桌淘换来纸笔。铺好了纸，拿起笔，蘸饱了墨，瞎子把‘柳鸿海’仨字写了下来。胡大夫妇看着纸上的名字对瞎子千恩万谢。那瞎子亦高兴，不住的饮酒，不觉中与胡大爹都喝得酩酊大醉，瞎子临走时胡大娘子硬是往他的手中塞了二两银子的彩头。

  弹指间，‘九哥’柳鸿海长到了五岁，在胡大夫妇的呵护成长，不会走时胡大娘子背着他在铺子里卖肉。再稍大些，胡大爹在家时九哥就在院内看他杀猪刮毛。胡大爹不在家，便又叫他到肉铺里，要是肉铺里忙，就让对面看命算卦的堂哥胡本惠看着他。半瞎子的老婆早死，有一个儿子在浙江做粗布生意，一年也见不了几面，平时也是寂寞，喜欢招揽小孩子。瞎子怕九哥走丢，在自己的板凳旁放着小板凳，叫孩子坐那儿，用一根结实的长布条，一头栓在自己的裤腰带上，一头在孩子的衣服上打个死结。这半瞎子是一个碎嘴子，嘴总闲不住，生意一没有了便对这九哥耍贫嘴，九哥年纪小正是学舌阶段，说不了几句话，时间一长，只有去语，没有来言，瞎子觉的淡而无趣。瞎子想起小时念得‘三字经’，教小孩背，没想到不过五六日，那‘小九哥’口齿虽不太清晰，居然通篇背了下来，瞎子大吃一惊。瞎子是个好大喜功之人，决定给胡大爹一惊喜，九哥会背‘三字经’的事先是瞒下不说，接着用心的教小孩子涌背‘百家姓’‘千字文’，个把月的以后，一赶小孩子背熟了，瞎子又教会了‘九哥’写他的大名‘柳鸿海’三个字，才把这事对胡大爹夫妇说了。胡大爹不识字不以为然，胡大娘子惊愕的张大了嘴巴许久和不融，她知道那上学堂的七八岁的孩子，即使有老师天天教着，聪明的也得一年的光景才背得过。随即叫过小九哥当场校验·······九哥背完最后一句时，胡大娘欢喜的抱起儿子亲了又亲‘格，格’的笑个不停，当下肉也不卖了，解了围裙，撂下秤砣，带着孩子跑回到娘家向着爹娘兄弟在酒楼里宣扬起来。那柳家酒楼，在当地最是有名，天天客如流水，那坐在桌前推杯换盏的客官识文断字的不在少数，见一四五岁的小孩站在柳老板面前一字不落的整篇的背诵‘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个个惊愕不已，都争相打听小孩子的名字，不多时日，小九哥的名声传遍了川山县。

  九哥柳鸿海清灵无比的事情传到川山县高陵镇私塾先生公孙至青那里。川山县有如此灵童，公孙至青将信将疑，心下又不胜窃喜。公孙至青约有三十多岁的年纪，身高八尺开外，方巾青袍，总穿着一双白袜一对朱履，细眉尖脸，肤色蜡黄，三绺胡须，身形极瘦，酷似竹竿，人称朱履白袜竹竿先生，似有解不开的愁肠，每时都眉头紧锁。

  公孙至青吃了晚饭，看了一会书后，清水净了脸，开始与十一岁的女儿打坐练功，个半时辰过后，他脑后雾气腾腾，额头上汗粒滚滚·····气息运行几个周天后，公孙至青与女儿收了功，洗漱了一番后，又安顿女儿睡下。这时的屋外已经安静了下来，不知为何，公孙至青完全没有睡意。他在灯盏前坐下，挑了挑灯芯，望着青虚的升腾的灯烟出神，公孙至青原本是崆峒派掌门佘衾衣的入室弟子，十年前受师兄方头鹰廖锦鹏之累被师傅逐出师门。崆峒掌门佘衾衣中等身材，长臂膀长手大脚丫宽肩，身形像个四方块，有极高的练武天赋，加之天生神力，身体灵便，武学造诣极深，他以剑术入门，却以刀法出道出名，他认为剑术刀法根本道理都是一样，应不分彼此，刀剑枪棒原本就是四肢的延伸。剑术刀法高低不只是个人的勤学苦练的结果而更加取决于个人的天分悟性，个人的天分和悟性要是低下，即时再用心的去练高明的剑谱刀法，武功也不可能达不到一流至高的境界。佘衾衣三十几岁时的武功在崆峒派中已数顶尖，每逢江湖绿林中有较量武技或有什么匡扶正义的大事，崆峒派掌门都指派他去参与。佘衾衣凭借自己高超的武艺为崆峒派赢得了无数的声誉，崆峒派能跻身于江湖七大门派，与他的功劳分不开。年纪刚过过四十师傅把崆峒掌门传给了他，云游去了。佘衾衣固执的认为，崆峒派要在江湖绿林或在七大门派之中长远立足，首先凭借的是高超过硬的武功，什么武德声望倒在其次，因而他立下一个信念，要在有生之年多教几个出色的弟子，秉承自己的武术技艺，光大崆峒门派。佘衾衣接任掌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一个能继承他衣钵的人，原本在崆峒派门下的慕佘衾衣大掌门武功之名的少年人何止百千，可看来看去，挑去挑来，那些自以为是的少年人个个平庸，没有一个进入他的法眼，几年下来，佘衾衣很焦急。

  四川暗器唐门的二爷唐天水与佘衾衣舍掌门有八拜之交。二人都是武痴，都义薄云天嫉恶如仇又都嗜茶如命。二爷唐天水虽在家行二，暗器功夫却独步天下，本来他应承继唐氏掌门的，但他知道自己性情随和绵软心无城府除武功成熟外其实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根本操心不了一个在江湖中大名鼎鼎的唐氏家族的心，因而把掌门之位让给了比他小二十岁的侄子，他又是一个闲云野鹤，一年四季游山玩水大江南北的胡溜达，不着踪迹。二爷唐天水一认识佘衾衣就开始敬佩他，原因倒不是佘衾衣的武艺的高超和在江湖中的地位，而是钦佩他少年老成有大局观的自己极其缺乏的秉性。无独有偶，佘衾衣亦欢喜二爷唐天水顽童的脾气，因为天真烂漫亦正是佘衾衣奢望的，性情互补再加上二爷暗器功夫了的，几乎是神技，于是二人插香歃血结为异性兄弟，排龄论续，佘衾衣恰巧比二爷唐天水大了一个月，成了大哥。其实并不是二爷唐天水比佘衾衣真就大了一个月，而是二爷唐天水隐瞒了十岁零俩月。瞒下十岁就行了，为啥还要多出俩月呐？因为二爷太欢喜‘二’这个数了，深切的认为‘二’就是他的吉祥数，在家里除父母外，无论长辈少辈，无论亲朋，他都喜欢别人叫他二爷，就是他大哥不喊他‘二爷’一不小心喊了他别的称呼，他也来气，撅着嘴老长时候不理他大哥，再就是下馆子吃饭，他总是坐在下首第二的位置，倒酒时亦要排在第二，对帐时明明是一两一钱银子，他偏要给一两二钱，如是七钱银子，他给店家一两硬要找回二钱。当二爷唐天水隐瞒十岁零俩月与佘衾衣排龄论续，佘衾衣大他一月成了他异性大哥时不仅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暗暗喜道：“谢天谢地，太万幸了，‘二’真是我的吉祥数哎！，若不然吾就要成了大哥了，谁操的了那份心哎。”自打二爷唐天水与崆峒掌门佘衾衣结拜以来，无论在四川家里还是在江湖上飘荡，每年他至少到崆峒山与佘衾衣相见一次。还有就是他每逢得到了绝好上等的茶叶，或是得到了上乘的刀谱剑法，亦或在江湖中遇到了奇人奇事，自己干了行侠仗义的好事，也要到崆峒山与他的佘大哥分享诉说。唐二爷每次来到崆峒山，都是不同的情景，或是骑一匹神俊的高头大马，或是骑一头塞外的草驴，或是一个人悄然没脚溜溜达达的走着，每次都穿着干净的不同的或是粗布或是丝绸料子衣裳，高高的昂着头，干嚎着同一首歌，大摇大摆的一副天爷爷老大我老二的样子。二爷唐天水早就晓得佘衾衣要巡一个天分甚高的徒弟来继承衣钵且未遂愿，于是他也开始留心，因为大哥的事比他自己的事更加重要。有一年夏季大雨连绵不断，以至于黄河决口，水患连天，二爷唐天水正好路过山东河北受灾区域，便从难民中找挑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他见这孩子四肢匀称，眼里透着秀慧温顺而且读过书，认为这孩子是练武的好材料，于是就把他带上崆峒山引荐给大哥佘衾衣。起初佘衾衣亦很器重这孩子，每日尽心尽力的教他行气吐纳，剑法刀术，拳法掌功，又请人教他读书写字。可几年下来，这孩子除了个头长的快，书念的有模有样，在十七八岁时中了秀才外，武功上却没有多大的长进，远远达不到佘掌门与他年龄相仿时候的功力，这孩子就是公孙至青。舍衾衣虽未明说公孙至青武功滞后，令他有些失望，可公孙至青看懂了师傅的心思，不由心里起急，以至于在练‘无上’内功心法时心思凌乱没悟透，走火入魔，差点丢了性命。后经舍衾衣精心调治才逐渐好起来，从此后落下了病根，身形高瘦，肤色蜡黄，练内功运行周天时总是不顺，虚汗淋漓。佘衾衣眼看就要年过半百，却还没有可心的弟子，心里不免焦急万分，思想再三，决心亲自下山找一可以秉承衣钵的人。到底舍衾衣巡没巡道可心的弟子，此话搁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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