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公孙做隐士 歹母回江州

  公孙至青醒过来时已到午时，他平躺在床上，‘小九哥’跪在他的头旁，两只小手不住的揉着他的太阳穴，他女儿坐在他的下身处，不住的捋着他的双腿，俩孩子都很是用心，各自累的汗水直流。看到父亲醒来，女儿很高兴，冲屋外喊道：“我爹爹醒了”。过不多时，店家小二开门端进一壶温水来，放到桌上，从桌上拿了一盏，倒了一盏水拿到床前，公孙至青的女儿接过，‘小九哥’坐到一旁帮着她给公孙至青喂水。公孙至青喝过水，女儿把盏放到桌上，公孙至青也坐了起来。店小二站在那儿十分羡慕的对公孙至青说：“先生有一双好儿女唉。”公孙至青客气着笑着点点头，此时此刻他是多么希望这一对是他的亲生儿女。

  其实公孙至青这一晕，正是他多年前练功走火入魔得的老病加之连日劳累所至。吐出的那口血虽说是又伤了他一些元气，却也带出他身上的一些病毒，方才他有晕睡了几个时辰，精神不觉好了起来。他在床边坐了一会，活动活动四肢，感觉身子上的力量已回复了七八成，精神也无大碍，就吩咐店小二上了午饭。

  公孙至青是精细人，他晓得这省城离曹家不过七八十里地，假使那官家认准了曹家的案子与他有瓜葛，追至省城不过大半天的工夫，在省城耽搁时日越长，便多一份危险，于是与孩子们吃过午饭，就下楼会了钞，驾车带狗出省城向西而去。

  公孙至青带着赶车俩孩子和狗晓行夜宿顺黄河西行两个多月，经河南，过山西，进入陕西境内，不几日，来到潼关，看着潼关城门楼的古朴雄伟，又想到元人张养浩词：峰峦如聚c波涛如怒c山河表里潼关路c望西都c意踌躇c伤心秦汉经行处c宫阙万间都做了土······不禁感叹，人生的苦短，人形的渺小。公孙至青经过几个月来与‘小九哥’的接触，不知不觉喜爱起这孩子，虽说是‘小九哥’还没有从离开亲人的痛苦中脱离出来，整日面带泣容，少语寡言，可从身上自然散发出的灵性使人爱怜。一路之上，除了公孙至青安慰爱抚‘小九哥’外，他女儿公孙忘儿也似亲弟弟一样待他，站在潼关城门楼下，公孙至青感慨一番，再看看‘小九哥’和女儿公孙忘儿，忽然心道：自己真有这么一对儿女，三人相依为命其乐融融，也是一件的幸事。他晓得此地离青州府已是很远，曹家就是再有势力也不会找到这儿，他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不如在此地租一住处，暂时安顿下来。其实，从济南城出来，整日奔波，他的身子一直没有好利落，不但没见好转，反而日复一日的离崆峒山离恩师佘衾衣越近，那老病也越是加重，公孙至青自忱：自己的病情加重定是当年与佘衾衣一前一后逐他和师兄出师门，而今再见恩师心里有愧有关。

  公孙至青拿出多年前师兄赠他的金元宝的一半在潼关县里的钱庄折兑成银子，他曾经应许过恩师佘衾衣，自被逐出师门的那日起，不再与大大师兄有任何瓜葛，他曾打算，再见到大师兄一定把他所赠的金子还给他，然而世事难料，到济南时他已是囊中羞涩，‘小九哥’的诊金还是用了大师兄所赠的金子。花了就花了吧’公孙至青心想：‘今生今世不知与大师兄还能见面否，再见面时也许自己又有了银钱，也就把大师兄的钱财还上了。’

  出了潼关县城，又向西胡乱行了四五十里，到了一个山水丰美的村子，村子叫‘羊鸣村’，公孙至青看这个村子的风水不坏，就在村子里找了一户人家借住了一宿。次日，公孙至青找了村子上的里正，求他帮着租一处住处临时安身，里正就把在山上的一处闲置了好多年的院子租给了公孙至青。

  闲来无事，他就教女儿公孙忘儿和‘小九哥’读写。‘小九哥’依旧少语寡言，总是安静的坐在桌前，听公孙至青父女俩背书。俩月前，女儿公孙忘儿已是开始背诵‘千字文’，复读几日后，公孙至青便叫她背诵，公孙忘儿总是记不清楚，当她背着背着突然停顿，想不起下句时，‘小九哥’就在旁边给她接上，公孙忘儿接着再背，背着背着再忘记词句时，‘小九哥’就再给她续上，二人一停一补，一停一补，公孙忘儿便把‘千字文’背了下来。

  背完时，公孙至青惊讶的瞪眼看着‘小九哥’，虽说他在川山县去访‘小九哥’，因由是他能诵‘千字文’，可自从他与‘小九哥’接触以来，从没听他背过，心里总是将信将疑，今日听他断断续续背完，不由的要考校他一番。公孙至青瞪眼看了‘小九哥’一会，蹲下问他道：“孩子，你自己能背‘千字文’吗？”，‘小九哥’点点头。“你能背一次给叔叔听吗？”公孙至青又问。

  ‘小九哥’又点点头，站立起身，当下从‘天地玄黄c宇宙洪荒c辰宿列张·····’一直背到‘······孤陋寡闻c愚蒙等诮c谓语助者c焉哉乎也’背到最末，声音哽咽，一到背完，眼泪哗哗流下，一下扑到公孙至青的怀里，抽泣着说：“叔叔，我想爹娘。”，公孙至青轻抚着‘小九哥’的头，一时间不知怎样安抚，饶是他铮铮汉子，眼圈不免发红。

  却说歹母宋玉如被尹天赐甩手一箭射中了手臂，倒在地上，看似丧命，其实并没有性命之忧。一则，她到底是女流之辈，尹天赐甩箭时下意识的动了恻隐之心，没去射她的要害；二则，箭上所涂的毒药虽说其毒无比，却是她和车如飞自家配制，毒药在车如飞身上，解药带在她身上，在她被箭射中瞬间就思量好了怎样解毒，佯装倒下时顺而从怀里摸出一颗解药放到嘴里；三则，她扑倒在地是害怕装死，她见尹天赐一个照面就把车如飞踢死，见来人如此心狠手辣，出手如风，江湖上的风险她不是经历过一次两次，晓得来人武艺高强，自己万万讨不了好去，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于是她心生一计，倒地装死。过了有半个时辰，她听的四处没有打斗的动静了，才敢抬头，四周观望了一会，坐起身来，这时天已放亮，被公孙至青点了穴的那几个曹家下人的穴道也已自然解开，但筋络还未完全舒展手酸脚麻，个个蹲在地上叫苦，车如飞和曹得茂各自躺在那一动不动。宋玉如拔下手臂上的箭，又从怀里拿出一粒药丸，放在口中嚼碎，涂在伤口上，看看伤口已无大碍，她起身走到车如飞的身旁，单膝跪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鼻子，没有了气息，显然已死了，纵然她平素心肠毒辣，但那车如飞也陪伴了她七八年之久，不免流下两行眼泪，她从车如飞的尸身上摸出一个皮囊，打开盖子闻了闻，把皮囊里的白色粉末均匀的撒到车如飞的尸身上，随后起身，山风从车如飞尸身上吹过，尸身开始燃烧，不一会儿，尸身变成了一堆白色的粉末，宋玉如回身从地上拿了自己剑和剑鞘，把剑插入剑鞘，叹了一口气，回江南去了。宋玉如走后不久，曹家二管家带着一帮的下人到来，各人拿着长短不一的兵器，二管家不管别的，先是急匆匆来到曹得茂的跟前，伸手探到曹得茂口中还有气出，就跪在地上叫“三少爷，三少爷······”，招手叫过两个下人扶起他，又是给他捶胸又是给他捋背又是给他灌水，忙活了一会，曹得茂渐渐缓了过来，喘了几口粗气，开始不住的骂：“直娘贼，敢锤你三爷爷，看你三爷爷怎样收拾你，竟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真他娘的活的不耐烦了。”，曹得茂平日贼吃贼喝，身体傻壮，极为抗揍，尹天赐一连在他胸膛上打了几拳，也只是打断了他几根肋骨，把他打闷气而已。见曹得茂清醒了，二管家对他说：“三少爷，先不要动怒，快回家罢，老爷眼看不行了”。听了二管家的话，曹得茂直愣愣的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眼里几乎要喷出火。二管家不等曹得茂质问，就站起身来吩咐曹家下人抬着曹得茂，回曹家去了。刚才宋玉如往车如飞尸身上撒的白粉末，是的消尸灭迹的药物，是‘谭剑社’分配给每一个下属的必备药物，就是以备在带不走自家人的尸身所用，以免留下尸身被别人污辱，侮辱了‘谭剑社’的名声，更根本的原因是‘谭剑社’干着不少黑道买卖，怕给官家留下把柄，其实这种药是‘灭生秘笈’里的方子，车如飞虽知道方子，却找不齐配药，一直没有配制，直到‘灭生秘笈’落到‘谭剑社’帮主的手里，财大气粗的‘谭剑社’才让人配制了此药，分发到各个手下手里，但此药只允许在自己帮派内使用。

  这日子时，‘毒公歹母’夫妇去追公孙至青，李道长吃了一脚，险些被公孙至青的刀砍到，狼狈不堪的在地上打滚，在徒弟面前丢了颜面，心里窝囊，也跟着追出去，他打算用法术帮助‘毒公歹母’夫妇干掉公孙至青，去找回面子，卸心头之恨，由于当初情急，忘了给曹纯曹老爷解咒。曹老爷原本就剩下半条命了，再加上被李道长灌了药用咒语困了几个时辰，再也撑不住，便魂游天国去了。曹得茂被下人抬回家里，见老爹真是断了气，先是嚎啕大哭了一气，随后躺在床上和大二管家商议报丧发丧的事宜。三人商议，天气已是热了，先把曹老爷的尸身放到曹家家庙后山的一个石洞内，洞内冬暖夏凉，掘出自家窖藏的冰块把尸身围住，以防尸身腐烂，再在家庙里摆上灵堂，然后派两路快马，一路上京报丧给曹大爷，一路到江南给曹二爷，等着曹大爷草二爷到了见了曹老爷最后一面，再大办丧事，让他入土为安。

  宋玉如在路上仗剑劫了了一匹马，骑到江边，弃马乘舟，等靠了岸，又下舟骑马，晓行夜宿来到南直隶江州‘谭剑社’分舵‘礼字堂’本部。

  ‘礼字堂’本部设在江州城西最繁华的街上，是一个三进三出的大院。东南西北各有院门，平时只开着南门进出。走进南门，前院是练武的场子，两旁摆放着兵器架子，架子上放满了各种明晃晃兵刃，前厅是‘礼字堂’帮众弟子们讲演武艺和议事的地方，中院正中一块四方巨石，上面刻着四个朱红大字‘稳如泰山’，中厅厅高三丈三，宽十丈中间一条波斯进口的红地毯，地毯两旁各自摆着九张大黄杨木太师椅，厅堂上挂着的是老子骑青牛的画像，画像的下端是用正楷写的‘礼字堂’的教义：‘尊长辈知进退不犯淫正为本恭敬心’此处正是‘礼字堂’的议事场所，画像前面是堂主索震的座椅，座椅用檀木精心雕刻而成，座椅上铺着一张完整的豹皮。后面三院是饮酒吃肉歇息的地方。

  这时堂主辽东棍王索震正从外地巡检回来，他生的身子虽肥肥胖胖，高高大大，脸上却不见赘肉，黑红的脸膛，穿着黑红的紧身衣裳，双眼发赤，貌似似金刚一般。索震刚在堂前坐下，就听手下报宋玉如在门外求见，索震心中一紧，心道有棘手事发生了。原本‘谭剑社’立下的帮规是派往各处的下手每半年才回本部述职一次，把在各处的状况回报，堂主根据回报的状况酌情处理，该奖赏的奖赏，该惩罚的惩罚，该向主家道歉的，索震便会带上礼物亲自上门道歉。自立社建堂以来，‘礼字堂’一直就是顺水进银，相安无事。今日还没到述职的日子宋玉如就求见。索震就猜测，山东青州府曹家一定出了糟糕的事了，而且是他的宋玉如车如飞处理不了的事了。索震深沉着在大堂上大敕敕的坐着，虎起脸吩咐手下让宋玉如进堂来。

  宋玉如面带优容轻步进堂，在索震面前单膝跪地，把宝剑拉出鞘摆在地上，意思是堂主听我把话说完，做的是对是错，该杀该剐全凭索震处置，这叫献剑请罪。不等堂主索震发问，宋玉如便半泣半诉的把在曹家的发生的事情说了，说完便低下头，听后发落。索震听宋玉如说有人从曹家硬生生的把孩子夺走，自己的手下被人打死，那曹家三爷也凶多吉少，凶手是什么人也没眉目，半晌没有说话。他想：自打他接手‘礼字堂’以来从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为富户人家看家护院和排忧解难是他‘礼字堂’在江湖上的承诺，‘礼字堂’吃的就是这碗饭，先不管青州曹家做的事对不对，曹家的人被人害死，没有保护好曹家的人，往小处说是自己的手下失职，可往大处说是就是‘谭剑社’的‘礼字堂’上上下下都是吃干饭的，干不了什么事，以后江南江北的富户还有谁来请他们做事，这样‘谭剑社’的颜面完全扫地，帮主怪罪不怪罪的不说，他辽东棍王索震还有什么脸面在江湖上行走。

  思量良久，索震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朝宋玉如摆摆手说：“你收起剑退下，到后边洗漱吃饭，吃饭后那儿也不许去，直接到客房歇息。明天一早与本堂一同到青州曹家。等见了曹家的人你再献剑请罪，任凭曹家处置吧。”

  “是，谢堂主开恩。”宋玉如收剑入鞘，低首后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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