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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正文 五四八 林木遥遥

  拓跋雨开门来看。“刺刺姐姐”她有点意外“你……真来看我爹?”

  “我已经看过了现在来找你。”刺刺走过去将她推进屋里关上门低声:“小雨你有没有办法拿到青龙令?”

  拓跋雨吃了一惊随即省悟:“你要出谷?你决定了?”

  “嗯。我想来想去……我表哥这几日都守在谷口只有拿着青龙令他才不能拦我。”她停了停“我听说青龙令一直是你娘在保管你知道她放在哪吗?”

  拓跋雨迟疑咬着唇不说话。

  “小雨……?”刺刺也迟疑了一下“我知道这事为难本是不该这么贸然来问你只是我想尽快出谷时间不多。你若当真不便告诉我我再想别的法子。”

  “青龙令……在我这。”拓跋雨低头道。

  “在你这?”刺刺惊喜“可以……借给我么?”

  “刺刺姐姐青龙令是那天君……那个人带禁军来屠谷的那天娘离开句芒涧之前特意交到我手上的。虽然这些年我也没见娘有用上过它但……但那终究是青龙令‘见令如见教主’你要去找的人却是青龙教的大仇若它落到那个人手上我实要成了青龙教的罪人。我……我是说过我会站在你这边我也不是不相信你可我……我不敢冒这个险……”

  刺刺默然了一会儿“嗯”了一声“我明白。那我去找程叔叔看他愿不愿意放我走。”

  “……我不能把令给你但你若真的决意要走”拓跋雨接着道“我可以带上青龙令送你出去。”

  刺刺微微一怔随即大喜过望:“可以么?”又一停“但我走了也就走了你留在这里到时谷中都会知道是你……”

  “要不怎么叫站在你一边。”拓跋雨轻轻一笑“放心这青龙谷里谁还能把我怎样。”

  她还待说什么冷不防刺刺上前狠狠抱紧了她:“小雨……”

  拓跋雨稍许一顿亦有动容:“刺刺姐姐你……若已决定了选他你们……就定要好好的。”

  “好。”刺刺轻声。即使——她其实并不知还能不能做到。她不知此去要遭遇什么。她不敢有任何期待。她告诉自己就当只是为了给秋葵一个解释或是为了向他们要一个自己想要的解释。

  即使所谓“解释”早已无从改变任何过往最少——要再见他一面。她想。就像他也曾经来这里只想见我一面。

  “小雨我应允你无论发生什么我终不会是青龙谷的敌人。”她说。

  两个姑娘抱了好一会儿才分开。拓跋雨取了令牌刺刺想起一事:“我刚才看到不思哥在外面我觉得他好像……不是守着你爹是守着你和小朝这里?”

  拓跋雨闻言并不觉惊讶反而点点头:“是我娘叫不思哥哥帮忙照看我和小朝的。”

  “那我们现在要去谷口——岂不是绕不过他了?”

  拓跋雨想了一想:“我来和他说说。”

  刺刺还没来得及拦阻拓跋雨竟是打开门径向亭榭那里去了。

  刺刺提好自己的行囊站在廊边看着。出门前她本来想少带些东西可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家只能把冬夏的衣裳都带上了。她取了两个剑鞘并不全然合宜但也勉强装下了“逐血”和“伶仃”也提在身边。她带上了自己的针线和伤药带上了夏琰给她的所有的来信。她奇怪他们之间的信物怎么这么少然后才忆起是自己把什么都留在临安了。

  拓跋雨不知和不思说了几句什么未久回了来道:“没事了我们走吧。”

  刺刺有点好奇:“他会同你说话?”

  “偶尔会。”

  两人悄然往后门走“你这么出去他不告诉你娘?”刺刺还是忍不住问。

  拓跋雨苦笑:“他答应不告诉娘但要跟着我们去谷口。”

  刺刺怔了一怔回头看。不思不知何时离开了亭榭远远跟在两人后头。见刺刺回头他脚步一停表情稍微有些不安。

  “所以——他知道早上你来找我了是不是?”刺刺小声问。

  拓跋雨没有否认。

  “也没有告诉你娘?”

  “应该没有。只要我不出什么事他也没必要样样同我娘说。”

  “他光跟着你小朝怎么办?”

  “小朝不出门。”拓跋雨道“自从爹出事他天天闷在屋里练功大概……”

  她停了一停:“大概想以后报仇吧。”

  两人说着话渐渐行远并未发觉除了不思尚有别的目光在高处遥送着她们的背影。

  “你真由着她去?”凌厉转头问一旁的拓跋夫人。

  “她想去留不住。”拓跋夫人的目光依然追随着刺刺已掩入林间的身影口中回答得淡淡。

  “那是她。但拓跋呢?青龙教呢?怎么想?”

  “青龙教……也确实需要一个人去寻真相。”拓跋夫人回过头来“阿孤现在这样我就替他做主了。”

  “真相……?”凌厉眉眼微动“你也觉得这一切事情……另有真相?”

  “前些日子你全意与阿孤疗伤我未敢来分你的心——其实我们派去临安打探消息的人早就回来了据说——夏琰的‘逐血’剑禁军出城前一日就被他埋在了朱雀墓前。如此想来单先锋的死或许——另有隐情。”

  “君黎来之前我就同拓跋提过疾泉一事疑点颇多不像他的行事可……”凌厉叹了一口“当日君黎、拓跋两个都那般冲动……”便又问:“他埋下‘逐血’这事有多少人知道?”

  “看见的人虽是不多但这事也不算什么秘密就算只有那么几个人只要有一个有心或无心再对人去说起一传十十传百的知道的就多了想从这条线去寻是谁偷挖出了那把剑恐怕很难。”

  凌厉沉默不语半晌方道:“我不是想从此推引出是何人所为我只是愈来愈觉得那背后之人心机深沉可怕。这件事既然知晓之人众多常人纵藏祸心定不会再试以此剑为嫁祸之手段只因——如此岂非轻易便要叫人拆穿?可——他竟还是这么做了因为他胸有成竹他算准了当日当时青龙教来不及明白就中曲折而君黎报仇心切也必不会解释只字片语。拓跋向兄许山哪一个不因疾泉之死失了常理与君黎那般咄咄逼人一遇当然唯有至死方休。”

  拓跋夫人叹息:“这么多年阿孤同单先锋一个是‘第一高手’一个是‘第一军师’只要他们两个在谁敢对青龙谷露一丝挑衅?恐怕整个青龙教上下连我在内都从未想过会有今天——单先锋身殒阿孤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将来恐亦难再与人为战可我们竟连仇人是谁都还摸不清。”

  “听起来——你好像没那么恨君黎?”凌厉有点意外“我原以为……他伤拓跋至此无论如何你定……”

  “恨怎么不恨?”拓跋夫人苦笑“只不过……我这些日子反反复复思忖那天发生之事。你说得不错‘至死方休’——是笑梦之死才令夏琰停手。可若他会因笑梦而放过青龙谷这岂不恰恰证明单先锋最后的判断没有错?我……其实此前也曾见过他一次。如果单先锋认定他没变那我理应相信我的判断也没错就算他与阿孤、与青龙教早已不共戴天可至少——刺刺去找他不至于受到什么伤害。”

  她稍许停顿:“如果单先锋之死果真非他所为背后说不定有更多我们不知的阴谋若要探明真相青龙教与他必须将各自所知拼凑起来可如今结怨已深此事已绝不可能了——只有刺刺或许还能与他一起找出些线索来。事关她的双亲为青龙教为她自己她都迟早要找夏琰问个清楚你说——我还有什么理由不让她走?要是等到阿孤全然清醒了怕是她又走不成了。”

  “但刺刺……未必知道你的打算她连‘逐血’的事情都还不知。”

  “她不必知道去了临安自然有比这里多得多的真相在等她。”拓跋夫人道“只是她一个小姑娘被逼得孤身上路——青龙教却不方便派人跟去了。你若也要回临安要不要早点启程也算——照应照应她。”

  “我是有此意但若是拓跋的伤势再有什么反复……”

  “有我在。”

  凌厉默然。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拓跋夫人这般坚毅的一面——这些年她很少插手青龙教的事甚至不太在人前露面偶尔见到也多是病弱依附之态以至于凌厉几乎要忘记了二十年前初识拓跋孤身边这个女子时她是何等坚忍冷静的模样。

  “我自然相信你只是你的内伤也未痊愈总要小心些。”他提醒她。

  “行了你再不去追不上刺刺了。”韩姑娘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似乎已经上来了好一会儿只是一直听着二人说话不曾出声。

  “你也要小心些。”凌厉转头向她道“虽说眼下封谷暂时安全但你——也少走动。我去外面探探风声要是有什么不妥恐怕要带你回长白山去。”

  “到时候再说。”韩姑娘淡淡回答。

  凌厉走后她才走上来与拓跋夫人并肩望着林木遥遥的远处——刺刺和拓跋雨的身形早已消失就连不思都已看不到了。

  “我以前没发现——雨儿原来这么有主意。”韩姑娘道“她看着柔柔弱弱不声不响的其实——什么都敢。”

  她笑了一下“不愧是我哥的女儿。”

  “她以前也不敢。”拓跋夫人道“从小到大她都听我和阿孤的旁人的话她不听也不感兴趣。”

  “那怎么现在……”韩姑娘转念“也是这年一过她也十七了大了自然要生出自己的主意来。”

  “可能是那次……”拓跋夫人欲言又止转念道“也未尝不是好事。以前我一直想着我和阿孤可以保护她待到将来朝儿也能保护他她不必有自己的想法甚至不必习武。可禁军来袭那天我离开他们姐弟两个的时候一下有点后悔害怕一直那般将她护在深院里若我和阿孤有何不测朝儿还小她要如何应对外面那些陌生?我将青龙令交给她说是要她替朝儿保管可其实——我私心里是希望即使我和阿孤都不在了青龙教的其他人也能像阿孤在时一样照顾、保护她。”

  “我还以为你和我哥一样一向更看重朝儿。”

  “朝儿我自然是看重的。可雨儿……”拓跋夫人忽然笑了笑“若没有她也没有青龙教这十几年的太平不是么?”

  韩姑娘知道这段过往。拓跋夫人以带孕之身迫得拓跋孤放弃了当时武林之争权夺势后来孩子降生便是拓跋雨。只是十几年后的今日青龙谷终于还是无法独善其身甚至连拓跋雨也不得不因与太子所谓结盟被沾染了进来。

  “你觉得……不思这孩子怎样?”拓跋夫人忽问道。

  “不思?”韩姑娘道“看着是个好孩子不过闷了些。”

  “你觉得他和雨儿……还合适么?”

  韩姑娘一时吃惊:“不思和雨儿?你怎会想……”

  “当初太子那面提出联姻之计阿孤顾惜雨儿没立时答应这所谓结盟就一直半成不成。单先锋那时默许夏琰把刺刺从青龙谷带出去其实也是怕这件事着落到刺刺头上干脆允着夏琰闹得四邻皆知。我在想不如给雨儿也找这样一个人免得将来还生枝节。”

  “你未免想多了。”韩姑娘道“青龙教如今景况太子躲之唯恐不及哪里还认这个所谓友盟更不要提什么联姻。当时禁军出城他但凡还念这个立场便该设法阻止以他的身段总有办法他却也只顾独善其身至今连个声响都没有可见所谓结盟早不存在了。”

  “你说这背后之人——会不会——与太子有关?”拓跋夫人忽好似想到什么“或许是太子在京中之敌知晓青龙教与他结盟便暗中推了这一手。”

  “京中事务我不晓得只听你们说太子同朱雀不大对付。不过眼下是两败俱伤倘若真有人便该另有一方了。”韩姑娘道“这些事也不必想了即使知道些什么以青龙教现今之力也难有作为京里政党之争与我们本无干系只要哥能好起来便是大幸了。”

  “却只怕以他的性子终不肯善罢甘休。我只期在他和青龙教都好起来之前能寻到真正的敌人否则这血仇终只能叫夏琰一个人偿。”

  韩姑娘默然呡紧嘴不再说话。松语文学www.songyuwenxue.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