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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血溅竹居染长天

  残阳如血,倦鸟归巢。

  宋易拉着马车缓缓而行,当他就快要到清平居时,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喊他:

  “三师兄,三师兄,等等我!”

  宋易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了。但他依然转过身来,迎着身后人,问道:

  “你小子今天又跑到哪里去撒野了?”

  “哪有,我是专门来迎接师兄你的,一直在这里等着,刚才只是到那边的草丛里方便一下,离开了一小会儿”

  “得了吧,撒谎不打草稿,准是跑到山里玩到现在才回来,又不是第一次。”

  宋易和吕缘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吕缘谎话连篇,宋易总是戳穿,说完,两人哈哈大笑,似乎他们之间经常以此为乐。乐饱笑足后,两人就一起回清平居了。当他们走到刻有“清平居”的大石头时,两人都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唉,不知二师兄今天是不是做的全都是肉食,肯定宰杀了很多的野鸡呀野兔什么的,搞得周围的气息闻起来都是一股血腥味”宋易嘀咕着,但几乎是瞬间,他就反应过来了,脸色一下子变得如土色般,“不对,这是”

  而在此半个时辰之前,清平居内。

  杨武眼里变得通红,愤怒c仇恨c痛苦c悲哀c不甘都可以在这双眼睛里看到。此刻,他浑身浴血,身上到处都是刀伤,左边手臂已荡然无存!他怒视着站在他前面三丈的那个长得猥琐三十多岁的男人,这人就是在乌云寨时被他切去“一肢”的吴海!此时,他身后站着十多个持刀之人,他们不敢上前,眼里满是恐惧。而如今的整个清平居,到处都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这些尸体约有三十多具,但令人感到可悲可恨的是,李初c刘炎和秦书赫然也在其中!

  事情还要追溯回半天以前,当四人发现师父清闲散人死于屋内,感到十分愤怒,悲痛不已。不知所措之时,突然酸软无力倒地。之后吴海就带着一群人进来,说四人中了他们“化功软骨散”的毒。看他们的这架势就不像是来做好事的,难道师父就是被他们杀的?可如今的形势对四人非常不利,而且吴海也不会给四人任何时间。果然,没多说几句,吴海就下令动手。四人虽说在武林中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可现在都中了暗算,因此,除了杨武还能凭借自身胜人一筹的武艺内功,勉强还能周旋一阵,其余的李初c刘炎和秦书三人没能撑多久就都相继被杀!

  看着多年的同门师兄被杀,杨武硬是压制住了身上的毒,愤怒悲痛之余被他杀掉了与吴海同来的三十多人,剩下的十多人被吓破胆,不敢上前。而杨武自身也没占到便宜,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惨样!

  杨武看着吴海,咬牙切齿,怒道:

  “吴海,真后悔当日没有杀了你!”

  杨武眼中充满了悲痛,他不敢放松警惕,因为自己这条左臂就是被吴海斩下来的。虽说是偷袭,但从吴海砍他的那一刀的内劲之深厚,他就感觉出来如今的吴海单单在内功修为上已不输于自己!这让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才几个月的时间,一个武艺和内功都远不如自己的人会变得和自己不相伯仲呢?

  “杨大侠,没想到死到临头了,你还是这么硬气,吴某佩服!”吴海说这话时虚伪至极,“不过,我可不会因为佩服你就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不必!”

  杨武懒得跟他费话,直接就是打算出手。可是如今的他已经筋疲力尽,还要竭力压制化功软骨散的毒。在他准备出手的那一刻,他终于倒了下去!

  吴海见状,哈哈大笑,言道:

  “杨武啊杨武,你终于倒下了!实话告诉你吧,你到现在之所以没有死,都是我故意为之。当日,你断我和兄弟们各一肢,你那条手臂就算是还给兄弟们的吧。现在,我要讨回属于我的那一刀了!”

  说完,吴海拿起刀,向着杨武去

  听到这里,杨武当然知道了吴海想要干什么。但他绝不是那种坐以待毙之人,怒吼着:

  “吴海,你不是男人!真没种!有种的话你给我个痛快!”

  吴海似乎被戳中痛处,而这痛处就是拜杨武所赐。他发疯发狂似的,面容扭曲,本就长得猥琐的他此刻看上去更加狰狞!他一步跨到杨武面前,上去就是给了杨武一个耳光,也吼道:

  “你给我闭嘴!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哈哈哈哈”

  “我让你笑!”

  话未说完,吴海又给了杨武一巴掌。之后,他不断的对杨武拳打脚踢,尽情地发泄内心的愤怒。

  杨武自始自终都没有叫一声,只是不停地嘲笑吴海。吴海终于忍无可忍,再吼道:

  “好!好!好!我今天就让你也尝尝断子绝孙的痛苦!”吴海举起刀,向着杨武的裆下挥去!

  杨武眼中满是不舍,是对这个世界的留恋。但是很快就被坚毅果敢取代。他看着吴海,看着这个天这个地,不禁豪言:

  “哈哈哈哈!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可杀不可辱,可死不可屈!啊——!”

  随着杨武的一声怒吼,他整个人不再萎靡,变得精神焕发,好像是要把全身精力都调动起来了。原来他之前故意激怒吴海,在吴海对他拳打脚踢之时偷偷蓄力,准备予以吴海致命一击,虽然只有五成的把握,但哪怕是一线报仇的希望,此时他都不愿放弃。计划是好,可是,有时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这时,两个人冲进了清平居,这两人他们都认识

  “哈哈,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呀!也好,今天我就发发善心,送你们一门上下到阴间去团聚吧!”吴海见宋易和吕缘冲进来,不惧反喜,狂妄道。

  而宋易和吕缘进到清平居,看见这个他们昔日的家园,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尤其是在见到李初,刘炎和秦书三人的尸体,和杨武如今这副惨样时,心里升起了一股切肤割肉般的悲痛,眼里甚至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很快,当他们的目光落在吴海一群人之上,目光瞬间就被愤怒与仇恨所充斥!宋易为人精明,很快就把事情的前前后后猜出了个大概,他咆哮着:

  “吴海,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吕缘从出生但现在都没有见过今天这般血腥的场面,更何况死的还是对他来说最重要最亲的几个人,叫他如何能接受!他看着李初,看着刘炎,看着秦书,最后看着杨武,哭泣着,问道:

  “师兄,你们这是怎么啦?为什么都倒在地上不说话了!呜呜呜”

  杨武本想拼上自己的性命,与吴海同归于尽。奈何宋易和吕缘突然进来,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好不容易蓄好的力散掉了一部分,本来杀掉吴海之数就在五五间,现在希望更加渺茫了。好在他意识还很清醒,知道该怎么做。

  “老三,快带着吕缘走!”杨武冲着宋易吼道,“空气中有‘化功软骨散’,快离开!”

  宋易听到这话,马上感到全身一阵酸软乏力,幸好他及时闭气,才没让中毒进一步加深。可是,这边他刚一闭气,那边肩膀上就传来了一阵刺痛,接着一股麻痹传来,整个左臂就失去了知觉!

  原来就在刚才,杨武叫宋易他们快离开时,吴海就对着宋易的眉心甩出了一根很细的银针。这要是在平时,根本就奈何不了宋易,可如今他目睹了同门被屠,内心已乱,加上“化功软骨散”的影响,眼看宋易就要被那一针就要刺中而毙命当场,杨武把他蓄力已久的一击打向了吴海,吴海猝不及防被打飞出去,致使那一针偏了,但也刺中了宋易的左边肩膀,更要命的是针上涂有毒!

  宋易立刻用内功压制住体内毒的蔓延。他一生精明至极,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分析了一番。之前那一针在刺入自己肩膀之时力劲之强乃平生少见,这吴海到底经历了什么,在三个月不到的时间里武功竟精进至此!就算自己在正常的情况下也未必赢得了他,何况如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虽然此时他恨不得杀了吴海,但弄清了形势对自己这边不利,退意已生,他打定主意准备逃走

  而此时,吴海爬起身来,样子有些狼狈,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杨武那一击并没有对其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宋易和杨武心中同时一震:这一招就算是打在一个一流的武林高手身上,也非把他打死打残不可,但吴海却!

  这一切说来话长,但从宋易和吕缘进到这里到现在,其实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唉,罢了”

  杨武叹息一声,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已故的师兄,想杀却杀不了的仇人,仍活着的师兄弟,当然还有屋里没有了首级的恩师,可惜的是已看不到恩师的遗容了。最后,杨武把目光回到那个自己陪着玩到大的小师弟,但见他已目光呆滞,泪水流满了他的小脸蛋。只见他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但下一刻,他面目坚毅,对着吕缘身边的宋易咆哮似的吼道:

  “老三,你聋了吗!?叫你带着小师弟快离开!这里我替你挡着!啊——!”

  话音一落,杨武的气息一下子窜了上去。

  “气血逆行!”在场众人同时一惊。

  宋易也明白形势紧迫,他一把抱起呆立在身侧的吕缘,转身就走

  “想走,休想!”吴海怒喝道,吩咐他的手下,“给我拦住他们!”

  剩余十多个吴海的手下立马围了上去,但宋易一个转身,紧接着一掌隔空打了出去,十余人被他浑厚的掌力一下发出了六七丈之远,全都倒在地上呻吟不起!

  “废物!”

  吴海看了一眼这群手下,一跃而起,亲自出手抓向宋易。而宋易刚才一掌用尽全力,被压制的毒险些一下爆发出来,脚下一个不稳,差点倒下。眼看吴海就要抓到宋易,杨武出手了!谁也没看见杨武是什么时候到了吴海身后,只知道前一刻他还在通过“气血逆行”来换取更大的力量,但一眨眼后,他就紧贴在了吴海身后。时间有限,杨武一拳打出,实实打在了吴海的背上——

  “叭——!”

  “噗——!”

  随着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响起,吴海一口鲜血直喷,被打飞了近二十丈之远,撞开了清平居竹搭的护墙,飞到了外面!

  “走!”

  杨武口吐鲜血,再次对着宋易喊道。

  “保重!”

  宋易深深地看了杨武一眼,留下两个字,抱着吕缘,转身一跃,绝尘而去。

  吕缘自始自终都不愿相信眼前一切是真的。他被宋易抱着逃走,虽然眼里依旧呆滞无神,但清平居渐渐远去的一幕还是映在了他的眼中,还有,杨武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离去嘴角露出的一丝欣慰。随后,杨武把剩余的最后一点功力都集中在了剩下的那只右手手掌,留恋地看了这世界最后一眼,一掌击向了自己的天灵,倒地,气绝!

  清平居在吕缘眼里“消失”了,但从今天黄昏,他踏入“家门”的那一刻开始,所发生的一幕幕,将永远的刻在他的记忆里

  “啊——!”

  那边宋易带着吕缘逃脱了,这边吴海一震而起,发出一声怒吼。

  他走进院内,看着已经气绝身亡的杨武,很是不甘,不甘心为什么他死得这么快,不甘心自己没能好好折磨他,不甘心自己几乎在同一个时间里在他手里栽了两次!其实,刚才他不是没有想过先制住气血逆行的杨武,因为气血逆行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获得几倍于自身的力量,而且还不一定能成功,随时都可能爆体而亡;就算成功了,持续时间也非常有限,而且他自信以自己目前的功力还是能够应付。宋易之前被中毒反噬,正是抓住他的大好时机,更何况只要抓住了宋易和吕缘两人,即使杨武真能够杀死自己,也能以此作要挟,杨武必不敢轻举妄动。思前想后,他觉得如此做可万无一失,可万万没想到竟会失算!

  吴海的心中非常愤怒,他命令道:

  “你们几个把他们四个在这里找个地方挂起来,曝尸七日!其余的人给我去追,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要把那两个人给我找到!”说着,他指了指躺在地上的李初等四人,忽然,他想了一想,又指着杨武补充说道,“等等,先把他鞭尸三百再去!”

  宋易带着吕缘逃了很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跑了多远。终于,在一棵大树下,他们停下来了。宋易气喘吁吁,看着吕缘,想起今事,不由得一阵痛苦,但在小师弟面前,他又必须坚强。

  “到了这里,我们暂时应该安全了。”

  “师兄,你能不能告诉我今天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吕缘泪眼汪汪,期盼着宋易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可是,有些事情必须学会自己去面对。

  “小师弟,我知道,也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师兄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可是,有些事情既然发生了,一味地逃避是没有用的”宋易扶着吕缘的双肩,此刻他是那样的弱小无助,但也只能对视着他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

  “可是我心里还是”

  吕缘欲言又止。

  “唉”

  宋易徒留叹息。

  倦鸟已归,斜阳落幕,夜将至,家何方?留给天边一抹红,如在泣血。

  正是:

  年少不知愁苦,

  忽逢亡别离故。

  心头何滋味?

  万千哀痛悲怒!

  谁诉?谁诉?

  却望长天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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