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浮生一梦人道成
山色清幽，雾隐人居。
拨开层层薄雾，忽现一村庄坐落于深山老林之中。田舍分明，阡陌交错，生活于此之人甚是怡然自乐。
这一日，这处“世外桃源”突然有客造访。他经过一户人家，突然从里面传来“呱呱坠地”的啼泣，这一家人欣喜若狂，纷纷拜天叩地，烧香还神。
来客驻足观望。片刻，此中主人瞥见了他，二人目光相对，主人迎上来客，问道：
“呵，这位先生面生得很……我家娘子刚刚为我诞下一男丁，不知能不能请您为我的孩子取个名字？”
“哦？名字不是该由家中长辈来取的吗？”
“先生有所不知，我们吕家村远离尘世，平时难得一见外人。若是家有喜事，又在门前遇见生人，则必定是因缘所致，故而视之为幸事，这样的话，村里人都会请‘贵人’入户作客。而像我们今天的添丁之喜，还会请他为孩子取个名字，以期望孩子平安大贵……”
“啊，原来还有这等习俗！”
“呦！光顾着说话，怠慢贵客了，还请屋里一坐。”
……来客随主人入得屋内，见到了襁褓中的婴儿。令人诧异的是，这婴儿因为刚出生，眼睛都还没有睁开来，可是，随着来客的到来，这个小生命竟然睁开了眼睛看了他一眼，更是对着他咧嘴一笑。
心中暗自惊叹，一抹浅笑情不自禁地出现在来客嘴角，自语道：
“看来我和这小家伙还真是有缘！”
“既然如此，不知先生打算给我的孩子取个什么名字？”
“唔，这个……”来客犹豫着，问，“不知可否让我抱一抱令公子？”
“当然！”
他接过襁褓，注视着这张纯真无暇的小脸，会心一笑，言道：
“不如就取‘缘’之一字，如何？”
“缘？缘，吕缘……哈哈，甚好！”
……
春去秋来，年复一年，吕缘一天天长大。家有父母亲人呵护，外有伙伴朋友玩耍，日子过得虽然平淡，但也非常充实、快乐。眨眼间，他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新娘是邻村的姑娘，吕缘没有见过，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新婚之夜，洞房之中。怀着忐忑的内心，借着微微的醉意，吕缘走到新娘子的身前，掀开了她的红盖头，露出一张美丽好像有点熟悉的容颜。
“相公。”佳人垂首，红妆娇羞，轻声细语。
“你……？”新郎见了新娘的妆容，疑惑心生，问，“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但见新娘羞容更甚，以为对方是在借故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她“调皮”一笑，说：
“呵呵，莫非相公曾经和妾身梦中私会？”
吕缘内心一震，脑海轰鸣，只因方才自己娘子那一笑让其倍感熟悉，可是自己就是想不起来了。
“梦？也许吧……”他莫名其妙地喃喃自语道，“人生又何尝不是一场大梦呢？”
……
韶华转瞬逝，回首百年身。荒山野岭孤坟前，少年独守墓边。
“娘子……”
吐一声思情，尽是绵绵寸断。光阴荏苒，岁月蹉跎，吕缘却是少颜依在。他仰首向天，闭目忆昔，过往前尘幕幕如云烟，但在时间面前注定消散。
“为什么……”
他不禁问向苍天，但更多的是对自己一生的不解。目中无泪，却不知何故视线已被模糊。朦胧散去，自己已然身处一处陌生的地方。
“这里是……”
看着面前的布局，吕缘知道这里是一间客栈，奇怪的是，此时此地竟除他之外别无他人！
他来到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望着窗外，那种熟悉愈加浓烈，似乎上一刻自己就坐在这里。此刻，他脑海中再度闪过自己的“匆匆一生”，顿时有了一种明悟：一切都只是一场梦罢了。
噔噔噔。
就在他如此想着，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正往他这里来。
“大师，你去哪里了？”吕缘没看来人，说着。
“什么大师？我可还没有出家做和尚呢！”
闻言，吕缘先是一惊，再是一愣；见人，又是一惊：
“你是……？！”
却见来人竟是给自己取名字的梦中来客！
可是，他不是梦中人吗，怎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莫非……
吕缘心中顿时有了猜测。只是，正当他想道破眼前的这一幕之时，梦中来客说话了。
“怎么，缘儿，不认得为师了么？”
“你……！？”
来客的声音和语气忽然一变，变得似曾相识，同时，他的面目也一阵变化，变成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清闲散人！
“师父！”
吕缘一声惊呼，清闲散人慈祥一笑，说道：
“好久不见，孩子。你……长大了……”
“是啊，小师弟，都长这么高了！”
正在这时候，又有脚步声传来。接着，一个个吕缘最是熟悉之人陆续来到他的面前。
“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还有……五师兄……”
吕缘看着眼前这群养育自己长大之人，依次打过招呼过后，心中明明有千言万语，竟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众人也看着吕缘，同样一言未语。
“你们……我……”
“我们很好，你不必愧疚。”吕缘语焉不详，但他们似乎知道他要说些什么，清闲散人代表众人说道，“孩子，见到你很好地活着，我们就已经很知足了……”
“师父……各位师兄……”
吕缘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但见他们还是跟以往一样，看自己的眼神依旧慈祥和蔼，让他的心中感到非常温暖。
眼前的这一切是那么真实。然而，正当吕缘如此想着，清闲散人他们的身躯突然慢慢淡化隐去，逐渐消失……
“等等！你们别走！我还有很多话要对你们说！”
可是，无论他怎么呼喊都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再次消失在自己的面前而无能为力！但他仍伸手去抓，结果是预料之中的落空。
清闲散人他们还是“走了”，带走了欣慰，却留下了吕缘。他孤零零地站着，嘴里反复念叨着“别走”，感觉世界都消失了……
“大师，大师！你在哪儿？”
吕缘有点歇斯里底，他要问一问大觉和尚究竟想怎样，为什么要让自己再一次经历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他继续嘶吼着：
“大觉和尚，你给我出来！”
……
“你喊什么呢？”
那个慈祥的声音再度响起，清闲散人去而复归。
“师……”可是，当吕缘看清来人，脸色突然一变，“你是谁！？”
却见来人虽是清闲散人的模样，但还是能够让吕缘一眼认出眼前之人并非自己的师父，只因他的眼神出卖了他。
那是一双记忆中的眼睛——当年吕缘被吴海打落悬崖之时，绝望之中依稀见到这双眼睛在不远处窥视着他，那阴狠的令人心里发毛的眼神至今印象深刻。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清闲散人”反问道，随即他的面目一阵扭曲，整个人摇身一变，全身都隐藏在了一件宽大的黑袍之中，脸面消失，唯独留下那双让人生畏的眼睛。
“你到底是什么人！？”
“想知道？问你师父去吧！”
话落，黑衣人挥手对着吕缘就是一掌。然而，由于吕缘早有防备，这一掌并未奏效，他迅速做出反应，向后退了几步，残缘剑已然在手……
客栈之外，不见半个人影，死寂一片。
“轰隆！”
一声巨响过后，以客栈为中心，周围的房屋轰然倒塌，碎屑满天，灰尘四起。忽然，两道人影从中窜出，落在了废墟之前，待得尘土散去，只见两人相视而对，正是吕缘和黑衣人。显然，就是他二人对拼时的法力余威造成了眼前的一切。
“好修为，好身手！”黑衣人目露赞许，说道。
“谬赞了。”
吕缘脸色不变，内心也变得古井无波。在短暂的惊讶过后，他认识到自己如今所处并非现实，于是整个人就平静下来。
“不过，就算你再如何了得，今天都给我留下吧！”黑衣人开始狂妄地叫嚣着。
“呵呵，阁下未免口气大了点吧？也不看看自己身处何地！”
听着吕缘冰冷的语气，黑衣人心里突然发怵，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淡定，问道：
“你什么意思？”
“因为在这个世界里，我就是一切的主宰……”
“你说什么！？”
不知为何，黑衣人在此刻觉得眼前的少年变得异常强大，甚至有一种就算九天仙佛下凡也未必是他的对手的错觉！容不得他多想，吕缘眼中杀机一闪，他瞬间被定住，完全不能动弹。
手挽长剑，剑锋无情寒芒现！
这只是平凡的一剑，没有任何法力的缠绕，却轻易地将黑衣人从中间分成了两半！
完事，吕缘收剑入袖，脸上无悲无喜，凝视着黑衣人的尸首，喃喃道：
“总有一天，我要这一幕成为现实！”
他慢慢地闭上眼睛，与此同时，地上的黑衣人尸首逐渐化作了光点，消散……同样的状况也发生在四周，废墟、房屋、城镇、大地……最后，“世界”都消亡了，此中唯独留下一孤单的身影，沉浸在无边的黑暗汪洋里……
吕缘“睡着”了，放下了心中的一切负担和羁绊，让躯体在这虚无中飘荡，让灵魂在这静谧中沉淀。他似乎进入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平静，就这样在此漂流了不知多久，突然有了一种妙不可言的明悟……
这一日，他睁开了眼睛。只是，他发现自己如今躺在一处荒芜的旷野。
“你醒啦？”
疑惑之际，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大师！”
只见吕缘身侧五丈之外，大觉和尚正一脸微笑地对着他。
“想不到和尚与李施主还真是有缘！这不，刚醒来不到半刻，李施主也跟着醒来了！”
吕缘呵呵一笑，没有过多搭理，问道：
“不知在下睡了多久了，为何会在此地？”
大觉和尚打了个哈欠，说道：
“是这样的，我看李施主你精神状态疲乏不佳，为了报答施主的一饭之恩，和尚我就略施法术让施主睡上一觉。而和尚我刚吃饱，困意又上来了，就和施主一起趴在桌子上睡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吕缘心里不禁嘀咕，但面色不变，继续听大觉和尚道来。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一声惊雷把和尚我吵醒了。醒来后却发现天上已是飘满了七彩祥云，霞光万丈，又有滚滚天雷伴随而至，场面甚是骇人！”大觉咽了咽口水，叹息道，“唉！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和尚我不忍看着定北郡在天雷之下变作死城，于是就拎着施主远离此城……”
“慢着！”吕缘突然打断了大觉，又问，“你的意思是说，是我引发了天地异象？！”
“是啊！和尚没告诉你吗？哦……好像是没有！”
吕缘一如既往地无语，但此时已容不得他多想这些无用的事。自己就睡着的一会儿功夫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引发了天地异象，莫非是……？
他马上闭目，内视着自己身体的情况。发现自己的法力修为变得更加精纯更加浑厚，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此刻，他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凡心变得通透无比，似乎已经开始与天地产生了交融，这就是所谓的“感悟天心，天心得至”，也就是说，自己如今达到了人道大成的境界！
一时之间，吕缘仍不敢相信，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梦醒来，竟然踏入了天人境界的最后一步！不过，他毕竟是心智坚韧之人，很快就平复下心情。
“在下谢过大师！”
“没什么可谢的，本来和尚只是看施主失眠多日，为偿饭恩的举手之劳罢了，却不曾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这都是施主你自身资质难得而已。不过嘛……施主你若非要道谢的话，那还不如来点实际的……”
吕缘瞬间知会其意。
……
半个时辰后，两人已到定北郡外。
“这……！？”看着残损不堪的城墙，吕缘心头微震，脸色也变得不怎么好看，“大师，难道这是……”
“李施主果然聪明！没错，这都是让雷劈的！”
“呵呵……”吕缘暗道一声“果然”，干笑了两声。
“不过和尚我也很是奇怪，看那天地异象来势汹汹，本以为会大闹一番，却不曾想到，就在和尚拎着施主刚离开城中不久，天上就砸下一个闷屁，城墙就成了这般模样……”
“闷屁？”
“是啊，把城墙变成这样之后就什么动静都没有了，不是闷屁是什么？”
“呵呵……”
再次干笑两声后，吕缘陷入了沉思。
这次的天地异象说白了就是因为他自己修为大进而引起的，也就是所谓的“天劫”。
一般人修炼是没有天劫的。凡人的一生非常短暂，因此要传宗接代。但仙人的寿命很长，几乎不死不老。上天是公平的，有得必有失，仙人想要繁衍后代是非常困难的，何况，有了无穷无尽的寿命，谁还会去传宗接代啊？所以说相对与凡人而言，仙人的数量不多。但仙界总要补充新鲜血液，而大部分仙人都是来自人间。每当有人修炼成仙时，欢迎都来不及，哪里还会降劫呢？
据悉，世间上能够引发天劫的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苍天眷顾之人。此类人的天劫，只会点到为止，它的降临只是为了更好地成就这种人，每一道天劫之力总能恰到好处地锻炼被眷顾之人的肉身魂魄和意志。
还有一种是天地不容之人。这种人多数是修炼了不容于世的功法，还有少数是因为其本身资质好到连天地都感到威胁害怕的地步，因此就要在其成长起来之前就将其扼杀。此类天劫一旦出现，就是不死不休！
很显然，吕缘是属于后者，他不被天地所容。可既然如此，为何天劫连一道劫力都没降到自己身上就突然消失了？
百思不得其解，多想无益，反正这次自己平安无事怎么来说都是件好事。
……
天涯客栈，雅间。
“没想到竟过去两天了……”
外面人声鼎沸，杂乱无章，但瞒不过吕缘和大觉的耳朵。他们讨论最多的，就是两天前的天地异象。
“喂，还记得两天前的异象吗？”
“怎么可能忘记？那天我恰好就在城墙附近，亲眼看着一道天雷在城墙上横扫而过，看着城墙变成如今的模样，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可不是？尤其是在紧随其后的成百上千道天雷齐轰而下的时候，我当时都已经绝望了，心想定北郡肯定完了……”
“是啊，幸好当时不知哪里飞来一位金光神人，挡下了那灭世的天威……”
……
众人闲聊，吕缘与大觉亦是相谈甚洽。
“恕我直言，其实以大师之能，与其流浪红尘中，不如坐镇于门派之内享受弟子门人的供奉，岂不更好？”
“呵呵，李施主之言也是和尚之愿，这样倒不用为一日三餐和黄白金银而犯愁了，只可惜和尚在这世上并无依靠……”
“哦？看来大师和在下还真是同命相连呀，咱俩彼此彼此！”
“要不和尚怎么会说与施主有缘了？”
……
行走江湖，有的人喜欢自报家门，这样能够以门派的威名来保护好自己。但对于强者来说，这是弱者的行径。因为真正的强者是门派的依靠，他们不喜欢将门派时常挂在嘴边。大觉显然是属于强者之列，吕缘只得在与其闲谈中侧面相问。
一番闲谈下来，吕缘发现大觉见多识广，本着试一试的态度，问道：
“在下心中一直被一件事所困扰，不知大师能否解惑？”
“施主客气了，请讲！”
“请问大师是否知道，世间上存在一个黑衣人的神秘门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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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开层层薄雾，忽现一村庄坐落于深山老林之中。田舍分明，阡陌交错，生活于此之人甚是怡然自乐。
这一日，这处“世外桃源”突然有客造访。他经过一户人家，突然从里面传来“呱呱坠地”的啼泣，这一家人欣喜若狂，纷纷拜天叩地，烧香还神。
来客驻足观望。片刻，此中主人瞥见了他，二人目光相对，主人迎上来客，问道：
“呵，这位先生面生得很……我家娘子刚刚为我诞下一男丁，不知能不能请您为我的孩子取个名字？”
“哦？名字不是该由家中长辈来取的吗？”
“先生有所不知，我们吕家村远离尘世，平时难得一见外人。若是家有喜事，又在门前遇见生人，则必定是因缘所致，故而视之为幸事，这样的话，村里人都会请‘贵人’入户作客。而像我们今天的添丁之喜，还会请他为孩子取个名字，以期望孩子平安大贵……”
“啊，原来还有这等习俗！”
“呦！光顾着说话，怠慢贵客了，还请屋里一坐。”
……来客随主人入得屋内，见到了襁褓中的婴儿。令人诧异的是，这婴儿因为刚出生，眼睛都还没有睁开来，可是，随着来客的到来，这个小生命竟然睁开了眼睛看了他一眼，更是对着他咧嘴一笑。
心中暗自惊叹，一抹浅笑情不自禁地出现在来客嘴角，自语道：
“看来我和这小家伙还真是有缘！”
“既然如此，不知先生打算给我的孩子取个什么名字？”
“唔，这个……”来客犹豫着，问，“不知可否让我抱一抱令公子？”
“当然！”
他接过襁褓，注视着这张纯真无暇的小脸，会心一笑，言道：
“不如就取‘缘’之一字，如何？”
“缘？缘，吕缘……哈哈，甚好！”
……
春去秋来，年复一年，吕缘一天天长大。家有父母亲人呵护，外有伙伴朋友玩耍，日子过得虽然平淡，但也非常充实、快乐。眨眼间，他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新娘是邻村的姑娘，吕缘没有见过，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新婚之夜，洞房之中。怀着忐忑的内心，借着微微的醉意，吕缘走到新娘子的身前，掀开了她的红盖头，露出一张美丽好像有点熟悉的容颜。
“相公。”佳人垂首，红妆娇羞，轻声细语。
“你……？”新郎见了新娘的妆容，疑惑心生，问，“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但见新娘羞容更甚，以为对方是在借故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她“调皮”一笑，说：
“呵呵，莫非相公曾经和妾身梦中私会？”
吕缘内心一震，脑海轰鸣，只因方才自己娘子那一笑让其倍感熟悉，可是自己就是想不起来了。
“梦？也许吧……”他莫名其妙地喃喃自语道，“人生又何尝不是一场大梦呢？”
……
韶华转瞬逝，回首百年身。荒山野岭孤坟前，少年独守墓边。
“娘子……”
吐一声思情，尽是绵绵寸断。光阴荏苒，岁月蹉跎，吕缘却是少颜依在。他仰首向天，闭目忆昔，过往前尘幕幕如云烟，但在时间面前注定消散。
“为什么……”
他不禁问向苍天，但更多的是对自己一生的不解。目中无泪，却不知何故视线已被模糊。朦胧散去，自己已然身处一处陌生的地方。
“这里是……”
看着面前的布局，吕缘知道这里是一间客栈，奇怪的是，此时此地竟除他之外别无他人！
他来到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望着窗外，那种熟悉愈加浓烈，似乎上一刻自己就坐在这里。此刻，他脑海中再度闪过自己的“匆匆一生”，顿时有了一种明悟：一切都只是一场梦罢了。
噔噔噔。
就在他如此想着，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正往他这里来。
“大师，你去哪里了？”吕缘没看来人，说着。
“什么大师？我可还没有出家做和尚呢！”
闻言，吕缘先是一惊，再是一愣；见人，又是一惊：
“你是……？！”
却见来人竟是给自己取名字的梦中来客！
可是，他不是梦中人吗，怎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莫非……
吕缘心中顿时有了猜测。只是，正当他想道破眼前的这一幕之时，梦中来客说话了。
“怎么，缘儿，不认得为师了么？”
“你……！？”
来客的声音和语气忽然一变，变得似曾相识，同时，他的面目也一阵变化，变成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清闲散人！
“师父！”
吕缘一声惊呼，清闲散人慈祥一笑，说道：
“好久不见，孩子。你……长大了……”
“是啊，小师弟，都长这么高了！”
正在这时候，又有脚步声传来。接着，一个个吕缘最是熟悉之人陆续来到他的面前。
“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还有……五师兄……”
吕缘看着眼前这群养育自己长大之人，依次打过招呼过后，心中明明有千言万语，竟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众人也看着吕缘，同样一言未语。
“你们……我……”
“我们很好，你不必愧疚。”吕缘语焉不详，但他们似乎知道他要说些什么，清闲散人代表众人说道，“孩子，见到你很好地活着，我们就已经很知足了……”
“师父……各位师兄……”
吕缘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但见他们还是跟以往一样，看自己的眼神依旧慈祥和蔼，让他的心中感到非常温暖。
眼前的这一切是那么真实。然而，正当吕缘如此想着，清闲散人他们的身躯突然慢慢淡化隐去，逐渐消失……
“等等！你们别走！我还有很多话要对你们说！”
可是，无论他怎么呼喊都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再次消失在自己的面前而无能为力！但他仍伸手去抓，结果是预料之中的落空。
清闲散人他们还是“走了”，带走了欣慰，却留下了吕缘。他孤零零地站着，嘴里反复念叨着“别走”，感觉世界都消失了……
“大师，大师！你在哪儿？”
吕缘有点歇斯里底，他要问一问大觉和尚究竟想怎样，为什么要让自己再一次经历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他继续嘶吼着：
“大觉和尚，你给我出来！”
……
“你喊什么呢？”
那个慈祥的声音再度响起，清闲散人去而复归。
“师……”可是，当吕缘看清来人，脸色突然一变，“你是谁！？”
却见来人虽是清闲散人的模样，但还是能够让吕缘一眼认出眼前之人并非自己的师父，只因他的眼神出卖了他。
那是一双记忆中的眼睛——当年吕缘被吴海打落悬崖之时，绝望之中依稀见到这双眼睛在不远处窥视着他，那阴狠的令人心里发毛的眼神至今印象深刻。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清闲散人”反问道，随即他的面目一阵扭曲，整个人摇身一变，全身都隐藏在了一件宽大的黑袍之中，脸面消失，唯独留下那双让人生畏的眼睛。
“你到底是什么人！？”
“想知道？问你师父去吧！”
话落，黑衣人挥手对着吕缘就是一掌。然而，由于吕缘早有防备，这一掌并未奏效，他迅速做出反应，向后退了几步，残缘剑已然在手……
客栈之外，不见半个人影，死寂一片。
“轰隆！”
一声巨响过后，以客栈为中心，周围的房屋轰然倒塌，碎屑满天，灰尘四起。忽然，两道人影从中窜出，落在了废墟之前，待得尘土散去，只见两人相视而对，正是吕缘和黑衣人。显然，就是他二人对拼时的法力余威造成了眼前的一切。
“好修为，好身手！”黑衣人目露赞许，说道。
“谬赞了。”
吕缘脸色不变，内心也变得古井无波。在短暂的惊讶过后，他认识到自己如今所处并非现实，于是整个人就平静下来。
“不过，就算你再如何了得，今天都给我留下吧！”黑衣人开始狂妄地叫嚣着。
“呵呵，阁下未免口气大了点吧？也不看看自己身处何地！”
听着吕缘冰冷的语气，黑衣人心里突然发怵，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淡定，问道：
“你什么意思？”
“因为在这个世界里，我就是一切的主宰……”
“你说什么！？”
不知为何，黑衣人在此刻觉得眼前的少年变得异常强大，甚至有一种就算九天仙佛下凡也未必是他的对手的错觉！容不得他多想，吕缘眼中杀机一闪，他瞬间被定住，完全不能动弹。
手挽长剑，剑锋无情寒芒现！
这只是平凡的一剑，没有任何法力的缠绕，却轻易地将黑衣人从中间分成了两半！
完事，吕缘收剑入袖，脸上无悲无喜，凝视着黑衣人的尸首，喃喃道：
“总有一天，我要这一幕成为现实！”
他慢慢地闭上眼睛，与此同时，地上的黑衣人尸首逐渐化作了光点，消散……同样的状况也发生在四周，废墟、房屋、城镇、大地……最后，“世界”都消亡了，此中唯独留下一孤单的身影，沉浸在无边的黑暗汪洋里……
吕缘“睡着”了，放下了心中的一切负担和羁绊，让躯体在这虚无中飘荡，让灵魂在这静谧中沉淀。他似乎进入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平静，就这样在此漂流了不知多久，突然有了一种妙不可言的明悟……
这一日，他睁开了眼睛。只是，他发现自己如今躺在一处荒芜的旷野。
“你醒啦？”
疑惑之际，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大师！”
只见吕缘身侧五丈之外，大觉和尚正一脸微笑地对着他。
“想不到和尚与李施主还真是有缘！这不，刚醒来不到半刻，李施主也跟着醒来了！”
吕缘呵呵一笑，没有过多搭理，问道：
“不知在下睡了多久了，为何会在此地？”
大觉和尚打了个哈欠，说道：
“是这样的，我看李施主你精神状态疲乏不佳，为了报答施主的一饭之恩，和尚我就略施法术让施主睡上一觉。而和尚我刚吃饱，困意又上来了，就和施主一起趴在桌子上睡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吕缘心里不禁嘀咕，但面色不变，继续听大觉和尚道来。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一声惊雷把和尚我吵醒了。醒来后却发现天上已是飘满了七彩祥云，霞光万丈，又有滚滚天雷伴随而至，场面甚是骇人！”大觉咽了咽口水，叹息道，“唉！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和尚我不忍看着定北郡在天雷之下变作死城，于是就拎着施主远离此城……”
“慢着！”吕缘突然打断了大觉，又问，“你的意思是说，是我引发了天地异象？！”
“是啊！和尚没告诉你吗？哦……好像是没有！”
吕缘一如既往地无语，但此时已容不得他多想这些无用的事。自己就睡着的一会儿功夫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引发了天地异象，莫非是……？
他马上闭目，内视着自己身体的情况。发现自己的法力修为变得更加精纯更加浑厚，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此刻，他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凡心变得通透无比，似乎已经开始与天地产生了交融，这就是所谓的“感悟天心，天心得至”，也就是说，自己如今达到了人道大成的境界！
一时之间，吕缘仍不敢相信，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梦醒来，竟然踏入了天人境界的最后一步！不过，他毕竟是心智坚韧之人，很快就平复下心情。
“在下谢过大师！”
“没什么可谢的，本来和尚只是看施主失眠多日，为偿饭恩的举手之劳罢了，却不曾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这都是施主你自身资质难得而已。不过嘛……施主你若非要道谢的话，那还不如来点实际的……”
吕缘瞬间知会其意。
……
半个时辰后，两人已到定北郡外。
“这……！？”看着残损不堪的城墙，吕缘心头微震，脸色也变得不怎么好看，“大师，难道这是……”
“李施主果然聪明！没错，这都是让雷劈的！”
“呵呵……”吕缘暗道一声“果然”，干笑了两声。
“不过和尚我也很是奇怪，看那天地异象来势汹汹，本以为会大闹一番，却不曾想到，就在和尚拎着施主刚离开城中不久，天上就砸下一个闷屁，城墙就成了这般模样……”
“闷屁？”
“是啊，把城墙变成这样之后就什么动静都没有了，不是闷屁是什么？”
“呵呵……”
再次干笑两声后，吕缘陷入了沉思。
这次的天地异象说白了就是因为他自己修为大进而引起的，也就是所谓的“天劫”。
一般人修炼是没有天劫的。凡人的一生非常短暂，因此要传宗接代。但仙人的寿命很长，几乎不死不老。上天是公平的，有得必有失，仙人想要繁衍后代是非常困难的，何况，有了无穷无尽的寿命，谁还会去传宗接代啊？所以说相对与凡人而言，仙人的数量不多。但仙界总要补充新鲜血液，而大部分仙人都是来自人间。每当有人修炼成仙时，欢迎都来不及，哪里还会降劫呢？
据悉，世间上能够引发天劫的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苍天眷顾之人。此类人的天劫，只会点到为止，它的降临只是为了更好地成就这种人，每一道天劫之力总能恰到好处地锻炼被眷顾之人的肉身魂魄和意志。
还有一种是天地不容之人。这种人多数是修炼了不容于世的功法，还有少数是因为其本身资质好到连天地都感到威胁害怕的地步，因此就要在其成长起来之前就将其扼杀。此类天劫一旦出现，就是不死不休！
很显然，吕缘是属于后者，他不被天地所容。可既然如此，为何天劫连一道劫力都没降到自己身上就突然消失了？
百思不得其解，多想无益，反正这次自己平安无事怎么来说都是件好事。
……
天涯客栈，雅间。
“没想到竟过去两天了……”
外面人声鼎沸，杂乱无章，但瞒不过吕缘和大觉的耳朵。他们讨论最多的，就是两天前的天地异象。
“喂，还记得两天前的异象吗？”
“怎么可能忘记？那天我恰好就在城墙附近，亲眼看着一道天雷在城墙上横扫而过，看着城墙变成如今的模样，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可不是？尤其是在紧随其后的成百上千道天雷齐轰而下的时候，我当时都已经绝望了，心想定北郡肯定完了……”
“是啊，幸好当时不知哪里飞来一位金光神人，挡下了那灭世的天威……”
……
众人闲聊，吕缘与大觉亦是相谈甚洽。
“恕我直言，其实以大师之能，与其流浪红尘中，不如坐镇于门派之内享受弟子门人的供奉，岂不更好？”
“呵呵，李施主之言也是和尚之愿，这样倒不用为一日三餐和黄白金银而犯愁了，只可惜和尚在这世上并无依靠……”
“哦？看来大师和在下还真是同命相连呀，咱俩彼此彼此！”
“要不和尚怎么会说与施主有缘了？”
……
行走江湖，有的人喜欢自报家门，这样能够以门派的威名来保护好自己。但对于强者来说，这是弱者的行径。因为真正的强者是门派的依靠，他们不喜欢将门派时常挂在嘴边。大觉显然是属于强者之列，吕缘只得在与其闲谈中侧面相问。
一番闲谈下来，吕缘发现大觉见多识广，本着试一试的态度，问道：
“在下心中一直被一件事所困扰，不知大师能否解惑？”
“施主客气了，请讲！”
“请问大师是否知道，世间上存在一个黑衣人的神秘门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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