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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昔我去者不可追

  昔我去者不可追,能够回忆的往事必定夹枪带棒和着血泪,只有这样才会有回忆,过于平常的过往就像空气存在于我们的周围一样,丝毫不会引起人生这一条长河之上的半点涟漪,只有那些掀起的滔天大浪才会被当作回忆存在于人的情感中。

  此时的洛川正是如此,他与帝约各自怀着心思离开了琉璃王宫,他们的人剑拔弩张地等在最后一道宫门之外。帝约永远是那么的自信那么的不可一世,他甚至看都没有看洛川的人,在他的眼里那些人不过是些失败者而已,而且他们终将再次失败。

  他一次又一次地把洛川推在风口浪尖之上,在琉璃城他像丧家之犬一样东躺西藏,费尽心机进了琉璃宫,见了琉璃王,被赐了府第,可是府里的佣人哪一个都可能会随时要了他的命。而对于宫里指派的人手,他根本无力拒绝,无力反抗,于是他喝一口水都带着心惊胆战的恐惧,他每见一个人帝约都会知道,他像一个傀儡一样被帝约戏弄着,而他毫无还手之力。

  只有尹枝,她可以大大方方地出入洛川的王府,也可以大大方方地出入帝约的王府,可是帝约告诉过她,在帝约王府里他可以保证她的安全,可是出了帝约府他应该保证不了的。

  她不是听不出他话里威胁的意味,可是很多年前,在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她已经将自己的未来赌在了洛川的身上,十几年过去了,她离别家乡,辞别父母,又怎能轻易的改弦易辙?这些苦这些难,她知道洛川永远不会懂她的艰难的。不然,为何她是最后一个得到他的消息的人?不然,为何是凤来客栈的老板带着疑问地告诉为何不去找洛川?不然,为何她还是用尽了所有才在丰景那里探听到洛川的消息?她一直在白天在太阳底下张扬地行走着,不惧暗杀,不惧流言,只为让洛川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她;可是黑夜中的洛川他分明是看见她的,可是却避而不见,并且她再见到他的时候是他说要放弃一切的时候。

  当时她的绝望排山倒海般压得她的胸前透不过气来,她恨不能把自己撕碎在风中,她恨不能缩回娘胎回炉重造,她再也不要做自己了,再也不要做多少年前那个傻傻的小女孩,拉着洛川的手,一脸的希冀一脸的渴盼。

  所以她冷冷地命令他,“跪下”,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却诉尽了这一年来她受的苦,他给的委屈。她从来没有命令过他,这是第一次,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看着她,沉落地跪下,他要放弃一切,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他在心里对着自己说。

  她没有哭,她只是背对着跪下的洛川,面向着至少目前还跟她与他在同一条战线的人们说道“洛川王子是一个善良的人,他不愿意牺牲,不愿意看到流血,他宅心仁厚,他不是放弃我们,他是想牺牲自己,换来我们的生存与和平。可是帝约不是这样的人,这些日子那些被杀死的我们的兄弟姐妹们,那些在暗夜里被屠戮的我们的成员们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们,要么成王一举成名天下知,要么成寇血流成河。如果我们放弃了,我们每一个人都会像这个稚儿一样,被用这样惨无人道的方式虐待至死。你们问问洛川,为了一个不幸被杀死的少年,要赌上我们全部人的性命吗?这样的斗争,会有牺牲,会有流血,这是没有办法选择的事情,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洛川王子现在想要的成全是置我们于不顾,置我们那些被杀死的兄弟姐妹于不顾,他们的血白流了,他们的性命白白地被浪费了。就是这位少年,这位名叫马有华的少年,他不是为他自己而死,也不是为你洛川而死,更不是为了他的哥哥而死,他是为了我们,为了我们站在这里的所有人,你懂吗?洛川你懂吗?你个懦夫。”

  说到最后,她简直是声嘶力竭声泪俱下。

  听得人有人已经在她的感染下哭出了声,他们不仅仅是在为马有华哭泣,也是在为自己摇摆的未来悲泣。

  哭声越来越大,那些本来没哭的人,被这悲伤的氛围渲染着也悄悄地抹着眼泪。

  洛川用麻木地眼神看着众人,他站起来,想开口向大家求饶,哪怕找个人代替他也好,他实在承受不住了。可是他一开口说出的话却是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来。他说:“大家听我说,先擦干眼泪。我不会抛弃大家,永远不会的。我,洛川王子,从此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绝不苟且偷生,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一定把大家带到光明的未来。”

  这话说完,他自己也愣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他只知道当他听到那些压抑的呜呜声时,他整个人都燃烧了,人生天地间,大不了一死,何必做一个妇人状?每一个人都要死的,马有华会死,有一天他也会死,直到他死的那一刻他才能放下他对这些追随他的人的责任,否则他没有资格缴械投降。

  人群一下子安静极了,连哭声都不见了。

  只安静了一会儿,便暴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他们带着泪使劲鼓着掌。

  尹枝此时才觉得她是一个人,一个真实的人,她的目光不再是那么绝望那么灰败,洛川的话让她的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短暂的时间里,她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经历了人生的屈辱与荣耀,现在她与洛川并肩站着,在他们的面前是各路人马中的最主要的人物,她看着他们,这些人都将是她生活的重心。她向他们介绍着自己。

  “我,尹枝,月脂国公主,洛川的王妃,我的母妃是琉璃国前长公主,当今琉璃王的妹妹。”

  众人听完她的话,都一齐拜倒,三呼千岁。

  洛川麻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尹枝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说道“我们的事稍后再说,先把眼前的事应付过去吧。”

  他点点头,挽起尹枝的手,向众人证实尹枝所说不虚,他后来才知道他这样一个举动无形中奠定了尹枝必是他洛川的王妃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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